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门海

[[module css]] /* 透明 */ #page-options-container {     opacity: 0.1; } /* 鼠标放在上面变回不透明 */ #page-options-container:hover {     opacity: 1;     transition: ease-in 0.1s; } [[/module]] [[module css]] @import url('https://fonts.googleapis.com/css2?family=Noto+Serif+SC:wght@300&display=swap'); body{ background:#000; font-family:"Noto Serif SC"; color:#AFADA7; font-size:19px; } p {     line-height:230%; } #container-warp {     max-width:2000px; } a {     color: white;     color: white; } a:visited {     color: white;     color: white; } #header h1 a::before {     color: transparent; } #header h2 span::before {     color: transparent; } #header {     background-image: url( );     background-size: 6rem; } div#container-wrap { background: url() repeat;} .meta-title { display:none } .page-tags,#search-top-box,#top-bar,#side-bar,#login-status,#page-title,#header,#footer,#license-area,#footer,#license-area  { display:none } #footer{ opacity:0; } #page-content {     min-height: 720px; } #main-content {     margin:0 5% 0  5%; } .page-rate-widget-box .rate-points, .page-rate-widget-box .rateup, .page-rate-widget-box .ratedown, .page-rate-widget-box .cancel {     background-color: transparent !important;     border-color: transparent; } .page-rate-widget-box .rateup a, .page-rate-widget-box .ratedown a, .page-rate-widget-box .cancel a {     color: #FFFFFF; } .page-rate-widget-box .rateup a:hover, .page-rate-widget-box .ratedown a:hover, .page-rate-widget-box .cancel a:hover {     background: transparent;     color: #c4b2b2; } [[/module]] [[>]] [[module rate]] [[/>]] 我确信北京是没有海的，但在下了飞机后，我的确听到了浪潮拍打沙滩的声响，今天有大雾，北京的天空白茫茫的一片，我偶尔会看到几只白色的鸟划过天空，听到几声清澈的铃响，随后它们一并被吞入大雾和浪潮声中，不见了踪迹。  现在想起来，我第一次见到海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那时我上小学，父亲也还在世。同一年，我的母亲去世了，她出生在东海海边的一座城市，她曾告诉我，自己最喜欢的事物是海、自己最终的归宿也是海，所以在她死后，年幼的我一直坚信她的灵魂跑去了海里，于是就恳求父亲带我去海边。 母亲死后，父亲很久没去上班，我也休了一阵学，父亲与我不同，因为母亲不在，我时常哭泣，每当这时，父亲会用衣袖抹去我眼角的泪滴，然后用他那张大手抚摸我的额头，我有时会问父亲，你难道不想妈妈么? 面对我的提问，他从来不说话，后来我才明白，他对母亲的思念比任何人都要强烈，直至去世都没再结婚，原来在母亲离开那天，我已经成为了他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的挂念。 那年，父亲带着我进行了一次长达十天的旅行，我们先是去了福建看海，后来又去了北京。 至于为何去北京呢？父亲年轻时是个北漂，在北京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后来因为某些原因回到故乡来。小时候，他常和我说起他年轻时的事，他说，北京是座大城市，那里记录着他的青春，承载着他过去以及现在的梦，如果可以，他一定要带着我和母亲再一次回到北京去。 这次旅行对我来说是难忘的，倒也不只是因为看到了海，其原因更多是因为来到了北京，我所见到的北京城要比父亲口中的繁华的多，街道上的人流熙攘，穿着工装服和碎花裙子的男士和女孩们四处穿梭着，我还看到与我年纪相仿的小孩子，他们拉着大人的手，一蹦一跳地漫步于宽敞的街道，我感到人群中的自己格格不入，不觉间握紧父亲的手，侧过头去，隐隐看见父亲正如孩童般傻笑，十年了，这里的变化可真大。他说。 于是，那时我有了个愿望，希望能生活在北京。 旅行的某天，我对父亲说，如果北京有海多好，这样咱们在这里也能看到母亲了。父亲当时愣了一下，随后冲我咧开嘴，是啊，要是北京也有海，那该多好。说罢，父女俩一起笑起来。 次日，父亲带我去看了北京的湖。