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容
2024年2月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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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im接过漂着一点肉沫的汤碗,但眼睛依然紧紧锁定着大锅中隐约浮在清汤表面指甲大小的肉块,直到大勺与锅壁激烈的碰撞声和厨师不耐烦的呵斥声让他回过神来,Jim只好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捧着碗灰溜溜地踱到一旁,与其他工人们挤在一起。
Jim慢慢地将碗举到面前,跟其他的工人一样,没有去品尝这难得的一点荤腥,而是小心地嗅着温热的肉汤散发出的一丝充斥着脂肪与肉蛋白的香气。所有人都死死的护着逸散出去的热气,同时又用余光扫视着周围的人与那口大锅,发掘着谁的手中有比自己还多的肉渣,以及那块死死攥住他们内心的肉块究竟会便宜哪个幸运儿。
> 公社在多伦多前线又一次迎来了注定的胜利!所有战果都要归功于伟大的Kondraki社长无与伦比的作战指挥,是伟大的Kondraki社长率领战士们顽强击退反公社武装一次又一次徒劳的反扑,让我们为这场胜利欢呼!Gears社长领导的战场回收部门已经完成了对战场的清理工作,回收的物资已抵达后方……
广播中再次响起了已经连续播报了三天的战事胜利公报,所有人都停下了窃窃私语与手头的工作,一起高喊:“Kondraki社长万岁!Gears社长万岁!丰饶公社万岁!”
呼喊结束后,所有拿到汤碗的工人都不再去对比谁的碗中乘着更多的肉渣,而是整齐划一地将碗送到嘴边,小心翼翼地吮吸着来之不易的一点荤腥。
“伟大的丰饶公社……”Jim一边想着一边顺着碗沿轻轻吞咽着珍贵的汤汁。当那点肉沫进入口中时,Jim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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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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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im Heller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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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恭喜你被选中成为一名光荣的战士,请于2月10日上午8:00前往Site-41报道,报道时请出示本信件。你将亲临战场与公社的敌人战斗,并为此奉献出你的一切。期待你英勇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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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丰饶公社军事部
> 2025.0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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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Jim在工人们的簇拥下打开盖有军事部印戳的信件的时,所有人都被信件顶端耀眼的“征兵通知”四个字震慑住了,偌大的休息区瞬间安静住了。等Jim用颤抖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读完信件后,整个空气彻底沸腾,其他工人欢呼着涌向他,而Jim也不得不将信件高高举起,防止有哪个不开眼的工友碰坏了它。
不过显然Jim是想多了,虽然外圈的人挣扎着在往里面挤,可内圈的人全都默契地与Jim——尤其是他手中的信件——保持了足够让他转身的狭小空间。Jim这才重新将信件拿回眼前,陶醉地看着盖在“丰饶公社军事部”这几个字上鲜红的印章。他甚至忍不住将信件凑到鼻子下面,贪婪地品尝印章那可口的香气。
“恭喜你呀,小子。”Charles终于忍不住了,有些酸溜溜地说道。Charles一直是他们这群皮包骨头的工人中最有肌肉的一个,而他也一直以加入军队打击所有公社反对者为目标,不过一直到他们的父母去世、自己和Jim接替了他们的岗位之后一直都没能等来军事部征兵的消息,反倒是自己不起眼的弟弟成功加入了军队。
不过话音刚落下,他又立刻平复了自己的情绪。他们这组工人中可晋升了一名战士呢,其他组都没有这个福分,而且成为战士的还是自己的弟弟,那当大哥的自然要高兴呀。于是Charles伸手想去用力拍一拍Jim的后背,可手伸到半路停顿了一下,最终还是改为了搭在他的肩上:“我会常给你写信的。你可是我们的骄傲啊,为公社献身吧!”
