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源页面
2025年4月23日
修订 8

核心指标

更新于 2025年11月6日
评分
10
↑ 10
↓ 0
支持率
100%
总票数 10
Wilson 95% 下界
72.2%
在相同票数下更稳健的支持率估计
争议指数
0.000

评分趋势

按周聚合
加载图表中...

最近修订

1 / 3
编辑内容
6 个月前
编辑内容
6 个月前
编辑内容
6 个月前

最近投票

1 / 1
2025-05-23
2025-04-24
2025-04-24
2025-04-24
2025-04-24
2025-04-24
2025-04-24
2025-04-23
2025-04-23

页面源码

源码字符数 9187文字字数 7931
[[include :scp-wiki-cn:credit:start-standalone]]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作者:** [[*user OnlineOpossum]]
**译者:** [[*user Xypheruins]]
[[include :scp-wiki:info:more]]
内容警告:自杀想法,精神控制,煤气灯效应,权力滥用
[[include :scp-wiki-cn:credit:end-standalone]]

[[include :scp-wiki-cn:theme:black-highlighter-theme]]
[[include :scp-wiki-cn:theme:minimalist-bhl]]
[[include :scp-wiki:component:info-cw]]

+++++ 那件事情发生后的第五天
你正在思考着死亡。这些天来,死亡始终盘踞在你的脑海。你躺在沙发上,身子陷在一堆靠垫里,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冥思苦想——想着死亡。天花板上的风扇颓丧地缓缓转着圈,你看倦了扇叶,脑子里关于死亡的想法愈发强烈。


手机铃响了,你不想接。此时此刻你不想和任何人说话。可就如同老话说得那样:旧习难改,你的拇指还是划过了接听按钮。

你没说话——接电话不代表着你要施舍对方任何回应,你只是沉默地等着。

“……你还好吗,老兄?”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同情。你甚至能想象对方脸上强装出来的笑意,那笑意假得让声音发颤。

“我们都很担心你!这都五天了,你一点消息也没有。”另一个人故作轻松地接着说道,但你也能分辨出他语气里隐隐的不安。

“主管这段时间一直在问,他想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你猛地直起身,胃里像是突然被人猛击一拳似的。你感到喉头涌现出一阵胆汁的苦味,而同样痛苦的话语从你牙缝间涌了出来,你低吼道:
 

“我不会回去,//永远不会。//”

现在轮到对方陷入沉默了。
 
“…其实我们也很想他啦,虽然我无法感同身受,但是——”
 
你挂断了电话,思考着是否要把手机摔到墙上。你想象着手机砸向墙壁的场面:屏幕会爆裂成晶亮的玻璃雨,电子元件也会如内脏般溅落在地毯上——你想象着这个举动带来的美妙快感。
 
但你最终没有这么做,只是躺回沙发,继续思考着死亡。
@@ @@
@@ @@

+++++ 那件事情发生后的第十四天
你不能回卧室,起码现在不可以,也许这辈子都不能了。房间里有太多关于他的痕迹——而你内心深处恐惧其带来的反差感:你害怕自己走进去,发现那不过是个空荡荡的房间,发现他已经完全离去,发现——

总之,睡在沙发上会更好一点。

然而睡眠也并非你所期望的解脱——那些梦境太过于鲜活刺目。当然,沉浸在灰蒙蒙的浅睡中反而更轻松些——不必完全清醒,只需漂浮在某个现实触不可及的边缘。

在这片浑浑噩噩间,你被猛地拽回现实——门口传来三声清脆的敲门声,如同冰锥一样穿进了你的前额。你冲向门口,怒火中烧——他们怎么敢来?他们怎么敢在这个时候出现?他们怎么敢——你踉跄着穿过房间,带着压抑的恨意狠狠拽开了门。

是站点主管,他站在门口,脸上挂着一个悲伤的笑。

“请问我能进来吗?”

你僵在原地,被这突然的造访惊谔到忘记阻拦,最终只是木然侧身,让他进了屋。你跟着他走向了沙发,至少他还算体面,没有对满地狼藉露出厌恶。你拉了一把椅子,麻木地坐下。

“近来如何?”

