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基金会的事故善后工作而言，“几乎很完美”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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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生活几乎很正常。

对，就像“几乎很完美”的意思其实是不完美，“几乎很正常”……是因为我确实遭遇过一件几乎诡异的事情。哦，“几乎诡异”是因为这破事儿我给很多人讲过，但不只一次被当成“被迫害妄想症的神经病闹麻了”，所以可能有病的其实是我。我虽然比较排斥，但确实没法否定这种可能。

我自独立以来一直在清河市这个小县城里独自生活，日子平平无奇到了毫无波澜的程度，每天的生活就是上班回家两点一线，所以那件事虽然有点莫名其妙，但确实让我的生活有了一点波澜，所以我能一直记到现在。

尽管它听起来确实很……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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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上了一天班，晚上回家往沙发上一瘫，习惯性地想把腿伸展开的时候……脚磕到了什么东西上。我低头一看——是我家茶几。

嗯？

我家那个茶几是底下一边儿有抽屉，另一边儿镂空的设计。我的沙发摆在稍微靠左的位置，平常往沙发上一瘫，伸腿时可以很顺畅地摆进镂空的位置里。而今天，我坐在同样的位置，以同样的姿势瘫下来，脚却被挡住了。我再仔细一看，才明白。

哦，我家茶几调了个头。

对，茶几整个转了180°，前后方向反了过来，所以原本在右边的抽屉出现在了左边，挡住了我的脚。当时我一下没反应过来，下意识起身，想把茶几搬回去，直到茶几有些沉重的分量到了手里之后，我才猛地惊悟。

啥！我家茶几调了个头？

我在意识到发生什么后，呆呆地看着这茶几，再次确认……我没记错吧，我家茶几真调了个头？

我从好几个角度反复确认，是真的。很多特征都可以证明，前后抽屉里放着的不同东西，茶几桌面上那几块我懒得费劲擦掉的污渍，几处擦擦碰碰留下的痕迹……所有特征我都不能100%保证准确，毕竟我不是什么特别细心的人，但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同一个结论，所以我非常确定，我家茶几发生了一次180°旋转。

在确认了这一点后，接下来这个问题顺理成章地从脑海里冒出，让我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工作一天的疲惫也瞬间被吓跑。

谁干的？

首先肯定不可能是我啊，我根本不记得我干过这事儿。我干过但忘了？更不可能，我回家时经常会往沙发瘫这么一下，记得昨天还是前天晚上我这么瘫的时候都没被磕到。就这两天时间里，我不知出于什么理由把茶几反摆了过来，然后把这事儿忘了？不可能吧，一个人搬这么重的茶几挺费劲的，我不可能没两天过去就一点印象都没有吧。

再说了，我没事儿把茶几反着摆过来图啥啊？要是抽屉在左边，我脚都没地方放，怎么躺怎么不舒坦，我完全没有理由这么干。

我一个人住，门也根本没有备用钥匙，也就是说……

遭贼了！

见鬼，我回想起刚才开门的时候，门反锁得好好的，那贼是翻窗户进来的？

而当我把家里几个窗户挨个查看后，却发现情况更加吓人。防盗网看着都完好无损，显然没被锯开过，固定防盗网的螺丝螺母在长期的日晒雨淋之下都锈成一团，也没有被拧开过的迹象，再说了我这儿是五楼，还有许多窗户对着小区街道，什么神人能在我上班时间，也就是大白天的时候在光天化日之下弄开防盗网，然后从窗户翻进来？

嘶……那这贼要是走门的，那更神了。防盗门没有一点暴力突破的痕迹，也就是说那个神贼把防盗门的锁都给无损撬开了，完事儿了还给门反锁回去了！？

赶紧看看都被偷了些什么东西。

然后我更迷糊了，家里翻箱倒柜半天后……我好像没丢什么东西？虽说我家里也没什么贵重东西，这年头谁会在家里放大笔现金啊，就我这生活水平，也就那台台式电脑和冰箱值钱了。但考虑到它们确实贵但也确实重，应该没小偷会打它们的主意。放身份证户口本之类重要证件的抽屉，也没有被开过锁的迹象。

家里翻了几圈发现真的什么东西都没丢后，我不由得坐回沙发，于是目光自然地落回茶几上。于是一大堆问题没想明白呢，又一个让我百思得不其解的问题冒了出来：就算是贼进过我家，他没事儿挪我茶几干嘛？哦，这时候我才意识到另一件更诡异的事，茶几翻了过来，茶几上放着的杂物却没有，这也是我回家没第一时间发现问题的原因。那个贼——我姑且还是认为这事儿是贼干的——在翻了我的茶几之后，还贴心地把茶几上的东西按原方向摆回去了。

该不会不是贼干的吧……我不由得想起本小区的业主群里，好像有过某住户遭遇鬼打墙的传言，该不会……

但话还是说回来了，贼也好，鬼也好，挪我茶几图啥啊？

这一折腾快到晚上了，但如此诡异的问题实在是折腾得我没什么睡觉的欲望。主要是，虽然找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但家里进了来路不明的人是肯定的，这叫我怎么安心入睡？

翻来覆去，思前想后，我纠结了半天，怎么都脑补不出一个说得过去的解释。什么东西没丢，什么事情没有，图啥啊？被反摆的茶几，究竟是故意示威？还是意外露了破绽？谁会干这种事？谁能做到这种事？为什么对我干这种事？

见鬼，完全想不通。嘶……那干脆别想了，虽然这事儿目前看来非常见鬼，但归根结底有一点不会错：有人偷偷摸摸进了我家，那干的多半不会是什么好事。

“您好，这里是清河市派出所，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

“警察同志，我见鬼了。”