Jim抬头看向Charles后用力点着头,脸上不自觉地绽放出幸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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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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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士们,敌人向我们发起了冲锋!举起手中的枪,向视野里的一切活物开火!”战壕上,观察员声嘶力竭地呼喊着,而他刚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一颗飞弹便击中了他没有任何防备的头颅。
Jim攥紧了手中的枪,跟着周围的战友们从战壕中挖出的缝隙中探出枪管,像此前无数次训练过的那样,向着前方一下下扣动着扳机。炸弹扬起的尘土还在飘扬着,所有向他们冲锋的敌人都是烟雾中耸动着的模糊的身影,而那数量庞大的阴影,已经完全笼罩了战壕内视野所及的一切。
Jim机械般地向敌人发射着手中的弹药,他可以听见子弹在命中敌人后发出的沉闷的爆鸣声,可以听见指挥员在自己身后大声指挥着什么,听见战友中弹后清晰的闷哼,以及仿佛要穿透胸膛爆裂的心跳声……很快,Jim什么都听不到了,他的耳中只有自己粗重的呼吸声、汩汩的血流声、扳机的咔哒声,以及在脑中训练过无数次的计数声。当数到30时,他就会本能般拆掉弹夹,从腰间取出一副新的弹夹装到枪械上,向着远方的阴影……不,他的视野已经一片漆黑,仿佛已经从整片战场上脱离了出来,唯有无数次训练后留下的本能还在提醒着他,自己是一个战士,自己正在为了公社战斗,自己正在与公社的敌人战斗,自己还能战斗……
“……J……”恍惚中,Jim耳边出现了熟悉而陌生的呼喊,可他分辨不出那人在说着什么,明明每个单词、每个发音他都应该熟悉,可他就是无法将它们连成一个句子。
“……Jim,Jim……”他终于辨识出了自己的名字,可是谁在呼喊?
“……Jim,你还好吗?敌人已经逃跑了……”Jim呆呆地眺望着近在咫尺的战友,手中还在重复着一如既往的上膛、发射、换弹的操作,可他丝毫没有发现自己所有的弹夹都已打空,自己只是在徒劳地扣动着扳机。当战友一把夺走他手中的枪械后,Jim完全冻结了原地,仿佛一个世纪后,飘走的灵魂重新回归了躯体,他终于感觉到了自己所有的器官。随后,他弯下腰,手扶着土墙不住地干呕着,可开战前吃下了硬面包似乎完全不在胃里,只有胆汁和胃酸的酸涩感一直提醒着他,自己还活着。
Jim终于抬起了头,战场回收部门的人已经到达了战场,一个个穿着灰袍子的人收集着战场的武器弹药与碎片,以及死去的战友们的尸体——还有那些还在呻吟着的战友们。那些还在求救的战友们,全都被抬到了一辆辆卡车上,与被收集到的尸体堆在了一起。
Jim无视了还在试图与他交谈的战友,挣扎着爬出了战壕。所有的烟尘都已散去,浩大的战场上堆满了战友们的尸体——或者更确切的说,断肢与残骸,只有那些印着军事部标记的大衣残片向他诉说着它们主人的身份。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没有牺牲,所有曾被他忽略的恐惧感重新席卷了上来,他被压得跪倒在地,身体疯狂地颤抖,双手紧紧抱住自己。可他的脸上,却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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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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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锋!”执旗手高高挥舞着印着军事部徽记的旗帜向着敌人的阵地冲去,可他刚踏出去几步便被敌人的攻击击中,被打中的地方直接炸裂开来,整个人散落一地,可那杆大旗却毫发无损。周围的战友全都不顾一切地上去争抢,第一个拿起旗帜的人继续跟随者前任的路线,依从着前任的命运义无反顾地向前进。
