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和旧日的七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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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8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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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odule Rate]] [[/>]] Andrew Boom正坐在办公桌前,对着日历出神。 高级人员的办公室保密性很好,空间也够宽敞,主管办公室的硬件设施又要比其他员工更高一层。这间办公室的门锁着,隔音,走廊的声音一概传不进来;新风系统换气的声音也很柔和,声音清浅,有时候他会觉得这是自律.aic偶尔的低叹。在大多数时间里,新邮件或待审批文件的提示音会是这个房间里仅有的声音,偶尔还要加一些工作电话,然后是主管本人简短的通知;然后这一切会随着工作时间的结束而结束,陷入寂静,接着陷入黑暗。 今天与往日不同。 七夕在基金会的工作日历上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负责了这样一个规模小但任务重的站点,Andrew Boom很少愿意批准员工的事假,病假也大多只限于重伤员。下属们因此很难享受到自己的私人生活;但他们之中也很少有人被允许拥有私人生活。失去父母、失去爱人、失去孩子,基金会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他们于是来到这里,用悍不畏死来宣泄痛苦,或者用全神贯注的工作,或者一些其他的东西,不当的爱好,纵欲,或者麻木得如同尸体。按理说,像七夕这种没什么意义的传统节日当然也是和他们无关的——Andrew Boom在之前也是这么想的,在晚上八点之前。 站点的人不多,其中很大一部分需要倒班或轮休。晚八点是交接班的时间点,在这之后,一些人应该正常打卡工作,另一些人按照惯例,他们应该继续加班。在这一天晚上,后者之中的一部分消失了,放下了自己的工作,独自、或者和同伴一起,悄悄地散入了这座不大的城市的某个隐蔽角落之中。站点当然不至于因此而无法运转,但他无法理解这个逻辑:乞巧的说法已经如墨一般在历史的长河里晕开,爱情是被新投进来的东西。——但基金会需要爱吗? 他们或许可以有激情,或许能够保持亲密关系,但没有人能给任何人承诺。没有任何人有资格拥有爱。 身为帷幕内的一员,他们天然地便与帷幕之外的有了隔阂,谎言不能称之为爱。他在加入基金会之后回家做了什么吗?他要离开家,要去非常困苦的地方探寻一个新的世界,他也许在这之后的几年或者几十年都没办法回来。他也许做了,安慰、告别,他说我导师帮我走通了一个大单位的路子,我现在过去实习,毕业之后就能直接入职,过几年就能攒够你当初送我留学的钱,我们可以一起搬家;但他也什么都没做,他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保密,为这个女人耗干了自己的血来养育子女的辛劳与穷困画上一个虚假的句点。 那天是个七夕。他父亲很早就离开了家,他的母亲从此便当这天是个普通的日子;但现在Andrew Boom也离开了,这个日子不普通了。 本科的毕业典礼是假的,寄回去的照片是合成的,当时出国很难。硕士的同学和导师是假的,他写信的时候试着往里掺入一些基金会同事的特征,但看起来很别扭,他们和其他留学生已经有了很大的区别,混合的形象像小孩子第一次接触泥土时捏出来的人偶。博士的实习、工作、做出的成果都是假的,妈妈知道吗?