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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clude :scp-wiki-cn:theme:dustjacket-sigma]] [[>]] [[module rate]] [[/>]]   喜儿记得她刚刚跟随恭王来到草原的那天。当时整片草原都飘着浓稠的湿雾,已经接近蒙蒙细雨的样子。牧草和牛羊掩盖在乳白色的雾气后,让原野显得十分忧伤。从遥远的地方传来马的嘶鸣,听上去像是一声悠长的叹息。恭王紧张地扫视着周遭的一切,紧紧握住手中坐骑的缰绳,好像在他的眼里整座草原都充满敌意。喜儿控制着自己的马落后恭王几步,感受着水珠与皮肤相撞时破碎的感觉。伴随着向导一声长长的呼哨,这支从中原来的马队到达了自己旅途的终点。   几名仆役卸下帐篷,清理出一块足够大的地面来给中原的皇子安营扎寨。与此同时另一支马队的身影缓缓地从浓雾的深处显露,是草原人的左贤王前来迎接恭王。左贤王骑着一匹火红色的骏马从马队中走出,夸张地大笑着扑上前来。恭王胯下干瘦的黑马不安地摩挲着马蹄,在主人的驱使下不情愿地上前。相距数步的时候,两人一并跳下了马。草原人热情地张开自己的双臂,中原人却在原地作揖。   喜儿留在马队中。她先盯着恭王,然后转向左贤王,最后凝视着左贤王的那匹马。她听见左贤王大声地说:这匹马名叫乌姆,是草原上最快的战马。乌姆自信地打了个响鼻,身上的火焰似乎点燃了苍白的水雾,洇出一片鲜艳的色彩。喜儿收回自己的视线,她把目光投向了左贤王身后的护卫们,右手不自觉地摸上了腰间的单刀。   后来每当喜儿藏身于帐篷里阴暗的角落,以冷淡的眼光注视着帐内来来往往的过客时,她时常会想起刚刚来到草原的这个早上。这不光是因为在那之后的数年里,她都没有见过同样的大雾,还因为那时她没有意识到,自己会和身为人质的恭王一起滞留在草原上四年之久,几乎忘记了中原的模样。侍卫和侍女们可以轮换回乡,她则要日复一日地手握单刀站在恭王身后最不显眼的角落,做好把刀尖捅进别人心脏的准备。 ------   伴随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左贤王再次走进了恭王的大帐。他带来了萨满大祀的消息,并前来传达对中原皇子的邀请。草原人相信萨满,正如他们相信自己手中的马刀。每年大大小小的祭祀会在草原各个部落上演。这次大祀的特殊之处在于,老单于将会亲自出席,并主持祭祀。就像是中原的皇帝最终往往走向求仙问道,草原的老单于也希望自己长生不老。萨满大祀就是他为自己永生所做的准备之一。   七十二位萨满。左贤王说,七十二位萨满会庄严地与神灵沟通,不惜一切代价为老单于求得永生,而恭王会是这场仪式最重要的见证者。他期待地看着这位远道而来的瘦弱王爷,脸上横长的肌肉都因此柔和了几分。好吧。恭王拿定了主意。十天,十天之后我会去看萨满大祀。   这次喜儿没有藏在帐内,而是趴在帐外,和帐篷一起按照风的节奏一起一伏。她既可以倾听到帐内的谈话,也可以关注帐外众人的一举一动。她看见了乌姆。乌姆似乎不会老去。它的身上依然是那种骄傲的火红色,有着点燃一切的企图。一名下人正在为它擦拭身体,试图把它身上的火焰擦得更炽烈些。不久,左贤王走出了帐篷,满意地骑上他的马,一路将火焰带回了自己的营帐。在他前进的方向上,太阳也逐渐沉没在连绵的草原深处,把恭王的营地留给了茫茫黑夜。   喜儿看见黑暗从远处逐渐升起,又蔓延到了帐内,挤压着火把带来的光亮。她感到很惊奇。她一直以为黑暗是从天而降的,现在她发现,黑暗是从地上慢慢升起来的。   她摸进了帐篷。恭王已经屏退了他人,迫不及待地对喜儿招手。她先恭敬地跪下,轻轻叩首后再起身向前,坐在恭王身边。她猜测着这次恭王会怎么做,是先装模作样地诵几篇诗文,还是谈论几句天下大势,又或者再问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恭王什么都没有做。