Jim没有参与争夺倒下的旗帜,他远远地在一堆战友后面,弓着腰、低着头,祈祷着Kondraki社长保佑自己不要被从缝隙中穿过来的攻击打中,也保佑自己身前的战友一样好运,至少让好运持续到他们接近阵地的那一刻。指挥官告诉过他们,前方的阵地已经经历了炮火的洗礼,敌人溃不成军,而他们只需踏入敌人的地盘,将象征着军事部的旗帜插在他们的地盘上即可。
Jim经历了许多场的战争,那些嘲笑过自己在第一次上战场时糟糕表现的战友们都已经成为了军事部预期中微不足道的损失,而他还活着,为军事部取得了一次又一次丰富的战果。他已经摸透了在战场上如何存活的技巧,依靠开路的新兵们和被炸出的一个个弹坑——以及足够的好运——他在许多冲锋行动中活到了最后,而只要自己在最后关头拿到了旗帜,那最终的荣誉,除了理所当然地归属于算无遗策的Kondraki社长外,肯定也会分出一点给自己。他正是靠着几次成功的插旗,为自己和在工厂中哥哥Charles赢得了几顿真正的荤腥——不是仅有肉沫的寡淡汤水,而是实实在在的、香气扑鼻的、巴掌大小的珍馐。Charles在信中告诉他,自己寄过去的那半块腌肉足足陪伴了他一个月,直到被一个工友发现后自己才狼吞虎咽地吃下了它。
意识到自己似乎又沉浸到了回忆中,Jim用力给了自己脸一个巴掌。现在他正在为公社战斗,等到战后再去回想Charles告诉他的趣事。他的怀里正揣着Charles刚刚寄给他的信,在他刚拿到信了时候就被通知新的战斗开始了,等这次打完自己再认真读一读,并用自己没舍得吃完的指甲盖大小的腌肉换副纸笔给Charles写封回信。
这次的冲锋没有波折,Jim和战友们成功冲进了反叛军所在的阵地,将所有穿着偷来的军装的可耻叛徒们尽数消灭。虽然最后插下旗帜的人不是自己,可Jim依然在庆幸着自己又一次在战争中活了下来。他带着高傲的神情巡逻着叛徒们的战壕,检查着是否有敌人还有一口气并给他们来上一刀、结束他们罪恶的一生。
直到他看见了Charles扭曲的脸庞。
Charles背靠着战壕中的土墙瘫坐在地上,他的右臂不翼而飞,左手狠狠地按在右肩狰狞的伤口处,鲜血已经浸透了身上的大衣。当Charles也看见自己时,他的表情由痛苦变成了惊愕,转眼间又变成了愤怒、失望。他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沙哑的声音撕扯着喉咙,斥责着Jim是一头背弃了公社的叛徒,呵斥着Jim竟然忘记了Gears社长养育他们几十年的辛劳和Kondrak社长的知遇之恩,咆哮着自己居然有一个身为叛徒的可耻的弟弟。而Jim只是呆呆地望着自己的哥哥,像他第一次上战场一样失去了所有的感知,只剩下Charles的身影和怒吼在黑暗的世界中回荡。
Charles并没能发泄多久,很快一个战友发现了这里还有没咽气的敌人,冲过来一刀刺进了Charles的喉咙,而Charles的眼睛直到彻底失神前都在死死地盯着Jim,仿佛在看着一个不共戴天的敌人。
Jim茫然地走向Charles。当他试图弯腰查看情况时,胸前的异样感让他想起了自己还没看过哥哥寄来的最后一封信。他用冰冷的双手摸索出滚烫的信封,慢慢地取出了里面破损的信纸。这次的信件非常简短,仅有两行字:
> 亲爱的Jim:
>
> 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我终于收到了军事部寄来的征兵通知,那章摸起来还是温热的!我也可以为了伟大的公社和邪恶的敌人们战斗了!我现在就要出发了,等我到了地方再给你重新写封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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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rles
