金鱼草日落

[[include :scp-wiki-cn:wanderers:dustjacket-theme]] ##004c4c|金鱼草并不生长在海边。可这些不是。## ##004c4c|你打开书本。## [[div class="oldblock"]] 曾有一处海滩有日落般的海浪，明亮的金色与橙色镀上浪花的卷边，深沉的紫色与蓝色沉积在深处。海水很咸，而那从浪花上吹来的海风不同于任何一处的海风：它有着陈酒、落叶、干枯的玫瑰的气息，可这些气息都不会令人不快。 这片海滩无人所有。 日落海滩上的夜景瑰美壮丽。日落时分，天空一瞬间映出世上所有其他地方的海洋的模样：铮亮的金色与明朗的星空黑色交相辉映，鲜明辉耀的蓝色与紫罗兰色如火焰般在波涛中凝聚，而有时候，当那些罕见的飓风、旋风或地震袭击了世间某处无人知晓名称的遥远海岸上的夜晚，鱼、螃蟹和海鳗都会浮到水面上，看着流星的轨迹在紫红色天空中划出炽热的线条，那辉煌的景象如海啸一般耗尽了整个宇宙的全部能量。 可这仅限这片海滩。在别处，哪怕只相隔了一英里，那些迟钝的锦鲤和鲤鱼就都在它们静水的潮池中慵懒地转着圈，并不看天，因为无物可看。在过去的岁月里，随着城市的兴衰、战争的胜败，闪电被铜线所禁锢，以繁星永远无法希冀匹敌的亮度照亮天空，天空中可看的东西甚至更少，那些锦鲤的后代的后代的后代们也无法知道去哀悼他们曾失去了什么。 可是在金鱼草的海滩上，繁星一如既往地明亮。 正是在工业发展的那些年里，海滩才开始发生变化。如今，在创新的年代，浮木会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冲到岸上。这些浮木，就如其他一切来自海中的东西，都是独一无二的：每一片都在海盐里浸过，变得坚硬而耐磨，在这些碎片上跑过的螃蟹感觉到它们的陌生。每一块飘浮的碎片在冲上岸时，看着仍与随便哪条废弃的船的碎片别无二致，可是在被观察到后，变化就会发生：它会从破碎的木头变成一颗棋子，或者一条小木龙，或者一个小小的黑眼人像，或者任何观察者在脑海中浮现的东西。螃蟹没有受过教育，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如何，但它们知道美：这些碎片总是美丽、精致，如同凝固在时间里的一小块世界。很快，海滩上全是小小的雕刻品，有贝壳，随波逐流的海藻，还有那些在黄昏时游上来的奇怪的银鱼，它们希望看到天空中倒映的流星雨。然而木头并没有形成其他的东西，因为没有人类或灵长类知晓日落的海滩。只有螃蟹和沙蚤看到了这些变化。 可这是变化的时代，这些小小的奇迹并不足以满足这个世界。油轮发现这片海湾只是时间问题。第一艘船的到来是意外，它想寻找石油的迹象，以强力的声呐炸开海水，让海豚们耳朵疼痛、鲸鱼们低声叹气：巨大的金属毁灭者再度出现了；躲远一点，以防被它们旋转的鳍夹住。 第一艘油轮到达时，船长记录它进入了一个被蓝藻、有毒海藻和酒红色海水淹没的小海湾，只是一件小事。声呐显示了石油的迹象，可是海水过于浑浊，无法清楚地看到，船员们也都累了。幸运的是，这片海滩被船长标记为无法开采，他们没再回来。 但那晚银鱼没有回来。它们受了惊吓，因为鱼群中的大部分都没有注意到油轮巨大的船体，现在已经被那船旋转的旋翼剪为绸带，如蟹肉一般漂浮在水中。那个晚上，它们默哀着死者，此后的好几个夜晚，它们没再完整地回来过。 不过，在经历了许多无人观看的流星雨和更多没有船只、声呐和石油钻机轰鸣的宁静的日子之后，它们最终还是带着完整的银色荣光回来了。回来的时候，它们欢乐地庆祝，在深红与橘色的波涛下旋转的阴云里舞蹈。当月亮升到最高，它们抬起银色的头颅越过海浪，看着夜空被流星的尾翼和燃烧的陨石点成火焰。