这场耗尽家财的投资让他母亲成为了邻里之间的笑柄,他想往回寄钱,但新建立的站点经常入不敷出,连主管的那份补贴都发不全。毕业两年之后母亲给他写信,说他寄回去的那份刊物已经被摸出毛边了,能不能想办法再寄一份,她想收藏。学术英语的期刊大家看不懂,Andrew Boom很难想象他妈妈是怎么对别人解释这是她儿子的研究成果、怎么花了两年把一本晦涩难懂的期刊翻烂的;但那是假的,那不是他的东西,他的东西拿不回来。 自从加入基金会,他骗了自己母亲11年。 在Andrew Boom31岁的时候,他的家乡发生了一场主要由联盟解决的、涉及到欲肉教的无差别袭击,母亲是这次事件中被统计的一个数字。他负责了这次镇压中的一些小事,作为受害人家属回去的时候已经晚了。 新欲肉教派造成的异常污染会让受害人非常痛苦,而当时国内的基金会刚进入起步阶段,太过零散的站点甚至没有和联盟正面沟通的资格。他能见到的只有母亲已经被销毁、封存在一个手掌那么大的盒子里的尸体,以及一点简单的、在他看完后即将要被销毁的遗物:那是一些信,只有只言片语,带着暗红色的湿痕,字迹很难辨别。 他只能站在那些喜欢采用暴力方式解决冲突的联盟成员旁边辨认自己母亲最后留下的文字。他母亲说早知道送他出去是这样,国家会让他去处理这种危险怪异的东西,她宁愿用那点钱给自己儿子在京郊买个小房。给国家干活,保密是应该的。但这几年一直没有听你提过工作啊,很忙吗,受过伤吗,也像妈妈现在一样疼吗? 送你出去没想过会这么辛苦,妈妈对不起你啊。 他的母亲毫无疑问是爱着他的,但Andrew Boom自己呢?他没有给这个女人任何回报,她只在死之前的数日才得到真相,死前也不得安宁。这件事给了他莫大的压力,午夜梦回之时又总是想起曾经说过的那些谎言。要是真的多好,要是一直骗下去多好——但虚假之所以会是虚假,就是因为它在某一天必将迎来真实。事情从开始的那一刻就注定无法逆转,他最后只能强迫自己接受这样一个真相:他是一个迷惑了自己母亲11年之久的混蛋,他拿了钱、享受了对方付出的劳动,还没有保护好她,甚至还搞砸了最后那个可以一直欺骗下去的结局。 但这太令人痛苦了。他不愿意想这些。他想,自己和母亲只是各自人生的主角,又各自是对方人生的配角。爱也好、伤害也好,都是命中注定。也许他并不爱他母亲吧,这也是有可能的,谁规定人一定要爱自己人生中的一个路人呢?他选择了基金会,他必将抛弃自己的家庭。 谎言不能称之为爱。 文化规定了父母子女之间应有责任,因为他们天然属于一个家庭;人与人之间的伴侣之爱会建立新的责任、组成新的家庭。在他尚能思考这些的年代里还是这样的,责任与爱等同。80年代刚刚萌发自由恋爱的气息,母亲虽也想给他牵线,但隔着大洋,家乡的老人也无可奈何;到底社会风气已经稍有变动,母亲寄了长信,千叮咛万嘱咐,若一定要在国外谈朋友,也千万要在一同留学的国人中找个好人家。 Andrew Boom对跨洋婚姻没兴趣。当时还不知道要留学几年,他喜欢的女孩长得好看,出身也好,成绩性格都不错,一看就是要一起回去回报社会的好人家。 留学生比之国内青年要开放许多,女孩时常和家里通信,又较一同留学的同伴们要保守。当时的年轻人好单纯,你争我抢,你的专业对国家有用吗?我的项目虽然国内很难实现,但我带回去的课本又能帮多少人?交友、恋爱,平日独身,大多是学习;现在不独身了,两个人一起学。女孩说她回去之后想当老师,想把自己学的东西都教出去;十九岁的Andrew Boom埋头苦学,说我们专业技术更新得太快了,回国之后弄不到新设备,我得多背一点。他当时一定是想要做些什么的,但他从来没想过以这种方式,从来没想过基金会。 他的导师是基金会的人。 后来Andrew Boom仔细考虑过这件事。如果他的导师不属于基金会、没有教他一些不该教的东西,他在那次异常事件中还能不能活下来。也许能,因为在很久很久之后的未来他被证明为一名现实扭曲者,他存在一些肉体的天赋;又或者也许不能,因为他始终没有主动开发过这种天赋,从帷幕外走到帷幕内,他从未知觉自己的异常,一直这样混沌着活着。如果一直混沌着或许也还好,他偶尔想到站点里的一些人形实验体,剥夺少年人的梦想是非常残忍的事:最好的事是让他们继续完成自己的梦想,但这件事在大部分情况下都很难。