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疫
2023年12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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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瘟病太可怕了……那情形仿佛干柴靠近烈火那样容易燃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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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伽丘《十日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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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幕上出现了一条x轴与一条y轴。两条深黑而狭细的线在背景强烈的白光下显得有些模糊。坐标系延展开来,一个红色的圆以坐标原点为圆心不断的扩张。Vecelli不得不调大坐标系的单位,来让整个红色的圆能够显示在屏幕当中。
“这个坐标系是什么?”在日内瓦站点机场的苏辞春准备登机。
总部要求苏辞春去往意大利进行异常爆发的处理及善后工作,并告知苏要携带一台SRA——作用范围能够覆盖一间标准办公室——这是要让他去赴死的准备。
Vecelli把坐标系上扩张的圆缩放成一个小点,将坐标系的透明度调低,覆盖到卫星地图上。坐标原点这个两条坐标轴的交汇处,汇成漆黑的十字刻印在了一个地图上的圆点中。圆的延伸把地图染的赤红,而且仍然有流不尽的血液从原点喷涌而出,而苏将要乘坐的飞机会一头扎进将至的血色中。
苏辞春眯起眼睛,把目光集中到原点上,那里标注的地名已经被浸染的黑红而粘稠,散发着恶臭:
墨西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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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轴逐渐倾斜,z轴从平面中被竖立起来,钉在了圆的中心。这时候才能看出圆的狂暴与沸腾,猛烈地翻涌,波浪在分层设色的图像中变成刺眼的红蓝绿色,像是一只半熟而半生的蛆虫在三维坐标系中翻滚。最外围的一条漩涡在吞吃啃啮坐标系的每一个单位,将黑而冷硬的数字变成令人作呕的彩。
这是一个波的三维构型——无比标准,无比理想。它的振幅自始至终没有出现任何的减弱,最外围的波谷依旧势不可当;它的波速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似乎路径上没有任何介质的改变。
每个大学生——甚至高中生都可以计算出这个波的各项数据,轻而易举。不过对于佛罗伦萨Site Epmetheus站点主管Vecelli来说,他需要计算的数据恐怕要更多些。
“你说这是鼠疫?”视频那边穿来苏辞春的疑问。
“我说这是鼠疫。”Vecelli估算了一下波形覆盖侵蚀到佛罗伦萨的时间,揉了揉额头,“更加详细的介绍我讲会以文件格式发送给你,并给你附带上这个实时的监测图像。在飞机上,你有充足的时间去进行心理建设——记得带好SRA。”
Vecelli结束了通话。
802公里,这是墨西拿——异常爆发的中心和佛罗伦萨的距离,参照波100m/s的传播速度,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异常就会波及随后彻底吞没掉佛罗伦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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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yz轴重新收缩成一点,聚焦在墨西拿。
在过去的一小时十三分钟内,鼠疫重新在意大利西西里岛的港口城市墨西拿登陆。随后以此为中心以三维波的形式向四周扩散——不再有传染源,不再有病原体,只是一列无穷无尽的波形把疫病散播到每一个人的家里。这次地中海以南不会逃过一劫,人类也不会再次获得轻易战胜鼠疫的机会。
从发现到求医,从发现患者体内没有任何病原体而只有免疫反应到爆发恐慌——人群只用五分钟就完成了这一系列任务。
Vecelli将现场的实时休谟指数绘制进了坐标系中,得到了之后会发给每个在现场的特工以及即将赶来的特工的文件。这个不断荡漾的涟漪,让不稳定的休谟场攀附到了每个人都身上,每个人的现实都像是波上的点,进行着不稳定地波动。
当波峰淹没点的时候,环境把鼠疫症状从受害者的嘴里灌入到胃中,并填满他的肠道还有每一根血管,最后再从皮肤的毛孔以及五官内化作脓水喷涌而出;而波谷让点漏出水面之后,人体又能将环境给扯开,把这些令人窒息的症状揉成一团,重新扔回环境——直到下一次波峰的到来。
第八分钟,墨西拿站点的特工将SRA部署到观测到的异常源头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波的扩散不随着波源处的休谟指数到达正常值而停止。康德计数器的数值以一个有趣的弧度不断刺激着各位特工的神经。
“异常的根本不在这里,或许是在地底的更深处,或许是天上。”第十分钟的四十二秒,John Jebsen向总部汇报了这个猜测,并且附带了防护服没有阻止任何一个特工感染疫病的消息。
John Jebsen感受着体内免疫反应的逐渐加强,虽然被封闭的防护服和战术装备包裹让他看不清身体上的反应,但大脑的过热和身上各处的肿胀他确确实实感受到了。很难不感受到,因为这种发热和肿胀的程度越来越强了,以至于让Jebsen的意识有些恍惚,浑身开始产生刺痛。
手里康德计数器的数值仍然在上升。“我们现在在翻越波浪。”Jebson对旁边的伙计说,“你感觉什么时候才到波峰?”
