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花

[[include :scp-wiki-cn:theme:dark]] [[include :scp-wiki-cn:credit:start]] [[=]] 希望您能喜欢  :-) [[/=]] [[include :scp-jp-sandbox2:inc:changepagetitle | TITLE=备忘录| COLOR=#EEE]] [[include :scp-wiki-cn:credit:end]] [[include :scp-jp-sandbox2:inc:headsubtitle | title=来自Site-CN-92]] 当我向主管请求两天假期时，他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哎，你这……我不太好办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打断了他的话，说：“现在的情况您比我更清楚，时间不多了。”主管听完我的话，轻轻叹了口气，挠了挠自己的肚腩，然后向我挥了挥手。我明白了他的意思，收拾了一些简单的行李——只是一些洗漱用品——离开了那个曾经不觉得大的站点，走到门口，没有回头。 那是我最后一次离开九十二号站点。 离开时，天空还蒙蒙亮。由于这座城市的空气质量不佳，我戴上了口罩，听着随身听，向火车站走去。或许是因为多年未涉足尘世，这次回到人世间，我感到有些迷茫。四周的人们匆匆忙忙，却已不见往日三两好友的身影。多久了？我不清楚，或许真的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我已忘记了他们的模样、气味和脸庞。 不知不觉中，我来到了售票口。办完手续，将行李存放在指定的地方，我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不久便沉沉睡去。没有梦，却依旧疲惫不堪。上次这样无忧无虑地休息是什么时候呢？ 在一片嘈杂声中，我被一声广播唤醒：“各位旅客，列车即将到达X站，请在该站下车的旅客准备好自己的行李。”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伸了个懒腰，或许是因为硬座的缘故，全身酸痛。我捏了捏脸颊，让自己清醒一些，拿起行李，与那个十七岁一心想要逃离故乡的自己擦肩而过。现在，我准备落叶归根，静静地看着冬日的阳光，似乎落在身上也是冷冷的。 尘土飞扬，离开火车后不久，我坐上了公交车，在无数次的转站中寻找哪怕一丝慰藉，可惜没有。我无聊地玩弄着自己的长发，头也不回地告诉多年未见的父母，游子已归。带着仅剩的倦意，我慢慢闭上了眼睛，试图回味那并不存在的梦境中残留的温暖。周围的一切渐渐远去，身体陷入座椅，不断下坠、下坠、下坠…… 直到一束光猛然冲进黑暗，“妹子？妹子醒醒，到终点站了，醒醒。”一道陌生的男声响起，我猛地睁开眼，原来是司机师傅。他拿着手电筒照着我，我向窗外望去，原来那太阳已经沉入水中，激起了月亮冰冷的尸体。我回过头，一脸歉意地对司机说了声对不起，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点了根烟，似乎在提醒我该下车了。我听从了他的劝告，拖着身体走下了车，走向唯一通向家的道路。走了几步，再次回头，车内只剩下一点火光忽明忽暗，随后被月亮体内早已腐烂的血水吞没，不见踪迹。浓墨的黑暗再次袭来，我紧了紧衣服，继续前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心中的忧虑却陡然升起，时起时落。小时候，邻居家有一位老婆婆，她经常给我们村中的小孩讲故事。相比于童话，她更喜欢讲阴森的鬼故事，每次讲到兴头上，她都会张牙舞爪地模仿，这在我们小时候颇为有效，越听越害怕，越害怕越想听。但现在，作为成年人的我看来，儿时的恐惧和那怪婆婆的行为同样可笑，但我的心里却依然有些发怵。我在基金会工作多年，早已摆脱了“菜鸟”的称号，可为什么心里还是感到闷慌？与这条道路唯一有关的故事是：一个小孩子在这条小径上偶遇了凶杀现场，被凶手发现后，那孩子拼命逃跑，但毕竟年龄和体型相差悬殊，最终孩子被扔进了水里……这个故事并不恐怖，但它之所以令我印象深刻，是因为它与“鬼”无关，也是怪婆婆唯一只讲过一次的故事。 泥泞的路边似乎传来了阵阵窃笑，风儿在喧嚣，那是儿时的晚风。那天傍晚，我回到家中，发了高烧，在半睡半醒中躺倒在床上，看着母亲焦急的背影，旁边是邻居家的吴奶奶，她似乎在讲一个恐怖故事。头痛欲裂，泪水滑过面部，眼中的一切都在扭曲，吴奶奶的脸也变得畸形，藏着扭曲的笑意。我开始大哭：“娘，我怕。”母亲似乎听到了我的哭声，她连忙拍着我的背，哼起了歌谣，我睡着了。 听着耳边回响的童声，我叹了口气，戴上耳机，再次听起了音乐。这一切都是幻觉，我知道。