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铁之国的爱丽丝
2024年6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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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user Mercuresphere]] feat. [[*user two cat]]
如果您喜欢我的风格的话,欢迎您来我的[[[mercuresphere|作者页]]]看看我的其他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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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激战都是想象中进行的,而那恰恰是我们的战场。我们在那里获胜,在那里毁灭。”//
//——村上春树《青蛙君救东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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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如今仿佛对着镜子观看,模糊不清」**
**——圣经·哥林多前书 1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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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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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形体而无限延伸的墙壁是在不知不觉当中将玛莉卡包围住的。一切开始于十几年前,玛莉卡作为有着红色眼瞳的孩子而出生,她的母亲在生她的过程中难产而死,而她的父亲则完全不知道姓甚名谁。种种迹象都表明:她是与常人不同的,甚至可能有着某种神力。在一场决定了她命运的,关于她到底是善类还是灾星的占卜之后,村民们得出了结论:玛莉卡是被神明祝福的巫女。
于是她得到了与实际情况不匹配的优待,仅仅只是有这么一双红色的眼睛,就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得到人们的礼遇,无论哪个节日都能收到人们送来的礼物。
“我是被包围在温情脉脉的好心当中的吧,村里的大家都喜欢我。”
她有时候觉得自己理应这么想的。可是她却不由抑制地在想另一件事情。
“为什么一想到那场我没有任何记忆的占卜,我就会吓得直冒冷汗呢?要是当初的占卜结果是,我是村庄的灾星,那现在的我会怎么样?”
答案是很明显的。她曾经去村子后面的废铁山看过,在那里面,她看到了一些让她觉得与自己很像的碎片。那里面似乎有着一只红色的眼睛。
那天晚上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记了日记。
“他们喜欢的并不是我这个人,而是我有着红色眼睛的性质。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已经厌烦完全没有任何神力,完全没有任何特别之处的我了。也许只要他们认为我没有价值了,我就会被抛弃掉。我最好真的能做出什么奇迹。”
写完之后,她把刚写下文字的纸撕了下来,扔进蜡烛的火焰里,看着那张纸慢慢变成灰烬,随后又把灰烬收集了起来兑着水喝了下去。她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有一个想法:不能让别人看到自己写的东西,太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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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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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着整齐的步伐,一伙穿着帅气服装的大人从没人见过的王都来到了村子。他们并不骑马,而是骑着铁管与轮子构成的巨兽。全村的孩子们都为这不出意外只能看到一次的景象而欢呼雀跃着。而大人们只能在孩子们身后皱着眉头,矮着身听着旅行者们带来的消息:关于王都那里看不见听不着的战争,以及从村庄拿走什么又在村庄抛下什么的事务。玛莉卡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看到了被他们推出来的一头巨兽,在那巨兽的头部赫然是一只暗淡的红色眼睛。她的脑子里响过嗡的一声。它和我是一样的,一定是这样。