你不受控制地笑出了声。笑声来得突然,那是一声短促的哽咽,转瞬就被凝重的环境所淹没。

“您觉得呢?”你想让自己听起来刻薄些,但从你嘴巴里发出的声音听起来只像一块沉重的石头。

主管半是赞成地点了点头,“也是,考虑到你目前的情况,这问题确实不该问。”

你有气无力地回道,“如果你想让我回去把项目搞完——”

“并非如此。”

他的回答让你放下了戒备,那套拒绝回去的说辞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你闭紧了嘴,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惊讶,但你失败了。

“那你来干什么?”你想了半天,最后只回了这么一句。这话听起来老套,也在意料之内,可除此之外,你还能回些什么呢?

“因为我很担心你,你的同事们也是这样。那件惨剧太过邪乎,根本不该——”

那阵怒气又回来了,你猛地从椅子上前倾身子,死死瞪着他——但愿自己红肿的眼睛没有减轻眼神里的怒火。

“//惨剧//?所有人都他妈的那么说——什么多惨啊,多可怕啊,多意料之外啊——结果呢?除了哀叹这堆烂摊子,他们屁都不会放。他们本该抱歉,但没人这么做,没人承认他们搞砸了,他们早干嘛去了?”

主管面色依然凝重,脸上却丝毫不像你所期待,或是你所需要的那般愧疚。

“说这些可能无济于事,但我真的为此感到抱歉。我知道道歉改变不了什么,但这是事实。你理应得到一个道歉——失误难免这种借口,在生命的代价面前根本站不住脚”

你盯着他的脸,看见了主管眼底的乌青。你这才注意到原来他也如此憔悴。

“你没必要回来,我不是要说服你回来,我来这儿只是想把这个给你。”

他递给你一张名片。那是一张乳白色的卡片,在昏暗的房间里,卡片显得格外亮眼。见你没有接,他继续说道:

“我知道你大概没看邮箱,所以我觉得我该来见你一面。这是基金会提供的保密服务,所以你想和他们说什么都行,无须担心泄密问题。”

他叹了口气,你没理解他的意思。

“出于对患者的隐私保护,我不该和你说这个。但…你的,呃,伴侣过去找过他们,他总说效果不错。有段时间他都快撑不下去了,但他们还是有办法,嗯,帮他度过难关。”

你感觉肺里的空气变成了灰,又厚又黏。接过名片时,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主管起身说了句客套话,但你根本没听清。送他到门口时,你感到腿不像是自己的。你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回答,甚至不确定自己开没开口。你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就像暴雪在头骨里嗡嗡作响。

要想的太多了,要承受的也太多了。

你吞下一片安眠药,把脸深深埋进靠垫里,任药效将你带离现实刺眼的白光,穿过混沌的灰暗,直至沉沉坠入黑暗的梦境。
@@ @@
@@ @@

+++++ 那件事情发生后的第二十天  

你洗着盘子上一块顽固的污渍,神色扭曲。客厅的电视正播放着某个轻松的竞猜节目。节目欢快的音效,观众的笑语,和你手上海绵的摩挲声意外地契合。  

//##808080|“那么问题来了…世界上最大的鱼是什么?答对即可获得100美元!”##//  

你洗着碗,不去理会主持人的声音,思绪飘向了你很久之前在水族馆见过的一头牛鲨。当时你把你的脸贴在水族馆水缸冰凉的玻璃上,看着牛鲨像把利刃一样游过去。  

那头牛鲨像是钟表的指针一样,不知疲倦地在水缸里绕着圈。它那空洞的黑眼睛和微张的嘴构成了一幅呆滞的表情。这只深海巨兽的举动让当时还是孩子的你惊叹不已。你想知道到底是怎样的本能才驱使着它在这里日复一日地打转。  

可现在,你只觉得那头牛鲨像个蠢货。  

你把海绵扔进水槽,眼睛扫过柜子的顶端。你想要忽视那块小小的白色长方形卡片,那东西自从主管到访之后就好好地呆在那里。你该把它丢掉的,这也不是件难事——你只是每次在看见卡片的时候都会想起他。  

