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的终结与最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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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1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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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后,二人找到了一个山洞。山洞里铺满了粘液,其间还混杂着骨头一类的东西。骑士和法师清理了一下地上的狼藉,将这些粘液用长剑铲起来,尽可能向山洞外面堆。骑士从行囊里抽出一卷幕布,在山洞的侧面钉上道钉,把这曾经在国家大剧院里用于遮掩后台的大幕挂在洞口,将这一片稍微干净些的地方和外界隔离。骑士最后将火把熄灭,对法师说道:“休息一下吧。” 法师取消了漂浮术,站在了地上。 不一会,白昼就到来了。剧院的厚重红色幕布突然透出了些微的红光,这让骑士能够知道外面变亮了。软体动物在地上蠕动的声音传来,伴随着类似某种巨型蛞蝓在地上爬行的声音。幕布被那种巨大的软体生物顶得拱起,里面传来模糊不清的人声,像是无数个人在一同咕哝着没有意义的梦呓。骑士听不懂,也不想听。蛞蝓在幕布外磨蹭了一会,便蠕动着离开了。 如果说这场拯救世界的旅行有什么意义的话,到这里也算是穷尽了。在确认蛞蝓真的离开后,骑士一阵脱力,瘫在了岩壁边上。他的心脏不堪重负地鼓动着——在长期昼夜颠倒后出现的症状。法师也靠在岩壁上。二人都难以在白天入睡,赤色的日光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二人的神经。 数年前,圣人在圣苏利耶大教堂向整个文明世界做出了警告。世界末日就要来了。 圣人是生而知之者,从出生起就能看到几年后的未来。在许多灾难被相继言中后,圣人成为了先知。圣人将自己封闭在圣苏利耶大教堂的地下圣所,只有预感到有大事发生才会召集全世界聆听预言。在他的预言下,文明世界躲过了数次劫难,以百万计的人类在灾难中幸存。但这一次,似乎是神明对这位胆敢预知未来的圣人降下的惩罚,圣人的最后一次预言,预言了一次始于太阳的世界末日。 圣人说,世界将被毁灭,危在赤日。圣人说出预言时,七窍流血,仿佛受到烈焰焚烧。又全身液化,说完后即化为一滩蠕行的凝胶。他即使全身液化,也还保存着人性——毁灭的赤日跨越时间长河,照耀在观测未来的圣者身上。圣人临死前勉强维持住形体,让国王组织勇士组成的军队,前往世界尽头,寻求求生之法。圣人暴毙而亡留下的预言,引发王国动荡。占星家夜观天象,于遥远的星空观测到鲜红之星,那色彩在星空中晕染。于是国王再无疑虑。 “到了支付代价的时候了。”圣人的形体完全坍塌前,对文明世界的国王们说道,“我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却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快。” 王国的自救行动于是开始了。骑士便是那时候离开所属的骑士团,加入对世界尽头的末日远征的。起初,远征军兵马齐整,人数众多。教会派出最为虔诚的圣职者,他们纯洁的信仰能令一切鬼魅魍魉退避三舍。