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别相信一名推销员的话

[[>]] [[module rate]] [[/>]] 午夜已过，Site-CN-50地下三层的员工休息室里，我完成了当日的个人报告，开了一罐咖啡，瘫坐在沙发上。心底里，我隐隐期盼着能有另一个和我一样失眠的倒霉蛋出来游荡，至少能搭上几句话——即使此刻，我其实连这份交流的欲望都显得模糊不清。 正抱着这样不切实际的想法独自发呆时，休息室的自动门突然“吱——”的一声打开了 我条件反射般的从沙发上弹起，警惕地望向那里。 门外的走廊灯光闪烁了一下，熄灭，复又亮起。灯光下，一个浑身湿透、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正扶着门框大口喘气，标准的推销员打扮，手提箱滴着水。 “妈的，公司怎么会派我来这种地方推销产品？方圆几十公里连个能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他怨气十足的骂道，“他们盼着能在这里卖出什么东西？” 什么玩意？公司？ 我的大脑瞬间宕机了，愣在原地。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沉默地盯着他，他似乎并不在意周边的环境，只是自顾自的清理皮鞋里灌满的积水，等他终于处理完，有时间抬起头环顾四周时，我依然保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与他四目相对。结果他倒是先彬彬有礼的打了个招呼。 “啊！亲爱的先生，您看起来，呃……相当惊讶， 不必担心，我只是个可怜的、过来躲雨的过路人而已。”语气轻描淡写，似乎他是一步一步走过来，而不是突然出现在这里的 他毫不在意的脱下湿透的外套搭在手上，慢慢的向我走来，我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手指悄悄的探向了口袋里的手机——需要呼叫站点安保吗？ 他没理会我的小动作，径自拖过一把椅子坐下，又从自己的手提箱中抽出一个手表大小的装置，在手中灵巧地转了一圈，又把它放回了箱中。 “别白费力气了。”他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再次伸手进箱子，这次竟像变戏法一样掏出两罐啤酒。“您瞧，何必呢？刚才那个小玩意儿已经……嗯，暂时屏蔽了您和外界的所有联络渠道，当然应该也不会有安保绕过来什么的。放心，我又不像那些‘东西’——不会想着杀你、吃你，或者……别的什么。放轻松点。” 他把一罐啤酒推到我面前的茶几上，伸手示意我坐回去。我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坐回沙发里。 他环顾了下相当简陋的休息室。轻快的笑了一声。 “这就是你们工作的地方吗？呃……相当朴素呢。” “这里是员工休息区，不过工作的地方也差不多，你是？”我这样说着，一边打量着他湿透的头发和滴水的手提箱 “哎呀！瞧我这记性！”他一拍脑门，从胸前内袋里抽出一张紫色的名片，塞到我手里。“鄙人是Marshall, Carter and Dark有限公司的雇员，专门负责为尊贵的女士们推销一些……嗯，提升生活品质的小玩意儿。” 我低头瞥了一眼名片。上面那个华丽而怪异的公司标志异常醒目，但人名和其他信息却像蒙了一层水汽，模糊不清。我也懒得细究。 “所以，”我抬起头，直视着他，“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这个问题至关重要。 “这个嘛，”他拉开易拉罐，喝了一大口，“您无需过度深究。我只是个推销员，这就像是……嗯，成功的第一步，对吧？推销员总得先踏进门槛，防止您把门关上。”他晃了晃啤酒罐，笑容带着一丝狡黠。 “那你究竟是来推销什么的？”我拿起面前的啤酒罐，象征性地碰了碰嘴唇。 “啊？不不不，”他连连摆手，“我说了，只是进来躲雨的。”他的语气听起来理所当然。 “躲雨？”我皱起眉。 “至少，”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嘴角勾起，“您不该轻信一名推销员的话，不是吗？” 我紧绷的身体又缓缓陷进沙发里，无意识地晃动着手中的酒罐。我们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喝着啤酒。没过多久，他似乎有了些醉意。 “你说你在为Marshall, Carter and Dark工作？”我试图把话题引向核心。 “当然！”他提高了声调，带着点醉醺醺的愤懑，“我是他们的雇员！