那天晚上她睡得很不安稳,她反复梦见着红色的眼睛从兽群中被挑拣出来,抬得很高很高,之后坠落下去,摔成碎片。有时是悬崖有时是河边,但不管是在哪里,变成碎片的它们都会汇聚到某处。她从不安的梦境当中睁开双眼,看到了与自己对视着的另一双眼睛,蓝色的,是一位年纪与自己相仿的男孩。
「想去找它对吧?在废铁山的旁边。」
被语言中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支持着,玛莉卡从自己的神社里溜了出来,去找和她一样红瞳的野兽。向它传达的话语似乎不能得到回应,但她仿佛能感受到它和她一样,在心里默默地呻吟着。
哪里不对劲。她向四周看了一下,发现其他野兽的眼睛都能发出光芒,但它的不行。又仔细检查了一下,她发现它的身体两侧都有着血管一样的线,可是其中一根断掉了。
应该就是这个。她跑回神社拿了胶带,把那根断掉的线重新粘了起来,它的眼睛闪烁了一下,和它的同类一样亮了起来,发出了明亮的红色光芒。
“谢谢你。”那野兽似乎终于对自己说出了话语。她笑了出来,眼睛旁边闪烁着泪花。
不久之后,旅行者们再次骑上巨兽离开了村子,给村子留下了哭着向爸妈要和旅行者们一样银灰色的什么作为宠物的孩子们。其中也不乏哭到眼睛都哭红了的小孩子,漫无目的的小脑瓜们聚集到一起,在可能有五天可能有十几天徒劳无功的寻找之后,他们找到了玛莉卡这里来,央求着巫女小姐为他们也做一个。
对玛莉卡来说,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有人来求自己做些什么。她下意识地想要拒绝的,但合乎礼节的交流方式应该是看着对方的眼睛……?这样想着,她试着把视线调整到为首的男孩子的眼瞳上,蓝色的,身高比自己矮一点。
“是你……?你是谁……不对,那不重要,我什么都做不好的,你们也都知道,别对我怀着什么希望。”
「要先做了才知道吧!旅行者们来的时候,你也帮助过他们啊,你才不是什么都做不到!」
“那如果我帮了你们的话,你们愿意成为我的朋友吗,愿意……时常来这里陪陪我吗?”
“当然愿意啊!”
孩子们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说道。
玛莉卡又一次回到了废铁山上。那废铁山曾经对自己是噩梦一样的存在,可是这次来到废铁山之后,她听到的却是欢迎的声音。起初是一只红色的眼睛在欢迎着自己的到来,随后废铁山上所有的红色似乎都在和自己搭着话。她们,早就被抛弃的,早已死去的她们在关心着自己。
玛莉卡听到一只和自己一样的,只不过稍微大一点的红色眼睛对自己说着,用我的眼睛吧,我来帮你。随后是两个滴着红色液体的车轮加入了帮忙的行列,她最后找到的则是一个有着斑驳的红色喷漆的骨架。玛莉卡把这些部件按照她们对自己说的组合的顺序安装成了和当时那位旅行者骑着的别无二致的巨兽,随后像旅行者们一样坐在上面,转动了一下手柄想要开动。
砰的一声响起,本来就安装得不牢固的机体散开了。玛莉卡被弹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废铁组成的地面上。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锋利的铁片划了好几个口子,好疼,但顾不上这些,她们呢,她们去哪里了,要重新找回来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的她们才行。可是她们在哪里呢……
“你们去了哪里……帮帮我……求你们了……不要抛下我……”
这次得到的回应是来自于山上的每一个角落的。
玛莉卡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血溅到了废铁山的几乎每一个角落,把不知道多少块废铁变成了红色,她们顺着红色构成的轨迹自己说出了回应。让我们和你一起吧。
在她们的指引下,玛莉卡很快就重新找回了机车的四个部件。她的血从身上的口子滴到了机车的骨架上,她听到了骨架对自己说着,我上次没有听到你的声音,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这次我一定可以和她们几个协调好的。玛莉卡微微笑了出来,随后又一次转动了手柄。
那天晚上玛莉卡和那滴着红色液体的机车一起,在孩子们的簇拥和大人们的惊愕之中回到了村子里。在她因为失血过多而晕过去之前,她脸上的最后的表情是满意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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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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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花一点时间才能让玛莉卡习惯起来,被孩子们的委托充满而变得热闹的神社的样子。她不认识的大人们聚集在一起,分成一个大群和一个小群,众多低沉的声音们对展露出了能力的她说着:她习以为常只属于她的神社、给她的礼物和吃的,这一切权益都因村庄陷入危急状态而无法得到保证。稀少的柔和的声音对她说着:如果不为从王都来的那些人造一台发电机的话,村庄里的大人就会被都叫过去;而她有那个能力,村子里的大家都会对她伸出援手;所以,为了我们吧?视线从她头顶流淌下来与她相接,她那刚刚转动起来的心脏开始接收期许,输出她或是他们想要的信号。
不用煤炭的燃烧甚至借助水的推力,玛莉卡所创造的机械里有于此之外的事物正流动。
“怎么样?能跟他们交代吗?”
