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神之名——破碎之神教会与克里米亚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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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clude :scp-wiki-cn:theme:magazine |Huiwen-mincho= true |collapsible-sidebar= true |header-title= '基金会史学部' |header-subtitle= '过去,现在,未来' ]] [[>]] [[module Rate]] [[/>]] [[=]] [[size large]]神既如此,凡人亦然。                                            ——Bumaro III 圣座,1790。[[/size]] [[/=]] [[=]] + 第一章:宗教之争 [[/=]] [[include component:image-block name=http://scpsandboxcn.wikidot.com/local--files/yunji234/1.jpg height="300px" width="200px"|caption=近东问题涉及的冲突区域]] 对于破碎之神教会的信众来说,1846年的合一节注定不会是一个平凡的日子。在祭祀开始前几个星期,朝圣的人们便陆续涌入耶路撒冷,他们的目的地将会是坐落在机械教区[[footnote]]耶路撒冷的第五区。[[/footnote]]中央的圣械教堂。公元前十二世纪,昔日繁华一时的机械教帝国在内忧外患中轰然崩塌,破碎之神的圣物也随着帝国一同消失于历史的长河中。但信众们仍在耶路撒冷保存下了帝国所建设的最后一座圣殿,此后,这间存有着大量圣言的教堂便被各派遵从为破碎之神教会至高无上的圣地。 1846年4月10日,圣殿外挤满了从各地赶来的朝圣者,他们信奉各种不同的派别:破碎教会(The Broken Church)、齿轮正教(Cogwork Orthodox)或是各色自工业革命后如雨后春笋般出现的新教派。机械教区本就不多的住房早已被租下,随处可见露天而睡的朝圣者们。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是来自西欧的游客一般悠闲地走完朝圣之路,破碎教会的信徒会拿出他们珍藏已久的齿轮、钟表与各种机械品,廉价卖给好奇心重的游客们。而那些贫困的正教信众或许没那么好运,身无分文的他们,只好拆下身上密密麻麻的机械植入物,以换取微博的路费。 合一节这一天,正教神甫们拿着圣油来到圣械教堂,却发现破碎教会的神甫早已开始了施油礼。正教神甫要求对方出示苏丹颁发的特许令,而破碎教会神甫也同样要求检查特许令。两派立刻因为祭礼的先后顺序而开始了争吵,随着争执愈演愈烈,等在门外的僧侣和朝圣者也加入了战场。起初还仅仅是推搡与拳脚相向,孱弱的破碎教会苦修士很明显不是身体经过大量改造的齿轮教徒的对手,随后,斗殴逐渐演变为热兵器之间的大规模巷战。待到奥斯曼驻耶路撒冷总督默罕默德帕夏(Muhammad Pasha)带着阿赫兄弟会的几台蒸汽自行机前来维持秩序时,圣殿早已血流成河。 19世纪以来各破碎之神教派间矛盾的激化,原因是自工业革命以来,快速崛起的齿轮正教等新兴教派迫不及待地涌入耶路撒冷,以求争夺破碎之神教会的正统地位。新型蒸汽机的出现使得远洋航行变得异常简洁,来自英美的齿轮正教与法国的新破碎教会(Continental Reformed Broken church)信徒[[footnote]]以下统称新机械教会。[[/footnote]]纷纷涌入耶路撒冷。出于对罗马破碎教会圣座的厌恶,这些新教派无一不抬高了机械教帝国这一古老文明在信仰中的地位,19世纪新破碎教会最富盛名的制图者教众Platen II曾在布道中表示:“神的躯体行走于东方,而不是罗马”,在愈发强烈的圣地情节下,西方各个工业强国所支持的新机械教会争相扩张在圣地的影响力。1843年,阿赫兄弟会的大贤者穆罕默德·埃夫伦(Muhammad Evren)曾经在信中抱怨:近年来,越来越多的阿赫兄弟会成员选择投靠齿轮正教而非传统的修会,这不仅是因为在荫庇制度下他们能通过西方人的治外法权获得一定程度上庇护,也因为大量从西欧流向黎凡特的商业与宗教投资使得原先奥斯曼治下希腊破碎教会[[footnote]]即东方破碎教会。[[/footnote]]-拉丁破碎教会[[footnote]]即罗马破碎教会。[[/footnote]]-阿赫兄弟会三者间脆弱的宗教平衡被完全打破。自1789-1815的第二次破碎教会大分裂以来,新机械教会借着西欧工业革命的浪潮快速崛起。罗马破碎教会治下的大量繁琐的宗教仪式与规章的废除也使得新一代信众能够更加深入地参与到近代科学革命中,诸如新破碎之神教会下的卡诺派(French Carnotism Church)等融合启蒙思想(Enlightenment Thought)与泛神论(Pantheism)的激进教徒开始了用科学体系合理化诠释神启并“重铸神器”的宗教运动,这一运动的最大成果便是英国新破碎之神教派数学家圣发明者查尔斯·巴贝奇(Charles Babbage)在公元前一世纪Amoni城邦所制造的自动机残片的基础上研发的第二代差分机(Second-Generation Babbage’s Difference Engine)与法国新破碎之神教会圣发明者Diaphragm研发的圣笛卡尔型分析计算机(Saint Descartes Analytical Engine ),自此开启了第二次工业革命的浪潮。随着新机械教科学技术的进一步发展,不依赖“[[[https://scp-wiki-cn.wikidot.com/scp-217|神之脓]]]”而自发进行人体机械改造成为了可能。1834年,圣发明者Diaphragm成功进行了近代以来第一次人工机械植入。而后,在齿轮正教的推动下,伦敦数个机械教工厂开始对雇佣工人进行机械植入以提升效率,其所带来的高收益很快促使齿轮正教彻底放开了自罗马破碎教会时代遗留下来的人工机械植入体禁令。毫无疑问,这极大的激怒了包括罗马破碎教会与东方破碎教会在内的旧机械教,Bumaro III 圣座在1840年的东方大公会议(Council of Orthodox)上宣布对一切进行人工机械植入而不是接受“[[[https://scp-wiki-cn.wikidot.com/scp-217|神之脓]]]”的教众处以绝罚。新机械教会的快速崛起迫使互相征讨数千年的罗马与东方破碎教会暂时性的握手言和。而东方破碎教会的教众们也争取到了沙皇的支持,英俄间关于近东与中亚的大博弈已然开场,沙皇当然不会拒绝一个近在眼前的介入东方问题的绝佳借口,而大博弈(The Great Game)的第一盘棋,便是耶路撒冷。 在19世纪早期,由东方破碎教会派往耶路撒冷的朝圣者比其他教派都多。由于航运的落后,许多教众只能徒步前往圣地,他们从各地区出发,翻越高加索山脉,躲避着鞑靼劫掠者,再跨越安纳托利亚与叙利亚,最终到达圣城。对俄罗斯人来说,斯拉夫民族独有的苦修精神使得他们将圣城作为自己强烈宗教情感的倾注点,能够一睹破碎之神的遗物将成为他们虔诚信仰的最佳奖赏。自拜占庭帝国灭亡以来,莫斯科便取代了君士坦丁堡成为了东方破碎教会的核心,流亡而来的希腊神甫们将他们所能记下的圣言尽数写下,随之传入的大量机械技术彻底摧毁了困扰罗斯大地数个世纪的蒙古威胁。从16世纪击败喀山汗国,到18至19世纪征服克里米亚、摧毁高加索与西伯利亚的原欲肉教王国,俄国的民族塑造始终与这场兼具扩张与宗教意味的圣战相关联,在俄罗斯人眼里,国家以宗教而非种族来定义,东方破碎教会的信众即俄罗斯人,异教徒即外国人。回顾俄国-土耳其之间的漫长战争,我们很难忽视其中的宗教要素——高加索的欲肉教徒、克里米亚的鞑靼穆斯林、多瑙河流域的欲肉教社群与奥斯曼治下受压迫的破碎教徒,其中最能体现东方问题的宗教性的事件便是俄罗斯帝国对于1821年至1829间的希腊民族大起义的鼎力支持。1814年,希腊民族主义者在俄国成立了反奥斯曼结社“友谊社”(Society of Friends),并在接下来的数年间扩张至摩尔达维亚、瓦拉几亚、君士坦丁堡等地的希腊社群中。希腊民族主义结社的迅速扩张与奥斯曼帝国治下希腊残存的东方破碎教会密不可分,1818年马其顿(Macedonia)的一位破碎教会银匠帕帕多普洛斯·塞巴斯蒂安(Papadopoulos Sabastian)在与君士坦丁堡通信时提到“几乎每个加入教会的年轻人都参加了反奥斯曼的秘密集会”。而教会内部对于阿赫兄弟会的教义批判也愈发激烈,激进的信众们普遍将阿赫兄弟会视为纯粹的叛教者与异教徒,而非像此前一样在高门的威压下承认阿赫兄弟会为机械教会的远方分支。1821年,友谊社的领导人亚历山大·伊普西兰蒂(Alexander Ypsilantis)在摩尔达维亚发动了希腊人起义,他出身于一位流亡至俄国的摩尔达维亚法纳尔人家族,与俄国皇室关系密切。在圣彼得堡的宫廷中,希腊流亡者的影响力不可小觑,诸如亚历山德鲁·斯图尔扎(Alexandru Sturdza)与扬尼斯·卡珀蒂斯特里亚斯(Ioannis Kapodistrias)等希腊裔官员极大地争取了俄罗斯对于希腊独立运动的关注与支持。起初,在起义刚开始时,俄罗斯帝国选择遵守神圣同盟(Holy Alliance)关于革命与民族主义事务的约定,沙皇袖手旁观,坐看希腊起义军迅速被赶来的奥斯曼军队镇压。然而,奥斯曼军队在镇压革命中的大量野蛮行为激怒了俄国的机械教徒们:士兵大肆屠杀一切与革命有联系的群众、大规模的劫掠与扫荡持续了数周,这场叛乱甚至波及到了君士坦丁堡的希腊人社群,1821年合一节时,数名神甫被愤怒的禁卫军和游行的宗教学院学生私刑处死。1828年,登基数年的新沙皇尼古拉一世放弃了亚历山大一世为希腊独立战争所做出收效甚微的外交手段方针,身为狂热信徒的他坚信自己的使命便是保护东方破碎教会不受西欧那些新异端与伊斯兰异教徒的侵扰,在执政的最后几年,他一直梦想着吞并整个奥斯曼帝国的欧洲部分,建立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地上天国。同年四月,在沙皇的授意下,六万五千名俄罗斯士兵和哥萨克骑兵渡过多瑙河,分三路向维丁、锡利斯特拉和瓦尔纳发起进攻。多瑙河流域多发的流行病与糟糕的后勤系统拖慢了俄军的进军速度,但在1829年春,俄军仍然占领了有君士坦丁堡门户之称的埃迪尔内,并试图一劳永逸地终结这个困扰帝国数个世纪的异教威胁。然而,察觉到俄国巨大威胁的西欧诸国立刻加大了对奥斯曼帝国的支持,作为“两海与两地的守护者”的奥斯曼人无疑是阻止俄国势力进入地中海的最佳屏障,西欧诸国要求俄国奥斯曼按照维也纳会议所确立的会议制度(Congress System)召开国际会议,以迫使俄国在西方外交压力下做出让步。而宗教热情逐渐消退的俄国也发现一个病倒的土耳其比一个死去的土耳其对俄罗斯更有利:如果此时消灭奥斯曼帝国,那么俄国与西欧诸国将直接在瓜分后的原奥斯曼领土上展开对峙,而这并不利于俄国在大博弈中的战略环境。因此,《哈德良堡条约》(Treaty of Adrianople)从很大程度上来说是一份对于奥斯曼帝国相当温和的条约,除了对于多瑙河两公国治权的调整与对保障奥斯曼帝国治下破碎教会信众的宗教权利外,俄国几乎没有取得什么进一步的进展。 