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甜流年:我从来没有享受过星期四K

源页面
2025年4月2日
修订 2
评分
76
↑ 84
↓ 8
支持率
91%
总票数 92
Wilson 95% 下界
83.8%
在相同票数下更稳健的支持率估计
争议指数
0.318

评分趋势

按周聚合
加载图表中...

最近修订

1 / 1
修改标签
5 个月前
已新增标签:中央厨房。
修改标签
5 个月前
已新增标签:2025愚人竞赛, 原创, 搞笑, 故事。
创建页面
5 个月前

最近投票

1 / 10
2025-09-09
2025-09-05
2025-08-28
2025-08-24
2025-08-12
2025-08-12
2025-07-27
2025-07-27
2025-07-24

相关页面

暂无推荐

页面源码

[[include :ah-sandbox:component:collapsible-sidebar-x1]] [[include :scp-wiki-cn:theme:ultimate-reader ultimate-mode=*]] [[module css]] div#page-content p {     text-indent: 2em; } [[/module]] [[>]] [[module rate]] [[/>]] ------ 春莱出轨的那天,我正准备与她分享自己新买的芝士鸡肉帕尼尼。学校里颇为冷清,仅有的几个学生行色匆匆,面色铁青地来回穿行。悄悄溜到四楼后,我马上趴到春莱班级的后门,却发现她不在那里等待。地上有一些沾着泥浆的脚印,一直蔓延到走廊深处。我顺着看去,一条灰暗冰冷的走廊立刻从我的眼前开始伸展,在尽头闪着幽幽微光。 走廊的尽头是一间废弃的教室。我向那里走去时,透过走廊望见阴恻恻的天空,酝酿着风雨欲来的萧条,如一块潮湿的抹布在天空蜷曲伸展。暴雨就要来了。我听见学生们窸窸窣窣交头接耳的声音,像蚊子的振翅声萦绕在我的耳畔。我离空教室越近,这种声音就越来越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着的、高低不平的咀嚼声。 “嗯……” 教室的门紧闭着,从窗口望去漆黑一片。我握紧手里的茉莉,试探着向门内望去。春莱的脸猛然在玻璃后浮现。她面色潮红,眼睑低垂,双手似乎扒着纸袋,又发出了一声漫长的呻吟。 “啊……” 我手中的帕尼尼无声滑落。培根安格斯厚牛堡的香味也从幽暗中浮现。牛肉堡同样流淌着芝士的浓香,但那股甜腻很快注意到了我。随后春莱感觉到了什么,抬头一瞥,红晕顿时化作惊慌。此时窗外响起一声烈烈炸雷,楼下的早餐车开始了高声尖叫。在此之前的闪电照亮了她惊恐的面庞。那张鼓着腮帮子仍在咀嚼着的脸迅速从黑暗中隐去了。 我一脚踹开屋门。春莱衣衫不整,麦乐鸡块从甜酸酱损毁的盒子露出。麦麦脆汁鸡微微隆起,不大但喷香酥脆,有着恰到好处的鲜嫩多汁。而她袋中的麦麦趣鸡球掉到地上,正被慌乱地捡起。春莱已经藏匿好了外卖的包装袋,想要从后门离开,被我一把抓住。春莱的祈求恰到好处地传来:“小秋,不要!” 春莱挣脱了我的手。那露出的纸袋此刻开始如鱼眼所见般变形,在我的视角里扭曲变大,浮现了一层得意洋洋的神色。纸袋上的M符号,就像嘴裂开一条缝隙,说:“超级非凡嫩滑多汁板烧,喷香大块鸡腿,爽口生菜,秘制酱料,芝麻面包松软,长型特级板烧鸡腿堡.....” 一瞬之间,所有的场景似乎都开始迸裂。大风掀开了飘窗,雨点倾泻进教室,M的形象变得模糊。窗帘如蛇上下飞舞,横亘在我和春莱之间。