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删除的讨论串：大师兄

[[include :scp-wiki-cn:theme:creepypasta]] [[include :scp-wiki-cn:credit:start]] = **待删除的讨论串：大师兄** = 作者为[[*user Nightingale_FZ]] = //别着急，你逃不掉的，我在地狱里等着你。// [[include :scp-wiki-cn:credit:end]] //**@@>>维基中心页>>中文区域>>待删除的讨论串@@**//@@ @@ @@ @@**只看楼主** ------ [[div class="blockquote"]] ##white|**Unavailable Account**## 2/19/2021 (Fri) 22:21:12 ------ [[div class="scp-image-block block-right" style="width:{$width}; margin-top: 1.2em;"]] [[image http://scpsandboxcn.wikidot.com/local--files/nightingale-fz/%E5%B0%8F%E7%81%AF%E7%AC%BC.jpg style="width:{$width};" link={$link}]] [[div class="scp-image-caption" style="width:{$width};"]] 灯笼 [[/div]] [[/div]] 三十多年前，我还在戏班子里混，在乡下四处走穴。彼时那一片的红事白事，都会请唱戏的搭台，赶着日子吹拉弹唱咿咿呀呀一段。我因为入门最晚，只能是小师弟，管管水锅。其他几个师兄，大多都已经领到了角儿。很多时候，台上大红灯笼高高挂，他们则精神抖擞，舞枪弄棒，好生威风。每每看得我羡慕不已。 我们那伙人，说是戏班子，其实远比不上旧社会那百十号人的梨园，上上下下也就十几口人。抛去开车的打杂的，真正上台表演的也就几个师兄，和一个领班师父。人少，关系也就不错。平日里师兄们也很爱护我这小师弟，有几口金贵的稀罕吃食儿，往往塞到我嘴里来，嬉笑怒骂之类的更是不在话下。 这些个师兄里，最护着我的又是大师兄。大师兄其时二十六岁，已经跟着班子跑了快十年。他为人豪迈，处世通达，面相也相当端正，平素里颇受同伴敬重。打我十六岁进班起，他就特别爱惜我。饭菜常常匀给我几分，要是有了打闹，他也大多袒护我。有时候师兄们赌钱玩，想着叫我跟注，都会被他撵走。也因为这个，他偶尔还会被其他师兄开着玩笑揶揄几句。 [[/div]] [[div class="blockquote"]] ##white|**Unavailable Account**## 2/19/2021 (Fri) 22:44:12 ------ 我这小子，当时也是愣头愣脑。这么过了两个月，就直接拉着大师兄，问他为啥要这么照顾我。倒也不能怪我性子直，我好歹读过几年书，当时也认得几个字，算是懂点文化。看着平时豪爽的大师兄到我这里就变得温柔体贴，一来二去难免有些联想。所以我赶了一天在村外支棚的晚上，逮着在外头乘凉的大哥，虎着脸就问。 大师兄那时候不知从哪讨了根卷烟，正蹲在土坷垃上吧嗒吧嗒抽着。冷不丁听我一问，差点晃荡着落沟里。反应过来之后，他哈哈一笑，招呼我席地坐他边上。他又吧嗒一口，就把卷烟扔地上踩灭，一边向前眺望，一边压低了声音，咕咕哝哝地跟我说着话。 我还记得那天晚上的天不是特别黑，反而泛着一层奇异的深蓝，白色的云团在空中清晰可辨。从大师兄口中吐出的烟袅袅上升，逐渐散开不见，汇入云层之中。他的身上像是突然散开一层无形的忧伤，不由分说就把我包围其中，让我有些窒息。 