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头部队-5

+++ 5 @@@@ 雷声赶在叫喊前将他惊醒。村里亮着灯。是刺眼的白电灯光。挣扎打斗的声音响起——有许多人在尖叫。 又或许，只有一个人在嘶吼，自某一源头爆发出来。教师猛地站起身。是屋外的井边：是工程师，他的影子清晰可见。在他旁边是其中一个哈扎拉男孩，打着手电。在两者之间躺着一具躯体，湿黑水滑，浑身浸透。 教师愣了一阵子才明白，那不过就是水。工程师从泵中打满一桶水，倾至倒地者身上，后者被水一浇便尖叫起来。教师认不出这是谁：这声音不是那人自己的。而像是来自异界的合唱——又像是上百根弦的嗡鸣。 许是夜色作祟，但在手电光下，泼下的水竟如蒸汽般从他身上缭绕升腾。 “离他远点——他烧得厉害，”工程师说。他将桶扔回原处，然后再次给水泵引水。“留意他的眼睛，Samir。留意他的眼睛。退后。” 最后一句说给人群。村中的好事者正围出一警惕的圆圈看着。教师站到他们面前。“这儿没什么可看的，”他听到自己在说，“真没什么，都退后。” 像是头一次注意到他，工程师转向他，睁大双眼。“你感觉到了。我能看出来。” “他会好吗？”Samir声音发颤。光线亦然——仿佛他连手电的重量都难以承受。“Ismael，是我啊——Ismael！” 但地上的男孩只是尖叫。他的衬衫敞开着，身躯被营地的橄榄绿帆布缠紧，好把他的手脚牢牢裹住。他的身体不时剧烈抽搐，死命撕扯着帆布，只有在耗尽力气、伴着又一声非人的呻吟之后，才又松弛下来。 “你得带他进屋，”教师说，“再露到外头，赶在其他东西前，就能丢了他的命。” 工程师只是继续泼水。“精神比肉体顽强。像这类侵蚀，最好的处理办法是压制。就当在逼出恶能量。” “他被附身了？” 男孩又是一阵挣扎，这次更微弱了。工程师俯身，扒开他的眼皮。“Samir，照过来。” 手电光压得更低。Ismael的眼睛有些不对，主要是它们在光照下蒙翳的样子。灰蒙蒙的，像起了雾。可这似乎让工程师满意，他开始在帆布挎包里翻找，找出某类硬盒子似的东西，其正面有一个三箭头王冠的标志：他从里面抽出一根闪亮的针，扎进男孩的脖子。 Samir此时转向教师。极度的恐惧让他脸色惨白，在强光下僵硬得如同面具。腾出的手抓向老师，像是要依此站立。老师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 工程师厉声呵斥：“Samir，打光！” 少年却置若罔闻，将某物按入教师掌心。是块深色碎布，上面缀着个金属片：从军服扯下的肩章，锡纽扣泛着冷光。布料浸透破损，像是被某副再难支撑的身躯拖着经过了尖利岩石。 “它从山脊那边冒出来，”他结结巴巴地说，“太暗了，我们看不清，那东西长了张狗脸……” 躯体又剧烈抽搐起来。 工程师惊呼一声，扑在男孩胸口，以教师听不懂的语言急速低诵。当Ismael再度尖叫起来时，声音变得柔和了些，也更像是其特有的嗓音了，是经由他自己的肺里发出的、带着痛苦的喉音。 工程师站起身，扫视仍未散去的人群。“你们还看什么呢？”他喝道——虽语气里已没了那份锐利，“都回去吧。” “带他进去，”教师又一次开口，“你不晓得此处严寒的厉害。把他带到我屋里裹好，之后我们再谈其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