一个次之的选择,他希望自己曾经没有梦想。 当时国内的男性二十岁就可以结婚,十九岁是半只脚迈进社会的成年人。女孩和他同年,已经够了法定婚龄,两边的家长偶尔在信里见到只言片语,恨不得绕开孩子自己沟通。当时他们说技术发展得这么快,太早回国岂不是吃亏了?发誓要把能念到的书全都念完,念到硕士、念到博士,一定要混进他们最好的项目组,最好把国外的技术都偷回来。七夕那天女孩说他们也许可以毕业之后先回去结个婚;Andrew Boom记得很清楚,国外不过中国的节,他们几个同伴经常聚在一起翻一本女孩家里寄过来的旧黄历。那天没有人凑过来翻。 那个七夕和现在一样安静,有风的轻叹,有像是机器运转一般的虫振翅的嗡鸣。他们聊了好久,要继续读书还是要回国,以后要怎么办,家里人催了,什么时间能回去办婚礼。以现在的视角看他们发展得也许太快了,但比起媒人牵线的盲婚哑嫁,好歹他们也算是朝夕相处的同窗;Andrew Boom说你家里人有点保守,肯定还是想走老风格。他说这几年流行的电视机之类我家实在没钱买,不然我去找隔壁专业的师兄,好歹我给你拼一台收音机。 女孩说好。女孩说我妈妈一直觉得你家有点穷,但我觉得还是得看人,就算你只学了个技术我也不亏。 Andrew Boom说国家也不亏。她说对,国家也不能亏。 一个人如果无法预知自己的长寿,他的规划应当和社会主流的大多数人等同。学成归国、经营好自己的家庭,生一个或者两个孩子;他们和国内的同龄人不同,大多时间都在学习,比起那些早早步入社会的人要更天真。这是一些单纯的妄想,能学到什么呢?学到什么都是有用的。组建家庭之后会怎样呢?不知道,但大家都会这样,他想这样下去应该会得到幸福。异常事故是如何发生的他现在已经想不起来了,他明明牵着女孩的手,许愿要闭上眼,再睁开眼却在很久之后。 当时他的导师在病床旁边,他的左手是空的。导师说非常抱歉,但我想你也许想弄明白这件事的过程。 他没有再见过女孩,也没有问女孩去了哪。普通的学校不能教他这些,二十岁的时候,Andrew Boom加入了基金会。 旧的东西他不敢回忆,新的东西又很陌生。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不知道自己该思考什么,等回过神来,女孩的下落已经无法追究了。他偶尔会觉得也许不追究会比较好,他并不想去直面那个概率更大、更恶劣、更残酷的可能;但他偶尔又觉得自己应该追究,不是说那是责任吗,不是说那是爱吗,为什么他竟然能把她留在原地呢? 他偶尔这样思考,大多数时间认为这样思考是没有意义的。唯一有意义的是他被允许积极参与工作,用一个梦想替换另一个已经无法完成的梦想,但伤口已经在这里了。 受害者也好,被影响而形成的异常也好,这是新加入基金会的Andrew Boom所不能接触的信息。他于是渐渐恍悟了,在基金会,人们总是有这样那样的身份的,而这些身份与互相之间的感情难以等同。责任更是另一码事;他们负担了人类的责任,他们没办法负担某个人。人们的交往像是悬崖上的钢丝,他们随时可能遗忘对方,构建性格的记忆和精神被污染,以自己难以想象的方式痛苦地存活,或者干脆死去,然后钢丝就这么断了。这是无法得到承诺的感情。 这不能称之为爱。基金会怎么会允许有爱呢?没有人能做得到这些,没有人能够爱。 他从漫长的回忆之中醒过神。这个主管出神了很久,有个别员工回来了,但还有一部分在外游荡。适当地庆祝节日是被允许的,但既然基金会不存在爱情,那想必他们出去只是借这种感情找个借口,大约只是为了满足一些基于生理欲望的一己私欲。既然如此,他思索着,最好还是不要放任他们出游。人们容易在过于亲密的接触之中感受到仿若爱意的错觉,如果下属因此而产生一些虚妄的幻想,他作为主管不去阻止这种必将破裂的无意义的感情,岂不是很不合适。总之还是回来工作吧。 他伸手摸了摸扣在桌面上、背面已经落灰了的相框,没有把它翻过来,然后群发了一封邮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