千塔之国最优秀的法师团加入远征,他们能够构筑出最为强大的魔法矩阵;王国最精锐的骑士团拨冗出征,他们曾如利刃横扫恶魔的军团。这样的军队,曾经打败意图统治人类世界的地狱恶魔,击败自海中升起,妄图取代地上文明的海底族群,甚至击退于群星中降临,想要吞噬世界的星空古神。人们相信人类一如既往,能够从圣者口中的灾难里幸存下来。 然而,当殷红涂抹苍穹的时候,一切都发生了变化。强大的军队登时土崩瓦解。噩梦的白天结束后,幸存者在骑士的带领下团结起来,继续依据圣人的预言,向着能够终结这一切的世界尽头行军。 似乎是巧合似的,幸存者是文明世界各个国家的代表。来自王国的骑士,来自千塔之国的法师,来自教会的牧师,还有精灵帝国的游侠、公国的咒术师、密港的猎手,等等。猩红的日光几乎抹去了勇敢者的一切踪迹——留下来的都是怯懦之徒。骑士认可这一点。敢于直面那殷红光辉的人们,早已在身后化作无法移动的烂泥。唯独他们这些胆小的人,接过勇者的旗帜,继续向世界尽头远征。 那位精灵游侠常说,远征的意义是什么?论年龄,他应当是这个小队中最年长的。他说,圣者既然都无法从预言中幸存,那我们向世界尽头的远征又有什么意义呢?他要是在世界尽头看到了救赎,就不会暴毙而亡——圣人的代价不该由我们支付。沉默寡言的牧师对此表示了反对。他认为在末日之后必有救赎。但他们都知道,在殷红涂抹苍穹的那一刹那,他们各自的故乡就都如联军一般消亡了——或许他们是最后能够实现圣人预言的队伍之一。骑士用这样的话语说服了队伍里的成员。在星轨草原短暂休憩后,他们趁着夜色踏上了征途。 在文明世界与世界尽头的关隘,队伍遇到了第一次减员。死者是经常怀疑远征的意义的精灵游侠——他现在终于不需要怀疑远征的意义了。游侠被一群蛞蝓袭击,那些蛞蝓有着近似人类的上半身,手上握着曾经人类捕鱼用的鱼叉。游侠就如同地上的一条鱼,猝不及防之下被鱼叉捅了个对穿。随着法师释放奥术飞弹,蛞蝓很快就退走了。骑士于是发现,末日进入了下一个阶段——原来融化生命的赤色大日只是灾难的前奏,被这猩红日光转化的生命会成为捕猎原先生命的致命猎手。文明世界已经成为了他们这些人的坟场。他们的血亲、宗族、国民和战友,都已在反复出现的白昼中变为粘液的浪潮,而现在更是成为了追猎者。征途的意义变为了逃难。圣者的预言被理解为在世界的尽头有一座永恒的庇护所。 “这些粘液化作的蛞蝓,它会人类的语言。它们也许会读取被转化者的记忆,学习他们的言语,引诱人们出去。”法师说道。他使用法师之手将这位游侠的身体拖到几人藏身的壁垒中。牧师虽然一向和这位失败主义游侠不对付,但也心有戚戚焉。他手持圣典,为游侠举办了弥撒。在烛火的照耀下,死去游侠的面庞带着临死时的惊讶。他并没有想到精灵漫长的生命会在这一瞬间夭折。这些蛞蝓并非邪祟,神圣的祷告无法驱散这些无定形的软体生物:牧师惊恐地发现,这些亵渎的生物,其头上可以悬挂圣者的光环。 游侠的尸体草草地下葬了。在远征的过程中,没有资源为游侠进行正常的葬礼。就连圣油都没多少了:牧师携带的圣油有限,只是分了一勺子给游侠的尸体。那勺圣油从游侠的头上浇下,打湿了死者骤然变得干枯的头发,抚平了亡者圆睁的双眼。他双手合十,对着这位怀疑者的尸体鞠躬,将他下葬到骑士刚刚挖出来的坑里。骑士沉默着,为怀疑者立碑:“来自精灵帝国的游侠。怀疑者,在末日序曲中死去。” “我们走吧。”骑士填上土,说。牧师点点头,和寡言少语的其余人一起继续踏上了前往世界尽头的远征。 在走出世界尽头的关隘后,离真正的世界尽头还有很远。这个关隘只是文明社会做出的一个象征而已——实际上在关隘的另一头,文明的触角早已攀附而去。远征军绕开地图上标注的大城市而行走。他们穿着出发时的衣服,用地上捡到的沾染着蠕变者粘液的布匹缝制遮阳的斗篷。为烟所熏黑的镜片抵挡白天阳光的侵袭,虽然眼睛在天空中深红的死神照耀下依然有病变的趋势,但仍在牧师的处理能力之内。 