然而,俄罗斯在欧洲大陆上的一举一动,都被看作帝国扩张中的反动和侵略性行为。英法在东方问题上的巨大敌意并不仅仅是大博弈等地缘政治因素一手造成的效果,1830年以来,俄国对于东欧(特别是波兰地区)的新破碎教会信徒与齿轮正教信徒的大规模迫害与强制转教政策激起了西欧诸教会的怒火,波兰、芬兰与沙俄之下的东欧流亡者们聚集在巴黎与伦敦,伴随着大规模的利益交换与游说,民族独立的烈火已被点燃。而沉寂已久的教法争论也再次因东方大公会议的召开而重燃,在所谓“新宗教战争”的背景下,对于东方地区这一曾经被机械教帝国所统治的“圣土”的争夺被视为各教派间正统性之争的延伸。而俄国影响力的进一步扩展也同时威胁到了英法两国在黎凡特的经济与政治利益,法国外交家弗朗索瓦·基佐(François Guizot)于1833年《帝国码头条约》(Treaty of Unkiar-Skelessi)签订后与英国外交官交换了一份秘密协议,英法两国将暂时搁置对于穆罕默德·阿里之子易卜拉欣帕夏(Ibrahim Pasha)治下埃及地区的争夺,而共同抵御愈发壮大的俄国威胁。 [[div class="mz-hr hr-contract hr-solid" ]] ------ [[/div]] [[=]] + 第二章:阿赫兄弟会 [[/=]] 1826年,对苏丹的西化改革忍耐到极点的禁卫军正式发动了叛乱,就如此前百年间的数次禁卫军叛乱一样,士兵冲出兵营,四处抢劫,待到主力聚集而来时,便一起向着皇宫进军。这是一幅极为不协调的场景:身穿传统军服的禁卫军们拿着弯刀与火枪,杀气腾腾地进军着,而队伍一旁则是布满金银饰品装饰的自行机与身着蒸汽外骨骼的阿赫修士,教法学家与修士们紧跟着自行机后,大声念诵着《古兰经》与圣言。当禁卫军行进至老市场时,马哈茂德苏丹派遣的新军阻挡了他们的脚步。疏于训练的耶尼切里们很快败在西式来复枪密集的弹雨前,即使是被阿赫兄弟会视为至宝的自行机,也未能敌过新军的自走火炮。在阿亚索菲亚清真寺(Ayasofya Camii)上坐镇的苏丹马哈茂德二世立刻命令新军火炮向耶尼切里以及他们的军团射击,在几台改进型机械计算机的校准下,这个曾经征服了君士坦丁堡与开罗、让整个欧洲恐惧不已的军队便在炮火中灰飞烟灭了。一同毁灭的,还有这个曾经盛极一时、遍布整个奥斯曼帝国境内的破碎教会分支——阿赫兄弟会。 Amoni城邦在公元1世纪毁灭于与希伯来人的军事冲突后,一支机械教难民迁徙至了安纳托利亚中部一带,并在此定居。1071年曼西科特战役(Battle of Manzikert)后,小亚细亚大部被塞尔柱突厥人占领。统治此地的罗姆苏丹国逐步由游牧转为定居文明,随着罗姆苏丹国对于城市的治理与大量人口的涌入,小亚细亚地区的穆斯林工商业阶层快速发展。而此时的安纳托利亚机械教社群领袖阿赫.埃夫伦(Ahi Evren)看到了机会,他开始组织穆斯林工匠与尚存的机械教徒投入生产,最终成立了一个涉及商业贸易、技术开发与宗教崇拜一体的组织——阿赫修会(Ahi Brotherhood)。在漫长的历史中,安纳托利亚的机械教徒早已受到伊斯兰教的影响而基本改宗。然而幸运的是,伊斯兰化后的机械教社群仍然在一定程度上保留了其独特的信仰结构——阿赫兄弟会的成员遵从真主,但也尊敬天使米卡勒(Mikal),即《旧约》中的米迦勒(Michael),他们将米迦勒视为破碎之神的真身,由此狂热地追求技术与知识,并继续发展商业。蒙古征服后,混乱不堪的小亚细亚极大地阻碍了兄弟会的商业活动,恢复安纳托利亚的秩序与统一成为了兄弟会的迫切目标。而此时,奥斯曼帝国的开国之君奥斯曼一世前往了兄弟会治下的安卡拉,修会的贤者们看中了奥斯曼的实力与野心,而奥斯曼一世也折服于兄弟会强大的技术与经济实力。就这样,奥斯曼一世宣布尊重并保护阿赫兄弟会的信仰与自由,而当时的大贤者艾德巴利(Shaikh Edebali)则向奥斯曼提供军械与资金支持。奥斯曼帝国的对外扩张战争中,阿赫兄弟会向耶尼切里军团与其他帝国部队供应了大量由机械教技术锻造而成的装备。在奥斯曼帝国最为繁盛的时期,安纳托利亚沿海的兄弟会铸造中心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全力生产征服所需的战船、火炮与自行机,而接收到这些装备的耶尼切里军团,也会在兄弟会需要的时候向其提供一部分兵力作为劳动力。待到奥斯曼帝国中后期,二者甚至联手瓜分了帝国境内大部分的商业与贸易份额。可以说,阿赫兄弟会的繁盛便是建立在种种特权与高门的全力支持之上。也正因此,耶尼切里与阿赫兄弟会成为了教法学家以外阻止奥斯曼帝国西化改革最顽固的几股势力之一。 正如耶尼切里一样,在苏莱曼大帝(Suleiman the Magnificent)的黄金时代后,兄弟会便逐渐转向守旧,而内部的腐化也逐渐消磨着兄弟会的实力。自18世纪以来,大量西方商人依托着西方强大的工业实力与经济基础获得了在奥斯曼境内的商业特权与治外法权,随之而来的便是新机械教会势力的全面涌入。在荫庇制度的作用下,许多土耳其人通过充当西方商人的翻译、侍从等手段,间接地受到治外法权的庇护,而这一情况在阿赫兄弟会上体现的尤为严重:苦于兄弟会内部等级森严与高层的腐化,不少晋升无望的年轻修士选择投靠在土耳其境内的西欧新机械教信众,随之而来的便是大范围的改宗与叛教潮。同时,亦有一些不甘于现状的阿赫兄弟会成员,选择与高门内的改革派和大维齐尔合作,力图维持阿赫兄弟会与帝国的存亡。 不过奥斯曼帝国衰亡的最主要原因还是军事上的落后。19世纪初,奥斯曼帝国一年的开支中有70%投入进了军事领域。然而,与欧洲国家所建立的以征兵制为基础、融合大量机械教科技与制度化奇术武器的现代军队相比,奥斯曼所拥有的庞大军队无疑是十分落后的。苏丹塞利姆三世(1789—1807在位)是第一个意识到必须让陆军和海军实现西方化的苏丹。为了达成目标,他选择与法国和新破碎教会卡诺派进行军事上的合作。此举一是因为奥斯曼帝国的主要敌人奥地利帝国与俄罗斯帝国均与法国处于敌对状态,二是经历过大革命战争与同时发生的机械教宗教战争使法国几乎成为了全欧最为世俗化的国家,而卡诺派中更是充斥着泛神论者与无神论者。塞利姆三世的计划无疑是建立一支世俗化的现代军队,并用先进的西欧机械教神甫替代阿赫兄弟会为新军提供支援。但在国内保守派与伊斯兰教士的抵制下,改革不得不终止。新继位的苏丹马哈茂德二世决定继续前任苏丹的改革,他花了十七年争取教法学家与国内权贵的支持,并在西方支持下组建了一支完全西化的新军。1826年,无可忍耐的耶尼切里与阿赫兄弟会发动叛乱,于是便有了本章开头的一幕。 在阿赫兄弟会元气大伤后,苏丹进一步启用了残存的兄弟会改革派成员,但失去了国内贸易网络与技术优势的兄弟会再也无法与西方舶来的新机械教会进行任何的对抗。当奥斯曼帝国日渐衰落、摇摇欲坠之时,列强的干涉也越来越频繁,虽然名义上是为了保护这里的机械教徒,但实质上是为了夺取更多的利益。各列强开始直接与奥斯曼境内的商人建立联系,或是直接笼络奥斯曼治下的外族人与异教徒为本国服务,到19世纪中期,已有高达一百万奥斯曼帝国居民借助外国使团来逃避诉讼和纳税。 [[div class="mz-hr hr-contract hr-solid" ]] ------ [[/div]] [[=]] + 第三章:山雨欲来 [[/=]] 1852年11月,奥斯曼高门在刚刚登上皇位的法兰西第二帝国皇帝拿破仑三世的炮舰外交下,不得不允许新破碎教会和齿轮正教神甫持有圣械教堂的钥匙与优先祭祀权。随后,来自圣彼得堡的外交公文几乎二十四小时不停地通过黑海海底的蒸汽传输管道送至高门与西欧外交使臣的手中。 毫无疑问,对于拿破仑三世来说,激发民众的宗教热情与获取法国国内新破碎教会的支持几乎是对抗迫在眉睫的革命共和主义者的最好方式。如果法兰西帝国能在与俄罗斯帝国的冲突中获胜,那么既可以赢得支持“万国之春浪潮”的自由主义者支持,又能获得控制埃及的筹码乃至国内根深蒂固的宗教势力的青睐,而这将有利于机械教会进一步推行在法国的工业与技术革命。他的外交政策,很大程度上继承了波拿巴主义者(Bonapartist)的基调,即使不能获得如他叔父一般的荣耀,也至少恢复法兰西在欧洲的优势地位,将法国塑造为一个广受尊重而有影响力的国家。 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拿破仑三世任命了有新破碎教会背景的东方激进派瓦莱特公爵(Dukes of Valette)担任法国驻君士坦丁堡大使。在与奥斯曼高门和俄罗斯外交官的激烈争执后,瓦莱特自负地宣布“新破碎教会在东方圣地的权利早已确定”,并通过正在东地中海游弋的法国蒸汽炮舰舰队为其议题撑腰。法国国内的各大极端教会媒体大肆报道了这一消息,拿破仑三世在内政方面上的设想——赢得国内教会舆论的支持这一目标几乎被实现了。然而,在外交上的目标,及联合英国对抗俄罗斯,则遇到了挫折。 出于传统的克制政策,英国外交官与齿轮正教神甫们保持了微妙的中立,一方面向拿破仑三世提出抗议,要求撤销瓦莱特公爵的大使职位;另一方面,则开始了与沙皇的新一轮谈判。但出乎意料的是,俄国方面的反应,则超出了英国外交官的预料。1853年2月,为了解决圣地问题的纠纷,沙皇向君士坦丁堡派出了一名新特使——六十五岁的亚历山大·缅什科夫亲王(Prince Alexander Menshikov),曾参加过俄法战争与1828-1829的俄土战争。很明显的是,沙皇选择派出一名军人而非外交官的举措足以说明圣彼得堡在此问题上的态度:缅什科夫要求苏丹必须撤销高门在1852年11月做出的决定,并发布一项正式公告(sened),保证俄国与破碎教会的权利,俄国的要求几乎是瓦莱特提案的俄国翻版,缅什科夫还得到授权可以向苏丹建议,倘若法国拒绝在宗教问题上让步,俄国可以派出黑海舰队与数万士兵南下“帮助苏丹抵御西欧诸国的威胁”。很明显,俄国的要求根本不可能得到奥、英、法中任何一国的满足,沙皇错误地估计了伦敦亲俄派的影响力。而为了完成这一从一开始便不可能的目标,俄国只能进一步加大俄军在比拉萨比亚前线或黑海海域的军事威胁,以迫使奥斯曼单方面对俄国做出让步。与此同时,俄法舰队在奥斯曼领海发生的摩擦与对峙在数日内多次发生,皇家海军亦开始了目标不明的大规模调动,一场军事冲突似乎已经在所难免。 5月5日,缅什科夫向奥斯曼高门提出了最后通牒,新提交的草案中,俄国放弃了对于君士坦丁堡破碎教会牧首的任命权,但在其他方面仍拒绝任何让步。5月15日高门议会再次开会,在英法两国特使的暗中支持下,奥斯曼内部的反俄派们情绪高涨,教法学家们亦不甘于向圣彼得堡妥协,高门很快做出决定,回绝了缅什科夫的最后提议。缅什科夫仍想尝试进行最后一搏,但沙皇的撤职电文成为摧毁外交博弈可能性的最后一根稻草。5月21日,心灰意冷的缅什科夫乘着一艘俄罗斯汽船返回俄国,一切都已注定。 [[div class="mz-hr hr-contract hr-solid" ]] ------ [[/div]] [[=]] + 第四章:多瑙攻势 [[/=]] 1854年春,尼古拉一世决心尽快派兵南下,跨越多瑙河地区,抢在英法军队大规模进入东地中海区域前攻占瓦尔纳与锡利斯特拉等战略要地。其最主要的目的便是为俄军在巴尔干的进一步地面进攻建立补给,并发动奥斯曼治下的斯拉夫人[[footnote]]主要是保加利亚人。[[/footnote]]参与或协助俄军的进攻。但为了避免俄国的进军威胁奥地利哈布斯堡王朝统治下塞尔维亚地区的安全,沙皇命令军队避免在塞尔维亚人众多的西多瑙河流域展开攻势。