“等到我们感觉自己重新开始夺回对现实的所有权的时候。”他的队员回答他。
周围环境休谟指数的不断提升已经把整个机动特遣队压的喘不过气来:他们还没有拆除这个未生效的SRA,因此不得不在这个异常的休谟场中多待一段时间,而且他们还需要等待赶来部署XACTS的机动特遣队,与他们交接。——只要是这个休谟场还没有表现出致命性,他们就不能把这台SRA舍弃在这里。
直到剧痛猛然传来,面罩下传来自己身体以及面部散发出来的粘稠绵密的气味,感受到浑浊的液体顺着鼻梁和脸侧留下来。Jebsen和队友对视一眼,没有说一句话——已经张不开嘴了,一把嘴张开一条缝隙就会有像是呕吐物一样的脓水流进嘴里。
阴霾瞬间湮没了Jebsen的身体,紧握来压抑疼痛的双手突然间被撤去了所有的力量,手里的维修工具脱手掉落在地上,被磁铁吸住的螺栓掉在灰土里发出沉闷的噪音。Jebsen跪在地上,和他的队友们一起。周围是数不清的痛苦的尖叫与哀嚎,满地都是蜷曲着翻滚的黑色的老鼠,被空气做成的粘鼠板狠狠地按倒在地上。
Jebsen被汗水刺痛的眼睛颤抖,瞳仁在巨大的疼痛下挣扎着要冲出眼眶。太阳把温暖的光辉无私地给予每一个在疫病里沉沦的阴沟老鼠,墨西拿的迷迭香,用自己幽翠的枝叶顶穿Jebsen的后背,把他身上的脓血浸透蓝色的芳香。
波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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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辞春把屏幕上的坐标系重新显现,然后将视角固定在一个波峰的点上。波峰扫过了一个个人类的头皮,扫过了一栋红色屋顶的房屋,扫过了一排低矮的山峰。人的头皮开始扭动蜷曲,开始皱成一团然后疯狂的咳嗽,要把自己的脑浆从头发根里面分泌出来。而屋顶还在那里,山峰也没有变化。
“所以,为什么是鼠疫?”Grave询问苏辞春。
苏辞春和他同在飞机上的特工Grave交谈着即将到来的任务,他们还有五分钟就会降落在Site Epmetheus地面设施附近的机场。届时他们的任务就是将SRA交付给站点主管Vecelli,随后帮助Vecelli进行对SRA的部署。
其实苏也想要问这个问题:人们是如何确定它就是鼠疫的。
基金会的生物部门把患者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在任何一滴血浆或者是组织液里找到鼠疫杆菌。仅仅是产生了淋巴结肿大,脓疮以及高热,还有与黑死病最为相似的皮肤紫绀——这样就认为是鼠疫吗?还是说又是在墨西拿登陆欧洲,所以认定就是鼠疫?
帷幕外的人们愿意凭借自己的逻辑把这些“巧合”连成一串,然后心甘情愿地得出这就是鼠疫的结论——基金会肯定不会因为人群在说什么就把这种叫法作为对异常的正式称呼。那么基金会发现了什么?
