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y2
2025年7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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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ice Celestis**
他妈的,狗娘养的,这他妈是什么?那是他妈的什么东西?
地面在抖,怎么是斜的,这叫我怎么站稳?视野乱晃,扭曲,什么都看不清。操,不对,是我在抖,全身都在抖,根本控制不住,像零下五十度的冬天被丢到南极埋在北极熊搭的冰窖里。魔女的腐臭和一些其他我根本叫不出名字的恶心气味填满了我的肺,跟烧得发红的玻璃渣似的,狠狠戳着我的气管子。
耳鸣。有他妈十万只嗡嗡叫的黄蜂在我耳朵里筑巢,狗娘养的东西用针扎我的颅骨,钻进我的脑子。那群畜生像是把我的脑子全都给掏空了,整个脑子不管用了。手在颤抖,根本控制不住。我手里是什么东西,法杖?现在谁还管他妈的什么法杖,这玩意儿死沉死沉,但我他妈怎么扔不掉这东西,我手张不开。操。
我看见悉尼了,那个顽固古板的壮老婆子,就在我前面几步路。五步?不对,还是三步?操他妈的,空间感全乱了,我真是个废物,不仅救不回来她,甚至连离她几步路都不知道,我凭什么能在这儿,为什么不去当个娇生惯养的小姑娘?哦,想起来了,我的父母在轰炸里死了,全死了,房子被炸塌的时候埋进去了。我能怎么办,那个老太太拼死把我从那堆破砖里拽出来,然后现在却载倒在这种地方,就为了再救我一次?
真他妈可笑。平时那么挺拔的一个人,现在像个被随意丢掉的破布,就皱在土里,还沾着一种暗得发黑的红。好多。可是,好多。好多这种东西从她的身体里冒出来。好多的红色。还在往外流。
那东西。那个光。他妈的黑紫色的光。狗操的魔女把他妈一切都毁了。
几步路的距离我像是走了十天半个月,我这辈子都没走过这么长的距离,哪怕是悉尼给我补课,狠着劲训我也没这么累过。
我鬼使神差般抱着老师,然后一点也动不了,浑身的血都他妈凉了,冻住了。我在干什么,哭吗?在战场上,在这种该死的地方?手是空的,什么时候把法杖丢掉的。老师教你的东西全他妈忘了吗,爱丽丝。把那根东西捡起来,操。
你说过要看着我毕业的,醒醒啊!我的报告怎么办,你不是说要活着回去,我的报告该交给谁啊。
操他妈的德国佬操他妈的战争操他妈的魔女。
“这是战场,活死或生,都是听天由命。”
操他妈的听天由命,这他妈是谁说的来着?真是恶心。对不起,索菲亚。对不起,老师。
人死不能复生。现在我多希望这话是假的。
我连哭都发不出声音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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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我真的好难过。
我花了好一会儿才从崩溃中缓过来。在战场上,我首先是一名士兵,不应该因为这种事崩溃。索菲亚会笑话我的,我还要给索菲亚当榜样来着。
给索菲亚讲的那些话,我首先要自己做到才行。
手里的法杖无比沉重,握得手指生疼。我艰难地顺着还算平缓的地方,一步一步爬着碎石堆,那些坍塌的石头堆在一起,一脚下去稍不注意就是一个踉跄,往下滑。一英尺,三英尺,我颤颤巍巍地攀爬着,像个老太太,被抽掉骨头似的。那根法杖已经完全染成了土黄,仅仅透着一点它本来的颜色。这东西现在被我当登山杖用,好在够稳。
我本想把拉姆齐老师的尸体拖走,可是尝试半天怎么也拖不动,摔了不下十次,最后只能抱着腿在一旁哭。
我本以为我早就接受了,从我父母死的那一刻。我为什么装模作样地对索菲亚说那些东西,真是个十足的蠢货。
但那些东西是对的,战场上没时间给你悲伤,没时间让你像个绅士般对着死者脱帽致敬……甚至连哭也不行,因为泪水会让你看不清路,栽倒在敌人的炮火下。
几分钟过后,我扒住了属于地表的岩石,地表上混杂着火药的气息与青草汁液的香味把我呛住了。不,不仅是气味,眼前的景象也让我感到难以置信,那些魔法少女的机动性什么时候这么高了,空中穿行着的各色光点,交织着魔女的黑紫色,碰撞。眼花缭乱。
怎么回事?