当夜晚过去，不再有船可见，它们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 油轮是在一个多云的红色黎明回来的，这回有很多。金鱼草在咸咸的微风里摇晃，在简单的黑色沙滩上曳出绚烂的颜色。青翠的海草在波浪中摆动，在海水折射的阳光下映出绿松石和海蓝宝石的颜色。灰色的螃蟹爬出了水，在海滩上寻找着沙蚤、海藻的碎片与死去的海洋生物，无意中把一夜之间冲上来的一百块新的浮木变成了别的样子。 声音在水中传播得更快，那天早上，那群银鱼是唯一听见警报的。 成群结队的银鱼和几只流浪的螃蟹靠近小海湾嶙峋的石壁，看着小小的引航船在粗糙的沙地上咬出巨大的裂痕，与探险家和企业支持的博物学家一同上岸。银鱼不再有希望了，因为它们看到流星的天赋也能听到人们的心声，它们感觉到人的压力与观念并不是去寻找生命，而是工业。就在那个早上，在灿烂的黎明之下，在自由的红色波浪、摇曳的金鱼草田以及洁净的沙地之中，银鱼知道，是离开的时候了。 日落的海依然存在，但它已然改变，正如浮木一般。水体被贴上细菌危害的标签——没有人能在那里游泳。但一开始也没有人想这么做。深红的海浪染上了石油径流黑色的锈迹。即使在这小小的海湾，每天都有数十只海鸟被冲上岸，它们在日落时窒息而亡，因为没有人会去拯救它们。那椒盐般的沙子被橡胶粉尘和废弃金属染上灰色，覆盖了浮木，被工人们践踏在脚下，他们恼怒地抱怨着公司迟迟不安装金属步道，否则他们就不必步履艰难地行走在站与站之间那些金属和塑料漂浮物之上了。 变化沉默而确信。天空每日褪色一点，工人们没有看到最后一颗陨星如何落下，它颤抖着静止，像录像带的画面故障暂停，在不确定中来回切换，直到有人拔掉插头重启机器。只是这里无法重启，陨星闪烁着消失了，也没有螃蟹再看深红的海浪褪色，因为它们都在半死状态下慢慢地腐烂，慢吞吞地爬行着，焦油粘住它们的关节，填满它们的鳃，直到它们和海鸟一样被漂油覆盖，在腐臭中死亡，无法看到天空，因为无物可见，仅剩一名工人靴子的鞋底，踩碎了下方的全部。 在海滩的某处，深红海中的最后一株金鱼草被填路机滚动的轮胎碾碎。尽管海浪不再是深红，夜空是拔掉插头后屏幕的哑黑，那植物还是努力地站直，蜷起翡翠色的叶片，将自身拔出了淤泥，绽开了自己的花瓣—— 也不过是被下一个轮胎压过。然后又是一个。它被碾成泥，因为这里已经不只是一个开采平台，而是很多个，这家公司刚刚掘到了工业黄金。 而深红海岸的最后一株金鱼草最终叹出一口气，枯萎消沉，化为棕色。 [[/div]] ##004c4c|但没有，这些并没有发生。## ##004c4c|你合上了薄薄的书，把它放回书架。讲解员在阴影中安静地看着，你没有注意它，因为它也并非为你而来。## ##004c4c|你思考着那篇作品。## ##004c4c|它的字迹尖锐到几乎割破了你的皮肤，所有的线条都是坚硬的锯齿形状，墨水被海水染成血色——那是螃蟹写下的手稿。一些甲壳类和鱼类成功地活了下来，在海滩对它们意识的影响消失、让它们的头脑退化为它们的亲戚那样之前写下了这些故事，但这不一定是事实。几乎可以肯定的是，这是一部本能完成的作品，但却从未完成。## ##004c4c|你就在几周前去过那里，这完全是奇迹。## ##004c4c|你转过身，抱着那盆金鱼草——破碎、枯萎、沾满焦油，却依然存活——它靠着你的胸口，你走进了蛇的花园。## ##fcfcfc|而在风吹过的海浪之中## ##fcfcfc|在塑料浮标之下## ##fcfcfc|在废弃的木头与金属之下## ##fcfcfc|藏在古老的石油和沉没的生锈的油轮的船壳之中## ##fcfcfc|那里游着## ##fcfcfc|一条银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