大师兄问我，包子（我当时的诨名），你无父无母，是吧？我说，是，七岁死了爹，十五死了妈，没人管我，才进了戏班子。大师兄说，我悄儿声跟你说，别教别人知道，我啊，也是个没爹妈的。我说，不对啊，师兄，你不是每月都说往家里寄钱吗？他说，包子，你小子呆，我不那么说，你其他几个师兄赌光了子儿，能不问我借钱？我说，还是大师兄想的周到。 大师兄接着说，我爸妈也早就死了，老舅帮着忙把我带起来，又送给师父学艺。虽说咱们这一班子人，都是各有各的难处，但是跟咱俩一样的孤儿，还真没有。我说，师兄，我懂了。他说，包子，我看着你，就像是看自己亲弟弟，你说，我可不得多担待你。我说，师兄，你就是我亲哥哥。眼见着大师兄有点哽咽，我赶快岔开话，说，师兄，你攒着钱，将来打算干点啥？大师兄深吸一口气，说，攒够了钱，我就不唱戏了，到城里去快活。 大师兄那浓眉大眼的面孔，此时显得惬意了些。我也觉着心情通畅不少，就随着他谈天说地。那天之后，他对我愈发视若己出，从戏台子上下来，第一件事就是招呼我来搭手。师父也看出他爱护我这小师弟，时不时逗几句趣儿，和我们一块嘻嘻哈哈。直到现在，我还会想，假如永远像那样，其实也不差。 [[/div]] [[div class="blockquote"]] ##white|**Unavailable Account**## 2/19/2021 (Fri) 23:05:37 ------ 中间的经历，我就略过不表了。说的太多，也担心维基里的朋友们说我不入正题。总之，我这么跟着班子混了一年多以后，就发生了那件事。 那时候刚刚入秋，天气变得萧索。附近郑家村的村长联系了师父，说他们村的老祖宗，一位近百岁的老人过世了。按照老人临终前的意愿，这丧事该请人唱戏，决定请我们班子去，连唱三天戏，费用也相当不错。这种活计我们接的不少，师父当即应承下来，一行人马就落脚到那郑家村。 这过世的老祖宗，也真担的上老祖宗一名。村里面大大小小的人家，都或多或少能跟他扯上点血缘关系。他的亲孙子就是现在的村长，披麻戴孝迎着我们。村子里给的安排也很周到，还单独给我们睡觉划出来几间房子，把宴席一溜摆上，就拜托我们演好这三天戏。 只有大师兄东看看西看看，似乎皱着眉头。我逮了个空，问，大师兄，这招待，你咋还不开心的？他说，没，招待很好，但我瞅着这村风水不太好，我小时候听着一亲戚讲过两句风水，这村子一进来阴恻恻的，怕是要死人。我说，那不，刚死了一个老爷子。他说，可能是吧，你小心点。听大师兄这么一说，我也开始四下打量，但什么门道都没看出来。不过因为老祖宗高龄去世，算是半个喜丧，所以挂着的灯笼是红色的，看久了有点晃眼睛。 次日，我就忘了大师兄的话，跟着师兄们一起齐齐整整开始忙活。到了傍晚，我托了个借口出来四处闲逛。老祖宗死了，整个村子都在忙碌，路过的人还会冲我打声招呼，说句小师傅好。就这么溜达着，我不知觉走到灵堂外头。老祖宗的尸体放在其中停灵，我自是不能进去，可门边上却明晃晃坐着一姑娘，穿着一身的孝服，漫无目的地四处瞅着。 [[/div]] [[div class="blockquote"]] ##white|**Unavailable Account**## 2/19/2021 (Fri) 23:36:44 ------ 这姑娘生的极为水灵。和村子里那些黑不溜秋，身形豪放的妇女全然不同，她整个人纤纤弱弱，长得就跟湖边芦苇似的，洁白消瘦。我记起这是村长的小女儿，头一天吃席的时候也曾见过，但当时我光顾着填肚子，竟然把她给忽略了。 我虽然是个“小”师弟，当时的年龄也已经几近成年。用现在的话说，一样受着荷尔蒙和雄性激素的支配。更别提在土里打了十几年的滚之后，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女孩。也不知道我从哪里得的勇气，就那么上前面去跟她搭话。