对面明显楞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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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须承认，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我是警察，大半夜的有人报警来说：我怀疑有人非法入侵我家，但是没有任何财产损失，甚至都没有任何证据，唯一的理由就是“我记得我家茶几的方向变了，这可能是某个不图钱不图命的贼闯进我家干的。”我的表情大概也会和面前这位警官一样。

是的，当我信誓旦旦说出“我非常确定，这个茶几的方向变了”时，上门了解情况的警察同志先是楞了一下，然后开始用一种非常……关爱的目光看向我。我这才意识到一件非常尴尬的事：我并不能向外人证明这茶几真的被调了个头。也是在那让我有些发怵的目光里，我意识到，如果我接着用“你看我这么往沙发上一躺，脚会被磕到”之类的理由来解释，再亲自躺上去伸展腿脚展示一下的话，只会更像一个神经病。

他那视线也整的我有点不自信了，会不会……真的就是我记错了？

总之，在我说明完情况后，警察同志揉了揉额头，先问了几个关键问题：

“您确定，没有任何亲戚朋友有您家的备用钥匙？”

确定，我家根本没有备用钥匙。

“您确定，您在出门时反锁好了大门，而回家时门也是反锁好的？”

当然确定，这就是让我感到不安的原因之一。

“您确定，没有任何财产损失？”

也确定，报警之前我家里都翻好几遍了。而在听完这个回答后，警官的神色明显变了不少。

“所以，您认为自己家遭受了非法闯入，但是没有任何被闯入过的迹象，也没有任何财产损失，那个不知目的的闯入者，只把您家的茶几调了个头？”

听这意思不太对劲，我赶紧给自己找补：“但是，虽然不知道闯进我家干嘛，但这么偷偷摸摸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吧？警察同志，你们不能就这么不管啊！”

见我这个态度，警察也正了正神色，严肃地回答我：“不不不，我们绝对没有‘就这么不管’的意思。毕竟您的怀疑确实有道理，私闯民宅未必是为了偷东西，也可能是在您家里留了什么东西，比如用于偷窥的针孔摄像头什么的。”

对哦，听警察这么一说我才反应过来，还有这种可能，那这事儿算不算有进展——

“但——”

他话锋又一转，我心里又一沉。

“分析那个非法闯入者的目的，可能暂时没那么重要。更重要的是，根据您的描述，这茶几翻了个面，就是唯一与您记忆有出入的地方。换言之，这个茶几与您记忆中的方向不一样，就是您认为自己遭遇了非法入室的唯一依据，对吗？”

我反应过来他想表达什么，想解释但一时语噎，能怎么解释？事实还真就如此。

“那我问您，这个依据本身可靠吗？”

……不可靠，虽然我真的记得茶几的位置变了，也真的确信那个会磕到我脚的别扭位置不正常，但在外人眼中这确实都不太可靠。

“或者我换个说法吧，假设有贼或偷窥狂进过您家，以我个人的经验，实在找不出合理解释说明他为什么要转动茶几，可能是某种刻意挑衅？但这就与偷窥的目的冲突了。就算这茶几被动了手脚装了摄像头，又何必转方向呢？您这茶几左右不对称，这种行为很容易被发现。而且您家这个茶几看着挺重的，转动它可不像捡起被打翻的杯子，能顺手为之。那些闯入者，我们假定他们确实存在，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当然想不通。

听完这些太有逻辑，以至于这个荒唐的现实完全解释不了的质问后，我心里凉了半截。

“不是，警察同志……我真的是认真的。”

说没说完，另一个一直在查看我家情况的警官走了过来，对他使了一个眼神，“都检查过了。”

他们对了一个眼神后，又一起用种……不太好描述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然后一直跟我了解情况的警察开始收拾东西，一副打算收工走人的模样。

“请相信，我们也是绝对认真的。清河市公安局有责任为人民服务。既然您确认要报案，我们也一定会就此立案，然后根据现有线索进行进一步的调查，并帮您调取周边监控查看一下有没有可疑人员。当然，如果案件本身有进一步发展，比如那个贼又来给您的茶几上下翻了个面，或者留下更明确的闯入痕迹，请务必与警方联系。”

话说到这份上，确实也没什么可谈的了。

“好吧……麻烦各位警察同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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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所应当的，没有后续。

警察们给我家门窗和茶几拍了几张照片后就走了，可能他们真的调监控帮我找了找可疑人员，可能真的持续关注了我家小区后续的动向，当然也有可能一回警局就把这无厘头的破事忘在了脑后。总之，案件没有进一步发展，我也没收到警方的消息。

我后来担惊受怕了一段时间，先是网上搜了几个找针孔摄像机的教程，在家里翻了几遍；再是把那个茶几也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搜了一通；最后在家里装了俩监控。当然，什么都找到，什么都没发生。久而久之我把能操的心都操尽了，行为上也只能不了了之。

我不知道你听完是什么想法，反正这些年来我给其他家人朋友讲完这个破事儿，他们的反应要么是“你这鬼故事也不吓人啊”，要么“这纯纯是你记错了吧”。

我也不只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但如今那个茶几依然以错误的方向摆在我的客厅，没有被我翻回去。所以每当我再次瘫到沙发上，脚都会被别扭的茶几位置磕到，于是那个想法也越加坚定：我绝对没有记错。

所以，要是你如今再问起我，我的回答依然会是：我真的确定，那一天，我家茶几不知道被谁翻了个面。

一直以来，我都自认为挺正常的，但就因为那个茶几，就唯独因为那个不知怎么变了方向的茶几，要么能说明我有点神经病，要么能说明我遭遇了神经病。

总之，因为这莫名其妙的破事儿，我可能要用“几乎很正常”来形容自己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