那是离开北京前一天的晚上，父亲把我带到宾馆前的一个公园，那个公园里有一片很大的人工湖，湖边长满杂草，几颗歪七扭八的树站立在湖边，我听到风吹动树枝发出的沙沙声响。 那晚的夜很黑，厚厚的云层遮住了月亮和星星，父亲用指尖兴奋地指着路灯的灯光在湖中的倒影，说，你看，这就是北京的海! 我听到后眯着眼看向湖面，湖水很平静，没有波涛也没有细浪，水面上浮着几株植物，随着湖面的涟漪前后摆动，有一刻，我仿佛真的来到海边，湖边不觉间刮起风，风吹过湖面掀起滔天浪潮，一处我从未见过的地方突然在我脑中浮现，我看到一滴水正从树梢落下，掉入下方的无尽深渊。 过了很久，风停了，眼前的景象越发陌生，我尝试伸手挽留，可最终却只是在嘴中说出一句话，“那不是真正的海，妈妈是不会在这样的海里的。”直到我说完后，我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可能伤到了父亲，等到我再想起要扭过头去时，父亲的脸上已布上一层阴霾。 直到今天，我才第二次来到北京。我的父亲在几年前病逝，之后我被接到我姑母家，直到离开家的那天，我仍无法做到与姑母如母女般亲近，即使她对我的确很好、很实在，但在父亲离世后，我就对家里任何一位亲戚的感情都淡去了，这也是为何我要考到北京的缘故之一。 我曾和她谈起我的理想，她很支持，而且相当支持。我的姑母没有孩子，听说在我出生前她曾有个很幸福的家庭，有一个健壮的丈夫和一个懂事的儿子。高考后的一天，她的儿子从天台上坠下，听父亲说，姑母和他的丈夫在那一个月伤心了很久，直到后来，她的丈夫也死了，于是乎她也释然了，生活重新回到平静，和我的父亲一样，她也再没结过婚。 姑母说，她的孩子也曾和我一样，想要去北京，但后来在考入北京大学的前一晚死了，所以愿望没有实现，看到我有同样的理想，她很高兴，很希望我能实现我的梦想，同时也相信我有能力去完成它。高考前一晚，我因紧张而不能入眠，是姑母把我搂在怀里，一遍又一遍的说，乖闺女哟，乖闺女哟……我才得以放下心来，安心的去面对即将到来的高考。 离开故乡的前一天，我问她要不要和我一起，她拒绝了，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北京这座城市承载了她太多伤痛，强迫她去面对过往的痛苦，在不断冲向她的浪潮中，她早已不习惯回头了。 其实，我在心里挺对不起我姑母的，在起飞前一天深夜，她一遍又一遍的检查着我的行李，在确认无误后才睡，次日清晨，她起了个大早，又将我那堆行李检查了一遍。直到登机前，她还在不停的叮嘱我起飞时不舒服怎么办，以及落地后要干什么、记得要和她联系之类的。 最后，她拿出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差不多和我一般大的男生，寸头，带着一副黑框眼镜，她告诉我这是她的儿子，希望我可以带他到北京去，这也算是去实现他们母子俩的愿望，我答应下来。 几年前，我曾问起过表兄坠楼的原因，以及如果我的梦想实现，她愿不愿意同我一起前往北京，她摇头，关于前者，她没有做出回应，关于后者，她答道，你还小，不懂得不同人对一个地方的情感是有差别的，你的父亲寄托理想于北京，最终被掘了根，我的孩子的梦想在北京发了芽，人要学会向前看——路是向前走出来的，而不是向后看出来的。 海浪声很响，仿佛辽阔的大海就在机场旁边，我下了飞机，登上一辆机场大巴，海浪声仍在我耳边回荡，此刻，我终于站到了海边、看到了那片海。 这片海很大，一望无际，海鸥在天空中啼叫，海风拂过我的脸旁，我看到海滩上站了个人，是个男人，留着一头短促利落的短发，面朝大海，以至于我无法看清他的长相。我走过去，小心翼翼的站到他身边，他看到我，身体没动弹分毫，只是痴迷的看着眼前无尽的海。 我试图向他打招呼，问他这里是哪里，是不是北京，他说，这里无处是，亦可是任何处。我问他我到底在哪里，他说，这里是桂门市。 说罢，他扭过头，身旁的面孔让我感到莫名的熟悉，他长得和某个我认识的人很像，但我始终想不起来他到底是谁、我和他有什么过往。 我和他聊了很久，直到看到他因坠楼而折断的腿才想起来他是我多年前自杀了的、素未谋面的表兄，我问了他自杀的理由，并且向他道明姑母和想他，他以颔首回应，后来，我向他问起这座城市和这片海。 关于这座城，他什么也没说，我不知道是因为他不知道还是因为城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总之，现在我唯一能确定的事只有一件——这里不是北京。说话时，桂门清晨的雾已被海风吹散，我看到太阳从云后漏出来一点，我问他为何那天要自杀，他说，录取通知书下来的一天，他突然间感到迷茫，无法看到未来的雾气中究竟藏匿着什么，无法缺定自己在以后会获得还是失去什么，比起直面不可预知的未来，他更希望永远留在过去。 关于桂门的海，他答道，曾有一个失去妻子、并且自己也将要离开世界的丈夫，他在临走前在桂门留下一颗种子，这颗种子随着时间的流逝生根发芽，最终化作一片一望无际的海。 说完后，他离开了，走进海里，随后，洁白的浪潮伴随着海鸥的鸣叫将他永远吞没于这座记忆之城。 有一瞬间，我忽然感到迷茫，我难以置信，无法想象表兄自杀的原因，直到我的耳畔传来电视中新闻联播的声音，响起穿梭于街道上的人流的脚步声，我向海的深处望去，看到父亲正在按响自行车的车铃，看到他正被夹在电车上的人群之中，我突然感到释怀了，随后笑起来，我现在已经来到父亲日思夜想的北京了啊！所以我还有什么遗憾呢? 这里是桂门，也是我与父亲一同创造、一同构建出的北京。十年前，因为我的愿望，他为我种下这片海。十年后，因为我的思绪，我为他筑起这座城。 我把脚踩进海水，任由海水拍打我的脚踝，水是温热的，似父亲粗糙的手，似姑母温暖的怀…… 父亲离世那夜，我曾想过，假如有一天，所有的过往能重新回到眼前，那我一定要小心翼翼的再经历一遍，而现在，过往的记忆与我将在此永存。 我决定不再想去北京了，即使它埋葬了我太多记忆和愿望，但我不再决定前往，因为我找到了更合适的地方，我要留下来，用我的记忆去填满桂门无边的海；用我的记忆去建起桂门高耸的城，或许以后我会看到我的父亲，永存于我脑海中的父亲，再等等吧，这座城太孤独了…… 一阵波涛袭来，将我吞没入这茫茫桂门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