> 2026.0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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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处理信件的:是扔了,还是烧了;他也不记得Charles的尸体被怎么处理了:是自己拖到一个弹坑处埋了,还是让战场回收部门拉走了;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如何离开叛徒们的阵地、如何收到指令和所有幸存的战友们站成一列接受指挥官的检阅。
他只记得,当指挥官说出“Kondraki社长会为你们骄傲”时,自己和所有战友一样,拼劲全力让自己的脸挤出一个幸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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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im巡逻着刚刚结束一场厮杀的战场。和曾经自己经历过的几次奇特的战争一样,这次战争他没有看见敌人的样貌,只是依靠着本能向指挥官指出了敌人袭来的方向倾泻着手中的弹药。Jim根本不记得自己在那之后经历了多少次战斗,也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在一场场惨烈的战场中存活下来。每一次,他都如行尸走肉一般盲目地执行着长官们的命令,向着所有被定性成公社敌人的家伙重复着自己早已烂熟于心、甚至是完全不经思考的攻击指令;可如同玩笑一般,曾经被夸赞为最机灵的战友都已不知道死去了多少个,而自己仿佛被死亡抛弃了一般苟活到了现在。
这次战斗的停火只是暂时的,敌人随时会卷土重来。Jim记得指挥官是这么说的,可他依然自告奋勇地来到了刚刚结束的战场上,检查着是否有存活的敌人。他的本能提醒他被无数次战斗深深刻印在心中的标准的单人巡逻路线该咋么走,可鬼使神差般,他只是径直走向了战场深处,远离了身后的营地。
随着他的深入,他看见前方的地上有一个还在活动的人影——不出他所料,那个人穿着军事部的大衣。他也似乎发现了Jim的身影,颤抖的手伸向了一旁平放着的枪——同样不出他所料,那支枪也是军事部标准步枪。Jim没有按照往常一样用手中的枪远距离崩掉那个还有威胁的敌人,而是扔下了枪,一步步挪到了他身边。而随着他的接近,地上的人的活动幅度愈加剧烈,Jim已经看见他举起了枪。而看着那支可以一枪崩碎的人体的步枪,Jim感觉自己萌生了一股没来由的渴望。
可他的渴望没有成真。那个人没有用枪瞄准Jim,而是对准了自己的下巴。他惨白的右手食指已经搭在了扳机上,似乎是在试图扣动下去,可那颤抖的双手根本无法顺利完成这一动作。当他注意到Jim已经停在了自己的旁边时,他开口了,声音空洞,仿佛是从遥远的天边传来。
“杀了我……求求你……杀了我……”
Jim没有动。他感觉自己是在看着一面镜子,看着自己的脸在向自己哀求,渴求着自己可以亲手枪杀了自己,渴望着自己给自己带来期盼已久的和平。于是Jim拾起了枪,对着镜子中的自己开启了枪。当他扣动扳机时,他分明看见了自己满足的表情。
本应满足的表情。因为枪没有响。他看见自己的表演又一次变成了恐惧,以及潜藏在恐惧之下无尽的迷茫。
镜中的自己终于停止了颤抖,而他的表情猛然间如一汪死水般平静。他向Jim伸出了手,Jim也伸出手握住了那只冰冷而瘦弱的手。当两只手接触了一瞬间,他第一次清醒地看见了无尽的虚空笼罩住了他俩,古老而贪婪的意识从镜中的自己伸手攥住了他脆弱的灵魂,仿佛抓住了垂涎已久的美食,正要满足它无尽的饥饿。他感受着自己的记忆被一点点扯下,Charles、丰收机、腌肉,所有曾被他以为会牢记一生的事物一个个如泡沫般破碎。
“敌袭!”当Jim再次出现在营地前时,他听见了整个营地传出了动员的尖锐铃声,他看见了营地中心的炮管迸发出了夺目而灿烂的火花,他看见了一颗颗刻印着奇术印记的子弹如雨点般泼洒向了自己。
“伟大的丰饶公社……”Jim即将消失的意识中回荡着最后的呢喃,唯有这个念头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中,陪着他走到的最后一刻。在他本应面无表情的脸上,不知何时重新绽放出了发自内心的幸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