“动不起来啊,明明看上去结构没什么问题;我们没法理解她造出来的东西。”
踩下发电机的踏板,将无色的河水灌入机器当中,呼出白色的蒸汽,发出轰鸣的叹息与聊表生机的转动;但只有一瞬间,就像玛莉卡自己一样。
“姐姐大人,今天还是失败了吗?”
抱着玩具人偶的女孩子对玛莉卡说着话,灰头土脸的她自己与小人偶上新添的划痕倒映在玛莉卡的眼瞳当中。
“我说了这段时间我会很忙的。……你和她是怎么了?”
“……我明明把她很小心地洗干净了的……可是妈妈说这种铁做的东西根本不应该穿衣服……结果不仅它被扔坏了,衣服也没有了……”
“……好了别哭了。给我。在这里倒上我给你的燃料,然后把螺丝拧紧不要漏出来。”
“谢谢姐姐大人……”
「很难受吧?心里想着“为什么我做了那么多却还是无法被接受”吧?」
听到男孩的声音,玛莉卡转过头迎面对上那个男孩蓝色的视线,像是可以把她心中所想看穿,她些许厌恶这种感觉。
“……我没那么想。你到底知道我的什么事情,你的蓝色眼瞳是怎么回事?”
「继承的我爸爸的眼睛。他对我妈妈描述着大城市里那些让她眼花缭乱的样子:不是弯到会变得直不起来的腰,而是钢筋铁骨不会劳累的机械人偶们劳作在大城市玻璃与窗框的田野当中;只是说着这样的话就可以让她跟他一起离开,把我留在这里了,让我哪怕自称是异乡人的孩子也没人会信。他们虽然离开了我身边,可是我对父母的感受却更加敏锐了。刚才那个孩子,她回去了也不会有勇气直面她妈妈的,而我知道你不想和她一样。」
“……借你吉言。”
已经红到不需要晚霞着色的湖水在废铁山上盘踞转动,被拆成部件的发电机样品沾上了玛莉卡的血,每根螺丝每根轮轴都围绕在她的身边手拉着手跳着欢快的舞蹈。「玛莉卡,玛莉卡,有什么忘掉的事情吗?」一只原本在不知道哪户时间还没有被扰乱的家庭里,作为挂钟的一部分过着恒常不变的生活,而如今被征用到大人们的事业当中成为发电机样品的一部分,用来提醒工人按时检查的报时小鸟一跳一跳来到了玛莉卡旁边,红色的眼瞳与玛莉卡的视线交叠,互相倒映着彼此。
“玛莉卡,玛莉卡,有什么忘掉的事情吗?”
「嗯……玛莉卡,玛莉卡,有什么忘掉的事情吗?」
“玛莉卡,玛莉卡,有什么忘掉的事情吗?”