俄国的宗教热情再一次被激起,大量狂热的信徒与巴尔干流亡者们志愿前往前线,俄军的春季攻势被东方破碎教会中的激进派与泛斯拉夫主义者们视作世界历史上第二次属于破碎教会黄金时代的序幕。 但现实并不如俄国战前所设想的那般顺利,一如1828-1829俄土战争中俄军所遭遇的状况,糟糕的后勤极大地拖延了俄军进攻的速度。塞利姆三世的军事改革亦起到了一定的效果,经过西方教官训练的新军士兵在英法军官与新式军官团的指导下,俄军部队被多瑙河地区数个奥斯曼要塞拖住,防备完善的各要塞对俄军造成了不小的损失。在俄军对默钦(Mǎcin)的围攻中,新军首次使用了由西欧列强向奥斯曼出售的机械弹道差分机(Mechanical ballistic difference engine)以反制俄军的工程炮兵。19世纪上半叶,各军队中的曲射火力仍然只占炮兵总数的一小部分,受限于臼炮的精确性,对于后方目标的精确打击仍然被交由神之鹰隼(The Eagle of the Gods)[[footnote]]在18世纪末由卡诺派对于1799年埃及开罗出土的机械教帝国文物进行逆向工程而研发出的小型仿生机械航空器,能够携带小型侦查设备与一定量的炸药,常用于侦查与自杀式攻击。截止克里米亚战争,仅有英、法与美利坚联盟国等少数西方军队列装。[[/footnote]]或小型空艇等空中火力负责。但随着差分机与弹道统计学(Ballistic statistics)的出现,对于臼炮弹道进行宏观预测(macro-forecast)成为了可能,炮兵将能够通过对于炮弹落点概率的预测计算出最优弹道,从而对远程目标进行压制。在默钦围城战中,新军炮兵正是用弹道差分机与几门要塞内存储的老旧臼炮锁定了数处俄军攻城炮兵阵地,并成功摧毁了半数以上的目标。俄军却并未察觉到差分机这一新技术在实战中的巨大潜力,而将奥斯曼军队在围攻中的异常表现归咎于拜克塔什教团(Bektashi Order)等穆斯林奇术社团所为,并加大了沙皇先知隐修会(Tsar's Seers)在多瑙河一线的奇术压制强度。这一战术上的巨大误判将使俄军在未来的塞瓦斯托波尔围城战中付出惨重的代价。 四月中旬,俄军已跨越多瑙河,五万名俄军行进至锡利斯特拉城下。出于奥地利帝国介入俄军在巴尔干军事行动的潜在威胁,俄军前线指挥部不断地拖延沙皇的速攻命令,然而,愤怒的沙皇早已顾不得奥地利人的态度,而强令俄军迅速拿下要塞。直到5月16日,俄军通过三个星期的低烈度战争夺取锡利斯特拉西南侧的高地后,俄军才开始发动对于要塞的炮击。自战争开始以来,要塞守军便一直在普鲁士教官格拉赫上校(Colonel Grach)的指导下对城防进行加固,除外侧棱堡“阿拉伯的塔比亚”(Arab Tabia)在破碎教会就地制造的大型工程机械攻势下被摧毁,俄军对于土耳其防线的破坏相对较轻。守卫堡垒的埃及和阿尔巴尼亚士兵身上的顽强斗志超出了俄军的意料。在正教神甫的指挥下,守军不停地通过修建位于城墙缺口的木质防护墙等土木工事的方式,坚守了数月之久。 从四月初开始,英法联军开始在君士坦丁堡附近的加里波利集结,联军很快发现该地的地理环境并不足以支撑一支如此庞大的军队。在几个星期的争吵过后,联军最终决定将后勤中心移至黑海沿岸的瓦尔纳港,在那里他们可以顺利接受由舰队运送来的物资。在登陆后的两个月内,联军并未对多瑙河流域的俄军展开进攻,一方面由于机械教会提供的大量重型战争器械尚在运输过程中,另一方面则被归咎于西欧列强根深蒂固的种族主义与宗教歧视。英法军队的指挥们都认为土耳其人只能在要塞堡垒的屏障后面作战,充当战地劳工的作用,而不是在前线与欧洲军队并肩作战。拿破仑三世也认为土耳其人懒惰腐化,不值得信任。即使土耳其人成功靠自己的力量守住了锡利斯特拉城,但英法国内却将这场胜利视作英法教官成功指挥的体现。而种族与宗教间的冲突甚至蔓延到了联军内部:即使俄军已经大敌当前,英法两国的士兵与军官们仍无法忘记第二次破碎教会宗教战争间齿轮正教与新破碎教会间的激烈冲突。无论是英国对于国内新破碎教会信徒的系统性政治迫害还是旺代战争(1793-1794)中的大规模宗教仇杀,都清楚地标识着两宗教间的隔阂。法军中的卡诺派军官们更是对于英军中的封建风气与军官对贫苦士兵的欺压厌恶至极。这种被共同敌人所暂时隐藏的分裂将伴随联军度过整个克里米亚战争,并继续影响着英吉利海峡两侧的政治格局。 [[div class="mz-hr hr-contract hr-solid" ]] ------ [[/div]] [[=]] + 第五章:进军克里米亚 [[/=]] 随着联军的集结与奥地利日益增长的边境威胁,沙皇在巴尔干战线迅速取胜的幻想已经破灭。对于俄军来说,选择在多瑙河流域进行快速推进可能并不是一个合理的选项:大面积的沼泽和河流不仅加大了俄国本就落后的后勤系统的压力,还导致了军中瘟疫的滋生。但有一点却导致了出乎意料的效果——对奥斯曼治下东欧地区斯拉夫人的鼓动。瓦尔纳城内的保加利亚人本就苦于奥斯曼帝国沉重的赋税与宗教压力,联军士兵糟糕的压力更是激起了城中居民的愤怒。雪上加霜的是,1854年夏天,一场霍乱席卷了整个东南欧,联军军营首当其冲,到处都是上吐下泻的士兵与动物尸体。死去的士兵被草草扔进老鼠横行的大坑中,随后又被尝试从尸体上偷取遗物的土耳其人挖开,而这又再一次协助了瘟疫的传播。这场瘟疫很快传入了瓦尔纳城内,人们怨声载道,认为正是英法士兵的到来导致了瘟疫爆发,城中的保加利亚人开始爆发反对联军的暴乱,虽然奥斯曼官员很快驱散了愤怒的人群,但仍然对联军与当地人的关系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1854年8月10日晚上,一伙同情俄罗斯人的保加利亚人在酒精的驱使下溜入了商业街区附近的港口。很快,当联军士兵带着水泵赶来时,大火早已吞噬了整个港口。满是酒精与火药的仓库接连爆炸,为了运转联军所装备的各种蒸汽机械所囤积在港口的海量煤炭成为了绝佳的燃料,前来救火的联军士兵只能绝望地看着无情的火焰吞噬他们关于这场远征最后一丝幻想。当大火终于被扑灭时,联军数个月内积攒的物资已被彻底焚毁,幸存的物资仅够联军八天所需。联军不得不为他们寻找下一个聚集点,否则,无情的饥饿和瘟疫将会替俄罗斯人完成他们的未竟之事。 俄军的唐突撤退与瓦尔纳大火使远在本土的联军高层陷入了一种不满中:即便保卫奥斯曼的战略目标已经达成(更何况这个目标很大程度上是由奥斯曼人自己完成的),但仅仅是这一点完全不足以弥补联军的投入与牺牲,六个月的军事动员耗费了不少财力人力,而一枪未发的联军在东欧战场的糟糕表现也成为了国内舆论的攻击对象。而对于英法两国的领导人来说,仅仅是逼迫俄军退兵并维持多瑙河流域的中立并不能从根本上削弱俄国人的实力。英国内阁的主战派们认为,联军应将摧毁俄罗斯在黑海地区的军事能力当做战争目标,这不仅能够一劳永逸地保障土耳其的安全,也能彻底消灭俄国对于近东与中亚地区的潜在威胁,从而将俄罗斯踢出英俄东方大博弈的棋局之中。因此,英国内阁对于下一步的军事行动提出了多种方案:在东方,派兵深入比萨拉比亚地区追击俄军显然毫无意义,漫长的后勤线与霍乱的威胁将会让英军陷入俄罗斯人在多瑙河攻势中所遭遇的困境;而另一个允许英军发挥其海权优势的潜在战场便是波罗的海区域,倘若英军能够通过海军行动占领喀琅施塔得要塞进而威胁彼得格勒城,那么这将对俄国的内部政治局势造成极大的冲击。但是,指挥波罗的海联军舰队的英国将军查尔斯·内皮尔爵士(Sir Charles Napier)在开战不久后即得出了结论:在现有的技术水平下,通过水面舰艇拿下这座由数以千计的岸防火炮、蒸汽鱼雷发射管与种种东方破碎教会积攒起的机械圣物所拼凑起的钢铁巨兽无异于天方夜谭,在堡垒的炮火威胁下,联军舰队甚至无法逼近赫尔辛基一带。与此同时,法国人也在设想下一步的行动计划,拿破仑三世在巴黎的波兰流亡者游说下,提出发动一场解放波兰等东欧国家的战争,但很明显,数年前刚刚历经一八四八革命的奥地利帝国不会坐视民族独立的浪潮席卷东欧平原,更何况英国国内的保守派们也不会支持一场民族解放战争。 在这种情况下,进军克里米亚便成为了一个合理且诱人的选项,作为俄国在黑海最重要的港口与海军基地,夺取塞瓦斯托波尔意味着俄国在黑海地区的海军力量被彻底摧毁,同时,这也能沉重地打击沙皇的斗志,而西方列强便可以借此宣告胜利。但实际上,这样的设想缺乏说服力,塞瓦斯托波尔并不是喀琅施塔得那样拱卫圣彼得堡的海军要塞,其充其量只能算是沙皇俄国的边疆重镇,没有任何理由认为只要拿下塞瓦斯托波尔就能迫使沙皇退出大博弈的舞台,完成英法列强的最终目标。联军选择削弱俄国海军力量而非其真正力量——陆军实力的误判直接导致了联军在随后的数年内被拖入了这场此前从未有过的漫长围城战中,其血腥程度与战斗烈度将超越所有人的想象。 [[div class="mz-hr hr-contract hr-solid" ]] ------ [[/div]] [[=]] + 第六章:朴次茅斯与科西嘉 [[/=]] 法国军医让·卡布罗尔(Jean Cabrol)如此描述眼前壮阔的景象——“仿佛是飘在水上的一座巨大的工业城市。”在此之前,从未有过如此庞大的登陆行动:联军舰队由近千艘各式舰船组成;蒸汽机所产生的烟雾笼罩了整片海域,水手们不得不放弃旗语与灯光等目视信号;运载着联军种种巨型战争机械的驳船极为缓慢地在护卫舰的引导下向着塞瓦斯托波尔驶去,这些庞然大物将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大放异彩。 舰队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位于舰队中央的庞然巨物——为了避免重蹈联军在瓦尔纳的覆辙,英国内阁不远万里将全国上下唯一的移动海港“新朴茨茅斯港”(New Portsmouth Harbour)由不列颠本土派往了克里米亚——这座由齿轮正教神甫们日夜不停铸造数年之久的人造港湾足以承担数十万联军士兵所带来的后勤压力,事实证明,这座被城中俄军士兵称作“移动的喀琅施塔得”的钢铁巨兽极大地协助了联军对塞瓦斯托波尔要塞的围困,围城期间,港口每时每刻都在将数量庞大的煤炭与火药转运至战争前线,并将损毁的战争机械与士兵遗骸送上回程的船只。对于英法士兵来说,耸立与地平线上的新朴茨茅斯港已经成为了他们必胜信念的象征,正是因为它的存在,联军才没有因极其漫长的补给线所带来的压力而赶在俄国人投降前因后勤原因内部崩溃。 新朴次茅斯港可能是19世纪英国破碎正教的诸多机械造物中最能体现出那个独特时代的一个:巨大的、不修边幅的粗犷建筑,内部则是无数齿轮与铆钉看似杂乱的复杂组合,纷乱的蒸汽管道好似古修道院上盘升的藤蔓般在建筑外表四处生长;上千台蒸汽机全力运行所产生的蒸汽盘踞在海平面之上,倘若从高处看去,就仿佛港口本身正在云中缓缓飞行。但这等美景并不会持续太久,很快,各式机械运作的废气就会用未燃烧殆尽的黑色代替蒸汽的雪白,碳粉将会如落雪般逐渐覆盖整座建筑,让那些华而不实的装潢彻底失去最后一层遮羞布。而在云层之下,引擎所排出的黑水将清晰地标识着它过去的航道,伦敦的政治家们曾经自豪地将这道黑线视为帝国主义与齿轮政教绝对实力的象征。在帝国全盛之时,一道由利物浦、孟买或是亚历山大港起始的黑线即意味着一个国家、民族或是一片大陆的毁灭,意味着随之而来的刺刀、钢铁与火药,也意味着接踵而至的英国官吏、商人与神甫们,最终,石油、棉花与金银的航线将会取而代之,把这一区域彻底转变为伦敦与曼彻斯特的奴仆。于是这黄金时代就这么持续了半个世纪之久,但当下的他们所不知道也不可能预料到的是,五十年后,那只了结这座钢铁巨兽的核鱼雷正是由那艘沿着这道黑线逆流而上的潜艇中射出。 