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如潮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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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苦总是如影随形，看着金黄的阳光洒在站点最高点的纪念碑上，Liks这样想着。

在加入基金会前，Liks在澳洲的某所大学的商学院就读经济学，凭借着对数字超高的敏感度以及对经济形势独特的见解，很快他就赚到了人生中的第一笔资金。而当Liks准备在全球金融市场上掀起一阵属于他自己的风暴时，Ivy就这样出现在了他的生命里。

那天是Liks回国的第三十一天，结束隔离的第三天。他站在滏阳河边，凝视着这条养育了邯郸三千年的河流，任由冬至的雪花慢慢在手心融化。他感到迷茫，有那么几分钟，他甚至想溺死在这条河里。一阵冷风裹挟着几声惊恐的叫喊把他从回忆中拉扯出来，他向河中心看去，一位女人正在水里奋力挣扎。Liks顾不上那么多，甚至都没有把手机放在岸边，他猛地扎进水里，一股透骨的冰冷在一纳秒的时间里传递到了他身体的每个细胞，他看见了在Perth的海边堆起来的篝火，他看见了曾经的Liks坐在篝火边，他突然感受到了温暖，随后，黑色成了他最后看见的颜色。

Liks在医院醒来的时候，Ivy就趴在他床边。她看着Liks，轻声说：“别动，再躺一会。”Liks看着她的眼睛，一时分不清她眼里的幽邃中到底是对Liks醒来的惊喜还是愤怒。Ivy起身，拿出了一罐刻着三向箭头的粥，Liks感叹到喝了这罐粥感觉浑身暖呼呼的，甚至连先前的恶心感也消失不见了。随后Ivy拿出电脑，在电脑上调出了一份档案，Liks惊奇的发现这份档案中甚至标注了连Liks自己都记不清的中考分数。在Liks疑惑的时候，她突然问道：“为什么下水救我，明明你连游泳都不会，更别说现在已经入冬了。”他说：“不知道，就是想救你，别的啥也没想。”他话刚说完，就看见Ivy从包中掏出一瓶酒精喷雾，他心想疫情有这么可怕吗在医院还喷酒精，随后Ivy甚至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按下了按钮喷向了他。

他就是这么莫名其妙的加入基金会的。在那间三十平米的屋子里，在他往保密协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时，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感受到了责任。由于Liks对数字的敏感，他被分配到了当地站点的会计岗位上。在正式入职的第一天晚上，Ivy敲开了他宿舍的门，手里掂着两瓶阿贝十年。他看着眼前的这位女人，突然感觉她是如此的冷艳，基金会特工制服在她身上是如此合身，脸上的妆容，身体散发的香水味道，一双看不到任何感情的深邃的眼睛。他愣在原地，直到Ivy给了他一脚才反应过来，赶忙把她请进了屋内。

金黄的阳光逐渐落下，阴影笼罩在纪念碑的上空，Liks结束了自己的回忆，向宿舍走去。当他准备输入密码进入宿舍大楼时，一阵急促的警报回荡在站点的上空。他看着眼前的宿舍楼玻璃制的大门突然被一块能抵挡住导弹袭击的不知名金属墙壁所代替，他用了一秒钟的时间做出了反应，左手把带有模因防护的头盔拉下，右手拔出配枪，两条腿向收容区跑去。

他通过特工通道进入收容区，听到了无数研究员的哭声和笑声，听到了无数研究员溺水的咕噜声，听到了头盔自带的耳机里传出的模因警告，他知道那条河正带着邯郸这座城市最原始的记忆向他袭来。他把配枪塞回枪套里，走向了这座站点中唯一收容的项目：滏阳河。

Liks在会计岗位上做了两年，日子似乎被复制了，一眼看不到头。他唯一期待的就是见到她从外勤任务安全返回时的身影。起初的两个月，他们偶尔才会在站点的食堂相遇，Liks有时就坐在她的对面，听她讲一些出外勤时遇到的奇怪又有趣的时，那时的Liks对她的工作无比的羡慕，羡慕她可以见识到各种帷幕内的超然现象，而不是每天坐在电脑前对着一堆报表写写画画。在他加入基金会的第三个月的某一天，他发觉自己已经开始无意中制造一些和她的偶遇，午饭时会刻意选择她训练结束的时间前往餐厅，会假装若无其事的端着饭坐在她的对面然后很惊讶的跟她说这么巧，又遇到了。她每次就看着Liks表现出重复过很多次的惊讶，然后嘴角勾勒出难以察觉的弧度。

从那之后，她也开始主动在出任务之前告知Liks，她发现她那如北方一月份死水一般冰冻的心竟然开始融化，她坐在战斗直升机里，突然发现自己正在想Liks今天有没有按时吃午饭，她心里的冰开始分裂了。

从那之后，他们的午饭不再是两个人默契的偶遇，而是变成了提前的邀约。在一次任务结束后，Ivy拖着缠着纱布的大腿走进了站点的外大门，她那特工的直觉告诉她有人正在监视她，她摸向别在腰间的配枪，在她抽枪的一瞬间，她看到Liks向她狂奔过来，她愣在原地，任由Liks将他攥入怀中，虽然Liks从未承认，但在那一瞬间，她听到了这个男人微弱的哭声。“我们结婚吧。”Liks说，她用尽全力发出了一声“嗯”，然后晕倒在了Liks的怀中。