苏辞春觉得自己一时半会儿不会知道这个消息,所以他拍了拍Grave的背,示意他打起精神。他们的部署行动一定要快,赶在鼠疫用四五秒的时间把Site Epmetheus吃干净之前。
“鼠疫的胃口好过头了。”Grave这样总结道。
他们需要下飞机了。飞机降落在Site Epmethe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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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信人:**Thaddeus Xya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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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信人:**O5指挥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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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题:**波形异常
>
> **正文:**
>
> 时间异常部已经收到了各个鼠疫爆发历史阶段时间情报部员工传回的消息。在十四世纪四十年代末的**一个**TIC报告了相同的波形异常以后,其余各个历史阶段均在其后相继发现了非正常鼠疫传播。
>
> 需要注意的是,在上文强调“一个”的原因是因为我们收到了两条不一致的十四世纪四十年代末员工传回的信息。
>
> 在第一条信息中,TIC已经观测到了墨西拿的异常休谟场——但是我们尚未确认这是否是异常的真正原点,还需要更多来自不同历史阶段的TIC的反馈。后续信息提到基金会只能将该异常掩盖为正常鼠疫的传播,当前历史没有任何交通运输方式的速度胜过鼠疫传播的速度。第二条信息中显示欧洲只有按照正常历史迭代爆发的鼠疫,但是在两分钟后追加了异常发现的消息——然而TIC的员工应该不会犯“刚才情报没有看清”这样的低级错误。
>
> 我们收到第一条信息与第二条信息的时间都是0958,区别在于前者的发送地址是比利时分部,而后者的发送地址在意大利。在信息末尾两位员工附上了442/准点怀表的因果弦数:两则信息的因果弦数是相同的。这排除了平行历史进程的可能性。
>
> 目前我们的推断是由于异常的因素导致相同因果弦上的时间产生了割裂,从而使得比利时分部和意大利分部的信息出现分歧。但是异常的作用原理,为什么会导致时间分割以及如何跨过中间的历史进程影响到当前时间,仍然不明晰。
>
> XACTS在墨西拿部署后同样无效,这意味着时间进程仍然是稳定的,时间的推进没有任何的问题,SRA的尝试也已经告诉我们异常的源头不在当前的时空。结合两台装置的测试结果,我们有理由相信异常的源头正是来自1347年——在时间的前端,在与我们相同的地点。
>
> 在最后,我想要要求基金会接管现在的局势。1347年,基金会能力不足,他们只能用人命去换帷幕的稳固;今天我们已经拥有这个能力了。没有人类的常态是没有意义的,我们不需要在这种情况下表现出我们的冷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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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ecelli在部署专业设备方面的技能并不如苏辞春和Grave两个人专业,所以他继续在自己的办公桌前盯着鼠疫的传播。按照总部的任务要求,他们只需要在十五分钟以内将任务完成就可以了。
在苏辞春终于发现SRA的工作指示灯常亮之后,Grave反复确认了康德计数器的正常工作,最后松了口气。这时候Grave才有心情问一问这个勤勤恳恳的意大利人:“总部现在接管事态接管的如何了?”
在整个南意大利几乎全部都变成死域之后,基金会正式开始接管整个欧洲南部的异常防范,控制异常的影响。但是接管工作事实上并不如何顺利:
“这有什么可以接管的?基金会派来的奇术师顶了天能够减少相当有限区域的异常危害,但是这种术式的维持需要大量的EVE粒子——从哪里搞出来那么多EVE?”
Vecelli把手里的《十日谈》摔到桌子上,厚重的线装书籍把桌面上的档案纸压出一道褶皱:“结果那群奇术师一个人没救下来,自己几乎全都折进去了——要是有一个奇术师能多撑一会,那不勒斯科森扎还有巴勒莫的站点能完全断联!?现在罗马都指望着佛罗伦萨能够拉他们一把!”