一开始无非说些节哀顺变云云，渐渐窘迫起来。她见我这样子，居然掩住嘴，扑哧一笑，说，小师傅，我认得你呢，搭台子唱戏，很辛苦吧？我当即就来了精神，把我这一年多的所见所闻，一股脑地倒出来给她听。 女孩听的相当入迷，睁着那双水灵灵的眼睛瞅着我。我有点不好意思，脸红着退了两步。没曾想，她比我大胆。见我后退，她又凑上来两步，说，小师傅，你怎么这么害臊？我梗着脖子，说，哪有，我可不害臊。她撇撇嘴，说，你讲的故事还挺好玩的，我得回家去了，你们什么时候开始唱戏？我说，明天过了晌午就唱。她说，那你有空的时候，再过来给我讲点故事。我点点头，心砰砰跳着跑走了。 [[/div]] [[div class="blockquote"]] ##white|**Unavailable Account**## 2/20/2021 (Sat) 00:11:13 ------ 往后两天，我白天干活，晚上就溜出来，给那姑娘讲故事。这故事越讲，她就离我越近。到第二天晚上，我俩躲在戏台子后面，她靠到我的肩上，听我讲上次师父是如何从不愿给钱的东家手里要钱的。听到可乐之处，她就咯咯直笑。当时的夜里已经有些凉了，但我没感觉冷，只觉得身边的女孩特别温热。她跟我说，自己的娘去的也早，爹平时不咋管她，只会跟她吵架，她从来没觉得这么高兴。说完这事之后，她却沉默下来，不再闹腾。我问，你咋了？她说，小师傅，你是不是明天就走？我说，是，上午唱完最后一台戏，我们就去下家。她抽抽鼻子，问，小师傅，你叫啥名字？我说，师兄们都叫我包子。女孩忍不住又笑了，说，包子哪里是个名字，我要听你大名。我努力想了想，说，我大名好久不用，自己都忘了。 女孩说，好吧，那我就叫你小包子，我叫郑清丝，这是我老师起的名字，记住了没？我说，记住了，郑清丝，这名字真好听。她有点难过，说，记住了有什么用，你明天就要走了。我默然，不知道说什么。进入秋季，草丛里蚂蚱的叫声已经有气无力。我站起身来，抬头看天，发现那天的夜空灰蒙蒙的，看不见星星，也辨不出云朵。这时，我脸颊突然热了一些。扭头看去，郑清丝站在一旁，踮起的脚尖刚刚放下，满脸通红。 虽然没人教我，但我好歹是个男人，有些事情无师自通。我就一把抱过郑清丝，热情地吻住她的嘴唇。打我记事起，从来没接触过异性的嘴唇。平日里看见的，尽是师兄们干涸皲裂的嘴和死皮。郑清丝的嘴巴却特别软，还透着凉凉的感觉。我也不会接吻，就硬硬地拱着嘴，有点像猪刨食，俩人的牙都磕到一起了。 亲了一会儿，我慢慢把她放开。郑清丝幽怨地盯着我，看的我心里有点发毛。紧接着——她开始脱身上的孝服。我一下子炸起来，压着嗓子问，你要干啥子？她蛮横地一抬头，说，你都亲了，还不知道干啥。我有点急，说，我真个不知道啊！不是你先的吗！你别动啊，你再脱，我就跑了！她顿住动作，恶狠狠地说，有什么难的，我娘走之前，我就听我娘说过，男人女人就跟那钥匙进锁眼似的，扭一下就行！我情急之下，说，不中不中，你太爷爷还搁那躺着呢！ 一听这话，郑清丝总算不动了。我转过脸，说，你把衣服穿好！一阵悉悉窣窣之后，她说，好了。我扭过头，看见她的眼神更加幽怨了。我说，我得回去了，师兄找不到人会着急的。她说，慢着，你个包子，明天早上，你再过来一趟，怎么说，也还得见一面吧。我犹豫了一下，说，好，我明早再来。 [[/div]] [[div class="blockquote"]] ##white|**Unavailable Account**## 2/20/2021 (Sat) 00:54:19 ------ 一大早，我就往戏台子赶。远远地就看见郑清丝站在晨雾之间，身边放着一个褡包，对我嫣然微笑。我气喘吁吁地问，叫我来干啥？她说，傻包子，你看看我有啥不一样？我上下一打量，说，你这衣服，你咋没穿孝服？她说，我昨晚上想好了，我今天跟着你们戏班子走！这不，行李都悄悄带好了。别担心，我爹不知道。我吓坏了，说，你别胡闹，怎么能跟着我们走！