//他为什么从来都没和我说过这件事呢?//  

这个想法像是根刺一样卡在你的脑海里。你的伴侣看起来总是很乐观,似乎总是能处理任何问题。你总觉得你比任何人都了解他。  

在你尝到血味的时候,你才发现自己正在咬着嘴唇。你会去尝试一个疗程,就一次,就当是为了他——没准这样你才能停止像那头牛鲨一样,在自己思维里日复一日地打转。  

@@@@  
@@@@  

+++++ 那件事情发生后的第二十四天  

咨询师有着一口闪亮的白牙,笑容得体得恰到好处。你的眼睛扫过他那张普通得毫无特色的脸,看向咨询室的窗户。窗户上有一只苍蝇,此刻正在徒劳地玻璃上撞来撞去。  

“……会变好的,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嗯哼?”你把目光转向他。房间里荧光灯的电流声吵得刺耳,让你始终没法集中注意力。  

“但首先,人们得去主动寻求帮助,”他继续说道,双手叠在大腿上,"我很高兴您愿意来做咨询,能做到这一步真是很了不起呢。"  

“嗯哼。”房间里闷热难耐,苍蝇的嗡嗡声和刺耳的电流声糊成一团,背景的白噪音令人烦闷。你从桌上端起一杯水,抿了一口,来让自己闭嘴,避免和咨询师的进一步对话。  

尽管水的余味依然重重的压在喉口,但至少它是冰凉的。  

“我可以了解一下您来做咨询的理由吗?别误会,您能来这一趟我非常高兴!我只是想知道您想从咨询中获得什么帮助。”他的笑容纹丝不动。  

你避开他那令人不适的理解眼神,转而盯着玻璃杯壁上凝固的水珠,水珠沉闷且冰冷。//他会想要我来咨询的,所以我得尝试一次,不然我会为此而感到愧疚。//你又喝了一口水,吞咽时喉咙痛苦地收紧,像是吞下了一块石头。  

“这很…健康,而且我感觉来这儿这是正确的事。”你笑了笑。你知道你的牙此刻看上去肯定不够白,也知道自己这会儿笑容看上去肯定不够得体。  

你决定不会再来了。  

@@@@  
@@@@  

------
//##262626|你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也不记得自己在沙发上躺了多久。那个牙齿白得发亮的男人还在你的脑子里念叨着冠冕堂皇的套话,这声音让你头皮发麻。你的眼前翻涌着不可名状的色块和形状——你想逃跑,想尖叫,想把自己撕成碎片——但你的四肢像被水泡烂的纸浆,舌头也肿胀发麻,像是堵在嘴里的肉块。你闻到了乳胶的气味,那味道糊在脸上,顺着你的脖子往下爬。当你感到脖子上针头的刺痛时,你嫌这痛感还不够猛烈。##//  

//##666666|一群看不清面孔的人正在肢解你的屋子。你明白他们的举动意味着什么,如果此刻你的脸还有知觉,你会哭的。当你看见某个人从壁炉上取走那只黑色骨灰瓮时,你渴望着血管里的药物把自己毒死,这好歹能给自己留个全尸。##//  

//##8f8f8f|那些不可名状的色块此刻钻进了你的脑海,它们顺着视觉神经啃食着你的记忆——他们告诉你,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b3b3b3|当你的意识终于溃散时,你希望自己永远不要再醒来。##//  

------

@@@@  
@@@@  
+++++ 第二十五天  

你的眼睛缓缓睁开,像是把鞋底从粘腻的酒吧地板上揭下来,连你的嘴巴里也泛着酒吧地板的馊味。  

你小心翼翼地从沙发上凹陷的印痕中撑起身子,瞥见茶几上横七竖八的空瓶。昨晚又是酒精放纵的一夜。你蹒跚地走进厨房,经过咖啡机时给了它一巴掌,按下了咖啡机上的按钮。你感觉自己像块脏兮兮的抹布——被拧得皱巴巴的。  

在等咖啡滤好的时候,你理了理脑海中混沌的思绪——咨询室刺眼灯光和装模作样靠枕的画面又涌了上来,你不禁皱了皱眉。  


//“这很好理解,基金会的每一份工作都伴随着巨大的压力。感到压力也不代表你不够格,这恰恰说明你是正常人。”//  

咨询师又在嘀嘀咕咕些什么呢?  