「玛莉卡大姐头……你是什么意思?我不记得什么,我只是提醒您的报时小鸟啊。」
“不对,我与你忘记了什么,玛莉卡忘记了什么。需要经由提醒而回想起来。”
「时间已经是八点二十分了,名为玛莉卡的少女还没有履行属于她的职责,为发电机做出她应做的事情吗,还是她轻信了男朋友告诉她的他会替她记着的话?她到底知不知道,如果她不履行自己的职责的话,别说男朋友,就连家里人,乃至整个国家都会离她而去呢?」
“……为什么瞒着我。”
「玛莉卡不想知道这些。她不喜欢战争不喜欢电力不喜欢所有大人的事情,只想永远和与她同龄的孩子们玩过家家游戏,只想静静地接受逐渐成为大人的他们与自己渐行渐远。」
“我想知道!想知道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
「每个以玛莉卡的名字诞生在世界上的生命均生来便通晓一切,只要不再遮住眼睛捂住耳朵,把自己装作缄口不言的人们中的一员,就可以从眼瞳的倒影当中看到世界的样子。做出选择吧,玛莉卡。」
张开不再能紧紧握住的手,她看到一对红色的眼球躺在她的手心。「我会平安无事吗?」她听到她自己的声音传来,是从她的手中。闭上眼睛,她感觉到躺在她手心的是一对耳朵,金属做成,可以为她传达那些大人们满怀敌意的恶言;那是她无法听到的,像是赠礼被丢掉时被刺伤的话语。试着在心里捂住耳朵,她感觉到在她手心的事物变重,开始一点一点跳动,从胸中到喉头,感觉由沉重变为苦涩,让她喘不过气来。深吸一口气,又再睁开眼睛,事物的形状重新被固定下来,安躺在她的手中等待她做出选择。
而后,把它们往自己的眼眶里拍去。被无限巨大的事物所挤碎的感觉,在她的心中回荡,什么在她的脸上慢慢流下,可连感知事物颜色的能力也已逐渐变淡消失。最后失去的是自己坚实地踩在地面上的感受。出生于废铁山旁边的村庄,她诞生于此的舞台被从她脚下抽走,坠入没有尽头的纯白,唯一在她面前的是一位小女孩。
她看不见她的样子,听不见她的声音;只知道她名叫玛莉卡,体型比自己稍小,应该有着红色的眼睛,是一位会忍耐的好孩子,受到伤害的时候也会温柔地露出微笑,就像现在这样。「玛莉卡,不要为我们悲伤哦。我们很幸运的没有承受被一次性击碎的痛苦,而是被温柔地用让我们无地自容的眼神和话语,一点点的让我们接受现实,然后才逐渐让我们一点点破碎掉的,我们是被很温柔——不管怎么说都应该视之为幸运——地对待的啊,所以不要为我们悲伤了,微笑出来吧?」
她尽力伸出难以再抬起的手,想要为玛莉卡擦去眼泪,可是触碰到的那一刻,她的眼睛破碎开来从脸上流下。「毕竟再怎么说,我们也已经死了,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嘛……玛莉卡你还活着,我们只希望能尽力帮助你过完一生……以温柔又正常的样子……」裂痕蔓延到她的全身,她尽力露出温柔的微笑,可是胸口里面的什么也破碎开了。血红色的齿轮从她身下流下,然后破碎成无数双不会说话的眼睛。
「为什么!!为什么永远都是我们承受一切而后无声无息地消散!我们没有就这样死去……一切都还没有结束!」
与那些早已破碎的名为玛莉卡的碎片一起,她将双手平举,而后握住。那些血红色的部件再次得到可以说话可以愤怒可以行动的生命,在她周围手牵着手,聚集连缀成一个把只有她一人隔绝起来的外壳。那座她生养于此的废铁山,本应已经在坠落当中静悄悄地与她划出无限遥远的界线;而如今被她用感情所牵引,从虚无当中被重新拉回,坚实的托举起她站立在地面上。而后从本应安静、懂事、不添麻烦地离去的未来中被找回的是血红色的湖水与永远冰冷的天空,把她重新围在舞台的中央。一对蓝色的眼睛从她的头顶垂下,静静看着眼前如同骑士一样的玛莉卡。没有声音和话语,只有眼睛弯曲的幅度昭示着他从某种长久而无形的纠缠当中即将解脱出来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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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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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里的大人们从一如往常的平静睡眠中惊醒,突然发现自我安慰欺瞒一切安好的幻梦已被破开,显露出早已身处其中也早应面对的一地零碎。玛莉卡创造出的那些事物,先是从没有任何知悉和提醒的罢工开始,而后那些代表着先后次序的管道一个一个断开,鲜血从中溅射到每一个零件上。
被认为不知道隐藏了多少秘密的房子被掀翻,哪怕是锅碗瓢盆都沾上了鲜血,像童话一样列出阵形不断地在村子里来回游荡。她们早已无师自通了战争当中最为表层的形式:踏起彰显自己气势的脚步,以此来为自己打气;与做出没有缘由可言的对秩序的背弃,以此来发泄自己的怒火。
而在所有黑色影子的后面,是把自己封闭于铠甲之中的玛莉卡,只是将摊平的双手向中间一合,高喊了一句「玛莉卡不想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情!」,那些本来怎么也不会动的发电机部件就一瞬间解体,而后围绕在她的身边成为一台钢铁巨人,比她穿在身上的第一套铠甲更加坚固,更加光洁地联缀在一起,所有可以反光的绮丽的侧面都只会向着她所在的里面,所有需要沾染鲜血来支持她移动的侧面全部向着外面。头顶蓝色吊灯垂下,静静地映照出她的面容,在镜子的驾驶舱里不断回荡着。
好安心。
「这就是你愿意做的事情吗?」
“你是谁?!不要……不可以脱掉……!”