她说，我就要跟着你。我说，不行，快回去。 郑清丝好像被说服了一点，说，好吧，那我不走了，你过来，靠近点。我凑过脸去，她一下子吻住我的嘴。这次，她的嘴唇更火热了一点，还在微微颤抖。我大脑一片空白，任由她的舌头轻轻滑过我的牙关。我闭着眼睛，没能发现她正轻轻解掉自己的衣服。过了一会儿，她松开我的嘴，我再睁眼，竟看到她上半身的扣子已经解开，一对小而浑圆的乳房若隐若现。她抓住我的胳膊，说，你不带我走，我就这么去找我爹，说你欺负我，他会杀了你的。 我三两下拨开她的手，说，你穿好衣服，快回去，快回去。实际上，我当时已经相当害怕了，只想赶快离开。于是我急忙转身，想回到班子那里。郑清丝一把拉住我，从褡包里摸出一把剪刀，抵在我腰上，问，你带不带我走？我有些发抖，但还是说，不能带！她立刻把剪刀挥起来。当时我已经学了一些武艺，就想去夺她的剪刀。情急之下，我右手一挥，只握住了剪刀的一半，没能收住势头，眼睁睁地看着那一半锋利的刀刃插进郑清丝白嫩的脖子，鲜血顿时汩汩流出。 我吓傻了，双手松开。郑清丝踉跄几步，瞪大眼睛倒在地上，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我想拔腿逃跑，却发现双脚根本不能动弹。我环顾四周，发现戏台子周边的晨雾更加浓郁，凄凄冷雾包围着我。我仿佛看见，苍白如雪的雾气中有鬼怪在潜游，准备向我扑来。郑清丝的呼气声有些小了，我惊恐地低头，发现她死死盯着我的脸，隐约露出的乳房惨白惨白，一只手不知何时攥住我的脚踝，让我难以挣脱。我感到血气上涌，几乎就要当场晕倒。 唤回我的是大师兄。他的声音忽然出现了。他呆愣愣地站在不远处，我的名字只被喊了一半就戛然而止。接着，他飞奔过来，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颤颤巍巍地什么都说不出口，一使劲，眼泪居然稀里哗啦地流了下来。大师兄俯下身子，扒开郑清丝的手，又探了探她的鼻息，轻轻按住她裸露的左胸，接着站起身来，抓住我的肩膀。 “包子，”他说，“你现在去叫师父，让他带着师兄弟们从小路马上走，你也走。我稍微处理一下，就追上你们。这钱就别想要了，先活着逃出去，快点！” 我茫然地点点头，双腿打着战，一瘸一拐地跑向班子。突然，村长挡住我的去路。他看上去睡眼惺忪，问，小师傅，你看见我小女儿了吗？我早上起来没找着她，这丫头，不知道去哪了。 我一下子不能承受了，恐惧淹没了我。戏班子就在几十步远的地方，我已经看见三师兄正在空地上做武术晨练，但我无论如何都绕不开村长。我两腿发软，瘫倒在地上。村长关切地抚住我的肩膀，问，怎么了，小师傅？ “戏台子……后面。”我说，“大师兄……” 我会恨自己一辈子的。 [[/div]] [[div class="blockquote"]] ##white|**Unavailable Account**## 2/20/2021 (Sat) 01:43:32 ------ 村长拿出那把鸟枪时，我以为我们戏班子的所有人都会交代在这里。雾气已经散去。大师兄被绑倒放在一旁，身上挨了几十棍。村长以为，是他猥亵了自己的女儿，并杀害了她，而我保持了沉默。我们的戏服被扯碎了扔在边上。师父领着我们班子所有人，逐个跪在老祖宗和郑清丝的尸体面前磕头谢罪。师父磕破了头。他刚画好的白眉被染成红色。 然而最后，我们还是活下来了。确切地说，是除了大师兄之外的戏班子成员们活下来了。我们被撵上了车，被没收了所有的钱和道具，还被威胁三十年之内不得踏入郑家村百里。大师兄则被五花大绑着，躺在那块空地上，气息奄奄地看着我们离去。在我们启程后，很快就都听到一声枪响。 戏班子从此解散，我开始四处漂泊。我们的车底有一个小小的夹层，里面装着大师兄这些年藏起来的工资。这是半年前他偷偷告诉我的。我摸出这笔钱，独自进城，开始做点小生意。