他干脆利索地脱掉了喜儿的黑衣,又解开她的亵衣,露出一副洁白又满是伤痕的身体。喜儿感受到恭王的手指触摸自己皮肤时冰凉的触感,还听见与她年龄相仿的王爷呼吸逐渐粗重。也许是觉得有些尴尬,恭王还是说了一句:你的身上有很多疤。喜儿说:影卫的身上都有很多疤。这是她第五次回答同样的问题,早就没有任何特殊的感觉了。恭王不再说话。他吹熄了帐内最后的蜡烛,在黑暗中一阵摸索。喜儿听见窸窸窣窣的响声,并感到一股越来越贴近的温热的吐息。随后,一股冰冷的预感突然出现了。她甩开身上的恭王,抢起一边的单刀,在黑暗中向上一捅。   帐篷裂开了一个小口,和冷风一同坠落的还有一个人的身体。侍卫们提着火把和剑赶来了,在外面高声询问着恭王的状况。喜儿点起几根蜡烛,平静地看着恭王过于苍白但绝对活着的身体,以同样的高声回答着侍卫们。帐篷外又逐渐陷入寂静。   恭王抓着自己的衣服,眼神里糅合着愤怒和恐惧。是谁。他压低了声音。是谁来行刺寡人。喜儿摇摇头。她发现自己仍然一丝不挂,于是开始慢条斯理地穿上衣服。恭王还紧抓着自己的衣服,生硬地看着面前的影卫。一瞬间,他的眼里又只剩下恐惧了。他抓住影卫取衣服的手,用更低但更急切的声音询问:你会保护寡人,对不对,你会保护寡人。喜儿恭谨地回答:殿下,我会保护你。恭王如释重负地松开了她:今晚不需要你了,做好你该做的事。喜儿领命,提刀退到一旁。不知道为什么,她又想起来初到草原时的大雾,恐怖像是藏在雾气的尽头,而她只需要抽刀劈向它们,一切就会结束了。 ------   七十二位萨满,七十二位萨满会竭尽全力向神灵祈求老单于的永生。   老单于站在搭建起的高台上,满脸的胡须随着风谨慎地飘动。搀扶着他的是左贤王,这名高大的汉子站在了离老单于最近的位置。在台下,排列着草原的其他王爷和来自中原的皇子恭王。七十二位萨满站在台下,头上插满花花绿绿的饰物,排列成了三个庄重的同心圆。大萨满站在同心圆的中心,在他的身边有绑缚好的牛羊,和被蒙住双眼,从各部落送来的奴隶和俘虏。   喜儿穿上了软甲,站在恭王的身侧。脱离阴影的保护让她有些拘束。除此之外,她还有些惊奇,不是由于萨满大祀,而是草原上正在升起的大雾,使她联想到四年前的清晨。浓厚的,乳白色的雾气再次包围了草原,并隐隐约约弥散了牛羊们低沉的叹息。   萨满们仍然垂首。几名单于的卫士吹响了号角,像是要和浓雾抗争。但号角声很快成为了雾气的一部分,与叹息声一起组成了更凄凉的呜咽。大萨满在影影绰绰的雾气中抬起了头,用草原语开始了一段漫长平淡的祷告。每结束一段,就有一名卫士进入圆中,或刺死牛羊,或斩首奴隶,把血液洒在深绿色的牧草上。人群们渐渐聚拢,彼此贴合得更加紧密,以至于能感受到彼此炽热的吐息。大萨满加快了吟诵的速度。他的祷告也因此变得炽热起来,又因为雾气的包裹而逐渐粘稠。最后,大萨满的声音尖锐凄厉,试图划破大雾的封锁。其余的萨满紧随其后,他们苍老的声带摩擦在铁板上,作为他们和神灵沟通的语言。   最初,喜儿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因为周围的温度的确开始升高。直到周围人开始惊慌失措地逃散,左贤王踉跄着从高台上冲下,她才意识到火焰的真实。来不及多想,她带着恭王奔向安全的方向,只来得及回头望一眼。   她看见萨满们仍然岿然不动,在白雾中若隐若现。大萨满往身上涂抹着血液,狂热地看着燃烧的高台。高台上,老单于仍然站在最高处,火焰在他的周围升腾,驱散了浓厚的白雾。更多的人也在回头。有人止住了逃亡的脚步,转过身惶恐而虔诚地跪拜。他们大喊着某个词,逐渐汇成了一股更加汹涌的祷告。喜儿知道那个词是什么,那个词是“火”。她转过身,看见左贤王在他们不远处,骑着那匹火一样的骏马,同样注视着燃烧的高台。另一股火焰在他的周围燃起,不够醒目,但足够炽烈。他喊:火神回应了萨满的呼唤,老单于将化为火神!站立在火焰和白雾交界处的他,看上去模糊不清。   