苏和Grave面面相觑:“那我们现在可以准备迎接K级情景了?”他俩开始从背包里往外掏自己的日用品——鼠疫还有五分钟覆盖佛罗伦萨,他们这时候出去就是找死。“好像现在除了减少异常损害以外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不,其实还有一个办法。”Vecelli叹了一口气,把《十日谈》封面上的灰尘拍了拍:书的封面已经泛黄了,但是薄伽丘的每一段文字都还清晰可辨,“刚刚Thaddeus Xyank先生给我发送了一封信——就是时间异常部的那位。他说总部会往佛罗伦萨运送大量的奇术师,通过奇术构建阵势来遏止掉疫病肆无忌惮的危害。”
“什么阵势能够把这种规模的异常直接抹掉?”Grave把自己的睡袋叠好,放在他的枪械盒旁边。
Vecelli纠正道:“不是抹掉,而是在波形的夹缝里造出安全区。”
“至于什么术式,Xyank没有明确的告诉我。但是他告诉我术式的作用了。”Vecelli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把头扭向电脑屏幕。他看着波浪的起伏,看着融化的浪潮在大地上奔涌,“Thaddeus Xyank要再造出来一个波源。”
苏辞春的手一顿,表现出一刹那的不理解,随后惊叹于计划的精妙:“他要做出来两列干涉波。”
“是的,我们在赌这种异常就是彻头彻尾的波形。这样波的干涉性质套在鼠疫身上也是管用的。”Vecelli点头,“我们选择彻底牺牲一部分地区,而把其他地区建造成安全的庇护所——我不会掩饰什么,这是权宜之计,但是总比让疫病覆盖世界要好的多。”
“但是我们怎么保证波的频率还有振幅这些都相同呢?”
“所以Xyank说总部会派来很多奇术师。”
Grave这时候已经收拾好了所有的行当,他把自己的个人终端打开,点开了和Vecelli电脑屏幕上一样的波形图:“为什么要派来佛罗伦萨?毕竟这里马上就要被淹了。如果不论异常的影响,罗马那些地方的设施应该都比佛罗伦萨要好不少。”
Vecelli摇头,表示他也不清楚为什么会选在佛罗伦萨。但是毕竟,Thaddeus Xyank那么强烈的点出佛罗伦萨的名字,一定有他已经发现但是又没有办法阐述的理由,这时候他应该相信Xya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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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ebson万幸被后续赶来的特工救了回去,但是万幸中的不幸,他还需要参与佛罗伦萨分部的振源构建计划。彼时在鼠疫浪潮中的全身的脓疮和黑紫,已经在医疗小组刻意将车辆与波谷保持相对静止的情况下恢复的差不多了。在整个意大利因为鼠疫而严重缺员的时候,Jebson这种轻伤伤员不得不再次上场。
远处已经可以看见不断有灰黑色的直升飞机影子往他们前进的方向聚集——但是都不约而同的与这辆飞驰的车保持着相同的速度。“这是在阴沟里苟活,就像是一群老鼠。”Jebson这样说。
街上已经没有任何人了,基金会已经与意大利政府进行了协商,对全体国民进行了撤离,暂时撤往欧洲北部的站点,那里面的收容室已经全部被暂时改装为了居住间。事实上,只与意大利政府协商已经是不足矣的了,萨拉热窝、阿尔巴尼亚和希腊的人民现在也正处于恐惧与灾难之中——瘟疫和死亡的铁蹄同时从亚得里亚海上踏上了他们的土地。
“没有人想壮烈牺牲。”医疗小组的员工接过了话茬,“你是被波峰淹过的人,你知道这种突发的鼠疫是什么感觉。
“事实上感染了这种鼠疫的人,大多数并不是因为免疫反应太强烈或者是出血过多死的——他们根本等不到鼠疫带给他们鼠疫该有的死法。”他按住自己的面具往脸上贴紧了一些,随后又因为这种行为的徒劳而放下了手,“都是因为根本无法适应这种周期性而又迅速的症状变化而自杀的,很少有人能够扛过五次——就五次波峰带来的免疫反应的爆发。”
Jebson仰躺在座椅上,远处已经可以看见Site Epmetheus塔台的影子。事实上他们来到这里已经算是很迟的了,罗马那边要求他们转移到这里来,保护那些奇术师的任务倒是在其次,保存意大利仅剩的人力资源可能性反而更大一些。
“感谢指挥部来之不易的仁慈。”Jebson在胸前画了个三箭头的符号。但是突如其来的刹车让他的动作不得不终止,手因为没有来得及撑住司机的靠背而扭到了小手指头,“疼死我了!”