整天东奔西跑，给那些娇生惯养的贵族小姐推销我们那些……愚蠢透顶的产品！” “就为了钱？”我追问。 “至少……现在是吧。”他含糊地应了一句，又灌了一口。 “现在是？还有‘过去’？”我捕捉到他话里的松动。 他侧过脸，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我，醉意似乎消散了几分。“看来……您对这个很感兴趣啊？”他放下酒罐，舒服地靠在椅背上，仿佛准备讲一个长长的故事。 “您有没有想过……在千万年前，当我们的祖先还未能驾驭火焰时，火焰在他们眼中意味着什么？”他顿了顿，观察着我的反应。 “那您又有没有想过，”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当这些‘异常’还未能被我们理解、利用时，它们对我们而言，又意味着什么？” 一个酒嗝不合时宜地打断了他的话头。他毫不在意地摆摆手。 “您在思考吗？其实答案很简单——我们对待它们的态度从未改变：恐惧而又好奇。害怕它们折磨我们、杀死我们，却又渴望了解它们、掌握它们。这不正是我们一路走来的驱动力吗？倘若不去触碰这些未知，我们又如何能走到今天？”他的话语带着一种奇怪的狂热。 “所以……这和你现在的工作有什么关系？”我试图将话题拉回现实。 “我们需要了解它们，运用它们！”他语气斩钉截铁，“因为它们迟早会强行闯入我们的生活，所谓的‘限制’与‘消灭’根本阻挡不了它们。” “你疯了吗？”我忍不住反驳，“你的意思是要让公众知道它们的存在？” “某种程度上，是的。”他坦然承认，“难道您指望它们永远安分守己地待在收容柜里？它们和我们一样，是这个世界的组成部分，无法分割。我们必须这么做，这是唯一的出路。” “那你们采取的措施就是……”我想到他那张名片和手提箱。 他伸出手指，轻轻打断了我。“大概……一个世纪前？记不太清了。”他眯起眼睛，陷入回忆，“那时，有三个精明强干的商人，开始有意识地收集这些神秘的异常，试图利用它们制造出更多……嗯，‘异常商品’，然后销售出去。” 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他们怀揣着最伟大的理想：让异常真正被社会认知，成为公众生活的一部分。所以他们选择了最简单、传播最快的方式——将它们商品化。以尽可能低廉的价格，卖给所有人。” “订单如雪片般飞来，商品化进程异常顺利。至于利润嘛……马马虎虎吧。毕竟，他们是当时唯一的‘异常商人’。”他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索然无味，停了下来，又默默喝了一口啤酒。 “然后呢？发生了什么？”我急切地追问。 “啧，”他发出一声轻蔑的鼻音，“我以为您已经能猜到了……利欲熏心，勾心斗角。这些在商人的世界里，不是家常便饭吗？说到底，他们也只是人。而人……总是会变的。” “你说的这三个人，就是……”我指着他名片上的名字。 “您说呢？”他反问道，眼神里带着一丝嘲弄。 “……我还以为会是个更有新意的故事。”我有些失望地靠回沙发。 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站起来，动作利落地从手提箱里掏出那块小小的手表状装置看了一眼。 “啊哈！外面的雨停了。”他迅速整理了一下领带，重新拿起帽子和手提箱，“我想我得告辞了，先生。哦，对了，”他像是忽然想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这里的监控系统在我的……嗯，‘拜访’期间，会自动修正录像记录。回放只会显示您在这里独自一人。当然，可能会有几毫秒的噪点画面残留，不过我相信不会给您带来麻烦。” “等等！”我叫住他，“你这样肆无忌惮地谈论你公司的起源、理念什么的，不会有事吗？” 他停在门口，回头看着我，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古怪的笑容。 “先生，”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怜悯的调侃，“我以为您会更聪明一点呢。” 他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闪烁着难以捉摸的光芒。 “记住我说的：**至少别相信一名推销员的话。**” 他优雅地戴上帽子，转身走出了员工休息室。 走廊的灯光再次毫无征兆地熄灭，又在下一瞬间重新亮起。 门外空荡荡的，只剩下光滑冰冷的金属墙壁，仿佛刚才那个湿漉漉的推销员和他那番诡异的言论，从未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