在关隘外的一片平原的晚上,远征军遇到了另一支更庞大的部队。在殷红末日发生的时候,这支携带了大量学士的大军恰好正在午休。营帐遮蔽了大部分毒害的死光,这让军队有大量的幸存者。他们在这个平原驻足,决定修筑一个纪念文明的纪念馆。土魔法在殷红的天色下仍然正常地发挥它的功效,坚实的纪念馆墙壁顷刻间便从地上竖起。各国的历史学家为新挖掘出的石料篆刻历史,刻在石碑上的史书能够成为新生文明的引航者。在远征军到达平原的时候,工程甚至已经将要竣工。骑士询问已然垂垂老矣的将军,将军说他们已在这片平原驻足将近百年。远征军才刚刚经历殷红末日的降临,这支军队却已经与末日共存了数十年。 时光的对称破缺让将军有些疑虑,但他仍然热情邀请骑士和他的远征军——“英雄们”,将军如此称呼道——一起见证纪念馆的落成。在人类的末日到来之后,这纪念馆能够成为文明最后的注脚。在那之后,这支军队将继续拨冗出征,向着圣人指引的世界尽头前进。将军邀请远征军届时加入他们的远征。 人多毕竟力量大。虽然经过了数十年的时光流逝,这支军队大部分士兵已经两鬓斑白;但他们依然是骄傲的末日远征军,军容军纪乃至战斗力依旧不容小觑。他们在这个平原上与四周城邦中冲出的蛞蝓们交战,抵挡住了来自殷红末日信徒的蛊惑。骑士欣然答应了老将军的邀请,并留下观看文明纪念馆的封顶仪式——以及一根纪念柱的落成。 然而,在最后一块石砖被嵌入穹顶的空隙,整个纪念馆内部陷入黑暗的时候,变异却突然发生。在观礼建成的高台上观看纪念馆建立的远征军和老将军,眼看着花费了不对称时间中接近百年时光刻蚀的历史文本和整个纪念馆,在骤然强大的微红月光下,迅速风化。仿佛整个纪念馆在短短的十数秒内,走过了它所纪念的整段历史的长度。纪念馆从现代被拉回上古,又在短时间内被弹回当下。来自千年的时光冲刷使得纪念馆的廊柱坍圮,带来的沙尘和狂风将篆刻的石碑上的文字抹平、埋葬。将要竖起却从未竖起的纪念碑,成为了倒在纪念馆入口处的一个小门槛,上面浮雕的各国英雄人物有的断头、有的断手,面容模糊不清,仿佛在日光下的蜡像,融化的面容挂在锈蚀的铠甲上。值得纪念的文明世界的历史,似乎存在过,但却直接消失了。 老将军眼睁睁看着这一幕,目眦欲裂。军队中的学士苍老的手捧起已然落灰且破败的典籍,却发现殷红末日的痕迹横贯了整个人类史。书籍记载的历史和他从小所学习的历史被分开了。正如被来自未来的殷红所杀死的圣人,来自现在的赤色之光顺着历史纪念馆的文字典籍,照耀了古老过去的人类历史。将军与远征军道别,因为他将不再出征世界的尽头——他将尽全力抢救人类的历史,在这赤日照耀的平原上对抗殷红色的末日,去撰写一份依托尚且存活学士记忆的史书,将殷红末日的辉光从历史中驱逐出去。 重新踏上道路的骑士,目睹了超出圣人预言的末日。牧师仍旧记得圣人预言的景象——他坐在圣苏利耶大教堂的正厅布道座,在神明的神像下,向众人传达末日的警告——随后他浑身燃烧起鲜红似血的火焰,胡须卷曲,毛发自燃,五官融化。最后,他倒在地上,面容消失不见,肉体与地面粘连,唯留一口,嗫嚅着对上台救援他的教堂骑士与大牧首交代前往世界尽头寻求救赎之道的遗言。然而骑士与咒术师有新的印象——那一日,赤日凌空,整个王国陷入蠕变的狂潮,唯独精锐的骑士团依靠强大神术的庇佑,自地下水道逃出都城。圣苏利耶大教堂在圣人的预言下崩塌,如血的颜色泼洒于天际。 骑士目睹了纪念馆的坍塌,因此他意识到了殷红末日开始篡改历史。这已超出了生而知之者的预言内容,又或者圣人只是没有时间说出这些末日的细节。沉默中,他们离开了草原。将军正安排新史书的编撰,但骑士对此持有悲观态度。他对将军和他面对历史进军的军团表示了敬意,看着这古老军队的营地消失在视距之外。于是他们继续前进。