你混沌的思绪里又涌现出另一段记忆:  

//你把文件都撕了,大发雷霆。你在你的同事面前激烈地比划着什么,而他们只是沉默地站着,脸上挂着尴尬的神情。//  

液体滴落的声音把你猛地拽回现实。你端起咖啡,难怪你又开始酗酒了——触碰那段记忆就像摸到滚烫的炉灶。咨询师把这种情况叫做什么来着?惊恐发作?  

//"惊恐发作并无明确的诱因,有些时候发作只是因为有些东西'太过了。”//  

都怪那个愚蠢的项目……二十多年的基金会资历,就因为某天糟糕的经历和截止日期带来的压力全都毁了。想必你一直躲在这个肮脏阴暗的房间里是有原因的——你受不了自己目前的样子,而你最受不了的就是你的同事们看着你的那种……那种神情。  

//可他们的神情怎么会看起来那么悲伤?//  

你不由得绷紧了下颌。  

//"摆脱目前困境的最好办法,是接受某种暴露疗法。尽管你目前能做的工作有限,但我相信基金会会欢迎你回到岗位的。慢慢来吧。"//  

你根本不确定基金会是否能接纳你回去,你甚至没法确定自己是否想要回去,可除此之外你还有得选吗?难道你要在这个阴暗角落浑浑噩噩再过一天?这种胃里灌满冰冷砂砾般的恶心感,你一刻都忍不了了。你慢慢啜饮着咖啡,陷入沉思。  

你写了又改,改了又写,终于给站点主管发了封措辞得体的邮件,表达你对离岗的羞愧。 
 
你又写了一封邮件给你的咨询师,预约了更多疗程。  

@@ @@  
@@ @@  

+++++ 第三十五天  

谢天谢地,基金会同意你居家办公——回到办公室并且接受同事的目光的想法让你反胃。你把反胃的感觉转化为对工作的专注,带着近乎自虐的决心,硬生生啃完了当天的工作。  

在你结束工作的时候,你思考着是否要把电脑合上。自己过去的那股颓丧气消失了,你又重拾了对工作的热情。在回卧室前,你又犹豫了一会儿,思考着要不要继续工作——可无论如何,你都需要休息。  

不幸的是,在新生活似乎就要开始的时候,你感到头部传来一阵隐痛。你在床上翻了个身,盯着墙壁,感觉眼睛后面泛起阵阵尖锐的疼痛。  

你又翻了个身。  

你闭上眼睛,想让自己放松下来,但你依旧睡不着——被窝太冷,床板太大,空气太沉重。你感觉自己快窒息了,浑身上下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爬,于是你从床上猛地起身,抓起毯子下楼。你喘着粗气来到了客厅,可伴随着你在沙发上躺定,头痛莫名其妙减轻了,你也随即艰难睡去。  

你开始避免在卧室入睡,无论如何,这样做都会让你好过一些。  
@@ @@  
@@ @@  

+++++ 第四十五天  

咨询师在笑的时候依然会露出那口白牙,但他的笑容多了几分真诚。他轻轻按下圆珠笔,朝你鼓励地点了点头。  

你说你最近一直在做梦。  

梦里,一个看不清面孔的男人正坐在你的餐桌边,而你正在准备早餐。他在和你说话,声音听起来像灯泡的电流,又像苍蝇的嗡嗡声。你永远记不清梦里他说了些什么,但每天早上你醒来的时候,枕头都是湿的。  

咨询师露出一个感同身受的表情,表示赞许,并解释这些都是正常现象。在我们压力大的时候,他说道,脑子里会发生一些奇怪的反应。他建议你建立一套睡前的固定入睡流程,同时在白天训练一些呼吸小技巧来方便入眠。  

“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他同情地笑了笑,一边在笔记本上刷刷写着什么。  

你礼貌地点了点头。  

他给你开了些睡前吃的药片。而就在你吃了药之后,你发现自己真的完全不做梦了。
  
于是你每天晚上都会吃药。  
@@ @@  
@@ @@  

+++++ 第六十天  

你的房子开始让你感到困惑。  

这困惑并非出于既视感,但这是你唯一能想到的解释——仿佛你从未真正地住在这里,有人给这个房子做了个完美的复刻,然后趁你熟睡偷梁换柱,把原来的那个变成了现在这样。这说法连你自己都感到荒谬,但你依然为既视感而感到困扰。  

