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不语
2024年8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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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推开了酒杯,踉跄的从位置上起来,跌跌撞撞的旋向了酒馆门口,跌入孤灯之下的永夜。
是被雪浇醒的,领口的雪水混合着体温,随着刺骨的幻想浇入如白炽灯般混乱的躯壳,顺着脊髓蔓延而下。苦艾酒拯救不了上帝与遗弃他的梦,作家想到,尽管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他几天前得知了那个消息,或者说,才得知那个消息。也是在这个酒馆里,一个纯粹的意外,微乎其微的可能性。或许这一切并没有发生,只是他自以为是的妄想。或许他那天只是像往常一样点了杯威士忌,静静地坐在位子上将窗外的虚空慢慢饮入,随后一声不吭的溜出酒馆。可事实上,至少最真实的事实上却并非如此。作家还是感觉这只是一个梦,抑或是他一生都在梦里,从小到大的无时不刻。
一个人坐在窗边是作家从小的习惯。看着太阳从半空渐渐滑入地面,日复一日。作家当时还不是作家,但这并不妨碍他咿咿呀呀的朗诵着前人的文卷,那些诗篇与传说。只是在时间的流逝中,朗诵化作了沉思,太阳也停驻在了空中,透过窗子看着低头的作家。看着他坠入梦中。
他是孤身一人,童年也化作了一个符号,附着于他早已忘却的回忆。父母的不解,玩伴的嘲笑,老师的满腹牢骚。人们听不懂他的梦。作家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普通到希望自己不普通的普通人,一个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彻底摆脱自己的普通人。他看着日出日落,看着西西弗斯推着金乌的车辇,永不停息的随他向遍布迷雾的前方流去。作家一直在做梦,一个个共产主义的梦,乌托邦的梦,理想国的梦,而现在,他只是在梦想还能继续做梦。
雪越下越大了,而作家并没有在意。
大学是一闪而过的,作家以不死不活的成绩爬进了隔壁宇群中一所不死不活的大学,一个混乱的泥潭。这时他已经开始慢慢的学会了闭口不谈自己的梦,然而他又没有什么别的可讲,于是作家陷入了沉寂,一种阴郁的沉寂,是那种能溺死无知者的沉寂。而作家,漂浮在这死海之中。
自然是没人与他言语了,论文答辩上,他尝试了三分钟才讲出了第一个字。虽然仍是通过了,但也足以让他狼狈不堪。
接着他就来到了这里,在文学杂志上看到了这个地方,玛稀沃土。
这真是个充满希望的圣地,至少初到时如此。作家在这治好了失语症,在另一些作家或不是作家的高谈阔论中。圣烛日的烛火令作家安神,灯光也随着恢宏的吟唱荡向无尽的虚空。这里的人们都会做梦,都有着各式各样的梦,他们也都听得懂作家的梦。他们哈哈的笑着,但没有丝毫嘲笑,而是温馨和理解的温和的笑声。庞大的构想是他们共同的语言,在这里,似乎一切都有可能,似乎一切都还有希望。**这里就是作家的故乡。**
作家笑了,这让他暂时忘却了现在的茫乱,那个消息。
到底是何时开始的?作家并不知道,只是身边的人越来越少,语言的浪潮愈发微弱。那个流传于酒吧的名字,德拉克洛瓦,曾经的创始人,据说也走入了无尽的虚空。酒店老板,留着大胡子的奥斯曼人的声音隐隐约约的随着寒风传来。
“因为我之前曾见过你,曾成千上百次的见过与你一样的人,见过那些用画笔自刎的艺术家,见过那些在不起眼的黑暗中蒙神感召的作家......”