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骑士的时间感知已经模糊了。殷红的日光似乎无时无刻不悬挂于天空,又似乎在某个时间点后再也没有出现过。总之,远征军在一个空无一人的村庄的角落,找到一具炼金术士的尸骸。说是尸骸,其实很勉强;说是衣冠冢,也不恰当。那是一件衣服,按照死者生前穿着的样子,铺在地上,四角用石块和道钉钉在地上。原本是头的位置,摆放着一个简陋的石碑。石碑前,供奉着一个怀表。 远征军接近了这个衣冠冢。石碑上刻着一个被划掉的名字,下面是他的身份和生平。“炼金术师,”牧师念道,“发明了能够测准时间的怀表。” 不知道这个碑是谁给立的。看起来这个村庄荒废了得有数十年,缺乏打理的杂草四处疯长。骑士没有在村子里看到任何蠕变的人形,也没有它们留下的粘液。怀表仍然在行走着,时快时慢,偶尔能看到指针在几个重复的时钟格中跳跃。法师注意到了这一点。但他不敢抬头看向布满殷红的天空——烟熏的墨镜不能直视死亡的太阳神。怀表的时间走得非常凌乱。法师自告奋勇,拿起这个怀表,为大家指明时间。从怀表中远征军知道,时间已经不是连续的了——他们只是在连续的时间的假象中前进。远征者中,也不是没有质疑这个怀表的。但怀表预测的日落时间都相当精准,日出时间自不必说。于是远征军成员,或称怯懦者们,对不知身在何方的炼金术师致以崇高的敬意。骑士从不远处的杂草丛中找出一朵小花,将其折下,放在炼金术师的碑前。在深红色的黄昏中,他们向着世界尽头的方向再次出发。 牧师,是他们中第二个死去的。在经过一座桥的时候,牧师突然发了疯。他将怀中一直抱着的圣典突然撕成了碎片——这本有着坚韧包装的精装厚皮大书,被牧师的蛮力硬生生撕成了两半,纸屑掉落。圣书体书写的神圣文本四散纷飞,落入早已被蠕变者污染得不再清澈的河水中。接着,边上的骑士和咒术师,连忙按住正在发狂的牧师。牧师哭喊着不知什么言语的悲号,骑士突然想起来,自己从未问过牧师是哪里人,只知道是教廷派出的虔信者中的一个。在悲号过后,余下的是抽噎。远征者们以为他已然冷静,便低声询问牧师发生了什么。但牧师只是自顾自抽泣,偶尔发出令人胆寒的笑声。骑士带上牧师,渡过了被蠕变所污染的河流,透过墨镜看着殷红的天色。 晚上,牧师似乎恢复了神智。他召集了所有的远征军尚且活着或还未耳聋的成员,对他们宣布道:“在我死后,请这样处理我的尸体。首先,将尸首分成六份——我的头颅、手臂、躯干和双腿,接住我的血液,不要让血液全部流入大地。接着,用大锤捣烂我的头颅,确保我的大脑完全毁灭。随之,收集我的残躯,使用火焰炙烤,直至成为灰烬。最后,使用一张沾染了我的血的布匹包裹我的灰烬,将我深埋大地,并用石块压住我的墓穴。” “你怎么了?”骑士问道。一向寡言的牧师露出一个惨笑:“我突然发现,我从始至终都不知道,我们的神明,祂是谁?我们在信仰什么?我听到了来自神明的尖啸——我听到了——祂还在尖啸——祂祂将永远尖啸下去。我无法忍受这个尖啸了——但我不能放弃我的神明。” 骑士仿佛听到了一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尖啸。那声音不似世界上能存在的东西,极尽凄厉,无穷无尽。这声音重重叠叠,仿佛有无数个啸叫在耳边回音。他不由得后退几步,想要远离这个声音。于事无补,声音如附骨之疽,环绕不止。“你也听到了吧,我主的嘶吼。”牧师露出苍白的笑靥,说道,“没关系,我这就让你解脱——神明啊,敬请见证!”牧师从口袋中取出了一把锋利的仪式匕首,将其送入了自己的胸口。 尖啸戛然而止。骑士扶住牧师的身体——他还未完全死去。一旁的法师递过一匹布。骑士按照牧师的嘱咐,将他放到毯子上。牧师艰难地扭过头,对他露出一个鼓励的微笑——骑士又仔细看了看,发现牧师已然断气,唇间也并未氤氲笑意。