身穿铠甲,名为玛莉卡的影子从镜子的世界里走了出来,走到玛莉卡的面前,然后把合十的双手向外一推,连缀在一起的铁片就从她的身上脱落。
「有什么不可以的?只有玛莉卡在这里啊,互相坦诚相见不就好了。哦你担心这个蓝色的?那孩子也叫玛莉卡啊,他可能没告诉你,所以没关系的。至于我,我是玛莉卡,特别的玛莉卡。你看。」
她眨了一下眼睛,眼瞳中的血红色褪去,棋盘一样被人用小刀切开皮肤表层的伤痕一点点显露出来扩散到全身;而后她重新睁开眼睛,那些变成碎片的部分重新聚合到她的身体之上。
「或者你不如用‘红瞳巫女’来称呼我。在我之后借用玛莉卡这个名字的人实在太多了,没办法,毕竟我的名字一直被成长为大人的小孩子们流传着呢。」
“所以这一切的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那种能力到底是怎么回事?”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最初的玛莉卡只是一位凡人巫女而已,从来就没有过什么能力。我的经历也很快就能讲完。大人们说要打一场让每家人餐桌上都有面包的战争,我当时的男朋友不知道什么是面包;但是他说我们的村子可以被选中,为战争做出贡献的话我们以后就不用永远在这片离不开的土地上劳作,就可以和王都的那些人一样永远不用弯下腰来,甚至我的红色眼睛也一定会有机会治好。不过我当时想的是,可是我们的村子明明没有被选中啊,他说只要编造不就可以了?我不喜欢不真实,于是我揭穿了他的谎言。大人们起初庆幸村子没有被选中,说我是村子里的英雄。他当时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叹息说我果然会这么选的。不过后来很快就不一样了。被选中了的村子的情况很快大人们就都知道了。不过我自己身边的情况其实还和往常一样;虽然在逐渐减少,但还是有一些人一直在保护着我的。直到战火烧到了我们身边,对面的人们要我们村子为从来没有享受过的特权支付代价的时候,终于没有人会保护我了。我就这样突然众叛亲离的被扔在刑场上,看着我一点点死掉的样子倒映在什么都没有做的他的眼瞳当中。」
“……所以是因为你一直恨着他,才会有这一切吗……?”