你咬着嘴唇,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感觉……有些不太对劲。思来想去,你觉得问题出在东西太多上——杯子太多,盘子太多,不合身的衣服太多(这些衣服让你脖子后面起了不少鸡皮疙瘩),以及照片框太多——正常人谁会留那么多自己的照片?//你真是个自恋狂。//

你感觉自己快要抓狂了。于是你拿出一卷垃圾袋,开始往里面胡乱塞东西。你整整装了三大袋东西,直到每个袋子塞得快要裂开,你才用死结牢牢扎紧每个袋子的袋口,决定明天把它们都扔出去。  

房间看起来比往常……更好了,但你也说不准自己是否该为此感到轻松。你唯一感到的只有疲惫。  

没事的,也许你只是经历了漫长的一天,这一时兴起的春季大扫除也耗费了你的所有精力。至少偏头痛消失了,这也算是一个小小的进步。  

这个念头让你一整天都好起来了。  

@@ @@  

@@ @@  

+++++ 第七十五天  

把那种困惑感形容为既视感并不准确。这感觉就像是住在一间闹鬼的房子里——而萦绕于其中的并非某种存在,而是一种空虚。每次你在屋里路过转角时都会屏住呼吸,仿佛在下一秒进入房间的时候,就会撞见……什么东西。房子里的那个幽灵似乎永远触不可及,在你几乎捕捉到它的踪迹的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于是你每天就这么过着,那种既视感却总是在你做饭和纂写没完没了的研究报告时涌上心头,在你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在很早之前,你就丧失了现实的实感。  

也许你才是那个鬼魂。  

你更加没命地工作,机械地处理着每天的报告,用电脑屏幕的苍白光芒驱散着心中的不安。现在你的日常似乎只剩工作了,但你并不介意——键盘的敲击声和那些枯燥的技术术语比咨询师推荐的任何冥想训练都能更有效避免胡思乱想。你没命地加班,把自己累到筋疲力竭,只为了能在晚上坠入那美妙,深沉,无梦的安眠。  

在收到线下工作邀约的那一晚,你一点也不意外。工作的新站点远在这个国家的另一端。你并不在乎工作的具体地点,重要的是那个地方足够远,远到能彻底离开这个地方的一切。  

刚读完邮件,你就立马接受了这个邀约。  

@@ @@  

@@ @@  

+++++ 第九十天  

“……节哀顺变。”

你顿住了,半凉的咖啡停在嘴边,你抬头,撞见了一个严肃的表情,那是……好吧,你才来这儿不久,也不知道那人的名字。你环视四周,想着他是不是在对休息室的其他人说话,然而休息室除了他之外,只有你一个人。  

“抱歉,但你是不是找错人了?”你终于开口,却感到后颈漫过一阵冰凉的刺痛。  

他的眼底闪过几分疑惑,眼神里的关切化为困惑,随即化为窘迫。他尴尬地干笑一声,从你的桌边后退了一步。  

“啊!对不起!我肯定认错人了,我也不知道刚刚为什么说那些,肯定是我工作太忙了,搭错了某根筋……”

你回以礼貌的微笑,让他放心,表示这不是什么大事,大家都有认错人的时候。他又道了一次歉,你也再次安慰他:没事的,这不是问题——你多么希望这个对话能早点结束。  

他终于走了,你把剩下的咖啡倒进垃圾桶,胃里泛起一阵恶心。你吃了一片抗焦虑的药来平复心情,好让自己回到工位上去。  

你想不明白,为何那段对话如此困扰你,但你还是想办法把这段对话扔到了脑海深处。你没时间来浪费在深思这种事情上,你还有工作要做。  

在下班的时候,你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 @@  
@@ @@  

+++++ 第一百五十天  

虽然你不愿意承认,但你开始期待每次的咨询了——你和同事相处融洽,但却始终无法结识真正的朋友,生命充斥的也不过是泛泛之交,能有个地方倾诉心事,反倒成了一种解脱。  

这段时间你经常在想,你的空虚感是否与生俱来?记忆中的空洞似乎始终如影随形,但就如同一开始你经历的恐慌发作一样,空虚感总得有个缘由。  

你的咨询师回以安抚的微笑。  

“通常很难将这类情感归因于某个具体事件。生活压力与先天脑部化学物质的共同作用,都可能引发这类情绪低谷。”