回到这肆意增生的机械中,同样蕴含着维多利亚时代那奢华的美术风格,夸张的巴洛克风格浮雕略显刻意地寄生在塔楼与教堂之上;步入室内,华丽的洛可可风格内饰将让房间的主人暂时忘却窗外连天的炮火与机械的轰鸣;作为大英帝国国力的体现,正教神甫们甚至在新朴次茅斯港中央建造了一座等比例缩小的水晶宫(Crystal Palace),这座温室花园汇集了大英帝国的博物学家与探险家们从德干、尼罗河、哈德逊湾或遍布世界各地的殖民地中的任何一处所获取的奇花异草,毫无疑问,它的存在就是英帝国最完美的诠释——那个被无数殖民地与舰队组成的透明玻璃所拱卫的“世界内部空间”。数百台连接着港口内部数组弹道差分机序列的舰炮炮塔分布在港口外侧,它们正是帝国治下的马耳他、新加坡或香港这类要塞城市的象征,将一切可能的敌人抵御于帝国之外,拱卫着帝国中心的安全。在塞瓦斯托波尔围城战中,面对着多次前来袭扰的俄国黑海舰队残部,这些炮台忠诚地完成了他们的职责。 新朴次茅斯港在克里米亚战争中的优异表现促使正教会的神甫们立刻着手于第二座海上港口的建造,然后是第三艘、第四艘······直到最后,几乎每个大洋上都有一只围绕着海上港口而缓缓游弋的帝国舰队。在英国人的心中,它几乎可以等同于破碎之神本身的造物,同神明一样,永不可能消散与毁灭。但天不遂人意,虽然终战之战中的帝国舰队很快封锁了北海与英吉利海峡,但仍有几艘敌军潜艇赶在封锁线成型前潜入了北大西洋的深海之中。潜望镜很快锁定了这个月光下的庞然大物,操作员们一边默念着机械教圣言一边装填着鱼雷,于是,新朴次茅斯港融化在核鱼类爆炸的光辉之中,与之一同死去的还有帝国的黄金时代。蒸汽驳船舰队赶在它沉没前将其拖入了近海,最终,这座航行了一生的港口终于在海岸线旁上落地生根。 正教徒们立刻向内阁提出修复港口的申请,但今时不同往日,帝国早已不是维多利亚时代那个永远展望着未来而非当下的帝国——先是殖民地无尽的起义,青年卡诺主义者(Young Carnovians)与波格丹诺夫派(Bogdanovism)们沿着皇家舰队的航道向沿途的奴隶们分发机械与枪弹,然后随之而来的便是一场又一场的暴动与革命,那些殖民地也很快就从行星般环绕伦敦运行的花园变为了一座座消磨土著与英军士兵的血肉磨坊。于是,突如其来却又在意料之中,战争爆发了:从瑞士高地到法兰德斯的原野,漫长的战线上,每一寸土地都在接下来十五年间时刻不停地拦截着炮弹。当炮击开始时,英军士兵们就会跳进战壕中的指定位置,一边忍受着恐惧一边拼命数着爆炸声灌入耳膜的次数。那日稍晚些时,军官就会把每条战壕的死伤数与所经受的炮击数刻在晶片上,然后来自整条战线的晶片将会如雪花般落入伦敦差分机系统的分类系统,随后就是日日夜夜的数值运算与轰鸣。十天之后,内阁得到了最为客观的报告——依照英军当下的炮击力度,我们可以在最后一个适龄青年死去之前先打光敌人的弹药。而北海对岸的敌人同样得出了结论:我方炮兵的每千发炮弹平均杀伤数在小数点后六位胜过了敌人。所以,一场大战,五个帝国,十五年,一百三十七场大规模攻势,五千个日与夜,九位数的伤亡。最后,在一节车厢旁,炮兵们终于巩固了自己在数字图表上早已唾手可得的胜利。 内阁暂时回绝了正教会的提议,并许诺战后很快就会有新的港口列装。可惜的是,无论是帝国还是正教会,都未能看到这一天。电子管、晶体管、集成电路……正教神甫们没有等到第二次宗教大复兴的来临,却等来了如雨后春笋般出现的新技术,不顾禁令的学者与反教会分子们很快绕过了正教会的差分机技术壁垒,制造了全新的数字计算机。正教会永远不会忘记那些大逆不道的叛教者们:冯·诺依曼(John von Neumann)、艾伦·图灵(Alan Turing)、克劳德·香农(Claude Shannon)……他们打着历史上第一个提出数字计算机的破碎教会圣人圣麦克斯韦(St.Maxwell)的名号,宣告了麦克斯韦宗(Church of Maxwellism)的建立。当正教神甫们将自己的命运与帝国的征服绑定在一起的那一刻,他们就应料到这最后的结局。神既如此,凡人亦然,第三次大分裂就这样提前宣告了数前还风头正盛的正教会的死刑,从破碎教会分裂而来的它仍未能逃出祂所定下的命运——破碎的,必有完整之日;而完整的,也必然重归破碎。 如今你还能在外海边看到新朴茨茅斯港的遗骸,但昔日的海上之城早已成为了流浪者和拾荒者的家园,巴洛克式的雕塑已被尽数盗走,斑驳的钢铁上也布满了叛逆的年轻人眼花缭乱的画作。长久的压力让其下的海床不堪重负,遗址的倾角越来越大。也许有一天,坚挺数百年的钢铁也会在时间的腐蚀下溶解、崩溃,如它与生俱来的使命一样,回归浩瀚无垠的海洋。 而同样在克里米亚战争中大发异彩的另一座机械巨兽也未能逃脱机械巨构的宿命。科西嘉岛旁人工岛上的“新科西嘉”分析机集群(New Corsica analytical engine cluster),在巴贝奇的未竟之愿与“差分机女王”埃达·拜伦(Ada Lovelace)的狂想之下,卡诺派的神甫们将数万台圣斯宾诺莎式机械分析机(Saint Spinoza mechanical analytical engine)拼凑在一起,加之以当时最为先进的海水处理-循环散热系统,再由高压蒸汽管道(High pressure steam piping system)将其与全法的计算中心所串联,“先有神还是先有人类这个问题在当今已经变得无关紧要,因为人类已然创造了神明,并与之合一”,自Amoni城邦覆灭以来第一台被认定为具有自我意识的计算机集群就此诞生。新科西嘉的出现很快扭转了法国在第二次工业革命中的劣势地位,在海量算力支持之下,新破碎教会第一次实现了全自动无人化生产的壮举。联军登陆后不久,神甫们就铺设了一条由克里米亚直通“新科西嘉”与马赛港的海底高压蒸汽管道,每天都有大量的弹道数据由“新朴茨茅斯港”的差分机简单分类后转送到后方的分析机中。 “新科西嘉”与克里米亚战争的神话成为了大战前法兰西民族自信心的支柱,在公众眼里,这座人工岛及其所承载之物几乎可以被视为破碎之神的圣灵(the Holy Ghost)本身,破碎之神失散的智慧与思维便在它,或者说祂的身上再度合一。 美好的幻想就这样持续到了大战爆发前的前一秒,八月炮火的轰鸣声击碎了“法兰西世纪”的幻梦,战端一开,前线的法军兵败如山倒,溃散的逃兵潮水般涌入巴黎城。危机情况之下,作为法兰西帝国盟友的英帝国几乎立刻做出了欧洲战线即将崩溃的结论。东方的敌人对新科西嘉这座人造神器垂涎三尺,而得到庞大算力支持的敌军将让英帝国再无与之对抗的可能。很快,一只庞大的英军舰队就此出发,绕过布列塔尼与直布罗陀来到了科西嘉岛旁。这次代号“弩炮”的行动将成为英吉利海峡两岸关系的转折点,炮击引起的大火持续了三天三夜,待到法国地中海舰队在付出巨大伤亡后终于控制局势的时候,这座奇迹之岛已经在盟友的背叛下燃烧殆尽。 战后的法国自然没有实力再次建造如此规模的奇观,数个尝试复现自主意识的新式分析机集群项目也接连宣告失败。直到麦克斯韦宗的异教徒在一台体积约在“新科西嘉”千分之一大小的集成电路计算机中检测到了自主意识的痕迹,最后的困兽之斗也逐渐停止了。对于机械教会的神甫来说,这也许就意味着所信仰的神抛弃了他们——为什么同样规模的复现试验在机械计算机上失败而在数字计算机上却取得来成功?也许冥冥之中,在某个地方,破碎之神确实注视着这个世界,“新科西嘉”就是最好的体现。但现在来看,就算存在这种注视,那么,至少祂的目光并未落在法兰西与新破碎教会的身上。 [[div class="mz-hr hr-contract hr-solid" ]] ------ [[/div]] [[=]] + 第七章:阿尔玛 [[/=]] 9月13日,为了保护随后的登陆部队侧翼免遭俄军攻击,声势浩大的联军部队迅速逼近克里米亚半岛上的叶夫帕托里亚港(Evpatoria),城镇中除了几名养伤的士兵外没有任何部队驻防,因此联军在未遇到抵抗的情况下成功占据了这座小镇。城中的许多俄罗斯人和希腊人早在联军到来之前就开始了逃亡,希望在克里米亚被敌人切断之前逃回大陆。 在克里米亚驻守的俄军并没有料到联军会在寒冷的冬季到来之时发动进攻,因此俄军并没有动员后方的部队驻守克里米亚。此时驻守在半岛上的俄军共有约五万人,而联军的人数则是他们的数倍。9月14日,联军舰队在叶夫帕托里亚以南的卡拉米塔湾落锚。俄军也将主力部队移动至南方的阿尔玛高地上,以阻止联军南下威胁塞瓦斯托波尔城。高地上的俄军部队仅有三万五千人,这比联军第一波次进攻部队的人数要少,但俄军已经占领了优势地形,并修筑了一系列临时炮台。俄军在此部署了数百门重型火炮,破碎教会的神甫们相信他们能够借此抵消联军火炮的装备优势。哥萨克部队的一名上尉罗伯特·霍达谢维奇(Robert Chodasiewicz)这样描述看到的壮观景象:“异教徒仿佛在海上建成了一座神圣莫斯科”。联军并没有给敌人欣赏这道风景线的时间,法军率先登陆,先遣部队很快建立了滩头阵地,并引导后续的骑兵与火炮上岸。与之相比,英军的登陆过程则充满了混乱,由于过度依赖“新朴茨茅斯港”等移动港口的支援,英军并未做好大规模登陆的准备。五天后,英军的骑兵和火炮才登上了岸。 9月19日,黎明时分,盟军开始向萨瓦斯托波尔进军。法军被部署在侧翼靠近海岸处,第一帝国风格的蓝色军服与英军列兵的猩红服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海面上,联军舰队开始排成战列线,掩护陆地上的攻势。联军部队正面有六千五百米宽。除了最前方密集的士兵队列外,还有大量的骑兵、火炮、蒸汽自动机、新型陆行舰,以及后方缓慢行进的巨型攻城机械。蒸汽和各种战争机械燃烧出的废气很快笼罩了整个战场,在能见度极低的情况下,双方均选择了谨慎行事,因而除数次短暂接触外,并没有出现较为激烈的战斗。 到了第二天上午时,英军、法军与前来远征的奥斯曼部队(主要是阿赫兄弟会的西方派和骑兵)开始向着高地进军。他们必须先推进至阿尔玛河一线,然后从内陆侧向敌人侧翼发动进攻。俄军的炮兵给联军造成了巨大的杀伤,但由于糟糕的航运状况,联军臼炮配发的弹道差分机大多在运输过程中损坏,其他空中反炮兵火力也并未到位,步兵们只能顶着炮火向高地进军。 作为法军进攻矛头“朱阿夫(Zouaves)”部队迅速突破了俄军防线的侧翼,这些亲历过阿尔及利亚战争的北非士兵大多经过了新破碎教会的机械改造物植入,某些士兵甚至全身95%都被齿轮机械所替代。由液压系统和蒸汽活塞组成的义体使朱阿夫士兵具有着超乎常人的速度和力量。而装配的机械光学义眼则给与了士兵以远距离射击的能力。在克里米亚战争中,朱阿夫是唯一一个能够班组携带小型分析机而为前线战斗提供算力与信息支持的非机械教会部队。几乎每一位士兵都装备了机械信鸽(Mechanical carrier pigeon)等通讯设备。人们普遍认为朱阿夫是第一支真正意义上的现代军队——高效的指挥系统、步兵-自行机与步兵-火炮协同等特征使其成为大战前各国军事建设的典范。 面对着阿尔玛河对岸五十多米高的陡峭悬崖,携带着小型蒸汽机与工程器械的士兵们在数分钟内登上了悬崖并架设了一套临时运载系统。登上悬崖的朱阿夫士兵们很快隐藏在崖边的植被中,并用特质的高压蒸汽气枪无声地射杀前来支援的俄军步兵。随后,法军成功将十二门轻型火炮送上了高地。河对岸的俄军有二十八门火炮,但法军的新式火炮具有射程优势,俄军所有将火炮阵地前移都在法军米涅来复枪和机炮的弹雨下以失败告终。很快,驻守在此地的莫斯科团(Moscow Regiment)残部便开始撤退。 缅什科夫意识到俄军的左翼正面临着巨大的危机,他开始从中左翼抽调哥萨克骑兵和滑膛枪兵冲击刚刚登上悬崖的法军。而前来支援的明斯克团(Minsk Regiment)却错误地将前方的基辅骠骑团(Kiev Hussars)当做了射击目标。