车辆猛然停在了道路的中央,停在了仅能看见Site Epmetheus影子都地方。
被鼠疫的增区间追上的剧烈痛感并没有出现,Jebson安慰了一下自己扭伤的手指头,不等他出声疑问,开车的员工就先一步跟后面的乘客们解释:“佛罗伦萨分部刚才发送了消息,新的波源已经开始振动了——我们进入了波的减弱区。我们安全了,希望不是暂时的。”
Jebson掀开了自己的终端页面,点开电源键让屏幕亮了起来,映入眼帘的就是波形俯视图——有一圈一圈颜色与追逐着他们的波截然不同的涟漪,正在与鼠疫相同的速度荡开,扩散的纹路像是阿斯克勒庇俄斯的光辉,与鼠疫悄然地冲撞在了一起。这个波形看起来极为的圣洁,给整个意大利带来了希望的曙光。
然而那不是曙光,在整个意大利的员工都知道,在Site Epmetheus、站在奇术法阵前的Vecelli更加清楚——这是与鼠疫相同的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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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整个欧洲南部以及地中海北部的上空,两列人眼不可见的波形在不断的融合交汇。在两个波源之间的连线上,波的图像被简化成了一个平面坐标系上的两根曲线。竖着的平面切开整个地球,中间一切的河流、土地、城市、还有一个个或生或死的人都从背景中被扣去,仅剩下无数不断振动的点。
这种上升又下降的来回的运动,代表着人身体里保卫自己机能过程的猛烈与舒缓,代表着死亡的轮舞,不断的把镰刀柄抵在你的眉心——又将镰刀回转一圈,将镰刀的锋芒伸到你的眼睛跟前。
在Site Epmetheus,天上的直升飞机在刚进入波相消区后就悬停在了那里,随后慢慢降落到地面。
Vecelli从距离奇术阵势半个波长处站定,看着阵势中涌动的绚烂的色彩和漫溢而出的光华。半个波长,Vecelli处于绝对的安全区中,但是他看着奇术阵势的稳定运作,感觉心中并不安稳。纵然看不见鼠疫波从阵势中央喷涌,但是总会感觉到那种令人作呕的疫病像是腐臭的污泥在他的视野中溅射出来,污损了他的大衣。
//“城里各处污秽的地方都派人扫除过了,禁止病人进城的命令已经发布了,保护健康的种种措施也执行了;此外,虔诚的人们有时成群结队、有时零零落落地向天主一再作过祈祷了……”//
振源刚刚构建成功的时候,由于振源初态并不可控,所以构建阵势的奇术师不得不耗费相当大的力气将振源波动情况调整到需要的状态。为此前线参与阵势构建的奇术师不得不经历数次波峰的撕咬,其造成的鼠疫病症已经使他们的外形不亚于尸体了。至少一时半会儿,整个站点里面很难抽调出奇术师以备不时之需了。
“或许就是因为人手的紧缺带来的不安感。”Vecelli如此解释。波形俯视图上面已经清晰地显现出来,安全区正随着第二道波的传播在不断的增加、扩展——当然,这带来了佛罗伦萨以北城市的灾难。现在对于佛罗伦萨以北的城市,圣马力诺或者是热那亚,原本他们在恐惧的第一道波形成为了他们新的救主。
至少一切都在Xyank的预料之内,大方向上他们赌对了,这个鼠疫真的不管不顾地符合波——目前看来是这样的——任何的性质。这给他们带来了一丝终结鼠疫的希望——如果真的符合所有的性质,那么他们终究可以找出传播的介质和波源的本质。
Vecelli已经给Xyank发送了新的信件,以询问对于疫病解决办法的新的进展,现在还在等待Xyank的回复。
“从疫病爆发到现在也就过了两个多小时,我却感觉像是过了好几天。”苏辞春对更新实时波形图的Grave如此说道。
“马上你的时间感觉就会恢复正常了,安全区稳定下来之后我们也能喘口气了。”Grave总结。
“希望如此。”
“我在邮件里面询问了一些问题,希望Xyank可以帮我解答。”Vecelli扭头看向这两个刚获得来之不易休息的特工,忽然开口问到,“Xyank为什么会选择佛罗伦萨?鼠疫为什么又是从墨西拿开始振动的?”
苏辞春和Grave有些疑惑:“或许是因为十四世纪四十年代的鼠疫就是从墨西拿爆发的?”