「恨没有什么意义,也没有追问的价值。只有我们为没有真实属于过我们的事物付出代价这件事才有追问的价值。」
在玛莉卡的外面,那个安静懂事的小更衣人偶,本应在血液被摔到漏出来之后听话的装作无法活动,来让欺负与苛责她的人失去兴趣;而如今回想起了自己玛莉卡的名字,把鲜血涂抹在身上,质问着少女的母亲:为什么要嫌弃我,你看不见你女儿尽力做出的让自己可以被你所接受的努力吗?而那位老妈现在只能慌乱地摇着头,说着我真的没有精力注意她的情况,这都是我的错,原谅妈妈吧,都是妈妈的不对。起初是反复不断地追问,之后开始想要把自己所受的伤害动手动脚的偿还,最后是一声拉长到扭曲失真的轰鸣。
剧烈的震动和火红色的烟雾从光洁到没有他人的世界的缝隙伸出手来又一次将玛莉卡包围,让她喘不过气来。又是一声剧烈的震动,金属变形的声音传来,驾驶舱的天花板被开了一个大洞,头顶蓝色的吊灯早已不翼而飞,而在火光之中巫女的影像只有头部以下的部分走了出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是你不再有与我独处的时间了哦。你给王都造的“战争机”不是一直没造好吗?所以这些导弹就被召唤而来,这是焦虑的最终通牒,代表你该去解决了。我能够显现是因为完整圆满的金属人形对应着我的样子,现在我不再完整,也就无法继续出现在你面前了,祝你能够完整的解开所有谜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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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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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弹如同拖着长尾巴的彗星被呼唤而来,遮盖住一如往常的太阳,将天空染成昭示着一切都将结束的红色。仅仅只是一道比太阳还要遮蔽一切的光芒闪过,就将玛莉卡生活于此十六年,一直到昨天都从来没有过任何变化的村庄墙壁、废铁山、她所生活的舞台彻底笼罩于一团又一团没有尽头地不断扩散、膨胀、缠结着的黑色烟雾当中。
将玛莉卡包裹于其中,让她自己一个人可以安静地与镜中自己对视的空间被黑烟一点点遮盖住。她索性用力把紧张茫然而互相交叠在一起的双手向外一推,曾经映出巫女的影像的机械就重新变了回去,那些想要沾染在她身上的黑烟也从她的身上被驱离。在心里紧握决心之后松开双手,那套包裹住玛莉卡的盔甲重新变成了铁片。再次踏上地面与还留存着的村子对视的玛莉卡,看到自己面前的正是小换装人偶和那对母女。她们的眼瞳中倒映着的没有炮火与彗星,只有在那一切之前的玛莉卡,红色的玛莉卡。
「终于一切都要结束了,如此令人安心啊,玛莉卡。」
蓝色眼瞳的少年从黑烟中走了出来,对玛莉卡拍着手。
「我们永远都在为不是真实属于我们的事物付出代价,大人让小孩子支付,小孩子成长成大人之后再让后来的小孩子支付。我们踩在这片巫女试图改变却最后还是充斥不公的土地上,而现在这样不公平的循环终于可以终结了。只要你使用一下你刚刚从自己那里取回的能力,就可以改变一切的一切,来给这个故事画上句号吧。」
“这是巫女对我单独说的话,你果然一直在偷听。”
「如果巫女觉得我不可以信任,为什么会对你说我在场没关系的,而不是直接把我赶走呢?她还说了我的本名也叫玛莉卡,嘱咐我们之间坦诚相见就好了,这些都是她对你的嘱托。」
“那么她还说了让我调查明白一切的真相。”
「还有什么要调查的?一切不是都明白了吗?别再逃避这一切了,玛莉卡。我知道你要与那所有的承受恶意而死去的玛莉卡们感同身受,我知道这很痛苦,你的感情我理解的。不是自以为是的漂亮话,我可以理解所有人的感情,这是我的“能力”。所以不要认为你要独自承受这一切,我在你身边的。」
“……不对,还有事情没明白,不能这样就毁灭掉村子。”
「还有什么没明白?巫女她从来没有希望过你像现在这样犹豫不决,你不能这样逃避!」
少年把手放在她的肩头,关切的视线向她输送而来,但得到的回应只是她的眼神与自己的相撞然后被弹开了。她错开身去,走到了母女两人和小换装人偶的面前,深吸一口气,血红色的彗星截停半空,眼瞳中的激战熄声于愈发明亮的红色光芒当中。
“告诉我,小玛莉卡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多萝西妈妈,你先过来单独告诉我,然后多萝西你再过来。”
「都这种时候了你还在乎这种事……你根本不用问,我说了我可以直接读出他人心里的感情。当妈妈的心里在意的并不是小人偶把衣服弄不弄脏这种事情,她是不想让孩子碰这种来路不明的危险玩具,才故意找了个理由把它扔掉的。我说得对吧?!你看,她自己也承认的。这件事是她作为母亲对孩子的爱以及归根结底对你的不信任,就这么简单啊,这就是你想知道的真相。」
“不,我要听到说出来的话。要听到对这件事的证言。多萝西妈妈,你告诉我,到底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因为什么摔了小人偶?”