腹背受敌的骠骑兵在炮火的打击下溃散,。而目睹了朱阿夫部队精湛狙击技术与法军的速射火炮的火力压制后,明斯克团也开始后撤。 与此同时,在战线中部,拿破仑亲王(Prince Napoleon)率领的法军在渡河时受阻,毫无进展的法军只能请求在其左翼等候已久的英军部队的协助。 英军轻步兵师(Light Division)、第一师收到了上级“向前”的指令,但这条颇具拿破仑战争时代的战斗命令并没有明确告知他们到底干什么。英军士兵排成经典的“细红线”(The Thin Red line)战术[[footnote]]拿破仑战争时代英军所所用的一种战术,队列内的士兵排成两列横队向敌开火。[[/footnote]]向附近的布尔留克村推进。一位俄军士兵回忆到:“对我们来说这是最异乎寻常的事,我们从来没有看到过士兵排成两列横队作战,我们也从没想到他们的纪律如此严明,能以这种显然很弱的阵形向我们庞大的集群发起进攻。”当英军行进到阿尔马河边时,俄军燧发枪的子弹击中了不少士兵,但残存英军仍然继续向阿尔玛河进军。毫无渡河准备的英军很快成为了河对岸俄军炮兵的靶子,士兵们把来复枪和子弹袋举过头顶,同时祈祷着俄军的炮弹和霰弹不会打在自己的身上。部署在下游的英军士兵惊恐地看着上百具尸体沿着红色的河水顺流而下。 来到对岸的英军一片混乱,在轻步兵师第一旅指挥官科德林顿少将(Major-General Codrington)的指挥下,各个团的士兵混在一起,开始一群群地爬向库尔干山(Kurgan Hill)。炮台上的俄军士兵眼睁睁看着数千名穿着猩红色军服的敌人向他们冲来,几分钟后,火炮前的土岗就被大批人马淹没,俄军只能狼狈地带着剩下的火炮撤退。登上高地的英军还未能欢庆取得的胜利,部署在库尔干山更高处的弗拉基米尔斯基团(Vladimirsky Regiment)便对英军发动了反冲锋。来自俄军更后方炮兵阵地的大口径炮弹如雨般落在刚刚易手的阵地上。英军轻步兵师尝试进行反击,但攻势正盛的俄军很快将剩下的英军残部赶到了河岸旁。 近卫军旅(Guards Brigade)的三个团:掷弹兵团(Grenadiers)、苏格兰燧发枪团和冷溪团(Coldstream)涉过了阿尔玛河,前去支援此前渡河的英军。然而,他们重复了轻步兵师的错误,很快,从大土岗落荒而逃的轻步兵师士兵组成的溃兵潮冲乱了苏格兰燧发枪团的阵型。当他们再度排成冲锋阵型时,弗拉基米尔斯基团的士兵迎面撞上了上坡的英军。白刃战很快演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杀,随后演变成溃败。近卫军的其余两个团填补了战线的空隙,但他们拒绝执行向坡上冲锋的命令。相反地,士兵们排成拿破仑战争时期的密集队形,使用手中的新配发的米涅来复枪向冲来的俄军发动了数轮骑射。这种新式武器能够让英军士兵在俄军滑膛枪和火炮的射程之外便击中对方,可惜的是,此前的英军士兵对手中武器的威力一无所知,直到阿尔玛战役时,现代来复枪远射这一战术才被广泛推广。 守在高处的俄军步兵与炮兵并没有堑壕的掩护,所以来复枪齐射发出的“钢铁风暴”立刻将士气高涨的弗拉基米尔斯基团变为了数千具横七竖八的尸体。几乎所有英军都瞬间学会了如何扮演日后大战中狙击手的角色,当敌人出现在视野中时,士兵就开始用来复枪射击。下午四时,俄军在库尔干山的防线已全面崩溃。英、法士兵彻底控制了阿尔玛高地,并向塞瓦斯托波尔前进。 由于联军的大多数战争机械都在运输或是维修中,阿尔玛战役更像是一场纯粹由步兵与炮兵组成的战斗。对于联军来说,最大的收获便是来复枪远距离齐射这一战术的发明。由此,士兵们可以充分利用双方装备水平的代差,通过射程优势消灭仍在使用旧式滑膛枪的俄军步兵。这种新式战术改变了拿破仑时代更为倾向于刺刀冲锋与白刃战的战斗模式,也大大减少了己方的伤亡率。而更为重要的是,双方都明白了战场上指挥系统与士气的重要性。无论是库尔干山的争夺还是阿尔玛高地易手后俄军的大溃败,都表明了在远程火力打击下,维持部队士气的重要性。此后的战斗很少会变成真正面对面的搏杀,因为几乎总有一方会在交手前后撤,或是恐慌爆发兵败如山倒,或是在成熟的指挥体系下有序撤退。在战场上,关键在意军纪——军官能否让手下士兵保持镇定,军官必须压制士兵的恐惧,通过建立一种不同于过去封建时代权威的方式。在这方面,经历过大革命的法军明显做得更好,共和主义、波拿巴主义与卡诺派对于士兵的影响使他们将彼此视为同样的公民,从而更能形成团结一致的“团队精神”。 [[div class="mz-hr hr-contract hr-solid" ]] ------ [[/div]] [[=]] + 第八章:围城战 [[/=]] 1854年,拱卫塞瓦斯托波尔的要塞包括年久失修的“星堡”(Star Fort)、面相海港入口的“隔离炮台”(Quarantine Battery)和“亚历山大要塞”(Alexander Fort),剩下的仅仅是一些老旧的石墙或是临时土木工事。城中与城外的俄军还在被阿尔玛战役的余波所影响,四处抢劫,士气低迷,指挥混乱,在许多人眼里,塞瓦斯托波尔的灭顶之灾很快就要到来。 联军指挥官对塞瓦斯托波尔此时的脆弱与混乱一无所知,他们雇佣的鞑靼间谍同时收了俄军和联军的贿赂,传回了错误的情报。在受到错误信息误导的同时,俄军黑海舰队果断的沉船行动也干扰了联军指挥官的判断。黑海舰队的指挥官意识到自己的舰队无论如何都没有与英法舰队对抗的可能,因此决定将仅剩的舰船全数炸沉,用沉船阻止联军军舰进入海港。 然而,真正使得联军停止进攻步伐的是糟糕的后勤状况。联军登陆的第一天,大量战争机器所消耗的巨量煤炭就彻底压垮了脆弱的临时后勤系统。在阿尔玛战役的第一天下午,联军就不得不停止了所有战争机械的运作,并将少之又少的吞吐量留给火药和食物。英军和随军的破碎正教神甫们认为,联军至少应该等到“新朴茨茅斯港”在克里米亚外海登陆并建立一条完备后勤线后,再展开对于城市的攻击。否则的话,倘若俄军在塞瓦斯托波尔城内仍有一支可战之兵,那么因缺乏补给而脆弱不堪的联军就有被赶下海的可能。阿尔玛战役中英军的来复枪齐射战术更加大了联军的后勤压力,很快,追击俄军残兵的英军部队就因缺少弹药而不得不使用捡来的俄军老式滑膛枪参与战斗。后勤不足带来的困境不止于此,时值秋季,霍乱再一次开始在东欧流行,正如联军在瓦尔纳所遇到的情况,人们不得不开始挖掘大型尸坑以掩埋阿尔玛战役中死去的双方士兵,否则这些尸体很快就会成为下一个瘟疫的滋生源。 托尔斯泰在《塞瓦斯托波尔故事》(Sevastopol Sketches)的宏大开篇中描绘了围攻开始前数天城中的景象:“在北边,白天的活动正逐渐取代夜晚的安宁:看这儿,伴随着滑膛枪的嘭嘭作响,一队哨兵从旁边走过,正在去换哨的路上;看这儿,一名列兵刚刚从战壕里爬出来,用冰凉的水洗了洗古铜色的脸,转向东方,迅速地在胸口划了个十字,开始祈祷;再看这儿,几匹骆驼拖着一辆笨重的大车,吱吱呀呀地驶向墓地,车上满满的都是带血的尸体,将在那里被掩埋。走近码头,你能闻到一种特异的气味,混合着煤炭、牛肉、粪肥和潮湿的味道。成千上万件各色物品乱七八糟地堆放在一起——木柴、肉块边角、石笼网、面粉袋、铁条等等——就这么堆在码头边。来自各个部队的士兵,有些带着滑膛枪和背包,有些没有,在这儿晃荡着,抽着烟,相互吐着脏话,或是正在把沉重的物件从卸货板上拖到锚泊的船上,烟囱里还冒着烟。民用帆船上,各色人等挤在一起——士兵、水手、商人、女人——沿着海滨频频靠岸、驶离…… 码头边色彩斑斓:士兵身上的灰色、水手身上的黑色、女人身上各种各样的颜色。农妇在卖面包卷,手持大茶壶的俄罗斯乡民吆喝着‘热蜜水’(sbiten)。就在这儿,在码头台阶的最底下,躺着加农炮弹丸、榴弹炮弹、霰弹、各种口径的铸铁加农炮。稍远处一大块空地上,塞满了大批的方木梁、炮架,还有横七竖八正在睡觉的士兵,周围是马匹、篷车、装着弹药盒的绿色野炮、架在一起的步兵滑膛枪。士兵、水手、军官、商人、女人和孩子来来往往;载满干草、麻袋或是木桶的大车川流不息;时不时会冒出来一个骑着马的哥萨克军官,或者是坐在滑板车上的将军。右边的街道被一道街垒堵住了,炮眼里伸出一门小加农炮的炮管,坐在一边的是一名水手,握着烟斗吞云吐雾。在左边是一栋山形墙上刻着罗马数字的端庄房子,站在墙下的士兵手里提着染着血污的担架——到处都能看到军营里特有的令人不快的景象。” 这座城市是一座不折不扣的军事要塞,平常驻扎着一万八千名水兵,四万居民也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将生活与海军联系在一起。港口将城市分为了南北两座城区,想从城市一端到另一端的人们不得不坐船横穿中心水域。北城居住着许多渔民,他们的生活方式与黑海沿岸的其他人相似,但南城则不一样了:军营和海军制造厂挤满了街巷,蒸汽机运转的高温水汽让这座钢铁都市无时无刻不笼罩在闷热的雾气中,城中最高大的建筑便是东方破碎教会的工业礼拜堂,这座建立在一座干船坞之上的塔楼蕴含着俄罗斯古朴的艺术风格与破碎教会标志性的外露机械。在围城战期间,历经多次炮击而不倒的它将成为塞瓦斯托波尔城的精神象征,支撑着城中的居民面对这场仿佛永无尽头的战役。 俄军总指挥缅什科夫已经不知所踪,加固防御的任务落在了黑海舰队参谋长科尔尼洛夫中将、工兵托特列边与军港总指挥纳希莫夫三人的头上,与缅什科夫那种圣彼得堡宫廷官僚不同,这三人都是在战场中磨炼而成的职业军人,很受士兵的欢迎。事实上,城中的俄国人根本没有足够的资源加固已有的防御工事,人们开始先是将海港中还没来得及凿沉的几艘战舰尽数拆除,把舰炮固定在临时炮台上,用船上的装甲和木材加固外围的土墙。一年之后,当英法联军检查这些防御工事时,不得不为俄罗斯人的技巧和创造力感到惊叹。 与此同时,联军仍在等待“新朴茨茅斯港”与种种攻城机械的到来。由于后勤问题还是得不到解决,英军士兵开始用人力缓慢地将攻城火炮拉上塞瓦斯托波尔城附近的高地,即绿山(Green Hill)和沃龙佐夫山(Vorontsov Hill)。而法军士兵则冒着俄军的炮火在失去机械支援的情况下用铲子和鹤嘴锄向要塞方向修筑锯齿形的堑壕。白天,要塞中的俄军会持续地向着他们倾泻弹药,而法军则在炮火下修补被破坏的部分;夜间,士兵们继续挖掘更多堑壕,向着要塞推进。 10月16日,一个好消息从后方传来,“新朴茨茅斯港”已经在塞瓦斯托波尔数十公里外的英军占领区旁就位,虽然如此规模的物资转运仍然对后勤系统造成了不小的混乱,但至少步兵们终于能够摆脱食物与弹药不足的困境。随后,一箱箱弹药和煤炭运抵了围城战前线,一同到来的还有迟到多久的弹道差分机。尽管英军炮台并未完全修好,但迫不及待的联军终于决定从第二天早晨开始炮轰塞瓦斯托波尔,“新朴茨茅斯港”上的重炮与在外巡弋的海军也将支援联军的行动。10月16日夜里,那些没有战斗任务的英、法与土耳其士兵彻夜狂欢,人们都相信只要48小时,塞瓦斯托波尔就会在炮火之下成为一片废墟,然后士兵们就可以带着战利品回到祖国,离开这片寒冷的异教徒土地。 10月17日一大早,俄军观察哨就发现联军炮台正处于一种反常的寂静中,所有土木作业都已经停止。于是,要塞附近的俄军率先发动炮击,接着,联军火炮也一齐轰鸣。数千发炮弹在接下来的几小时中落在塞瓦斯托波尔城中,很快,爆炸和燃烧产生的黑色浓烟就淹没了整个战场,天色都为之变暗。城外的联军炮兵根本无法瞄准目标,只能凭感觉开火。 “我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说过这样的情景,”一位居民写道,“在长达十二个小时的时间里,炮弹疯狂飞舞的声音从未中断过,根本分不清楚是哪一发炮弹发出的声音,脚下的大地不断颤抖……天空中充满了浓烟,遮住了太阳,如同夜晚一般,连房间里都满是烟雾。”