后者的脸上淌下两行清泪,跪坐在地,楚楚可怜地向我望来。我问:“是真的吗?”春莱好像没能听清,但她看上去更加渺小了,几乎马上就要破碎开来。她乌黑的长发有一半黏在甜酸酱的盒子里,恰好遮住了洋葱味脆脆薯条。我提高了声音,又问:“是真的吗?”狂风更加猛烈了,我毫不怀疑它们即将摧毁玻璃。终于,我看见春莱很快,却又无比缓慢地点下了头。 我一下瘫倒在地。所有的愤怒和力量在这一刻烟消云散,我支起双手,又软倒下去,感到楼板似乎在倾斜。培根安格斯厚牛堡的芝士香好像还在我身后缭绕,但我已经顾不上它。我爬着,抑制着战栗的双臂,如狗一样爬向春莱,直到抓住她的肩膀。看着那张精致而充满恐惧的脸,我嘶哑着嗓子问:“为什么?不是说好了,要吃一辈子的疯狂星期四吗?” “对不起,只是……” 又是一道澎湃的炸雷。春莱的脸变得忽明忽暗,也开始扭曲变形。在我的视角里,她洋娃娃般的面孔已经泪痕交错,我知道自己也早已涕泪横流。雨水打湿了我们的头发,地板也湿漉漉的。闪电一刻不停,我看见她修长笔直的双腿湿润在水中,而两腿之间,似乎正缓缓流淌着烧烤酱的痕迹。 “......最后一周,9块9麦乐脆汁鸡只要9块9......” “......” ------ 世界在某一个瞬间忽然变得极致的冷漠,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一夜之间,一切似乎都不存在了。它是这样表现的:你醒来,吃饭,上学,放学,补习,睡觉。你在泥浆飞溅的马路上等公交车,白鞋被染上污渍。追求美味的十三鲜小龙虾超级塔可,而塔可上同样有着雨点。世界似乎仍然在正常运转。但在这一切进行的同时,你都无法确认它们的存在,如同一块汉堡皮被简单地剥离了,无论多么努力地挥舞双手,都会感到有一层难以突破的隔膜。人和人之间不再彼此联系,我们作为孤立的个体在无垠的时空中碰撞,但又漠不关心。 母亲在一个漆黑似海的夜晚在卫生间独处了三个小时,关上了家里所有的灯。时值十六岁的我恐惧地坐在地板上嚎啕大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我再次意识到厕所的存在,并打开门时,母亲已经在浴缸里偷吃完了2块吮指原味鸡、2块新奥尔良烤翅、1份热辣香骨鸡、4条香辣黄金鸡柳、1份劲爆鸡米花、2只葡式蛋挞、2份香辣鸡枞菌菌菇鸡腿双层堡、1杯甜玉米沙拉、2杯可乐与1杯草莓圣代,鼓着肚皮,安详地仿佛睡去。我听见楼外风声呼啸,如泣如诉,酝酿着一股令人饥饿的气氛。我检查了卫生间。全家桶的包装被整齐地放好,其余的盒子也很干净,但是地上有一大块遗落的香辣脆皮鸡腿。我不由得想象母亲是否就那么大快朵颐地坐在马桶上,一边顶着饱嗝一边下定了浪费的决心。我拉住她红温的右手。妈妈,你想要告诉我什么?你没有吃掉它,这是某种暗示吗?暗示我应该做什么? 我伏在浴缸边,凝视着那一大块香辣脆皮鸡腿。母亲的饮食一直很健康,香辣脆皮鸡腿也是健康的形状,甚至一点也不油腻。香、辣,而且很脆、很美味,鸡腿在我手中断成两半。其中略小的一半在口水中悬浮着,隐隐约约还能品尝到鸡肉甜甜的纤维状丝线。我很少观察自己吃的东西,但是我作息紊乱,饮食不规律,而且偏好垃圾食品。很多次吃饭的时候,口腔的溃疡都会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想必我的饮食没有母亲的健康。 一盒糖醋酱隐蔽地躺在厕所的角落,我眼疾手快,一把将其抓住。它绿色的盒子在我的手中焦急地摆动。我用力一捏,一团橙红色的黏浆飞溅而出,而我也不再动弹。摸着手上的黏液,回头看向母亲打着饱嗝的睡颜,我的心中猛然一动。 我放下糖醋酱,又凝视着手中的香辣脆皮鸡腿。我一直知道那是鸡腿,但此刻它似乎显得陌生了。