“那佛罗伦萨该怎么解释?”Vecelli进一步逼问。然而他又忽然顿住了——Xyank给他发来了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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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信人:**Thaddeus Xyank
>
> **收信人:**站点主管Vecelli
>
> **主题:**佛罗伦萨的振源
>
> **正文:**
>
> 首先我要为贸然启动佛罗伦萨的振源而道歉,以及对你的信任而表示感谢和敬意。因为想必你也明白的,这本来就是一场风险很大的赌博。我们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去确定鼠疫百分之百符合波的性质,其二我们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肯定在佛罗伦萨启动第二个振源是正确的。
>
> 但是所幸结果是好的,这两场赌博我们都拿下了胜利——若非事态紧急与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任何人都不想把筹码放在这样的赌桌上。
>
> 现在局势**//暂时//**稳定下来了,我本来就想要专门发一份消息来解释时间异常部的发现与这个紧急的命令。
>
> 为什么我们会认为鼠疫会有相消相长的能力,并且认为两列波性质相同以至于可以相消相长,最终为什么会选择佛罗伦萨——这些都是来源于一个事件。在1353年在佛罗伦萨的TIC成员,观察到了第二个振源的自行启动。在没有任何外力驱动的情况下第二个波源就这样启动了,往四周发散并且成功与第一列波发生了消长。然而,在瑞士的TIC成员传回第二个波源的信息的时间延后了一些,约一分钟左右,这不得不让人想起墨西拿和比利时TIC的事情。
>
> 不论如何,我们发现了这个可行的措施,同时启动了奇术阵势,将这个波源的发生进行了提速。是的,提速,而不是构建。构建这种鼠疫的能力所需要的成本是巨大的,而我们当前无力负担。
>
> 我们将第二道波的发生加速到了“立刻”,并且事实证明这是有效的,我们只需要对波源的振动进行一些调整,就可以调整到我们需要的程度。这样成本就下降到了一个我们可以接受的程度——应用科学分部为此下了很大的功夫。
>
> 但是事情同样留下了疑点:波源为什么会在墨西拿和佛罗伦萨,分别在1347和1353年启动。这两个问题你在邮件中也都提到了,然而我们现在对此仍然只有猜测。因为目前各个时间点的TIC员工,只有1347年与1353年检测到了异常波源,样本实在是不同寻常,所以我们只能猜测,或许鼠疫是以时间为介质进行传播的。这个猜测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明为什么鼠疫的波速始终不变,也可以说明为什么1347年的异常发现要早于其他时间节点。
>
> 对于这个猜测我们也有一定的证据。不知你是否还记得[http://scp-wiki-cn.wikidot.com/scp-2012 SCP-2012],就是那一支西斯帕纳第9军团,他们的异常性质具有时间影响。在1347年和1353年,鼠疫在苏格兰、亚美尼亚和以色列的传播速度有一定的减缓——这与SCP-2012的异常性质相符。除此以外还有诸多的时间异常地点与物品也都使得鼠疫传播产生了偏差。
>
> 但是,如果我们猜测鼠疫是以//时间//为介质进行传播,那么为什么中间的几个世纪会在1353年和2023年之后产生异常效应;包括为什么我们会收到两个1347和1353年的消息。这是我们无法解释的,因为各个时间节点的TIC已经多次确认因果弦的相同。但是猜测的验证是必要的,我们在确认时间异常后就将输出了因果弦连续图像交予了历史部门,拜托他们对于其进行处理和分析。所幸我们对于鼠疫的解决还有一点时间去进行探索,但是帷幕的维持恐怕已经等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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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质是时间?”苏辞春问道,“我觉得这个还挺形象的,鼠疫在时间轴上直线传播,尾部拖拽出一个巨大的锥形。”
“目前最可靠的推测是这样的,然而没有定论。”Grave叹口气,“也难怪Xyank会感到疑惑。因果弦没有变化,任谁来都不敢肯定这个猜想。”
“为什么不能是因果弦本身出问题了?”Vecelli坐在电脑前,一遍一遍翻着Xyank的邮件,提出,“虽然我对时间以及因果弦研究不多,但是因果弦本身应该是‘一个连续且稳定的自我进程’这个定义我还是了解的。如果因果弦仍然是连续以及稳定的,但是它就是打结了呢?”