那天我不是独自一人走回来的，小怪婆也没有来到我们家，她早在这之前就疯了，撞死在附近的一棵树上。或许仔细听，还能听到她过去所讲的故事。我可能也快疯了，就在那天便有疯了的征兆，但现在还不能疯。我咬紧牙关，扯下口罩，摸着记忆向家的方向冲去。 气喘吁吁地跑着，终于看到了家的轮廓。没有听到家中养的专门用来看家护院的大黄狗的叫声，虽稍显困惑，但已经顾不上这些了。我打开大门喊道：“爸！妈！我回来了！”但我却只看到了母亲那模糊的身影，太久没有见到她了，岁月使我开始认不得她了。“爸呢？”我问。“哎，你忘了吗？这是他的忌日，就在三年前的这个傍晚。妮子倒是长开了，眉眼间还有你爸几分模样，我还以为你爸的鬼魂回来了呢。”听闻母亲的回答，我一时愣住了。是啊，那赌棍早死了，我连这都忘了。我的童年鲜少有父亲的身影，全都靠母亲拉扯长大，因此我们母女与父亲早已是路人。或许遗忘他才是正确的选择。我接过母亲递给我的白菊，放在了院中所立的墓碑前，连同他的爱、他的恶、他的一切全都忘却。或许在外人眼中，此刻的我在强颜欢笑。 已经是凌晨了，我草草地吃完这迟来的晚饭，与母亲道别。今夜二人入睡，没有狗儿，也没有他，一如往常，深夜还是没有归家。 早晨，鸟儿叽叽喳喳地叫着，我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后便起了床，拿出床边行李中的日用品，开始这最后一天。本来想自己一人替家人买早点的，但被母亲以“太久没回来恐怕连早餐铺在哪里都不知道”为由同行前往目的地。虽然我知道肯定没有带路这么简单，但着实被老妈所问问题的量给惊到了。 “妮子啊，现在在哪儿上班呢？” “啊，在‘Super Cute Pet Foundations’上班呢。” “你是知道我是听不懂洋文的吧？” “中文译名就是超级萌宠基金会，福利待遇没什么，五险一金肯定是有的。” “我看妮子你还是漏了什么啊。” “啊？” “男朋友是不是也应该带回家让我这个老妈子好好看看呢？” “妈，卖包子的地方到了，早上吃包子吧！” [[=]] …… [[/=]] 很奇怪，时间与昨日相比显得飞快无比，可能是因为有亲人在身旁。虽然有时候母亲所问的问题令我不知如何回答，但在这个上午，我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嘴中叨着一根狗尾巴草，冒着被批评“多大的人了还改不过来小时候陋习”的风险，看着周边纷纷开放的各种不知名的花朵。 嗅着清新的空气，笑看向路过的一位看起来四十出头正往地里赶的男人，“大哥，请问这里之前有这么多花吗？”那大哥心情也不错，说着：“怎么可能呢，这之前荒山野岭的，还花，动物和活人都没如今这么多呢，说实在的，甚至这冬天还水稻在猛长个呢，你说怪不怪，连田里的庄稼都迎来人生第二春了。”我也向他回敬了一个笑容，背靠绿油油的山坡，打起了盹儿来。当视线重新开始聚焦的时候，我第一时间打开手机看时间，看到已经来到下午时吓了一大跳，喃喃自语道，“完了，完了，中午饭还没吃呢，回家要被骂惨了。”嘴上依然在说着，可却丝毫没有耽搁跑回家的时间。 于是就在一顿臭骂中，开启了一段轻松的下午时光。 [[=]] …… [[/=]] 虽然很难想象，但二人竟花了一个下午就只剥了蚕豆，只不过我偷偷放慢了速度，只望在最后多聊上那么一会儿，母亲对此也心知肚明，默许了我的行为。在这期间我们聊了很多，从儿时的高烧讲到了怪婆婆的死，从我的离家生活讲到了亲人的离去，讲着讲着，便收到了主管的来电，我接通后没有等他开口便开门见山，背着妈妈悄悄说道：“很抱歉，可最后我想回家了。”主管沉默了半晌，开口了：“不用道歉，事实证明你做得很对，可惜我因职责所在不能跟你一样，哎，真想亲眼见我父母一面，让他们知道自己儿子在外闯荡得怎么样了，如今这么回望一生可真像场梦啊，都成为一个站点的主管了，不过是时候梦醒了。”在我试图想说什么的时候他挂断了电话。梦醒了，是啊，梦醒了，我反复咀嚼着这个词汇，有点苦涩，只见母亲想说些什么，但只是无声地张了张嘴。 晚上，我们睡得很早，只不过不是分床而睡，而是时隔十多年的睡在了一起，“娃儿，你说，”是母亲的声音，似乎离得很远，“你是要回去工作了吗？没事的，说吧，你能回来待上两天妈很开心。”我不想让这声音离我这么远，我抱住了妈妈，说：“不，不会再离开了。”我哭了，很奇怪，昨天父亲的忌日没哭，今天却哭了，可似乎父亲也哭了。母亲也慢慢地抱住了我，吻了吻我的脸，吻掉了上面的泪水，叹了口气，很久不再言语。 “你说这可真是一个怪事，如今这冬天竟开了这么多朵花。”母亲良久后才开口。 似乎是康乃馨盛开的声音，就在床的旁边。 “嗯。”我哭累了，打了个哈欠，脸上已不见泪痕。 在我还尚有意识前，随着儿时的我顺河流挣扎，随着吴奶奶——那个怪婆婆——扭曲的笑，随着母亲那多年前开始回响到现在的童谣，随着从床边地缝中钻出花儿的幽香，[[[lily-s-proposal|“花开了，这样兴许也不错。”]]]如此想着，我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