我不认识手中的鸡腿。它的鲜香在轻轻地上下漂浮着,好像在低语,又像在召唤。我试探着伸出手,先缓缓抓起那一块较小的脆糠,举到面前。它的触感和糖醋酱并不相同,比我想象的更加酥脆,也更有分量。没怎么犹豫,我就把它塞进口中。令我惊讶的是,这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痛苦。香辣脆皮鸡腿的辣味很淡,有一股淡淡的咸味,又有一阵酸涩的回调,浸润着我的口腔。我闭上眼睛。一种奇异的感觉从心底生发,久违的热情灼热了我的血管,心脏似乎都在更有力地跳动。我听到了某样事物破碎的声音,浑身不由得一动。 当我再睁开眼时,下意识地捞起了剩下的一块香辣脆皮鸡腿,狠狠塞入口中。鸡腿入口即化,那些纤维略一咀嚼也可以被咽下肚去。偶尔捡到几颗母亲吃剩的玉米粒,还能惊喜地品尝到一丝甘甜。一股热气流淌过我的四肢,使我感受到一股久违的,熟悉的温暖。温暖啊,母亲的温暖。这就是你想告诉我的吗?妈妈?你没有离去,你偷吃的炸鸡会流淌在我的血脉里,和我永远在一起吗? 母亲的脸色已经十分苍白。她二十岁生下的我,其实仍然很年轻。除了肚子有些隆起,眼角有些皱纹之外,仍旧是二十多岁女子的模样。她甚至还会用吮指原味鸡煮汤,这是我都懒得做的事情。母亲的鸡汤永远是可爱的一小碗,既不喧宾夺主,也不空无一物。而我吃着像是丛生的杂草,鸡汤的油渍几乎蔓延到小腹。当然,除此之外,我对鸡肉的一切都很满意,一具正值青春年华的母鸡该有的身体:紧致、润滑,富有弹性。 我知道事情还没有结束。风声又开始啸叫,楼下和楼上都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我拿起全家桶,转身蹲下,凝心聚气,开始吃起剩下的脆糠。在吃的时候,我看到餐厅的吊扇正在缓慢地旋转,把灯影切割得破碎漫长。似乎有东西躲藏在阴影之中,它们的磨牙声微微作响。曾经我对此感到无比茫然,我不知道阴影是什么,风扇是什么。即使知道了,也不知道它们为何而存在。万物冷漠疏离,我轻触却永远无法达到它们的真实。现在却不一样了。在我咽下母亲吃剩的炸鸡时,一扇玄冥之门被打开了,我好像超越了一项界限,终于可以用自己的手达到真实。 没有什么感觉,我口袋中的零食也掉出来了。我低头看去,不由得苦笑一声。我的饮食的确远不如母亲的健康,不是长长的一条条薯条,而是健达奇趣蛋一样的一颗一颗,看上去有点像麦丽素的巧克力。我捡起一颗,塞进嘴里。我的零食明显更加苦涩,而且相当坚硬,要用力才能彻底咬碎,甚至还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辛辣。我闭上眼睛,又一次听到了障壁破碎的声音。回眸之后,万事万物都鲜明起来,我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如此坚实,如此真切。阴影里并没有妖怪,而风扇只是吹起一阵阵的凉风。我又捡起一颗自己的巧克力,塞到母亲打着呼噜,微张的嘴巴里。妈妈,我们还会在一起的,你不必害怕了。 ------ 从此我开始食用KFC,每周,每天,每时。没有人在乎,因为人和人之间仍然横亘着那条不被理解的墙,只有我突破了它,世界第一次被赋予色彩。但是很快,我就发现我仍然缺少一样事物,这缺失的一瓣使得我离真实存在的完满仍差一线天。 许多时日里,我漫步在街上追寻那缺少的一瓣,见惯光怪陆离。有人坐在车顶啃藤椒肯大大鸡排,把酱汁喷向每一个过路人;有人在人流如织的商场里吃嫩牛五方,旁若无人地咀嚼;有人一口一口地吃下手中的干煸风味小龙虾烤鸡堡,流着眼泪却不自知;有穿着西装的人拎着总汇培根炒蛋帕尼尼,行色匆匆,不知道从哪里来,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淡漠的世界对他们投以冷酷的眼神,一条又一条小巷里充满了僵硬的生灵。