一步一步，居然慢慢发了财，买了好几套房子，开了公司，除了没有媳妇外，可以说是个成功人士了。没有人知道我曾经是一个漂泊在农村之间的戏班子学徒，甚至有关那些戏班子岁月的记忆都慢慢淡去了，即使是那天在郑家村的情景，我也几乎忘却。但我依旧常常失眠，即使好不容易睡着，又会做起这样的梦： 我们跪在地上，一个个地膝行而去。我排在队伍的末尾，经过大师兄时，不由得停了下来。他被打得七窍流血，已经气若游丝，半闭着眼睛。一个曾经那么那么高大的师兄，如今蜷缩的像虾一样小。但在我停下的那一刻，他睁开了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示意我低下头。 我把耳朵凑到他嘴边，听到他虚弱的气音。他说： “包子，别着急。你逃不掉的，我在地狱里等着你。” [[/div]] [[div class="blockquote"]] ##white|**Unavailable Account**## 2/20/2021 (Sat) 02:51:02 ------ 如今我已经不再年轻，可那样的梦做的越来越多，胆子也越来越小。有时候在家里听到咯噔咯噔的声音，我会以为是大师兄真的从地狱里爬出来找我，要来索我的命。 [[div class="scp-image-block block-right" style="width:{$width}; margin-top: 1.2em;"]] [[image http://scpsandboxcn.wikidot.com/local--files/nightingale-fz/IMG_20250525_154811.jpg style="width:{$width};" link={$link}]] [[div class="scp-image-caption" style="width:{$width};"]] 荒芜 [[/div]] [[/div]] 今年过年时，我特意独自开车，按照剩余的记忆到了曾经的郑家村，想要找找大师兄的埋骨之处烧些纸钱。但那里如今是一片荒芜。不要说大师兄的坟头了，就连村庄都荡然无存，一切痕迹都消失了。 那天我站在一个凸起的丘陵上四下张望，目之所及都是衰黄色的枯草和横生赤裸的树枝，唯独不见人烟。我无比确信此地就是三十年前的郑家村，但现在这里什么都没有。被寒风吹过时，我的身体止不住地战栗，我开始怀疑是不是这一切根本就不存在：我的财富另有起源，我的童年别有来路。我从来没有陷害过一个身形高大，性格豪放的大师兄，也从来没有杀死过一个洁白如玉，精神扭曲的郑清丝。我揪着自己所剩无几的头发，跪在枯草上嚎啕大哭。这是一场梦吧？这一切真的是一场梦吧？我这么想着，祈祷着，哀求着。 我还是烧了纸钱，就在我记忆中的坐标上，即使我不知道自己能否信任它。驱车返回时我渐渐冷静下来，那片荒芜仿佛进入我的心中，并开始蔓延。我花了三天时间，发动几十年来攒下的所有人脉，打听三十年前那个戏班子其余人的下落。曾经的师兄们已经悉数不知所踪，但一个生意伙伴的手下告诉我，按照我的描述，似乎在邻市有一个年岁已高的老人，符合我对师父的描述。 得知消息的那天，我星夜奔驰，带着几箱保健品杀到邻市，按照地址找到一个破旧的城中村，叩响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一个中年女人给我开了门，警惕地上下打量，又在看见我手里提着的礼盒时变得喜笑颜开。她自称师父的外甥女，在师父解散戏班子后，收留了他一起生活。得知来意后，她把我引到里屋，一个逼仄狭小的卧室，散发着臭烘烘的气息和尿液的腥臊味。一个老人满头白发，鼻子上插着两根管子，双目无神地仰卧在床上。女人从屋里退出去，说，老爷子早就说不出话了，你看着陪陪他得了。 我试探着上前，在老人的五官中搜寻曾经师父面孔的痕迹。