“打结?你的意思是弦的进程被影响了,但是总体的连续与稳定没有改变?”苏辞春问。“没错,就是这个意思。”Vecelli赞同。
“这样的话我们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他是沿时间传播但是没有传递到其他时间节点了。因为1347年的异常原点和1353年2023年黏在一起了!”Grave身子往后一仰,双手摊开,“因果弦还是一条,不过就是受到了严重的干扰,就像是一根打结的线。时间在这个结上还能流动,人们也能正常生活,唯独——这个依靠着时间存在的波被分开了,分开了去1348年、1353年、2023年三个路径。”
“是的,这样的话,两个信息的来源也可以解释了,因为1347年墨西拿距离2023年的墨西拿,在时间上比同一个时间面上的比利时还要近——他们贴在了一起——时间和空间上的贴近使得两个墨西拿异常爆发的快,然而比利时的慢了一些。”Vecelli站起身,在环形的安全区内踱步,“佛罗伦萨和瑞士也是同理。”
“我会把这个猜想发送给Xyank,具体验证是否真的是这样还需要历史部门和时间异常部的员工发挥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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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信人:**Thaddeus Xyank
>
> **收信人:**站点主管Vecelli
>
> **主题:**猜想
>
> **正文:**
>
> 事实上总部方面的对策小组在接收到我们的信息后也提出了这个想法,这个猜想是有道理的。具体的验证我们已经拜托历史部配合,他们通过对因果弦的构型溯洄确认了结点的存在。
>
> 接下来我们将会着手进行因果弦的恢复。希望将因果弦恢复正常后,异常效应会随之减弱。最后再次感谢你的支持与信任。
------
Carpentier在Site-12的工作突然忙碌了起来。
整个欧洲都在为意大利的异常爆发而焦头烂额的时候,他知道异常年代学部估计马上就会接到时间异常部的邀请或者是总部的指令。
事实证明他的预感是正确的。时间异常部的TIC特工Arthur Blanchard在异常爆发半个多小时后找到了他们部门的主管。在自己的办公区不停的偷瞄两人的谈话后,Carpentier接到了主管的指示。接下来他们要对着Arthur带来的因果弦连续图像处理,以研究因果弦异常的原因。
因果弦连续图像是通过时咒的效应实现的,通过不同时间节点在相同的载体上留下的时咒痕迹,确认当前因果弦的构型。在时咒的学习上异常年代学部甚至比时间异常部要专业——即使这是时间异常部方面的技术——因为异常年代学部对时咒的接触更加频繁。
异常年代学部虽然并不经常起用,但是里面的设备还是没有出任何问题的。根本没有让Arthur多等,处理后的图像已经发送到了部门每个人都终端上。Carpentier看着递到他跟前处理后的因果弦图像,长舒一口气,随后突然愣住了。
这个因果弦与前面五十年的图像分析没有任何异常之处。
显然,其他人也发现了这个问题。然而因果弦的混乱引发的异常效应已经切实蔓延到了半个欧洲,他们却只能得出来一个“没有异常”的结论。
Carpentier突然站起,他冲进档案室把之前每年定期检查输出的因果弦连续图像全都搬出来,从历史部门建立的一千年前的——这都是后来不同时间节点的TIC给予的资料——图像开始翻找。随后他在翻到某一页的时候顿住,长舒一口气。
在漫长的等待后,Arthur拿到了分析报告,并匆匆的离开了Site-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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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ecelli看着满脸期待的Grave和苏辞春,长舒一口气:“历史部门已经把结果发给我们了。确实是因果弦结点的问题,同时顺带搞清楚了为什么会造成因果弦干扰的疑惑——关键时刻还是要靠专业人士。”
“现在我我们有一个好消息与一个坏消息,让我们坐下来慢慢说吧。”Vecelli首先坐在了办公椅上,“好消息是我们完全找到了异常的来源——造成鼠疫的不是其他的东西,是历史本身。”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转动的指针:“要不我们先说说坏消息吧。时间有点紧张。”Vecelli直视着两位特工的眼睛,他继续说道:“墨西拿的波源在两分钟之后就会发生移动,届时会发生什么不言而喻。”
苏辞春先是猛然跳起,然后大声喊叫:“这个鼠疫难不成会有多普勒效应?!”毫无疑问其实是个陈述句,他和Grave两个人都知道,既然鼠疫拥有波的近乎一切性质,那么多普勒效应当然也是存在的。这意味着他们构建的奇术阵势将会彻底失效,并且随着波源的移动,造成的损伤更是难以想象。
“1347年的TIC发来的消息?”Grave问道,“波源的移动速度是多少?”