这样的徘徊直到我回到学校才告结束,因为那时春莱和我迎面相撞。 春莱撞到我怀里时,是这样一个女生:她肤色白净,头发散落在两肩,校服外套内衬着一件白色短袖,长裤下露出一截素净的脚踝。她茫然地扫了我一眼,整理好散乱一地的书,就要走出门去。我问:“同学,你是谁?”她一怔,讶异地投来目光,而正是这一抹讶异让我察觉到她同样有着超越界限的潜能。而她可能就是我缺少的一瓣。 “我叫春莱。” 那时正值放学时分,我尾随在春莱身后,一直走到了她家楼下,又跟着她一起进了电梯,最后,在她打开门的时候,用一只脚卡住了门缝。春莱行走的背影相当消瘦,如风中弱柳,似乎一下就能折断。往来的人们从我们的身旁擦过,又幽灵般离去。天空中时不时裂开细长的裂缝,犹如巨目在地球之外眺望。 春莱回到家后,放下手中的书,又开始饥饿。我坐在一旁目睹这一切,静静地等待着一个合适的时机。春莱打开纸袋和包装盒,露出两条富有活力的港式烧味脆皮大鸡腿。她又褪去那件甜辣酱,于是那香腻的酱料也一览无余。最后她戴上塑料手套,拿出一对年轻的珍宝糯米翅。她在纸袋里一阵翻找,取出了一件硕大的牛油果香辣鸡腿堡,胡乱啃了几口,就向厕所走去。 她要去偷吃了。 春莱脸上浮现出一抹青色时,我没有在意。我的计划是这样的:春莱偷吃之后,我要抢在她扔垃圾之前捡出她的全家桶,再把鸡骨头塞进她的嘴里。我之前也对别人尝试过同样的做法,但并没有起效。那些人仍然麻木地离开,洗脸,然后入睡。但是春莱眼中的一瞬讶异使我燃起新的希望,也许她和我一样,也可以离开这个疏离的世界。但是不久,从厕所里传来一阵疯狂咀嚼的声音。起初我没有反应过来,但很快,我意识到,春莱饿到在啃鸡骨头。所以她的脸色才会微微泛青色。 饥饿,三天没吃饭的饥饿。在这种情况下,剩饭很难剩下,大多是三三两两落在地上的残渣。我顾不上多想,跪在她面前,掰开春莱的纸袋,透过她的全家桶勉强观察。春莱的饿很严重,实际上,几乎没有任何剩下的残渣,只是单纯地从杯子里甩出几滴可乐,又和甜辣酱融合在一起,变成了一锅如同咖喱滤液的黄汤。这样的剩饭,我该怎么喂到春莱嘴里? 我还没考虑好,春莱已经结束。她取了张卫生纸擦拭嘴唇,随后提起纸袋就要倒垃圾。我来不及多想,在她打开房门的前一刻,把头埋进了全家桶。 后来我总是认为,自己在那一刻充满了决心。虽然吃KFC对我来说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我甚至乐在其中,但含住一口沾了可乐后的甜辣酱,对我尚属首次。那一刻我的灵魂甚至能够跳出身体,站在全家桶的上方俯瞰。情形应属这样:我挺着半月没吃荤腥的肚子,胸口布满了累月的油渍,裤子随便剪短,露出两只小腿,跪在春莱的全家桶前,像是找到食物的土狗,坚决地喝着九珍果汁。春莱站在一旁,两条光洁修长的鸡腿贴着我的肩膀,身子微微俯下,用一只筋络分明的新奥尔良烤翅按在全家桶的壳子上。倘若能随意变换视角,还能发现以下两处细节:第一件是,由于没有擦拭干净,春莱的白色衬衣上也沾着一点棕黄色的油渍;第二件是,我的口水在无意识中流淌起来,食欲正在萌发。 春莱倒下了甜辣酱。 我的嘴里充满了酱汁。 我站起来。 我搂住春莱的脖子,对上她那茫然但黑白分明的瞳孔。 我的嘴吻上她的嘴。 我把嘴里的酱汁咽下一半,另一半吐进她的嘴里,在她的喉咙中顺流而下。 我的舌头触碰到她柔软的舌头,又碰到几块没有完全化水的脆糠,宛如正在交换一口疙瘩汤。 她的身体颤抖了两下,嘴唇缓缓和我的嘴分开。 她眼底的茫然消失了。 春莱踉踉跄跄地后退几步,坐回了马桶。