他定了定神,拔出长剑,将牧师的尸首分作六块。血液从尸首中涌出,仿佛无穷无尽。法师不断地送来新的布匹,而骑士不断使用布匹去吸取牧师流出的血液。在周边的布匹堆成小山,散发出难以忍受的血腥味后,血液终于不再流出。骑士取出牧师的晨星,对准他的头颅砸下。那头颅坚硬无比,晨星竟然难以建功。多次砍砸后,尸体的头颅终于裂开,露出其中畸形的大脑。骑士继续落锤,直至整个头颅变作毯子上的一滩烂肉。他喘着粗气,将晨星扔下,请咒术师前来,点燃火焰。 咒术之火燃起之后,骑士和他的远征军仿佛听到一声解脱的叹息,和若有似无的感谢。但侧耳倾听,除了火焰的噼啪,别无他物。骑士坐在火焰旁边,看着火焰净化牧师的尸首。待火焰完全燃尽后,牧师的尸体只余下一摊黑灰色的炉灰。骑士疲惫地站起,从堆积如山的染血布中选出一匹,将牧师的骨灰收殓,放进一边自然出现的墓穴洞中,并用大石头封了口。他为牧师立下一根木头墓碑,上面刻着:“来自教廷的牧师,虔信者,圣徒。泰然殉教,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仍然与殷红末日斗争。”接着,他点燃了全部的染血布匹。火焰在黑夜中投下跳跃的黑影,泛着血腥味的烟雾散布了整片平原,遮蔽了天光。他们就在这短暂的难以看到末日景象的阴暗中向前行走。 又不知走了多久,他们在前方看到了一个城镇。城镇里,显然全部都是蠕变者。这些蠕变者对人类有着绝对的敌意,它们一旦看到在殷红末日下行走的人类,就会剥开那人的防护,让人直接暴露在死亡太阳下,变为蠕变者;而躲藏起来的人类,若是不慎被蠕变者发现,后者会先模仿人类的口吻,花言巧语哄骗避难者走出避难所,或直接强行拆开避难所的大门,将可怜的人从荫蔽下拽出,成为新的蠕变者。骑士不得不绕开这城镇,然而这城镇如同海市蜃楼,无论骑士如何绕路,都会在一段时间后于地平线上看到那标志性的殷红塔楼。这城镇如同一个活物,挡在前往世界尽头的必经之路上。 “这是什么城?”骑士询问博学的法师。法师有些迟疑:“我听说,在世界的尽头之前,有一座神圣的都市——那是最先抵达世界尽头的开拓者留下的子嗣,在那里繁衍壮大,成为一个城镇聚落。书上说,那是失落之都。但我未曾听说,这是一个会移动的都市。” 远征军只能向着失落之都前进。失落之都的建筑表面,布满了风干的蠕行者粘液。即使是文明世界所知晓的世界尽头之前的最后一座城市,也难以逃脱涂满天空的殷红。骑士小心翼翼地进入了城市。此时正是白昼,猩红的光明如血般自天空倾泻而下,照得四周一片血红,宛如无数的血液泼洒在地面。城市异常地安静,毫无人烟。曾经的住客,在殷红末日后,竟没有变为蠕变者么?不知何色的砖瓦,在末日色彩的渲染下,变作了恶魔般的殷红。但转瞬之间太阳便落山,夜幕降临。宁静的失落之都露出其本来的色彩——白色。一切都是白色的,即使在微红的月光下泛着一丝红色。接着,白昼再度来临。法师看向手上的怀表。指针如陀螺般转动,刹那间便转过一周。失落之都又迎来一轮月出日落。耳边是世界尽头的西北风声,却感觉不到一丝清风拂面。失落之都,如今是只有风声的都市。 城市的中央,骑士终于看到了失落之都的蠕变者。那是一个浑身焦黑的异形,身上攀附着无数的手臂和腿脚。它的身体凹凸不平,带着火焰灼烧后的黢黑。这巨大生物的身体上隆起的,是人的头颅。密港的猎手,有着远超常人的视力——他精准地看到,这亵渎造物上众多的惊恐万状的人脸。他们双眼大睁,但眼眶中是黑色的空洞;他们张嘴大喊,面容扭曲,下颚几近脱臼,却不存在舌头样的凸起;他们无眼无舌,耳廓被斩下,因而也无耳;他们被桎梏于蠕变的深渊中,因而也无感。这是五感上的人彘。这些人被堆积在这里,被殷红末日所沾染,却被大火所困。