我用力摇头,但还是无法改变我眼前的景象。想啊,一定有原因,一定有。刚才发生了什么?拉克希米,是拉克希米,她在地底下的时候碰到了个什么东西,才搞出来这么大动静。
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可是在完全躺到地面上的时候思维却一瞬间变得明快,魔力在以一种突破常理的速度补充,只不过没几秒就戛然而止。
奈芙蒂斯说的是真的,“监督者遗产”真的存在,那个巨型建筑就是“大抑制器”。
战斗已经接近尾声。我起身活动一下筋骨,紫罗兰永恒信标的重量对现在的我来说太轻了,我把它在空中挥舞了几下,就像挥舞一根从路边捡来的树枝一样,甚至能听到破空声。要准备撤离了。
等到NX-4401机组在那架B-29X里聚集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一刻钟。机组全员到齐,除了悉尼·拉姆齐小姐。她已经阵亡,我把这个消息通知了机组。
上面会为她追授荣誉的。斯坦利·巴克斯特上尉把手放到我的肩上这么告诉我。
艾略特·欧文中尉说起俏皮话——讽刺纳粹的笑话,把氛围搞活了。话说他博士一直毕不了业,写不出毕业论文,所以才被称为“疯狂硕士”的来着,之前还成天抱怨他的导师多么严苛。是顾忌我吗?无所谓了。
雷利·布莱德利准尉有一搭没一搭地接着话茬,嘴里啃着面包,还算新鲜。
索菲亚、奈芙蒂斯、拉克希米,至少她们还在。
我才发现我的眼泪没擦。
于是我们返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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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 class="title"]]第三部分[[/span]]
[[span class="subtitle"]]遥远的黎明[[/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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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纳姆的战况一天比一天恶劣。
9月20日凌晨,英国第1空降师主力部队在阿纳姆几近损失殆尽,第1空降旅在阿纳姆以西方向也遭到德军围攻,无力突围。那些坚守在安恒大桥附近的英军士兵大部分已经隐蔽到了街巷与房屋之中,试图借此同兵力与武器装备远胜于他们的德军周旋。这些英军的通讯已经被完全切断,甚至只有通过街头电话亭里的公用电话,他们才能与在阿纳姆外围的师部取得联系。
1旅3营、1旅2营——城内仅剩的不到两百人的部队被分割包围在阿纳姆的各个街巷与房屋之间,城外的部队也被德军包围,无法进行接应。霍亨施陶芬战斗群、克瑙斯特战斗群在阿纳姆正在围攻原本驻守大桥的第1空降师残部,西面的泰陶战斗群、韦伯战斗群、斯宾德勒战斗群从三面夹击第1空降旅。德军缓慢的推进终究是将第1空降旅的防线挤压到了奥斯特贝克附近——南方就是隔河相望的德利尔。
他们等待的第30军至今还未到来。
阿纳姆,这个地方的战斗烈度远超奈梅亨、埃因霍温等地,但由于通讯不畅——分散的魔女集群对无线电造成的极其严重的干扰,指挥部根本不清楚阿纳姆的几乎任何作战细节。
德国的空军不顾盟军的制空权,当天再次出动了一百余次,对奈梅亨附近的美军第82空降师与英军第30军展开轰炸,更加延缓了第30军的步伐。在盘踞在贝默尔一带的弗伦茨贝格战斗群的猛烈反击下,夺取安恒大桥的行动再次宣告失败。
第4空降旅的支援没有让阿纳姆的惨烈下降。相反,由于盟军控制区被逼的越来越小,那些伞兵在空中就被铺天盖地的火力倾泻打成了筛子,空投的补给大部分都到了德军那里,英军得到的少之又少。
当天紧急空降到德利尔的波兰独立伞兵旅也没能挽救局势,浮桥没能搭起,同德军哈策尔战斗群之间的拉扯使得他们无法前进一步。
阿纳姆局势已经完全倾倒向了德军一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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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sabella Laurentius**