他宽慰道,就像抑郁症这种常见的疾病,多数人都能战胜它继续生活。即使有人这辈子都要与之为伍,也无需绝望。  

你承认自己已好转许多:偏头痛消失、睡眠正常、工作重回正轨。他说大家都在为你的进步骄傲,也希望你继续保持,一步一个脚印地向前走下去。  

他向你承诺道,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 @@  
@@ @@  

+++++ 第三百天  

如今你只在社交场合饮酒,而没有比基金会的圣诞派对更好的喝酒借口了。圣诞节那天他们为你们部门包下了市中心一家高档餐厅——那里有铺着叠成花式的亚麻餐巾,还有爵士版的圣诞颂歌。  

在红酒的作用下,你也半放下了心防。酒精与欢笑让你的双颊发烫,你听着同事们在享用前菜的时候插科打诨。你当然值得好好为自己庆祝一下。自从调职以来,人人都说你是不可或缺的骨干。  

随着夜色渐深,你和某个本该记得名字的技术员攀谈起来——他的名字不重要,你更在意他唇角的弧度与眼里的温度。你找了个借口,和他躲到了某个僻静角落继续聊天。你们都假装没注意到头顶那株槲寄生。  

当他倾身靠近的时候,你也迎上去吻住了他。  

在亲吻的一瞬间,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突然炸开来,心里头也有什么东西冲破了防线,四肢瞬间脱力,决堤的麻木感漫过全身。你死死绷住表情,轻声借口要去洗手间:是酒的问题,你向他保证,你只是突然不适而已,与他无关。  

你庆幸你赶在泪水决堤前把自己关进了隔间。  

你咬紧牙关,压抑住粗重的呼吸,听着周遭水龙头哗响与马桶冲水声,攥紧的拳头关节发白。你试着专注于指甲陷入掌心的刺痛,咽下肺里的灼烧感,忽略胃部空洞的下坠。  

你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痛苦。  

你用手臂抵着隔间板,做着呼吸训练,直到能重新站直。等洗手间空无一人后,你才洗净脸上的泪痕和掌心的血渍。  

你安慰自己惊恐发作很正常——你很正常,你没事,何况办公室恋情本就不明智,你只需要保持专注与专业,应当趁早扼杀感情的苗头才对。这个过程尽管痛苦,但或许是个警示。  

你把他扔在那儿,独自坐上返程的出租车。无论如何,这样对谁都好。  
@@ @@  
@@ @@  

+++++ 第三百七十五天  

现在你每两周才见一次心理咨询师。他说你进步显著,应该为自己骄傲。他说现在咨询的目的只是保持关注,及早发现潜在问题。你觉得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  

你//确实//好多了。圣诞派对那次意外后再没出过状况。你安心工作,回家后读书、看电视、然后继续工作。保持忙碌是填补内心空洞的最佳方式,因为你一旦松懈,心里的空洞就会隐隐作痛。  

所以你从不松懈。  

不过你总是梦到一张空荡荡的餐桌,早上醒来枕头还是湿的,但你随它们去。  

@@ @@  
@@ @@  

+++++ 第四百五十天  

距离加入新站点已经过去了一年,你升了职,站点主管亲自与你握手示意。他说只要你继续努力,也许会考虑让你担任部门主管。你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连连道谢。同事们拍着你的后背打趣,说怀疑你根本不用睡觉,24小时都泡在办公室。你笑着配合,表现出恰到好处的谦逊。  

下班后,你回到了自己的公寓。想着或许该用升职的钱来好好布置一下这个地方,但这个念头很快被抛掷脑后。在这里花的时间越少越好——这种事情不值得沉溺其中,你不能停滞不前。  

你给自己做了晚饭,边吃边看竞猜节目,接着洗澡上床睡觉。一天又过去了,和昨天一样,而明天也会没差。  

每天,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可每天,你也感觉自己在渐渐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