「这样问有什么意义,大人们会把我们的事情放在心上吗!就算问了她也只会说早就忘掉了的,对吧?!是不是已经忘了?!」
“……真……真的很对不起,玛莉卡大人……都是因为我……暴脾气同时对女儿的事情还不上心……结果她很在意的演出活动我也完全没支持她……结果最后参加活动的时候完全搞砸了……真的都是我的错……我只求你能放过我……她不能没有妈妈的啊……”
“我要听的不是这些,你完全不记得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因为什么摔的小人偶了,对吗?”
“……真的很对不起……”
“没关系。你去旁边,看不到多萝西的地方,快去。多萝西,你单独过来。在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因为什么小人偶被摔到了地上?”
“……我想让她去参加换装人偶舞会活动,做了很用心很用心的准备……但是我妈妈不同意,说我不应该这样不务正业,把心思废在这种事情上……我和她吵了起来,结果就被摔坏了……”
「这不是已经很明白了吗?大人们根本不理解也不在意我们的事情,不就是这么简单吗?」
“你也去旁边,看不到你妈妈的地方。等着我。”
咬破自己的手指,随后将血迹涂抹在脸上,两条痕迹,做成被用双手留下伤痕的样子。随后深吸一口气,红色光芒从脸上涂抹出的那两条裂痕上迸发而出。她看到无数个破碎的玛莉卡在她生活过的街道两边或紧或慢地走过,每次她们破碎的身影与她自己的相互叠合的时候,她都要忍住不爆发出惨叫或是泪痕以免让自己变成不再能与之相合。万幸她尝试的次数不多,因为她看到小人偶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小人偶也在一步一步向她会合而来。
「对不起……都是因为玛莉卡是个什么都做不好的人,才会遇到这样受苦的事情的……」
“玛莉卡,到底发生了什么?”
「玛莉卡很尽力想融入她们……想像其他换装人偶那样跳起舞步……但是她妈妈给我准备的衣服不是适合跳舞的那种……她妈妈也并没有错,只是没有做好而已……就像玛莉卡自己那样……结果玛莉卡就从台上摔了下去……小多萝西很在意的舞蹈节目也就这样完全搞砸了……」
“……你……为什么这样像是一开始的我呢。说着自己什么都做不好的话。”
「诶……什么,你……我……我们不都是玛莉卡……?!」
拉长到失真的声音回荡在耳膜当中。那两道血痕干燥之后从玛莉卡脸上剥落,就像突然变得不再相合一样,小人偶的话语不再能接收到了。
“玛莉卡,你……”
“多萝西,我问你,小玛莉卡没参加过换装人偶舞会,对吗?”
“……嗯,因为在那之前就被摔坏了……”
“多萝西妈妈,小多萝西心心念念的换装人偶舞会,她到底有没有去?我不需要听‘因为什么’,我只要听发生了什么。”
“多萝西对我念叨过很多次,但我太忙了,完全没有时间去准备她要的衣服,而是在路边随便买了一件就跟其他换装人偶一样的,就送她过去了,结果那天晚上回来她跟我说比赛完全搞砸了,搞得饭都吃不下,我想着她不能不吃饭的,就跟她说这种事根本不用放在心上,这就是所有我知道的事情了。”
“小多萝西,你听到你妈妈说的了吗?对我坦白,小玛莉卡到底有没有参加过换装人偶舞会?如果你还要继续把你编出来的那个谎当作真实的话,我就把小玛莉卡从你身边永远拿走!”