她看着我,几乎是立刻问道:“你是谁?” 我笑了,抹去嘴角的酱汁,说:“我叫曲秋。这个世界完蛋了。我是来请你吃疯狂星期四的。” ------ 春莱的确就是我缺少的一瓣。我喝下她的酱汁的那一刹那,听见了脑海中最后一道枷锁破碎的声音。我的思绪可以无限灵动广阔,我理解了生命,理解了死亡,理解了小食拼盘和全家桶,意识到自己此刻处于宇宙中渺小的一隅,我和我嘴里的上校鸡块都微不足道。我真正诞生了。 春莱呢? 春莱和我在一起。 我们想要走遍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并决定先从市区开始。白天,我们走在川流不息的KFC中,窥探那些自己从未吃过的套餐。我们理解这个世界如今的逻辑,并格外确信自己的存在。那些普通的人们无法抢到星期四的热辣香骨鸡,最终无法理解一切。他们当中有的麻木地返回生活,失去了一切应变能力;还有一些选择自尽或是虚无的疯狂。没有人可以像我们一样,理解并破碎隔膜。换言之,我们宛如上帝。 到了晚上,我们会在任何一张大床上歇息。我们拼儿童餐玩具,我们吃热辣海苔薯片脆皮鸡。我们吃自己买的鸡,也吃对方的鸡,这样可以让我们更加共鸣。那些充满了激情的夜晚,我们都尽己所能。 春莱和母亲一样,也会炖鸡汤。我第一次看她买KFC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她的鸡汤也是小巧的一捧。当我用小勺或是碗喂给她喝时,她会发出很夸张的喘息,双手抓紧桌子,胸口一起一伏,犹如山丘跃动。而换成我时,她则喜欢把脸埋在我刚热好的香烤照烧鸡腿饭中,假装自己隐藏于一片荒野。春莱常说:“小秋,你看我,像不像藏在原野中?我是一只小鹿,现在我要喝水.”之后,她就也开始呻吟。 我们吃榴莲芝士鸡腿堡双人餐,并沉浸于它的苦涩和酸楚。某一个夜晚,我们走进KFC,在一个样板间的桌边吃完伴鸡伴虾堡,就互相捡起吃剩的残渣后回家。我们边聊边吃。开始她挪揄我又吃了太多辛辣,嘴巴热辣辣的。我则埋怨她天天吃些蔬菜水果,口味寡淡涩口。吃了几口,她突然问:“小秋,为什么解药是KFC?为什么只有我们可以吃KFC?”我认真地思考了一会,眼前闪过浴缸里母亲红温的面庞,和全家桶里我今生所见最健康的炸鸡腿。春莱见我没有反应,又说:“小秋,你的家庭很不顺吧?” 我问:“为什么这么说?” 春莱说:“我的父母早年离异,我谁都没跟。你遇见我的那间屋子,是我的住所。每个周他们会轮流来一次,为我留下点东西。但很多时候,我爸来时酗塔斯汀,我妈则吃德克士根本忘记此事。这些年来,我几乎是独自长大的。我想,是因为我太痛苦了,所以我才有了醒来的资格。” 我说:“我和你一样,我爹当年吃汉堡王,欠了许多钱,又偷吃了几块火烤菠萝皇堡,被送去枪毙,每口都在飚汁。这么多年我和母亲一起。那些事……” 春莱示意我不要说了。她放下手里的剩鸡,轻轻摸着我的头发,说:“都过去了。” 我想起母亲。假如我和春莱都是十分的痛苦,也许她有整整五十分。所以她才能首先发现炸鸡的秘密。可她为什么不愿意吃完它?妈妈,究竟有什么,是痛苦残酷到你也不愿意面对的? “为什么是KFC?”我问。 春莱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总有一天我们会知道的。” 我还在凝神,春莱突然捏住我的肚皮。我惊呼一声,看见她一脸坏笑。 “你今天吃的不多。” “我吃饱了,辣吃多了。” “把桶给我。” 我按照春莱的要求递上全家桶,把桶撅起。她没有多说什么,凑上前来,把舌头伸进我蘸薯条的番茄酱里,轻柔地转着圈,舔舐着我没能吃干净的碎薯条。一阵饥饿感从我的肚子里传来,她却没有停下的意思。许久,她拍拍我,抬起脸。