很快我就失望了。这个颓废衰朽的老人身上，没有我那生得剑眉星目的师父的半点样子。我叹了口气，在一把脏兮兮的小圆凳上坐下，看着仰面朝天的老人。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看向我，只在一心一意地呼吸。他的每一次呼吸都显得极为痛苦，仿佛这是最后一次呼吸一样。 我又叹了口气。这房间里萦绕着屎尿的臭味，让我几乎不敢吸气。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握住老人瘦削干巴的手，抱着万一的希望，絮絮叨叨地说着话：师父，是你吗，我不孝顺啊，这么多年没来看过你，现在来看你，又认不出来你了。师父，你还记得大师兄吗，我最近老是梦到他，他要来抓我了。师父，我是个畜生啊，我偷了咱们戏班子的钱，自己发了财。师父，我回郑家村了，那里什么都没有啊，那件事真的发生过吗，我记不清了。师父，你是真实存在的吗，我现在有点分不清真假了。师父，你还记得戏是怎么唱的吗？你从来不肯教我，所以我啥都没学会，看看你现在，也唱不了戏了，咿咿呀呀…… 老人依旧没有任何反应。我叹了最后一口气，站起身来整整衣服，就往门口走去。但就在握住门把手时，我听见一声断断续续的呼唤。 “包子……” 我猛然回头，但是什么都没有看见。老人依然躺在床上，嘴巴微微张开，一起一伏地呼吸着。我推开门，女人迎上来，笑呵呵地和我拉着家常，突然惊叫一声。啊呀，你的脸怎么看着这么白兮兮苦哈哈的，跟吃了黄连似的。我说，最近事情比较多。她说，你刚才说，你是老爷子的徒弟？我说，是啊，我是最小的一个，当时师父管我叫包子。女人突然有些惊讶，问，包子？就是吃的那个包子？我说，是，不过进城之后，我就再没用过这个名字了。女人脸色更加讶异，说，前些年，老爷子还能说话，我有时候会听他叨叨，他跟我说，当时戏班子里有个叫包子的学徒，奸了东家的闺女，被那村长打死了。他说这包子，还是当时班子里的大师兄呢。你是这个包子吗？ [[/div]] [[div class="blockquote"]] ##white|**Unavailable Account**## 2/20/2021 (Sat) 03:21:02 ------ 回家的路上我头痛欲裂，三十年前的记忆潮水般涌进我的脑海，又消散无形，什么都没能留下。师父，师兄，郑清丝，村长，这些人的身影一个个地快速从我眼前滑去，像是走马灯般掠过。在换挡的间隙，我拿钥匙扎向自己的大腿。很疼，疼到让我知道，自己是活着的。但在确信这一点之后，剩下的事情却显得更加模糊，并且真假难辨了。 在家里，我看向洗漱间的镜子，看到一张被酒色所伤的，耷拉着眼皮的中年男人的面孔。我洗了一次又一次脸，出现的始终是这样的面孔。这让我略微心安了些。我是包子，我没有死。我是个孤儿，没爸没妈。我杀过两个人。一个人叫郑清丝，是我不小心捅死的。另一个人是大师兄，是被我陷害死的。我不是大师兄，我是包子，我还活着。但是我是该死的，我该下油锅过火海，我该千刀万剐痛不欲生，有人在地狱里等着我，他等了我很久了。 现在我感到分外的平静。我从来没有这么平静过。闭上眼睛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早就不能准确回忆起大师兄的样貌了。但在我的梦境中，他已然业火缠身，一点点向我靠近。昨天夜里，我梦到他离我只剩一步之遥。我看到他被灼烧到无法辨认的面孔，扭曲变形的身体，以及一只伸向我脚踝，马上就要抓住我的，干枯的手。 大师兄，我会去地狱中陪你的，我罪有应得。 [[/div]]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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