这巨大的蠕变者每每活动,不存在的烈焰便开始灼烧它的身躯——巨大的身躯一阵痉挛,带着身上的人们发出无声的惨嚎。没有舌头的他们发不出响亮的叫声,只有如同西北风呼啸而过的嘶嘶风声顺着不存在的烈焰传出。 密港猎手几乎疯狂。他用手挡住烟熏墨镜,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亵渎的景象,那为抵抗殷红末日而做出的的最为疯狂的献祭,尽管阻止了蠕变者的行动,带来的却只有无穷无尽的折磨。他仿佛看到全体市民为了远离那天边飘来的毁灭的殷红,与地狱的魔鬼做了交易——魔鬼折磨了每一个人,却没有收取他们的灵魂。魔鬼将每一个人架在永恒燃烧的地狱烈火的火刑架上,但随着殷红涂抹于这片天空,就连魔鬼也化作了泥泞。无数被火刑架捆绑的人惊恐地融化为一体,成为一个永远经受着地狱炙烤的融合体——甚至无法死去,因为死亡在这时已然被众神所遗忘。这地狱景象绘入了他的脑海,他无法停止去想、去感受其中无数失落之都居民的苦痛之路。密港猎手跌跌撞撞地向那巨大的蠕变者迈步而去。骑士想要拉住猎手,但却被后者挣脱。“猎手!”骑士喊道。这声喊声终于震慑了猎手的心智。他在远征之路上承受过多的重压仿佛终于落下。他转过头,对骑士说道:“最接近世界尽头的都市,不仅无法远离殷红色的灾厄,甚至成为了魔鬼的温床……然而魔鬼,也无法在这末日下幸免。我们的旅程,最终还是毫无意义。” “圣人说过,在世界尽头——”骑士说道。但是猎手并不想听到圣人的任何教诲。他将身上的猎弓往地上一扔——这个东西没有发挥任何作用,箭矢对蠕变者几乎是无效的。但这把弓是猎手的女儿送给他的。他为此非常宝贝这把长弓,尤其是他的女儿很可能已经成为蠕变者的情况下。“圣人连自己都拯救不了,又如何拯救世人?”猎手说,“圣人的预言,不过是狂人的呓语罢了!我们继续前进,也不过是成为下一个蠕变的人——醒醒吧,在那世界的尽头,根本没有需要我们打倒的敌人,没有我们只要得胜就能拯救世界的末日!这只是一个骗局罢了。等到了,等待我们的才是深沉的绝望。” “圣人从不出错。”骑士只是说道。猎手惨然一笑,死死盯着面容掩藏在头盔后的,平静的骑士。不知多久的对峙后,猎手看起来是接受了骑士的说法。重归沉默的猎手捡起地上的长弓,为这把漂亮的弓吹了吹灰,重新背在了身上。沉默中,远征者们绕过了中央广场的亵渎之物,向着城外走去:那里是完全没有大型城镇的,距离世界尽头最后的阻碍。大海。 骑士在港口找了艘状况还可以的船。远征者中没有曾会开船的,但法师能够通过夜晚的星象校正航向。骑士来掌舵,法师作为领航员,而咒术师和猎手就负责扬帆。在一个太阳刚刚落山的晚上,远征者们乘坐这艘在港口沉寂了很久的船,调准向着世界尽头的航线,出发了。帆船行动得非常滞涩,海洋仿佛是粘稠的蜂蜜,在风的吹拂下鼓动的船帆艰难地将这艘船拉扯向世界尽头的方向。法师使用着船上落满灰尘的透镜组观测天上遍染鲜红的星星,微红的月光让星空显得黯淡。船在海洋上拉出一道平滑如镜的航迹。骑士站在船尾,看着船尾的海水被船分开,又慢慢地合拢。漆黑的海水缓慢翻滚着,倒映船的剪影。 第三位死者是咒术师。那是一个殷红布满天穹的白天,晴朗的日光照耀着整片黑暗的大海,粘稠的海水在赤红的死光下缓慢沸腾。气泡出现又破裂,慢慢地滚动着。大海也在蠕变。海水上没有海浪,只是起伏不定地出现沸腾的泡沫。在这个白天,咒术师自燃了。骑士听到船舱里发生的骚动,让法师代为掌舵,前往船舱。他恰好看到咒术师发狂的那一幕。咒术师突然怒吼起来,“火焰,忘记了吗?”他手上燃起巨大的火球。但那火球却没有往昔的颜色,昔日暖色的烈焰如今似灰烬一般灰白。猎手慌忙拿起船舱的灭火海水,想要扑灭咒术师手上酝酿的火焰。但那水沉重而粘稠,吸附于水桶中,无法被泼洒。