也许是吧,作家在雪地上艰难的走着,虽然他并不自诩为蒙神感召,也不知道自己将去往何方,只是任凭自己在苍茫中漫步游走。
人越来越少,酒店里的灯却照常明亮,音乐也在地上缓缓流淌。也可能人并没有变少,只是作家不再说话了而已。沉默与孤寂,在街区的大街小巷中升起,作家也曾迷离于其间,唱着无人聆听的歌谣,投入飞雪与大地的怀抱。作家一直是怀着崇高的希望的,至少到此地之后,他不相信梦是假的,他要让每一个梦都可以成真。他将以己身在沃土上重建天堂。
直到沃土在作家心中化作废墟,直到他得知了那个消息。
我早说过这是一个意外,作家大概也这么觉得。他那天确实如往常一样走进了酒馆,拍掉了大衣上的雪,用手帕擦着早已凝上白雾的像啤酒底一般厚的眼镜,慢慢踱向柜台。他那时候还怀揣着巨大希望的,至少他还是在梦中的。
只是一场平凡的争吵,作家真的不知道为何要掺和进去。在酒馆里,一些作家从不注意也从不注意作家的人开始了互相攻击,他们大声斥责对方的无能,嘲笑对方不切实际的幻想。按理来说这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作家也应是见怪不怪了。他向来不跟这些尖锐的交谈来往,只有这一次例外。
他走了上去,一把推开了站在他前面的那个高高胖胖的男人,男人的相貌他已经忘了,但却有些面熟,或许他们曾经一起喝过酒,但这已经不重要了。作家如喝的醉烂了一般冲进了争论,像一个将军一样讲述着曾经也博得喝彩的奇幻异想,又似一个骑士一般挥舞着长矛,与两边的虚无同时开战。渐渐的,人们都安静了下来,他们开始侧耳倾听,直到……
直到一阵可怖的笑声传出,阴森又诡异的席卷了现场。这是发自内心的,真诚的,不带一丝水分的嘲笑声。
人们都笑了,都一样的笑了。他们满足的砸吧砸吧嘴,从位置上起来,顺便将酒杯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随后向门涌去。
“真搞不懂,现在怎么还会有人这么想。”
“孤灯早不比当年啦,终究是要倒在现实中的。”
“可笑的理想主义者,失败了还死要面子,据说当年那个发现者连次失恋都没挺过去。”
作家并没有听见这些,一方面是震惊,一方面,他仍觉得暗夜里的这座灯塔不会如此轻易的倒塌,直到一句话灌入了作家的右耳。
“我就说了,一条死鱼上怎么可能有什么希望。”
梦终将消散,现实的强热熏开了徒然的幻想,让烟尘刺痛视线,让火焰蒸干泪水。
作家突然想要呐喊,想冲上去揪住那个人,质问他什么意思。作家一直抱有幻想,想象着这里是一个崇高的地方,一个被上帝祝福过的流着奶与蜜的应许之地。至少,是一个受诅咒者、流浪者、难民与迷途者的家。
**而不是一条死鱼。**
这真是一个愚蠢的玩笑,命运的玩笑。一件对所有人来说都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却恰巧的让一个更愚蠢的作家为之疯狂。让一个更愚蠢的祈祷化为泡影。作家其实早该知道这件事,早在这些人之前,只是他从来都没有接受这件事,或者说,他自己根本无法理解这个消息。除非有人将其狠狠地拍在他脸上。
作家沉默了,他环视四周,想找到那些曾经与他一起高谈阔论的人的身影,却发现他们或是没入了虚空,或是再也没有出现。
在雪地上,远离了街区的灯光地方,仅仅剩下那盏悬于苍穹的孤灯仍在照耀。作家第一次注意到了飞舞的雪花,从黯然的天空中向地表跌落,像破碎的梦境。他突然想向上走,沿着一条所有人都看不见的螺旋状的楼梯向上,直达天际,直达非物质的彼岸,直达梦想的终结。
作家依稀想起了那个研究员,那个揭露了沃土真相的研究员,她最后似乎也没入了非物质。作家并不恨她,因为她也只是一个在科学与真理的梦中醉烂的小女孩。他们没有什么区别,他们与德拉克洛瓦也没有什么区别,他们和当年酒馆里那些叽叽喳喳的年轻人也没有什么区别。他们都在独自追寻着自己的理想,不切实际的理想与渴望。没有人能使他人心悦诚服,因此也没有人能让自己的观念为世界所接受,进而也没有人能完全取得成功。至少在这开拓者的废墟之上,孤独是永恒的诅咒。
作家向边缘走去,他不知道这是否是获得解放,摆脱永恒孤独的出路。他知道的只有一件事:
++++ //长夜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