我转过身,看见她的嘴上有一圈棕红色的印记,忍不住笑起来。于是我也倾身向前,舔去了那一圈污渍。我说:“轮到我了。” 春莱的全家桶里的剩饭很少,用舌头舔过时相当顺滑。尽管她没有吃撑的问题,其上但仍不可避免地残留着残渣。我如舔酸奶盖一般滑动着自己的舌头,把散落的脆糠收集起来再送入口中。春莱的全家桶轻微地抖动着,我时不时轻轻呻吟。这样的舔舐,会使人注意到桶的颗粒感,像加了糖粉的冰激凌般聚集。 我直起腰来,等着春莱像我一样帮我舔去嘴上的污渍。但她却迟迟未动。这时我才发现,她的脸上充满了悲伤,似乎隐隐又要诞生茫然。她说:“小秋,我们回学校吧。” 我问:“为什么?” 她说:“答应我,好吗?我忽然累了,想回去看看。而且……我想要知道那个我们都没有答案的问题。” 我不愿意返回学校,因为那里没有KFC,只有麦当劳,但还是顺从了她。我们约定,她重新尝试朝五晚九的学生生活,我则可以在附近闲逛,也可以去找她。所以在出走一年之后,我们又回到了阔别许久的校园。她穿回了校服,我也松松垮垮地披上。 不久,我便遇见春莱出轨。 ------ “为什么?”我问出了那个无数人问过,未来还要有无数人问的问题。 教室裂开了一条粘腻的缺口,一切都向着那一侧滑落。春莱泪流满面,战栗着把我拥入怀中。她把头贴在我的耳畔,轻轻说:“小秋,我理解了,我发现了。”电闪雷鸣之下,我难以听清她的话语。我扯着她的双肩,近乎嘶吼:“为什么?” 春莱凄然一笑,同样呼喊起来:“我从来……没有觉得星期四快乐过。这本来就是一件非常、非常痛苦的事。你说我是你缺少的一瓣,但其实我们还缺少更多,我们还有一项铁链没有挣脱。我们还没有意识到,吃KFC……也是痛苦。只有发现这件事,我们的痛苦才能超越一切,之后,之后你才能真正活过来!” 几只麦麦脆汁鸡撞碎了玻璃,尖叫着来回翻飞。大雨灌入每一个角落,断裂的树枝砸毁了墙壁。眼前的景象全部破碎成难以捕捉的残片。这是一片孤寂冰冷的虚空。这里只有我和春莱。 春莱说:“小秋,结束这一切吧。我等着你,我等着你。记住,吃KFC是一件痛苦的事!” 说罢,她奋力一推。 我跌上了走廊,发现这里一片黑暗,但分外安静。空教室的门被紧紧锁住,整栋教学楼空无一人。只有身侧的麦当劳还亮着灯。我蹒跚着走进去,径直到达最里面的隔间。我立刻注意到角落的桌上矗立着半坨巨大的麦辣鸡腿堡。它先绕两圈盘成底座,又由一根特别金黄脆辣的鸡腿肉构建塔楼的形状。表皮微微开裂,但仍泛着金黄的色泽。 我认出了这坨汉堡。这是春莱第一天回到学校时吃剩下的汉堡。 无力感涌上心头,我沿着墙角缓缓瘫下,满眼都是春莱最初和我在一起时明媚的微笑,和刚才狠狠一推的决然。我感到悲从中来,不可断绝。汉堡默默地挺立在那里,似乎在嘲笑我的脆弱,又在感慨世事无常。透过朦胧的泪眼,我看到它上面还挂着没能吃完的爽脆生菜,沙拉酱也摇摇欲坠。一股庞大的决心猛然出现。我跪趴在地,一把抓住了那块最为粗大的汉堡,把它连根拔起,又狠狠塞入口中。涩味、苦味和粘稠的绝望一下子充斥了我的身体。泪水再也无法抑制,啪嗒啪嗒地掉落在剩下的剩饭上,和香气融为一体。原来这真的是一件痛苦的事。我从未感觉这么痛苦。所有的痛苦都郁结在我的胸口,马上就要喷薄而出。 我报仇雪恨般地咀嚼着,想让自己显得没那么脆弱。可我的双手还是不争气地发软,慢慢倒在汉堡底座的中央。我又一次哭了。咽下嘴里的最后一口麦辣鸡腿堡,我嚎啕大哭,冲着天花板喊:“我知道了!这真的,非常,非常痛苦!” 世界又一次破碎了,但还剩下一抹微光在不远处。 一只柔嫩的手缓缓伸出。 递来一袋华莱士的纸袋。 里面什么都没有。 除了丁真的粉色堡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