咒术师将火焰按在自己身上,顷刻间全身便陷于白色的烈焰中。然而尽管咒术师浑身被火焰缠绕,却始终无法死去。他的身体在火焰中熔化,肢体在火焰中变形,但不会化为灰烬。他在火焰中发出痛苦的哀嚎,这令骑士和猎手心生寒意。但忘却了死亡的世界没有安息的极乐,咒术师陷于自身构建的地狱当中,那火焰却遗忘了自己的温度。“让我上去,上去!”咒术师忽然意识到什么才是真正的救赎,如同天国射下的怜悯的光明。他大声嘶吼起来,“让我上去!上……上……”见骑士和猎手愣在原地,咒术师被烧熔扭曲的肢体扭动起来,朝着上甲板的台阶冲去。 骑士原本想拉住奔向甲板的咒术师,但猎手却沉默地制止了他。二人只能看着缠绕着白色火焰的咒术师的残躯慢慢地走入了殷红色的色泽当中。火焰烧去了咒术师的防护,但洁白的咒火无法抵抗殷红的怜悯。在这鲜红的天色中,火焰逐渐染上末日的色泽。在蠕变中,咒术师的身躯开始缓缓变形。但身上燃着的忘却了温度的烈焰,已然无法引燃木质的甲板。骑士和猎手赶到咒术师身边,将那盛满海水的水桶倒扣下去。至少引力还没有被世界遗忘——海水开始缓缓下落,就像一盆倒置的凝胶。咒术师的哀嚎减轻了,他开始融化成为烂泥的脸皮牵扯着,露出一个笑容:“我……受够了……我……我终于明白,殷红末日……是神给人类的怜悯……” 咒术师最终挂着解脱的笑容蠕变成了一滩烂泥。骑士沉默着用剑将这堆曾经是咒术师的东西从甲板上铲起来,扔进光滑如镜的大海里。海水粘稠地翻腾了几下,将这蠕变的远征者吞没。骑士为咒术师在船的甲板上刻下了纪念的语句:“来自公国的咒术师。自焚未遂,触摸殷红而亡。”咒术师消失后,远征军愈发沉默了。猎手终日用着牧师留下的圣油摩擦着他的长弓,法师一言不发地望着天上的星星,骑士则安静地掌舵。这样沉寂的氛围持续了很长时间。殷红的太阳升起又落下,有时终日升起,有时又消失不见;有时昼夜交替地非常迅速,有时又是漫长的极昼极夜。偶尔,法师和骑士会在海面上看到其他航船。那些船高悬商船旗帜,灯火通明。骑士看到的是王国的黑色商船,而法师看到的则是秘法会的暗紫色帆船。又一眨眼,这些幻象便消失了,只留下在寒风中毫无波澜的镜面大海。 海上的航程非常枯燥。没有蠕变者,没有森林,没有城镇。天色一成不变,只有昼夜交替。殷红的血色无时无刻不遍布着天穹,提醒着人们末日仍然在靠近。大海是永恒的静蓝,泛着深邃的黑暗,反射着天光。偶尔看到的船只,全部都是幻象。骑士和法师,还有将自己封闭在船舱内的猎手,就这样在重复的航行度过日日夜夜。大海似乎忘却了波涛的存在,除了船划出的从不变化的尾迹,在风的吹拂下,粘稠的海水也未曾泛起一波一涛。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也许永恒已经终结了;或许和历史斗争的军团已经尽数葬身在末日的炙烤下了;或许……在末日之光照耀下,骑士和法师看到遥远的地平线上出现了陆地的时候,心中并没有泛起喜悦。骑士身上的铠甲在长年累月的暴晒下,已经开裂。使用蠕变者布匹缝补而成的斗篷,甚至将要融化,纤维之间的界限模糊不清。烟熏的墨镜,几乎不能视物。失去了牧师的治疗,眼睛仿佛已经蠕变。骑士不止一次感觉到眼睛的异质感——仿佛那是一个寄生物,用着轻微的声音引诱着骑士拥抱绯色末日的光明与救赎。光洁的铠甲已经蒙尘,锋锐的长剑早已钝化。但骑士仍然记得圣人的预言——在世界尽头,是最后的应许之地。 船只冲上了海滩。船底早已破败不堪,但过于粘稠的海水无法涌入船舱的大洞,让这远征军的幽灵船依然能够漂浮在海面上。骑士和法师敲响了猎手封闭的房间,却只从房间中听到一丝丝令人不安的笑声。片刻后,笑声止歇,猎手疲惫的声音传来,沙哑着,不似人声,像是一个磨坊中的石磨摩擦着说话:“我就留在这里了。我不想看到世界尽头的绝望——你们去吧。