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入星光
2024年6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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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Tuft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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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斯托姆!甜蜜的罗斯托姆! 它的居民走遍了西部遗迹,把它欢乐的故事传颂到各地。罗斯托姆!商人们对它了如指掌,那崩解破碎的石质陀螺仪正源源不断地向太空中流出花岗岩,他们就在那里与那些无需呼吸的居民们交易星之鱼和马戏团的焰火。 罗斯托姆悬停在奇异的轨道上,高悬在太阳系平面之上。它的形状在飘浮的圆环上不停移动、变幻无常,居民们每天都在重新绘制地图。它是谁建造的,没有人知道——可是又有谁在乎呢?它自古以来就已存在,并且还将永远存在,至少直到铁锈穿透钢铁的骨架、石头翻滚着落入黑暗之前会是如此。 城镇的居民是无息者,从几英里外就可以看到他们长长的肢体和脊椎形的头颅,乘着黄金的翅膀在太空站间跳跃。他们是天生精力充沛的杂技演员,每天都带着铬制的鱼叉,坐在自己设计的古怪船舰里朝着星之鱼射击。那些古怪的半破损的船舰,任何凡人用起来都会发疯。但无息者会嘲笑凡人,用一种奇怪、刺耳的哄笑声,嘲笑他们柔软的白色太空服和无用的圆形头盔。 罗斯托姆是永恒的,是去往无处之地的途中某处的一座哨站,停于无所谓国家与时间的空中,那里一切皆为永恒,那里历史已然终结。 ----- 不过,在罗斯托姆,最好的时光是即将成年的日子。 遗迹中的那些小小的天空鱼——天鳟鱼、高鲑鱼——这些什么都不是,只是无息者从天空的废渣里刨出来的残羹冷炙。它们在太空中游弋,无知无觉也无人知晓,小小的心智几乎无法感知到所处的环境已经发生了变化。地球上早已消失的海洋与夜的黑漆——两者之间又究竟有什么实质的区别? 于是它们继续向前游,但每一条又梦着,秘密而遥远地,梦着自己的表亲。梦着那些硕大的利维坦,亦即商人口中的*奥索-马西拉玛*。那天空的巨鱼,硕大无朋而独一无二,没有两条是一模一样的,它们像巨像一样大步越过天空。它们庞大无比,无可想象地庞大,吞咽下恒星、飞掠过星系。 无息者爱它们。几个月就会有一条路过,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就好像罗斯托姆是一个熟悉的航标,是它们的枢纽,像鱼饵一样诱惑着它们。它们从不吃下它的太阳,不过又有哪条鱼会想吃这样一颗半灭的恒星呢?它微弱的红光几乎从不能为这个空间站带来一场黎明。不,它们要吃更大的星星,要消化它们,要在自身腹中的巨大熔炉里将它们焚为灰烬。 恰巧,为了成人,无息者需要证明自己。他们必须证明自己理解了永生的含义、能够承受一切困难,可以随心所欲地重塑自我。 他们必须在一条巨鱼的背上着陆。然后,他们必须朝着太阳跳跃下去。 ----- 参孙很无聊。他坐在一条长长的黑色悬崖的边缘,悬崖则嵌在其中一个圆环的边缘。遗忘在他眼前扭曲着消失,而天空则围绕着罗斯托姆继续着漫长、缓慢的旋转。 他很无聊。他十七岁了!为什么他的生日偏偏要在上一条巨鱼离开三天后才到?他想成年!他想像亚佩、马克和其他所有人那样,在舰船之间来回跳跃,用巨大的鱼叉捕猎梭子鱼。 然而,他还在这里,只能在悬崖边上晃着双腿。他想知道重塑是什么感觉。他经常看见母亲这么做——在夜里落得太远,或被愤怒的天鲨带走,却还是重新在他面前出现,完好无损的样子。她说这疼得要命。可他不相信。 他望着那颗太阳。那不是真正的太阳,和内部世界的那些太阳不一样。那是一个破损的东西,暗红色的,发着怒,每天都在把越来越多的自己朝外喷吐而出。他想离开这里,飞到其他地方,感觉夜晚擦着脸颊掠过,然后潜入比这颗更大的太阳…… 人类,操着他们古怪的语言,穿着奇异的服装,永远无法理解他知道的事情。他会飞,飞得又快又猛,冲入火焰之中!而且他会活下来,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他是参孙,阿玛利亚的儿子,霍尔登的儿子,在他最迅猛的年纪、最机敏灵活的—— 一道闪光。那是什么?他一开始以为是更多的星光,黯淡地反射着尘土和废墟。但随后它动了,产生了形状。它一定还在那么、那么远的地方…… “它来了。”他大声喊叫着,迅速爬起来向家里跑去,“巨鱼来了!” ----- 火炬的光焰明亮。十二名年轻人骄傲地昂首立在陀螺仪边上,周身是咏唱、焰火和盛宴开席。 阿玛利亚很是烦忧。参孙没有在意。 “没关系,妈妈,真的,就——我会没事的!” 阿玛利亚叹了口气。她是一名优秀的渔人,尽力供养着家庭。当然,作为永生者,她也不需要供养太多,但这是原则问题。 她把他的头脊抚平到脑后,微笑了一下。“你知道你不是//一定//要这么做,是吧?”但参孙只是含着怒瞪了她一眼。 很快,十二个人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来到陀螺仪边缘。