塞瓦斯托波尔城外侧的棱堡们同时遭受了英军和法军的攻击,被称为棱尖(Redan)的第三棱堡(Third Bastion),在这一天更换了六名指挥官,就连此前负责城中防务的科尔尼洛夫也在马拉科夫棱堡(Malakov Bastion)视察时被联军炮火击中后不治身亡。 临近中午,联军舰队加入了炮击行动,军舰离海岸约八百至一千五百米远的距离上排成弧线,上千门火炮持续炮击了六个小时。虽然海军的火炮数量较陆军更多,但海上炮击所取得的效果却并不如后者那般理想,这是因为数座拱卫塞瓦斯托波尔的海军要塞并不像陆地防御设施那般年久失修,这些由教会神甫和受雇的西欧工程师所打造的巨型堡垒不仅能够在联军的火力下屹立不倒,其中分布的隐蔽式炮台也对敌人造成了不小的威胁。架在陆地上的俄军火炮比联军舰炮高得多。截止当天晚些时候,俄军已经成功击伤了十数艘炮舰。不仅如此,数位来自沙皇先知隐修会的奇术师在海防堡垒内布置了“α型奇术防御阵列(Alpha Thaumaturgy Defense Array)”,在法阵的作用下,大部分炮弹都被偏转到了一旁的水中。俄国国内的奇术师一直与破碎教会神甫们不和,因此他们并没有被派去压力更大的陆地前线,而是被安置在后方的海防要塞中,却取得了意外的效果。 联军第一天的炮击效果并没有达到预期:炮击一开始,一枚俄军炮弹就奇迹般的击中了法军在后方的主军火库,于是法军的炮击效率大大下降。而英军则因为缺少重型迫击炮而无法真正发挥自己的火力优势。事前备受推崇的六十八磅兰开斯特大炮(68-Pounder Lancaster gun)故障率奇高,很多火炮在上午的炮击结束时就因为炸膛而不得不送回后方维修。 在第一天的炮击后,俄军决定进行突围,进攻附近的巴拉克拉瓦港以切断联军补给线。与此同时,从多瑙河战线赶来增员的八万名俄军也在塞瓦斯托波尔东方的乔尔纳亚(Chernaia)谷地集结。 10月25日,俄军对沃龙佐夫路(Vorontsov Road)两侧山脊上分布的六座英军土岗[[footnote]]其中有两座并未完工。[[/footnote]]发起了进攻,一旦他们取得战果,就能直接沿着土路进攻英军后勤中心巴拉克拉瓦港,甚至直接威胁被刚刚就位不久的“新朴茨茅斯港”。 在此驻守的是一些来自土耳其的士兵和阿赫兄弟会成员。由于英法军官根深蒂固的种族主义与宗教隔阂,联军港口管理部门回绝了奥斯曼运输船的停泊请求,这导致阿赫兄弟会的大部分战争机械在登陆第一天就因为煤炭不足而停摆。而土耳其士兵的处境也一样艰难,即使是“新朴茨茅斯港”已经就位,他们仍然拿不到足够的食物与弹药,实际上,自这些土耳其人在瓦尔纳登船起,他们就一直被饥饿所困扰。而一些联军军官甚至只为土耳其人提供猪肉罐头,饥饿的士兵们只能四处搜刮无人的民宅和庄园,而这又再度加深了英法士兵对他们的厌恶。 就如同锡利斯特拉守城战一样,缺少弹药的土耳其人顽强地与进攻者展开了血腥的白刃战。一个多小时后,面对着数倍于己的进攻者,守军不得不放弃阵地,向后撤退。俄军哥萨克骑兵紧随其后,不少士兵被从山坡上直冲而下的骑兵手中的长矛刺穿。但俄军骑兵的攻势随后便在英军第九十三旅的来复枪齐射下被化解。后方的英军士兵组成了一条细长的步兵线,而非拿破仑战争时期对抗骑兵常用的空心方阵。三轮齐射过后,第一梯队的哥萨克骑兵不得不向后撤退。随后,步兵们得到英军重骑兵旅(Heavy Brigade)的援助,其他俄军骑兵也在一场骑兵与骑兵的混战中逃回了己方炮火覆盖范围内。 装配着由正教会实验性机械战马的英军轻骑兵被派去追击敌军骑兵,并夺回此前失陷的炮兵阵地。借着动力优势,他们很快追上了落荒而逃的哥萨克们,并顺势碾碎了尝试阻止战线崩溃的俄军骠骑兵部队。俄军炮兵军官斯捷潘·科茹霍夫(Stepan Kozhukov)在河边的高地上目睹了轻骑兵们的冲锋:“就在这一大堆混乱的人马中,有孤立的几处,你能凭他们的红色制服分辨出是英国人。看到眼前发生的一切,他们大概和我们一样惊讶……敌人很快得出结论,他们完全不用担心这些被吓蒙了的骠骑兵和哥萨克人,在厌倦了砍杀之后,他们竟然决定按原路返回,再次穿过加农炮和来复枪的交叉火力。几乎没有语言可以描述这些疯狂的骑兵所取得的战绩。在进攻途中他们损失了至少四分之一的兵力,却似乎对危险和损失完全没有感觉,很快整理队伍返回,重新经过那一片遍地都是死伤战友的空地。怀着令人恐惧的勇气,这些凶猛的疯子又出发了,没有一个活着的、哪怕是受了伤的英军骑兵投降。我们的骠骑兵和哥萨克骑兵花了很长时间才缓过神来,他们一直以为敌人的整个骑兵部队都在追杀他们,当得知击垮他们的不过是一小队不怕死的敌人时,他们恼羞成怒,不愿意承认事实。”孤军深入的第十三轻龙骑兵团和第十七枪骑兵团误入了俄军炮兵的交叉火力中,而沙皇先知隐修会的奇术师早已在之前占领的阵地上部署了法阵。一路杀到俄军炮兵阵线前方的轻骑兵们突然发现自己竟无法控制胯下的坐骑,在奇术产生的人造磁场影响下,不少骑兵当场坠马而死。参与冲锋的轻骑兵最终有一百一十三名战死、一百三十四名受伤、四十五名被俘,三百六十二匹战马失踪或被杀。 对于英军来说,这是一场惨痛的失败。而在俄罗斯方面,巴拉克拉瓦战役被当作一场胜仗来庆祝。占据关键位置的俄军现在可以随时进攻联军脆弱的补给线,从而解除联军对于塞瓦斯拖波尔的围困。 然而,俄军进一步对因克尔曼的攻击则在迷雾和联军科技优势下转变为一场惨败。缅什科夫指定了一套复杂的计划,俄军将同时对数个敌人阵地展开进攻,但他明显高估了俄军部队之间的协调,更何况俄军部队还缺少机械信鸽与“神之鹰隼”这些信息沟通手段,只能使用斥候人力传达信息。进攻因克尔曼的俄军士兵在开战几小时后就与高级指挥官失去了联系,而这对于仍然保留封建陋习的俄军来说是致命的,哗变和抗命时不时在进攻部队中出现。而俄军与朱阿夫士兵的白刃战更是成为了单方面的屠杀,这些团结一致、士气高昂的机械士兵轻松的击溃了登上高地炮台的俄军突击队。很快,大雾散去,联军得以充分发挥自己的火力优势。占据高地的火炮向撤退的敌人倾斜火力,米涅来复枪与蒸汽高压气枪的齐射成为俄军士兵的噩梦。有序撤退很快演变成了溃退,溃退又演变成了整支军队的大逃亡,俄军士兵争先恐后地逃往塞瓦斯托波尔。一些追逐逃兵的法军卢尔梅尔旅(Lourmel Brigade)士兵甚至闯进了塞瓦斯托波尔城内,在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后,他们尝试从水路逃走,最终死于海防要塞的炮击。俄军在因克尔曼高地战役中损失了一万二千人,是联军损失的三倍。因克尔曼战役的失败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俄军从此失去了从陆地上支援被围困的塞瓦斯托波尔的可能性,在缅什科夫看来,战败已成必然。 [[div class="mz-hr hr-contract hr-solid" ]] ------ [[/div]] [[=]] + 第九章:“叶卡捷琳娜” [[/=]] 如果塞瓦斯托波尔不能得到外部的支援,那么它的沦陷也不过只是个时间问题。双方都对此心知肚明,因此,对于俄国来说,既然不能从陆上或海上开辟一条直达城中的生命线,那最后的选择便是从空中向塞瓦斯托波尔投送补给。 毫无疑问,在诸如计算机与机械植入物等领域,落后的东方破碎教会根本没有任何与西欧列强对抗的可能。但唯有在机械航天器这一领域,俄国人反而具有绝对的优势。1625年,波斯萨法维王朝(The Safavid Dynasty)统治者阿巴斯大帝(Abbas the Great)从奥斯曼手中夺取了格鲁吉亚,为了与北方的俄国交好,他将当地出土的一系列机械教文物赠与了这个新崛起的东欧强权。东方正教会的神甫们接收了许多可能来自机械教帝国、Amoni城邦或是阿拉伯机械帝国的机械造物。但最令人困惑的则是一个由巨大铝制骨架[[footnote]]实际上俄国人直到克里米亚战争结束后才了解到这种新元素的存在。[[/footnote]]、居住舱与发动机组成的未知结构。直到1783年,格鲁吉亚向俄罗斯臣服后,一位破碎教会银匠在高加索山中的一处古老的废弃机械教教堂里发现了另一半部分,人们才了解到它的实质——一艘由机械教帝国制造的飞艇。在数千年的风吹雨打下,飞艇的蒙皮已经彻底消散,但由金属打造的舰体结构则大体完整地保留了下来。后世的人们这艘飞艇的坠毁进行了许多的推测,考虑到其上的腐蚀痕迹与某些欲肉教法术造成的效果如出一辙,学界普遍认为它可能是在机械教帝国与Adí-üm帝国的战争中被高加索的古欲肉教王国所击落。 俄国神甫们成功修复了这一庞然大物,1799年,舰长三百余米、能以八十千米每小时的航速在天空遨游的“叶卡捷琳娜号”空艇在察里津首次升空。虽然无法制造同等大小的空艇,但通过逆向研究,俄国掌握了制造舰长在一百米内的小型空艇的技术。在接下来的半个世纪内,俄军组建了一支庞大的空艇部队,包括十五艘舰长在五十米以上能够承担远距离运输和轰炸任务多功能空艇与四十余艘主要作为侦查与战术轰炸的快速空艇。 虽然西欧诸国在第二次工业革命中研发了“神之鹰隼“等一系列小型快速机械航天器,但破碎教会神甫们仍可以通过将信鸽等鸟类暴露在“[[[https://scp-wiki-cn.wikidot.com/scp-217|神之脓]]]”的作用下以达到同样的效果。 总之,俄军在空中力量方面有着对于联军的压倒性优势。因此,组建一条由俄国本土通往塞瓦斯托波尔的空中生命线成为了支援守城方的合理方案。 11月的第二个星期,巨大的暴风雨席卷了黑海北岸,联军侦查用的神之鹰隼与机械信鸽根本无法在风雨中飞行,降雨打湿了攻城重炮的火药,前线陷入了反常的沉寂中。联军的军营未能在风雨中坚持多久,士兵们只能躲在堑壕或是土木工事中抱团取暖。而在海面上,情况则更加严重,英军蒸汽机船“亲王号”(Prince)在巨大的风浪下径直撞上了“新朴茨茅斯港”,连带着撞断了港口与巴拉克拉瓦之间的货运廊桥,导致数台差分机与蒸汽自动机滑入海中。船只很快沉没,乘载的四万套冬服与近一千万来复枪子弹全部损失。法军战列舰“亨利四号”(Henri Quatre)和蒸汽机船“冥王星号”(Pluton)也相继沉没,远在塞瓦斯托波尔的俄国水兵甚至在海滩上发现了成箱被冲上海岸的法国食品。 与此同时,在塞瓦斯托波尔城的地下掩体中,沙皇先知隐修会的奇术师向在亚速海旁的俄军传递了他们对于天气情况的预测:在接下来的数天内,将会出现一个持续数小时的窗口期,在此期间风雨将大幅度减小,而“叶卡捷琳娜号”这样的大型空艇便可以穿越外层的暴风雨抵达城中。机不可失,东方破碎教会立即组织了一支由宗教狂热者和技术神甫构成的支援部队登船待命,不少巴尔干斯拉夫人流亡者也参与了这趟注定有去无回的行动,一同装船的还有城中急缺的药品、弹药与战争机械。11月19日,“叶卡捷琳娜号”在顿河畔的罗斯托夫城最后一次补充补给,随后便向着克里米亚半岛前进。 11月20日上午9时,笼罩黑海海岸的暴风雨逐渐减弱。城外的联军士兵开始走出掩体修补被雨水浸泡的土木工事,人们四处议论着俄军可能借着恶劣天气渗透联军阵地的传言,因此,几乎没有人注意到一个庞然巨物正从东方穿越云层,驶入塞瓦斯托波尔城。“它笼罩了半个天空”一位俄军士兵回忆到“当这艘空艇出现在天空中时,城中的居民几乎如潮水般涌入街边的教堂里,他们将此视为真正的神迹。”在城中居民的欢呼声中,“叶卡捷琳娜”号开始缓缓下降。约在半小时后,它停泊在中央广场上方五十米处,并开始通过绳索卸下破碎教会在其上加装的数个额外吊舱,他们随后就将被就地拆卸,用于加固城墙与外围防御工事。转运物资的过程持续了数个小时,在卸下所有货物后,人们将“叶卡捷琳娜”号上的舰炮拆下,以替换在前几日炮击下损失的火炮。 “叶卡捷琳娜”号此行带来的不只有城中所需的物资,还有一项被认为足以扭转局势的圣物——数十箱“神之脓”样本。这些机械教帝国时代所遗留下来的未知病毒能够将被感染生物的有机部分转化为机械,这也是破碎教会唯一认可的生物机械化手段。一同前来的银匠亚历山大认为,如果俄军意图在接下来的围城战中以弱势兵力对抗朱阿夫部队等联军步兵,那么唯一可能的途径就是用“[[[https://scp-wiki-cn.wikidot.com/scp-217|神之脓]]]”对城中所有适龄人口进行转化,即使在宗教层面这样的大规模转化无异于叛教。参与这次运输行动的宗教狂热者们已在路途中完成了接种,只需三到五日,他们就将成为在各种方面都不亚于朱阿夫的精锐士兵。迄今为止,我们仍未能了解留守城中的俄军将领花了多长时间才做出了决定,但总之,当联军最终攻陷塞瓦斯托波尔要塞时,城中已经找不到任何一个由血肉构成的生物了。 放下所有所需货物后,这艘庞然巨物再度启航,穿越愈发猛烈的暴风雨,回到顿河入海口附近,而城外的联军对此一无所知。“叶卡捷琳娜”号的到来极大地鼓舞了城中居民的士气,一名俄军士兵甚至在给朋友的信中写到:“如果这样的运输保持每周一次的频率,那么塞瓦斯托波尔将能够坚守到末日审判来临。” 11月下旬,克里米亚半岛附近的风暴开始消散,历经一周多暴雨洗刷的联军阵地一片混乱,从巴拉克拉瓦到塞瓦斯托波尔高地的土路一片泥泞,联军不得不征用数个骑兵旅的马匹用于陷进泥潭的蒸汽自行机和陆行舰拖到前线。与士气低落的士兵们不同,军官们想当然的认为物资不足的俄国人所面对的情况只会比己方更糟,因此准备继续此前因风暴停止的炮击行动。从不列颠本岛运来的重型迫击炮和曲射火力已经就位,正教神甫们也完成了对于弹道差分机的校准与调试。11月27日清晨,万里无云,在城墙上值守的俄军哨兵突然发现上百只“神之鹰隼”出现在地平线彼端。起初,人们误以为这些小型飞行器只是用于摧毁俄军火炮的反炮兵火力,因此士兵们三五成群地拿着滑膛枪站在炮台附近,准备防御“神之鹰隼”的自杀式攻击。但这次他们猜错了,联军的机械鸟们仅仅是在高空盘旋,然后飞速略过整条俄军战线。一些反应过来的俄军老兵开始使用此前缴获的米涅来复枪向空中射击,但联军的目的已经达到。一只“神之鹰隼”逃脱了俄军的火力网,向城外的联军炮台飞去。几分钟后,炮兵计算机就会通过其上携带的胶卷与晶片推算出俄军所有的露天火力点位置。如他们所料,很快,重型迫击炮和臼炮的炮弹如雨点般落在俄军棱堡上。“在第四棱堡内,”俄军中尉巴里亚京斯基回忆道,“景象骇人,损坏严重,一整支炮兵队都被榴弹炮火打倒了,担架队正在运走死伤者,但依然有成堆的人躺在那里。一位刚从前线扯下来的军官向我走来,但他没有眼,也没有脸,因为他的五官都被一片模糊的血肉覆盖了。”有些俄军炮兵小组还想使用火炮进行反击,然而等待他们的将是更为密集的弹雨。法兰西星象宪兵队(La Gendastrerie Nationale Française)的奇术师们时刻不停地将俄军炮弹所造成的空间EVE流扰动输入前线的分析机中,通过大量的数学运算反向确定敌军火炮的位置。随后,这些数据将被传回前线的弹道差分机中,这种简易的“反炮兵雷达”将会给俄军造成巨大的杀伤。密集的炮击持续了数个小时才停止,紧接着的则是数千名联军士兵的如潮水般的冲锋。联军的军官们简单地认为要塞内的俄军已经全数死于猛烈的炮火打击,然而事实恰恰相反,躲在后方工事中的狂信徒们立刻填补上了战线的空缺部分,这些已经被“神之脓”彻底转化的机械体们拥有着力量与速度上的绝对优势,普通的刺刀与马刀甚至不能穿透他们被坚硬金属蒙皮所替代的外层皮肤。双方陷入了一场极其血腥的白刃战中,联军士兵不得不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对阵那些钢铁造物。这场攻势在几十分钟内就宣告失败了,仅有少部分联军士兵狼狈地逃回了己方战壕。战线彼端的英法军官不得不接受这样一个事实——塞瓦斯托波尔围城战并不是一场可以速胜的战争,他们唯一的策略便是继续加大对于塞瓦斯拖波尔的炮击力度。 历经了联军极为可怖的炮火精度与密度的守军不得不寻找反制的对错,而此前“叶卡捷琳娜”的到来给城中俄军带来了启发:他们开始使用手头的材料制作数十个装有简易吊篮的小型热气球,用缆绳将其固定在指定的位置。守军将城中所有缴获来的米涅来复枪和高压蒸汽气枪聚集在一起,并派遣前线混乱下来的老兵与完成机械改造的居民们登上吊篮。这些敢死队员们将在数百米的高空使用手中的远程火力尽力射杀飞抵塞瓦斯托波尔上空的联军侦查机械鸟,有些时候,也会有炮兵侦查员登上边缘的防空气球,将视野内的联军动向汇报给地面。这一任务的伤亡率并不低,灵活的“神之鹰隼”可以轻松地切断将防空气球与地面连接的缆绳,或是携带一定量的炸药对极为明飞抵防空气球进行自杀式攻击。但毫无疑问,俄军的这一措施很明显地影响了联军对于城中的侦查任务的效率。每一次,联军只能获得漫长战线中一小段的俄军部署,而其余战线的炮兵火力只能对着此前情报中火力点的位置进行压制。 随着冬季的到来,“叶卡捷琳娜”失去了暴风雨的掩护,而正教神甫们也并不愿意冒着损失这艘珍贵圣物被联军击毁的风险执行任务。因此,12月19日,一艘舰长76米的中型空艇“三圣徒”号被选定执行下一次的运输任务。数十名俄军军官与教会神甫登上了吊舱,然后是与上次一样的炮弹、机油与煤炭。“三圣徒”号本身的数个吊舱根本不足以承载如此多的物资,神甫们在舰体上加装了数个额外吊舱,使其看起来极为臃肿。 这将是一次全程暴露在联军视野下的运输行动,“三圣徒”号必须顶着海量机械鸟的自杀式袭击与潜在的防空火力试向塞瓦斯托波尔,并在任务完成后穿越亚速海回到罗斯托夫,12月23日,联军步兵第一次发现了这个在天际缓慢前进的庞然大物,“我们此前完全没有听说过这种东西,当它出现在我们头顶上时,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地冲进战壕和土木工事中, ”一位英军军官回忆到。前线的正教会与卡诺派神甫们开始尝试使用携带炸药的“神之鹰隼”向飞艇的金属蒙皮上撞去,但效果甚微,空艇的气囊位于支撑外层蒙皮的铝制框架保护之下,很难被摧毁。随着“三圣徒”号越来越接近塞瓦斯托波尔城,它也在逐渐成为整个联军的焦点。与此同时,城中的居民们也紧张地观看着远处的交火。更多的自杀式航空器被派去跟随这这座庞然大物,操作员们很快发现与其攻击空艇的蒙皮,不如锁定那些环绕在主结构外的吊舱们。很快,俄军就遇到任务中的第一其伤亡,有四只“神之鹰隼”在十几分钟的伴飞后,先后撞击了位于飞艇后部的小型吊舱。吊舱的舷窗在三次爆炸后彻底碎裂,一只机械鸟在室内爆炸,东方破碎教会银匠、空艇远征任务指挥者亚历山大瞬间死亡。 损失了数个吊舱的“三圣徒”号拖着黑烟降落(或者说迫降)在了塞瓦斯托波尔城,经过神甫们的确认,这艘伤痕累累的空艇已经很难再次启航,且就算能够起飞,它也无法在联军的防空火力下坚持到俄军控制区。正如上次一样,人们拆卸了空艇上所有具有使用价值的部分,让它彻底与塞瓦斯托波尔城融为一体。 此后的空艇运输任务便改为由更加灵活的小型空艇承担,这些高速飞行器成功进行了数次小规模人员和物资运输。但联军“神之鹰隼”操作员很快就找到了对策,这些缺少防护的航天器完全成为了自杀式机械鸟的活靶子,巴黎的制造中心迅速制造了一批牺牲速度、灵活性与操作性,但载弹量更大、造价更为便宜的“神之鹰隼”专门用于对于诸如飞艇的空中慢速目标[[footnote]]相较于“神之鹰隼”这些小型高速航天器来说。[[/footnote]]。在1855年2月之后,由于极高的伤亡率,这种自杀式的军事任务逐渐宣告停止。 [[div class="mz-hr hr-contract hr-solid" ]] ------ [[/div]] [[=]] + 第十章:地下战争 [[/=]] 在冬季的几个月里,围困战进入了一段平静时期,因为双方都在集中力量加固自己的防御工事。寒冷的冬季使得双方都无力发动大规模的地面攻势,在俄军的空艇运输行动停止后,双方的战场转向了一个全新的领域——地下。 1825年,法裔工程师布鲁内尔发明了钻挖式隧道技术。同年,英国人就开始尝试在伦敦的泰晤士河下修建地下隧道,这也成为了世界上第一个在地面可见河流之下的地下工程。最早的隧道工程单纯由人力进行,矿工们会一边向前掘进一边加固身后的隧道,并将挖掘出的土方运送到地面上。1830年,齿轮正教制造了第一台由蒸汽机提供动力的盾构机,所产生的大量蒸汽将充满整个隧道,工人们不得不佩戴着全套的防护服与防毒面具在高温下操作机械。随后,如何解决盾构机在掘进过程中的废气问题就成为了地下工程的关键。在英国人苦苦修改排气系统的同时,1855年,法国新破碎教会卡诺派成功制造了一台完全由机械自主操作的无人盾构机系统,这标志着西欧大都市“向地心进军运动(Downward movement)”的开始。这一运动的标志性成功就是由艾菲尔建筑设计院(Architectural design Institute of Eiffel)与帝国建筑公司(Imperial Construction Company )承建的“[[[https://scp-wiki-cn.wikidot.com/scp-1678|镜像伦敦]]]”项目。这座坐落于伦敦地下10km除的地下城市几乎是帝国首都伦敦的完美复制品,齿轮正教将其变为了自己的乌托邦实验场,机械警卫和机械鸟负责检查所有可能的犯罪行为,并自动维持城市的运转。 现在,摆在英军面前的是一座巨大的地面要塞城市,事实已经证明,日复一日的炮击并不能摧毁俄罗斯人精密的防御系统。但地下则不一样了,克里米亚地区的土质并不适合大规模地下土木作业,所以俄国人并不能像在维也纳一样,在城市下方提前修筑一系列隧道以阻挡敌人的地下攻势。而英军在此则有相当的技术优势,西欧列强成熟的自动化盾构机系使他们可以在复杂的地质环境下修筑一系列直通塞瓦斯托波尔堡垒或城内的隧道,从而彻底瓦解守军的防御计划。 在持续炮击的同时,联军制定了并行的三个计划:在塞瓦斯托波尔南侧进行小规模土木掘进,继而在俄军阵地下放置大量炸药,摧毁俄军的在南侧的防御,而联军步兵便可以进入城中;从联军外围阵地为起点,修筑一系列通往城内各关键地区的隧道,并朱阿夫与冷溪步兵团等精锐步兵沿着隧道进入城中,从内部摧毁塞瓦斯托波尔的防御;最后一个方案则是由参与围攻的卡诺派神甫们所提供,法兰西星象宪兵队的奇术师们在围攻开始之初就侦测到了黑海地下频发的“地脉共鸣”现象[[footnote]]一种由地球产生的大规模EVE粒子定向移动现象,尚不明确其具体原理。[[/footnote]],如果联军能够在塞瓦斯托波尔城下建造一台能够引导附近地脉的奇术性机械,那么他们就能够借此摧毁整座塞瓦斯托波尔城,同时也能够直接震慑圣彼得堡的俄国统治者们。很快,数百台自动化盾构机就从西欧的一系列铸造中心运抵“新朴茨茅斯港”,联军将这些地下行动视为他们的最高机密,一切都在隐秘中进行。 但这不过是联军指挥官的一厢情愿罢了,塞瓦斯托波尔城中的沙皇先知隐修会成员立即感知到了联军盾构机对城市地下奇术场域的影响。但俄国人完全无法判断出联军真正的战略意图,在他们看来,整条战线上每个地区都有几条隧道正在修筑中。在此之前,上一次大规模使用地下土木作业的攻城战是1683年的维也纳之围,阿赫兄弟会的成员成功将大量炸药放置在维也纳城墙下,但在引爆前夕,波兰军队的到来迫使奥斯曼军队全面撤退,这场声势浩大的土木作业就这样草草告终。城中的俄军将领们普遍认为,联军的计划将会是通过在塞瓦斯托波尔周围的数个棱堡下安装炸药,从而迫使俄军撤入城中,依托城墙的最后防线进行抵抗。