愿诸神注视着你们……愿殷红末日……愿……” 骑士又敲了敲门。门后再也没有人言传来,只有“嗬嗬”的吸气声和吐气声。接着,是刺耳的摩擦声,像是锈死的齿轮想要强行启动啮合,撕开表面长到一起的锈片。然后是撞击的声音。又过了一会,传来衣柜倾倒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房间里不断地滚动,压过地上倒下的家具的碎片,发出吱吱嘎嘎的噪声。最后留下来的是宁静,长久的寂静,就像整个永恒航路船上的声音一样,一种无声的噪音,躁动不安。这样的死寂持续了一段时间,猎手的声音再度传来:“你们……还在吗?快走吧——诸神的视线就要来了……嗬嗬……”接着便是一连串的“嘶嘶”声,仿佛有无数条蛇在房间里爬行。 骑士和法师于是离开了船的残骸。世界的尽头,在这片陆地的另一侧。比对了星图和地图,法师确定他们已经来到了真正世界尽头的大陆——瑟兰高原。然而这世界的尽头和世界的其他地方并无差异,殷红末日依然高悬于顶,森林中的走兽尽皆蠕变。圣人的预言依然回荡在他脑中:“到世界尽头去吧……救赎就在那里。”但是世界的尽头,那道殷红的光明依然高悬天空,远征军团也只剩下了法师和骑士二人。救赎在什么地方?自永恒航路启航以来一直沉默的法师,突然开口说道:“要继续前进吗?这里是世界的尽头了……我们该找到救赎了,但是,救赎在哪里呢?” 骑士沉默了。他沉默地紧了紧背上的行囊,说道:“圣人是生而知之者。他从未说错过。如果这里没有救赎,那这里就不是世界尽头。”接着,他迈动步伐,坚定却脚步虚浮地向森林中走去。法师只是站在原地,目送着骑士向前跋涉。骑士并未挽留法师,没有出声让他跟上自己。他只是沉默着向前走去。在即将进入森林的时候,法师突然对他喊道:“世界尽头在什么地方?” 骑士回过头,说道:“我不知道。但是,救赎就在世界尽头。”法师像是被说服了。于是他也迈步跟上了骑士。二人就这样进入了世界尽头的森林。 这样的跋涉像是经过了无穷时间。森林仿佛永远没有尽头。骑士的肉体渐渐到达了极限,法师比他更早到达这个极限。他们的肌肉溶解,皮肤松弛,皮肉与骨骼分离。他们留下的残骸随着他们机械的步伐流在地上,在透过树林照射下来的殷红末日的辉光中蠕变——但这蠕变不存在灵魂,因此变化后也只是一滩没有活性的烂泥。但他们没有死去,因为死亡已经被遗忘了。世界上不再存在死亡了。法师渐渐忘记了他的名字,忘记了他来自何方。骑士遗忘的较法师更多。但他们始终记得圣人的教诲——但他们不知道世界尽头在何方,只是机械地迈步向前。不知何时,就连森林都开始融化,高峰开始呼吸,天空行将坠落,山崖开始蜷曲的时候,骑士和法师走出了森林。骑士停下了步伐。法师也站住了。 “这里就是世界的尽头。”骑士张开嘴,吐出沙哑的嗓音。那声音滞涩,混杂着重重叠叠的蠕动声。法师看着面前的悬崖,悬崖后是无边的殷红。他清了清嗓子,想要说话,却发不出声音来。他张了张嘴,一团东西从嘴里掉出来。是干瘪的舌头。法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声带和舌头,大梦初醒般,用自己戴着破旧手套的手捏了捏自己的喉咙。他什么都没摸到。“救赎在哪里?”骑士抽出他的长剑,早已折断,金属上沾满了粘液和锈迹。他将这把长剑向前方的殷红扔去。什么也没有发生。长剑淹没在一片红色的光芒之中。骑士慢慢地扭头看向身边的法师,却发现法师早已不在了,只留下了一套直立的衣服,露出空荡荡的袖口。一阵风吹过,法师的衣服像是一堆沙子,慢慢地在深红的日光中飘散。 殷红末日的照耀下,最后的人在世界的尽头坐了下来,等待着预言中救赎的来临。 @@@@ @@@@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