参孙看着这排人。队伍里有阿亚,面容沉静而坚毅;科马克,大汗淋漓地悄悄咬着嘴唇,和往常一样作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霍施坦因,伸展着手臂,热切地期待着…… 他转身,向下望去。它就在那儿,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从他们下方游过;明亮的蓝色鱼鳞和大陆一样大,而眼球则是世界的大小。它的鱼鳍在摆动,动作幅度从这里看去很小,可在下方却是巨大。 环绕着巨鱼周身的蓝色光泽是它的大气层,从那无数次航行中收集到的奇异气体。它看着就像一把庞大的匕首,刀锋尖锐的边缘发出怪异的嗡鸣。参孙并不需要空气,但他很高兴大气层在那里。 他深吸一口气。他们估算着,在如此距离之下,要花上五分钟才能降落到鱼的背上。其他人已经开始了。他眯起眼睛,把头脊拂到一边,然后一跃而下。 ----- 在他贯穿大气层时,虚空在他身边一遍又一遍地涌起,大气在他耳边鸣响得灼热。他可以接受这一切。无息者曾跃入过燃烧的火山;他们曾在参宿四与俄瑞斯忒斯之间的狭窄道路上疾驰。他是他们中的一员,今晚也不会让他的祖先们失望。 他靠近时,鱼鳞闪烁着蓝光与红光,不停变幻扭曲着。渐渐地,它们变得庞大、炫目,几乎遮蔽了他的视线。他的世界很快就只剩了一片蓝色的鱼鳞,一开始好像要把自身卷起,随后就变得简单、静止下来。微末的细节开始放大:那是山脊、沟壑、洞穴与山脉。其中一片上生长着有红有黑的苔藓;可以看到小小的动物穿越过溪流。 他换了个姿势,张开双臂、展开滑翔翼,将气流向后推去,向前俯冲而下。他大笑着,渐渐放慢速度,优雅地着陆在冰冷的地面上。 天空黑暗,但有空气——他可能不会去呼吸,但他感觉到了它的存在,脸庞与眼睛上传来的寒意。他发出一声巨大的欢呼,抬头凝望着星空,看它们变幻不息。鱼在游动。 四周的风景满是崎岖不平的岩石和山丘。不时有片片蓝色的鱼鳞跃出,但上面积累的庞大的空间物质已经在各处创造出了峭壁、泥土和植被。一只四耳野兔从岩石后跳了出来,抽了抽鼻子,朝着他走过去,好奇又天真的模样。他笑了,在开阔的地面上躺下,把头枕在野草繁茂的土堆上。 其他人现在也该着陆了;他们远在几块大陆之外,在重鳞叠嶂的彼方。这里可以拼凑出完整的历史。也许他们已经这样做过了。他想到了罗斯托姆的马赛克,它们鲜艳的颜色和古怪的形状。带着黄色帽子的人,对称而宽敞的厅堂。没有人真正在意究竟是谁制造了它们,但有时候,在黑夜之中,会有人开始好奇。会有人轻声低语…… 他叹息一声,低头靠着土堆,开始做梦。 ----- 梦是蓝色的。一切都是蓝色的。参孙从未见过海洋,但他在海中游着,让海水冲刷着自己,感觉到了它的全部。一切都是蓝色的、冻结的,海浪在上方温柔地拍打。他让手臂伸开,身体下坠,缓慢地沉入黑暗中去。 一条鱼,蓝金相间,在他身边游过。他想抓住他,但没能如愿。它说话了。 “你为什么想跳到太阳中去?” 参孙不太确定。“因为我们都这样做。我们跃入太阳,然后重获新生。”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见过这种事情发生。我见过我的朋友们,还有我的母亲,一次又一次地再造自我。” “你又怎么知道他们仍然是你的朋友?你怎么知道那还是你的母亲?” 参孙没有回答。日光此时感觉更遥远了。 那条鱼在他面前盘旋,双眼反复扫视,直直地盯着他。“我记得你的城市。我记得它的一切。” 水面突然分开,参孙再次见到了罗斯托姆,完整而美丽。它覆盖着一千种颜色,船舰在那里来来往往,快速而自由地旋转着。一个巨大的黑色雕塑悬挂在它的上方,形状是星星的样子。 “我记得帝国,那个曾经存在的国家。我记得它雄伟的宫殿,悬挂在空中最大的星星之上。我记得皇帝最宠爱的仆从,记得贸易中心,记得我兄弟们度过的漫漫长夜,记得就连我们也要跪倒在他的脚下的时候。” “我记得叛乱。我记得王国的陷落,燃烧的船舰和红黑色的十字军。我记得仆从起义的口号,每个人都宣誓他们宁愿跃入太阳都不要继续被奴役。我记得……” 可是没有用。鱼尖叫了一声,图像消散了,漆黑的海水再度环绕着参孙,一遍又一遍地涌上,支配着他,穿透了他的皮肤、他的骨骼、他的心脏—— ----- 参孙醒来。他不记得梦了。那条大鱼在咆哮,那声音能燃烧天空,将土地从他身下掀起。鱼鳞上的斑纹闪烁着紫色和深红色的光芒。 上方悬着太阳,它燃尽一半的红色火焰烘烤着苔藓和草坪。野兔不见了,躲进了某个黑暗的峡谷。但参孙是无息者,他不在意热量,尽管它烤焦了他的肉体,撕裂了他的皮肤。 他想知道这样会不会疼。他想知道这样会有多疼。他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瓦解,看见它再度变得完整,在光明中、在黑暗里扭曲、旋转。 他是个渺小的存在,有着翅膀、脊骨和漆黑的双眼,抬头盯住那火焰。他想知道,朦胧地怀疑着,回来的会是他还是别的什么东西。不同的什么东西。 鱼的吼叫声让他全身颤抖。太阳很快就要过去了。若是错失了这次,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他紧紧握住拳头,向上望了望,踌躇着。 他感觉自己向前跃去,但再也不能想起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