他们选在了站点最高点纪念碑前的空地上结婚。在寥寥几位同事以及数不清的墓碑前，Ivy深邃的眼睛中亮出一丝火花，这微弱的火花慢慢的扩大，通过眼睛，将她内心的冰河融化了。在冰河变为湍湍细流时，她说：“我愿意。”

那天晚上，冰冷的月光照亮了站点中的法国梧桐，Ivy突然问道：“你见过滏阳河捕鱼吗？一张新网洒下，无数只小鲫鱼被困其中，找不到长大的入口。”Liks很喜欢这个故事，逃不出渔网的，也就告别了成长。他们回到基金会标准双人公寓，空调呼啦呼啦的像是得了支气管炎，Ivy对他说：“进入我。”那天晚上，Liks懵懵懂懂的找了很久长大的入口，而Ivy，则是他长大的解药。

那些萦绕在耳边的噪音逐渐消失，Liks的记忆随着滏阳河一起开始涌现。他从口袋中掏出Ivy曾随身携带的怀表，亲吻了怀表中的照片，照片中的Ivy靠在他的肩膀上，嘟着嘴巴看着他。滏阳河将这座城市中所有枉死之人的恶意一股脑的塞进了Liks的脑海中，他举步维艰的走向已经失效了的锚，他的头盔还可以替他抵挡几分钟来自滏阳河的冤屈，他开始尝试修复锚。

那是一个夏天，邯郸的夏天热的要死。Liks曾在新加坡呆过一段时间。他朋友曾和他打赌他受不了赤道的高温，他只是笑了笑。联纺路上，有一条滏阳河的支流。他小的时候常常站在河边看水中的鸭子成群结队游来游去。他曾幻想过自己未来的家庭，平平淡淡相亲相爱就好，那时候他这样想。自他离开故乡以来，他再也没来过这个地方。而当他再次来到这里，已经走上了从未设想过的道路。他和Ivy牵着手，两人很随意的穿着短裤拖鞋，哪怕汗珠如雨落下，他们也从舍不得松开紧紧握着的手。Ivy突然停下，看着他的眼睛：“等我这次回来，我们就要一个宝宝吧。”那一瞬间，无数的情感涌上心头，滏阳河的将情感放大了无数倍，他感觉到生命完整了，眼前的景色如希区柯克式变焦一样，将Ivy固定在了画面的中央，其他一切事物都在远离。“好。”

秒表被送到他手上时，他正在纠结只抽一根烟的话Ivy会不会发现然后揍他一顿。他看着秒表，就看着，一言不发。同事向他郑重地鞠了一躬，随后说出了节哀。他感到一阵恍惚，拿着秒表坐到了沙发上，一根又一根，直到那一整包偷藏的玉溪被消耗殆尽。很多天，他没流过一滴眼泪，直到他的头发长到了脖子边。洗完澡后，他发现他的吹风机消失了，习惯的询问Ivy，但再也没有声音回应他了。Liks就站在镜子前，放任另一个自己的眼泪流到嘴边。

也是从那天起，Liks成为了特工Liks。训练日复一日，他乐在其中，对他而言，人生已然变成了一场苦修。他从未放弃寻找，随着权限的提高，他逐渐的了解到了更多被隐藏起来的真相。他终于知道了为什么Ivy会跳进滏阳河中，终于知道了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幻觉被滏阳河吞噬。

随着头盔的崩溃预警，眼前的锚消失了。他看到Ivy站在水面上，他用尽全力，仿佛要把她揉碎在怀里。“如果早知道会这样的话，那天你还会跳下去救我吗？”怀中的她轻轻问道。“那是我最开心的一天。”Liks回道。

他感觉到Ivy挣脱了他的怀抱向前跑去，他紧跟了上去。周围的景色又如希区柯克式变焦一样将画面涌现，他又一次站在了河边。Ivy冲着他微笑，伸了伸手示意他搂住她的腰，他走了上去。河水涌入他的喉咙，他看到他们一起躺在公寓的沙发，她就枕在Liks的腿上，听Liks和她喋喋不休的分析着世界的经济模式。他看到他们第一次结合，在外人面前冷酷无比的Ivy特工用粘稠的语调在他耳边低语：“进入我。”

他睁开了眼，人类最原始的求生本能促使他向上游去。当他趴在岸边大口大口的吐着河水时，耳边的警报已经消失不见了。岸边堆满了人，河里也堆满了人。还没等他理清思路，研究员就找了过来，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看着那块已经破碎了的秒表。

后来，Liks特工获得了那次收容失效的报告，报告的最后一句话他看了一百遍一千遍，这一次他不再是无声的啜泣，他嚎啕大哭，站在公寓的窗边，用模糊的双眼看着金黄的夕阳洒在纪念碑上，洒在Ivy的坟墓上。

“项目得到重新收容时，石家庄、郑州、太原、济南等站点同时检测到邯郸站点内爆发出巨量EVE辐射压制住了项目的认知危害，使得还未进入项目的受影响人员恢复心智，避免了注定死亡的结局。根据事后调查，确信EVE辐射源自于特工Liks所持的怀表，进一步调查正在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