恭王面如金纸,慌乱着攀上自己的马。喜儿紧随其后。她又听到了,粘稠的雾气中似乎传来微弱的呼唤。而原野在他们的身后燃烧。作为回应,喜儿握紧了单刀,双腿一夹,策马跟上恭王。 ------       中原传来消息,皇上正在策划对草原的战争。恭王在帐篷里踱步半个时辰,几次想要提笔写信,最终却又把笔搁下。喜儿站在他身后,听到了一阵熟悉的马蹄声。不等卫兵通报,左贤王又带着标志性的大笑走进帐篷,招呼着恭王落座。草原人相信,老单于已经化作火神升天,享有了永生的福报。辅佐老单于登神的左贤王在牧民中的声望水涨船高,几乎就可以成为下一任单于。其余诸王分散在草原的角落,各自举兵,期望着群起而攻。   左贤王很快表明了来意,他不习惯弯弯绕绕的中原话术。他愿意出让一部分草原人的土地,换取中原对单于之争的不干预。皇子的意见无关紧要,左贤王需要他作为自己和中原联络的通道。喜儿看见恭王的脸色泛白,挤出笑容将左贤王送出帐篷,随后便回到案前,开始给朝廷写一封措辞工整的书信。她轻轻潜出帐篷,刚好看见左贤王和他火红色的马走出了视线的末端。雾气又消失了,但火焰还在燃烧。喜儿感到一阵微微的不快。   回到帐内,恭王没有抬头。他问:那个刺客,你知道是谁的人了?   喜儿颔首:左贤王。   恭王说:杀了他。   他的身上浮现了一种压抑许久的愤怒,从脖子一点点攀爬到额头。喜儿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她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并对此由衷地厌烦。她看着恭王扬起的手,娴熟地除去了自己的衣服和单刀。这次没有刺客,一切都相当顺利。她发现恭王被愤怒充斥了的身体依然瘦弱,难以迸发出更大的力量。她抚摸着恭王的后背,又想起了乌姆赤红色的身躯。 ------   左贤王再度造访的时候,恭王已经得到了中原的回信。调兵仍然在进行,皇上要求中原的人质尽己所能稳定住躁动不安的草原王爷。在喜儿的保护下,恭王叩迎了圣旨,并目睹着信使迅速奔离的背影。几炷香后,喜儿听到了自己熟悉的马蹄声。她没有留在大帐内,而是走了出去,绕开各处的守卫和急于得到回复的左贤王,悄悄地靠近了乌姆。   草原上的雾气又一次弥漫开来,喜儿想,这是她第三次见到这样的雾气了。乌姆安静地嚼着草料,对即将发生的事情茫然无知。喜儿就等候在它身边,直到气宇轩昂的左贤王前来取马,她才上前,挡住了马主人前行的道路。喜儿说:王爷,您今天不能骑这匹马回去。左贤王挑起眉毛。喜儿继续说:王爷,乌姆有隐疾,我在中原学过医术,把它留在这里,我为它治疗几天,一定按时归还。左贤王说:你跟我一起走。喜儿说:职责在身,恕难脱身。她看见左贤王的眼珠慢慢瞪起又平复。他说:好,三天,三天后我要见到我的马,或者你的人头。喜儿恭敬地向他行礼。   恭王又开始在帐内踱步了。喜儿等到傍晚,才重新回到帐篷。恭王还坐在案前,不知道写着什么。他看见喜儿进来,示意她坐在自己身边。喜儿快步上前,手搭在刀把上。她发现自己的呼吸很平稳。   这是一项简单的工作。她拔刀,刺出,收刀,十分安静。她又把恭王挪到榻上,用毯子盖住他正在流血的伤口。最后她抓了几两纹银,挂好自己的单刀,告诉门口的侍卫四个时辰后叫醒沉睡的恭王,就走向乌姆的方向。   骑在乌姆背上时,喜儿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舒适。她奔向左贤王庭,在那里她需要完成最后的任务。风在她的耳间呼啸,火焰在她的身下燃烧。她又一次听到白雾深处的絮语,并第一次发现,那不是哭泣和呜咽,而是一首悠长的,未完成的歌谣。雾气呢喃着歌谣的音节,使得她不由自主地沉醉。它有关出生、成长与死亡,以及原野上自然的风声。聆听着这关乎生命和草原的旋律,喜儿奔驰在去王庭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