“不要……姐姐大人……都是我的错……不要拿走小玛莉卡的生命啊!!”
“拿走她的生命?我从来没这么说过,你为什么脱口而出这个词?”
“因为……因为小玛莉卡对我说,不能在换装活动舞台上把舞跳好的话她就没有价值,她的生命就没有意义……可是她又说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跳不好……穿上裙子总让她想起什么……嫁给什么人……我不明白她在说什么……的经历什么的……她求我不要跟玛莉卡大姐头说造个新的替代她,求我说让我编一个谎直到搞明白她为什么跳不出来为止……!求你了……我不要和小玛莉卡分开……不要换成新的小玛莉卡……!”
长久的沉寂。
“…………原来这就是一切的真相啊。你们两个,从我面前消失吧。多萝西妈妈,你带着女儿,多萝西,你带着小玛莉卡,走吧。”
她们就这样离开了,穿过战火与浓烟,毫无阻碍。只剩下一团混乱的街道,与蓝瞳的少年还在玛莉卡的眼前。
「明白一切的真相了吧?所以人们都是这样,只为了自己的想法随意粉饰,用感性和共情诱导他人只为了达成自己目的,所以才需要终结这样用破碎的自己重叠上破碎的他人的循环,所以才需要为这一切画上句号不可啊。」
“是啊。我明白了真相。大人们不接受我的付出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是用感性和共情构造出的谎言。而真相是小玛莉卡和多萝西为之苦恼的是只属于小孩子的事情,大人的世界,在感知的范围当中并不存在。根本没见过大人的世界,为什么要将其毁灭掉?”
“你……你难道看不到那些承受恶意而死的玛莉卡们的样子,感受不到她们的痛苦吗……!你也要说自己已经变成了大人,把小孩子的事情都舍弃掉了吗……!”
“那句话的前面是这样的。‘我们现在所知道的,只是一部分。所讲的道也只是一部分。等那完全的来到,这部分的就要过去了。’你也是时候,从你那个用感性和共情构造出的只有你一人的故事当中走出来了吧?”
玛莉卡看向了自己刚刚咬破的手指,对蓝瞳少年用力一挥,把血迹溅到了他那双戴在眼睛上的蓝色人造物上,随后向自己的方向一拉,把那对蓝色的美瞳从他的眼睛上剥离了下来,紧握在自己手心。
“你的父母早就离开你了,别自欺欺人以为戴着父亲的遗物就能装作他们还在自己身边,也不要自顾自的觉得自己带上他留下来的骗人用的美瞳,就能继承你那个搞人口买卖的父亲对自己离不开小山村的愤恨,那些根本不是你身上真实发生的事情!面对现实吧!”
“不对……我的爸妈从来没有离开过我……你根本看不到他们的灵魂还在我身边……他们是真实的,我经历的一切都是真实的!「玛莉卡说了她拒绝和王都合作!!」”
接收不到少年用对讲机说出的讯号,如彗星也如废铁一般的导弹从村子的天边无形的王都被召唤而来,拖着拉长扭曲的火焰,先是红色,又是彩虹色,就像是夺走吞食了不知多少位少年少女无法达成的梦想,再以肮脏缠结的样子排出。不再有蓝色眼瞳的少年死死盯着玛莉卡与远处相连的视线,那道扭曲的彩虹倒映在她的眼瞳当中,在她的眼底摇动,却仅仅如同眼眸的海洋当中一点小小的涟漪。随后她只是一抬手,导弹的火焰就爆裂在和玛莉卡本人一样的,一只光洁如镜的手中。再握紧双拳,那些已经发生过的黑色痕迹留在她的手心,在那之外的,是从废墟一样的大地上重新升起的,她习以为常,同时还是等待被倒映在她眼瞳当中的更大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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