但同时无法解释的是,为什么联军同样修筑了数十条直通塞瓦斯托波尔城正下方的隧道。最终结果是,守城方选择暂时忽视那些他们现在没有精力也没有资源去解决的地下隧道,而主要面对那些通往城外棱堡或是城中的土木工事。 一支完全由被“神之脓”转化的机械体所组成的特别部队被派往附近的棱堡中,他们将在奇术师的引导下,挖掘一条直接通向联军隧道的小型通道,并通过向其中释放“神之卵”干扰敌人的土木作业。人们至今仍未知道“神之卵”这一可怖造物是如何被发明或者说被发现的,当“神之脓”感染那些刚刚死去的尸体时,转化产物有一定概率将直接失去被转化物原有的形态,而向中心“坍塌”城一团由齿轮、气缸、发条等各种机械结构组成的类球体。这些特殊产物具有与其他被转化物完全不同的性质——对一切有机生物的极端仇恨,当这些“神之卵”成型后,他们将自动寻找离自己最近的有机生物,并对其发动不顾一切都野蛮攻击。这也是为什么破碎教会一直坚信“神之脓”是来自于破碎之神本身的造物,“神之卵”所表现出的极端攻击性恰恰与圣言中的预言完全相符。 早已被“神之脓”完全转化的俄军士兵并不惧怕与这些时刻运作不停的机械类球体产物共处,这也许是因为他们的身体已经不存在任何的有机部分。在这场地下攻防战中,“神之卵”对联军士兵们造成了极大的杀伤。“先是从头顶或者什么地方传来的微弱响动,然后你就能意识到有什么东西正在快速接近。这声音会越来越响,越来越近,随后在某一瞬间,如果你有幸走在一条灯火通明的隧道里,你就能看到一团由各种机械‘粘合’而成的造物从墙壁上冲出。几秒钟后,这团蠕动的机械产物就会碾碎你的同伴,脑浆、内脏和碎肉均匀的分布在机械的空隙中,警告着所有敢与之对抗的敌人。”一位执行推进任务的朱阿夫士兵回忆到。特别地,“神之卵”似乎并不会攻击经过大范围机械改造的朱阿夫士兵们,对于敌人的攻击次序似乎也会受到新机械教会机械植入物的影响。 双方在地下的博弈持续了数个月,在1855年的前六个月中,战争几乎成为了同一种情景的固定重复:地上,联军日复一日地炮击塞瓦斯托波尔,俄军则派出小规模的机械体敢死队携带着“神之卵”尝试渗透联军堑壕,这些行动大多数均以失败告终,但联军的炮击同样未能取得什么结果;地下,联军则派出朱阿夫部队缓慢地推进着地下攻势的进度,有时也会集结其一些土耳其士兵或是俄军战俘作为引诱“神之卵”的诱饵,朱阿夫士兵和星象宪兵队的奇术师们将用各种手段迅速消灭坠入隧道的可怖造物们;而在棱堡地下,携带着改进型希腊火的俄军士兵将会亲自掘进到联军隧道中,消灭在后方无人保护的神甫,再用爆破物摧毁地下的差分机与盾构机,这些意外很快就会被由西欧运来的新替代品所填补,包括人员在内。 联军的前两个计划在俄军的不断袭扰下进展缓慢,但卡诺派盾构机所挖掘的隧道由于地处地脉活跃地区,起造成的那些EVE粒子扰动在地脉扰动下显得微不足道。因此,卡诺派神甫们成功地在塞瓦斯托波尔市中心正下方数百米的深度完成了预定设备的建造。9月8日,隧道内的奇术性机械第一次试启动。神甫们特意选定了一个“地脉共鸣”现象处于低迷期的时段进行实验,然而,整场战争中的种种意外一样,这场战争的结束也建立在一个意外之上——卡诺派神甫们在预测地脉活动时出现了致命的疏忽,浩大的EVE粒子流瞬间随着地下机械的引导喷涌而出。几乎是在同一刻,联军与俄军在此前近一年内所凿出的土木工事在巨大能量的运作下悉数坍塌,数千名双方士兵就此埋葬在克里米亚半岛黑暗蔽塞的地下空间中。一场约在八级左右的地震开始以塞瓦斯托波尔为中心向外传播,不远处的“新朴茨茅斯港”在几秒内便向外偏移,就连黑海南岸的君士坦丁堡也感受到了强烈的震感。在外围守卫塞瓦斯托波尔的几座棱堡本就经受了联军长达一年多的炮击,如今这些数十年前便屹立于此的老将再也没能坚持住,尽数向下坍塌。 当驻扎在城市外围的联军士兵在一周后进入城市时,人们都被这里饱受蹂躏的景象惊呆了。到处都是散落的建筑残骸与机械体的残肢断臂,几乎所有的墙壁都已被摧毁,整座城市中找不到任何还具有房顶的建筑。城中央的工业教堂成功撑住了联军一年多的炮击,却在最后来自地下的攻势中轰然崩溃。托马斯·巴扎德写到:“在城里最秀美的街道上,有一座精致的古典主义建筑,据说是一座教堂,完全用石头砌成,采用了雅典帕特农神庙的风格。一些巨大的石柱几乎被打成了碎片。进入这座建筑后,我们发现有一颗炮弹曾从屋顶穿入,在地面爆炸,把内部都炸成了碎片。当我们把目光从这里转开时,却看到紧挨着教堂的是一座郁郁葱葱、枝繁叶茂、一片祥和的花园。” 对军队来说,占领塞瓦斯托波尔是偷抢东西的好时机。侥幸在一年多的围城中活下来的联军士兵尽情在残垣断壁中寻找人们留下来的财物。抢不到财物的士兵们则沉醉于酒精之后,人们拿着军营中找到的白酒肆意狂欢,就连宗教指令和军事法庭也无法制止军纪的崩溃。 很明显,无论是俄军还是联军,双方都没有毅力也没有能力接着打下去了。在英法的外交攻势之下,奥地利、瑞典等国均有倒向伦敦与巴黎的趋势。新登基的亚历山大二世沙皇最终接受了由奥地利转达的西方联盟和平条约。1856年2月25日,这场持续两年的、自拿破仑战争以来十九世纪中最为血腥、参战国家最多的“第零次世界大战”就这样草草划上了句号。在双方最终签订的《巴黎条约》中,多瑙河流域的两公国在名义上仍然归属于奥斯曼帝国,俄国割让比萨拉比亚给摩尔达维亚公国;高门与西方列强共同承担保护奥斯曼治下非穆斯林教徒的权利;对于俄国人来说,最耻辱的便是第十一条,宣布黑海为中立地区,俄军无法在自己的南方海岸线上建立军港和军火库;而作为战争起因的圣械教堂则在各方的协调之下回归原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俄国确实达成了他们的目标。 [[div class="mz-hr hr-contract hr-solid" ]] ------ [[/div]] [[=]] + 尾声:神必完整,那凡人呢? [[/=]] 毫无疑问,尽管克里米亚战争并没有让欧洲版图发生什么大的变化,但这场战争深刻地影响了欧亚大陆此后的政治、军事与宗教局势。其实质上结束了欧洲自拿破仑战争后形成的维也纳体系下奥地利-俄罗斯掌握欧洲的局面,为意大利、罗马尼亚、德意志帝国等新兴民族国家的出现铺平了道路。 对于英法等西欧列强来说,克里米亚战争仅仅只能算是一场皮洛士式的胜利(Pyrrhic victory)。虽然联军成功迫使俄罗斯人退出了黑海,并在俄国铁骑前挽救了摇摇欲坠的奥斯曼帝国。然而,从战败中恢复过来的俄国很快在数年后向《巴黎和约》发起了挑战,沙皇利用了比萨拉比亚前线一些未确定的边界问题作为重返多瑙河的借口。在战争结束几年后,俄军士兵再次占领了瓦拉几亚和摩尔达维亚两公国。1877年4月,完成了初步现代化改革的俄军在宗教狂热情绪的支持下,很快便击穿了土耳其军的防线,一路进军至君士坦丁堡城下。由于受到新崛起的中欧强权德意志帝国的威胁,英法等西欧列强做出了让步,俄国人得以一雪二十年前克里米亚战争之耻。摧毁黑海舰队并没有如英国人所设想的那样迫使俄国退出中亚的大博弈。双方最终以波斯沙阿国为缓冲区,瓜分了内亚地区。 克里米亚战争中俄军糟糕的表现使得亚历山大二世沙皇对宫廷内的东方破碎教会狂热者与泛斯拉夫主义者大失所望,转而全面支持教会内部的西化派们。乍看起来,这不过是破碎教会内部的权力更替;实际上,圣彼得堡已经将注意力转向了破碎教会之外。在战争中表现出色的沙皇先知隐修会显然更能得到亚历山大二世的青睐,在他接下来执政的数十年中,流向这个广泛研究各种异常技术而非向破碎教会那样保守的国家机构的资源越来越多。然而,当时的沙皇所不知道的是,这个此前一直被冷落的组织早已受到俄国境内暗中发展的原欲肉教派的影响。直到后来,沙皇尼古拉二世登基后,出身先知隐修会的“妖僧”格里高利·叶菲莫维奇·拉斯普京(Grigori Efimovich Rasputin)掌握大权。在这位曾经沿袭原欲肉教秘法的神秘主义者的影响下,一战时期的沙皇俄国几乎完全被原欲肉教会所控制。逐渐衰落的东方破碎教会也在一战前走向了分裂,对西化改革彻底无望的激进派们聚集在布尔什维克成员、未来主义者波格丹诺夫旗下,形被称为波格丹诺夫派;仍然醉心于东方教会一统之梦的保守派最终选择与臭名昭著的黑色百人团(Black Hundreds)合作,双方将在日后的俄国内战中厮杀数年之久。而俄国原欲肉教会崛起对世界局势影响最深的便是从俄国内战一直延续到千禧年前后的“西伯利亚-阿拉斯加战争(Siberia-alaska War)”[[footnote]]即北太平洋战争(North Pacific War)。1918年,一位未知的沙皇先知隐修会成员兼欲肉教祭司在贝加尔湖畔召唤了所谓的[[[https://scp-wiki-cn.wikidot.com/scp-610|“憎恶之血肉”]]]。随后,这股肉潮便开始向东西南北各个方向扩散,部分血肉孢子甚至随风飘至了白令海峡彼端的阿拉斯加地区,在战争的白热化阶段,欲肉生物的活动范围波及整个北太平洋地区。[[/footnote]]。 而对于破碎之神教会本身来说,克里米亚战争几乎断绝了东西、新旧教会间任何再度和解的可能。正如破碎教会在俄国的失势,新机械教会也在克里米亚战争后走向了衰落。在法国,几乎不承认任何圣言的卡诺派教会愈发壮大,老人们发现新一代教徒越来越忽视新破碎教会本就不多的宗教仪式青年人普遍选择跟随这些更像是科学家而非教徒的泛神论者们。1866年,著名的革命者路易·奥古斯特·布朗基(Louis-Auguste Blanqui)在巴黎与数百名不满于卡诺派的激进派教徒(实际上大部分人已经不再承认破碎之神的存在了)成立了“青年卡诺派”协会。这些坚定的无神论与唯物主义者迅速将他们的学说传播到了全国各地,并与大城市中的工人运动建立了联系,在新破碎教会的资本压抑下的底层市民很快接受这种激进的学说。 实际上,卡诺派这种在他国看来纯粹是“异端邪说”的崛起便足以看出破碎之神教会内在的矛盾。这个成长在法兰西革命战争中的新教派继承了许多共和主义与民族主义的特征——人们以“公民”而非“教友”称呼彼此;用“特派员”和“议员”称呼神甫们;用红蓝白的三色装饰机械臂与自行机……回顾历史,从未有一个宗教能像卡诺派一样如此紧密地与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绑定在一起。其他教派的人们突然发觉:眼前的这些异端们似乎正在成为一种超越宗教本身的新事物,它与宗教一样能够渗透入人们的生活,引导人们的思想,但最大的不同点在于——它们并不需要人们具有信仰,或者说并不需要人们意识到自己具有信仰。那个他们所一手培养的民族国家开始反过来用民族主义与国家认同的“公民宗教”取代宗教在人们心中的地位,而卡诺派不过是这一过程的中间产物。 回顾自机械教帝国灭亡以来破碎之神教会的历史,我们便会发现几乎每一个能在历史的进程中取得一席之地的教派,都将宗教的命运与当时的某个世俗地缘政治强权所捆绑在一起:东方破碎教会与拜占庭和俄罗斯、阿赫兄弟会与奥斯曼、齿轮正教与大英帝国、新破碎教会与法兰西……一方面,宗教的扩张需要足够的军事与政治支持;而另一方面,政权建立统治、构建认同也必须借助于宗教的力量。我们不得不承认,在神启与教义之外,仍有一种被周围的物质与社会所推动的需求,一种被“人间之城”所需要的动力,推动着宗教作为一种意识形态被广泛传播。 [[=]] [[size x-large]]“As above, so below”[[/size]] [[size x-large]]于是一切再度回到那句著名的圣言上—— “破碎的,必有完整之日;而完整的,也必然重归破碎”。[[/siz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