“100m/s,与波的传播速度完全相同,将会往正北方向移动。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当然知道,波源移动与波的传播速度一致的话,那么波源移动的方向会积累出一个难以想象的波峰,就像是巨大的障壁强行的推挤掉前行道路上的任何尘灰与土石。
当然,在它的身后会留下许多能够给人以缓冲的地区,但是这些地区也不会因为佛罗伦萨的波源而变成安全的处所——此刻佛罗伦萨的振源反而成为了新的令人头疼的叛徒。
“还有一分半,接下来讲好消息。”Vecelli擦掉额头上的汗珠。
整个欧洲的剩余特工同时接到总部命令:使用记忆消除清除群众对鼠疫的记忆——不管是历史上的,还是现在正在扩散的。
“刚才我们说到异常的来源是历史。那么历史为什么会引起这种异常——事实上由历史引发的异常我都不知道是否应该称作异常,或许是新的常态呢——是因为历史在进行自我修正。”
A级记忆消除喷雾剂已经分发到了每个人手里。
“历史发现因果弦的异常比谁都早!它在1347年就发现了这个结,这个结一直都存在,而我们把这个异常当做常态当了七百年!历史部门今天才把资料全都修正过来——2023年的因果弦并没有与1347年和1353年结合,只不过是历史在2023年开始尝试把这个结解开罢了。至于为什么会打结、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解开这个结扣……”
从站点内收留的群众开始,消除掉他们对于眼前的恐惧,消除掉一段他们难以忘怀的历史。
“因为人类对于鼠疫的记忆使得因果弦的进程出现了滞留。你们应该都清楚时咒的本质,它是一种心灵创造的能力——是的,人们对于鼠疫不可磨灭的印象形成了一种并不在体系内的‘时咒’,这种时咒阻碍了时间的前进。”
不可磨灭的印象正在褪色,人们的记忆上出现了裂纹。黑死病的印象被碾碎,成为了人们下午茶中的残渣。
“而就在今年,人们对于鼠疫的印象终于降低到了一个阈值。历史修正因果弦的成本下降到了一定的程度,所以它开始了自己的动作:像是从涂满颜料的画布上撕去封边的胶带,带下了一块块纸屑……这一块纸屑就是墨西拿——人们永远也忘不掉从这里登陆的死亡。”
时间裹挟着鼠疫,人类的敌人仍旧是人类的敌人。
“然而历史犯了错,这种强行的修正反而突然增加了人们对于鼠疫的恐惧,这使得修正的成本再度增高。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了,历史只能强行的修正下去,以短暂的阵痛换取因果弦的顺畅。这时第二张纸屑被撕了下来,佛罗伦萨——薄伽丘《十日谈》中故事发生的地点——薄伽丘本身的影响力使得人们对于鼠疫中的佛罗伦萨记忆深刻。”
人们逐渐开始疑惑于眼前的病症,历史书被撕的粉碎,没有人会去记起上面到底记在了些什么。忘却正在传播,比马上要抬起脚步往前行走的鼠疫传播的更快。
“那么现在解决的方法已经很明显了。”
忘记。
“忘记。”
忘却是最好的良药。康德计数器随着遗忘,示数的波动在减小。
“只要是我们通过记忆消除,帮助历史在一瞬间内完成因果弦的修正——我们就能避免尚未来临的波源的移动。这一点总部已经下达了指令——因为你们还需要检查这里的SRA,所以没有给你们发送调动的消息。”
//在冷落的村子里,荒僻的田野中……//
//唉,宏伟的宫室,华丽的大厦,高大的宅第……//
“希望我们的速度够快。”
胶带紧缚住干枯的画纸,颤抖的指尖一丁一点把黏连的胶带撕下,在画作的边缘切出一条整齐的切口。纵然在小心,撕破的纸张随着胶带的揭起而延伸,从墨西拿一路向北。
Vecelli看向南边,那里有着执行记忆消除的特遣队,有着将瘟疫之墙推动的罪魁,还有着高高升起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