九月二十日。第四天。九十六个小时。
天平,胜利的天平,如今正在摇摆不定。仅仅是24小时以前,盟军还在高歌猛进,迎着荷兰人的游行与欢呼一路向北推进;现在,九月二十日,光明的前景似乎蒙上了一层薄纱,一切希望都变得模糊不定了。
这不仅是因为地面部队的行动受到了阻碍,更因为魔法少女们——或者说,IAMA——似乎逐渐变得力不从心。德国人为这场生死存亡之战下了血本,从没有情报告诉过盟军军官们,会有如此规模的魔女军团被投入战场。荷兰的抵抗运动传达出的信息对此只字未提。也许在九月十七日之前,荷兰确实没有成建制的魔女军团,但那之后会发生什么,是否真的有人考虑过?我们可能永远也不知道了。
魔法少女们开始吃败仗。有生力量在削减,而新人们的补充又相当缓慢。在前几日,局部战斗的失利尚可被忽视,但现在盟军开始将矛头指向IAMA的不配合。
皇家空军和IAMA对于对于何时投入魔法少女一直有不小的分歧——尽管前者是直接的指挥单位,但他们的决策无法绕过IAMA。许多高级军官无法理解的是,有时即使是面对德国人成建制的装甲师,IAMA也拒绝调动魔法少女,最多是派几架魔导机胡乱轰炸一通。
面对皇家空军的质询,IAMA给出的理由总是这样的:魔法少女是唯一能和魔女抗衡的、战略性的作战力量,将她们的生命浪费在常规战场上是不可接受的。似乎在整个欧洲四处穿梭的魔女军团,才是IAMA唯一关心的事情。
在许多人眼里,这种专注甚至高过了这场战争本身。
现在,连阿纳姆的援助请求也被拒绝,这让军方高层对IAMA愈发不满。几万盟军的生死存亡,就这样押在了魔法少女们身上——而她们似乎并没有积极的合作意愿。对于IAMA而言,德国人不断投入的高级魔女像镰刀般收割着魔法少女们的生命。不时会有整支整支的小队阵亡,或失去战斗力,许多机组已经无法满编,只能进行最基础的轰炸任务。
在不久前,人们还在讨论荷兰解放的黎明已经到来。但现在,仅仅是几天之后,那黎明看起来却是如此遥不可及。
一片遥远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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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4年9月20日
9时25分
比利时边境,IAMA临时指挥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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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phia Laurentius**
“所以,这就是你要汇报的……情报。”
爱丽丝前辈面前的那个军官抽着一根雪茄,似乎并没有对她说的话太注意。他身上别着一枚IAMA的徽章——说来也怪,魔法少女联盟里的军官为什么都是男人——胸口还有一大堆花花绿绿的略章。军官闭上眼,吐出一口烟雾,然后又把雪茄塞回嘴里。
——几小时以前,B-29X以最高速度拼命飞行,等我们赶到后方机场时太阳还没升起。地勤人员抱怨着这架飞机的损伤,又庆幸那些最精贵的部件没受到什么伤害。然后,爱丽丝才想起我们应该把贝斯特地下的那些奇异情况传达到决策层。
斯坦利机长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爱丽丝。
“你们……能确定她说的都是真的?”他最后看向我和拉克希米。奈芙蒂斯则是一下飞机就直奔营地睡大觉去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想逃避什么东西,或者只是单纯的累……我真的不知道。
“分毫不差。”我点点头,这样回答道。
斯坦利犹豫了好一会儿。
他长叹了一口气,说:“我会尽量帮你们联系IAMA的情报部……嗯,会尽快的。但他们会不会相信……那就是你们的事了。”
“谢谢。”
爱丽丝前辈的声音听上去是那样温顺,那之后一直到上午九点我们踏进情报部的办公室,她都再没说过一句话。
——沉默。军官把一口烟喷到爱丽丝前辈脸上,然后用相当不屑的语气说:“女士,我不得不承认,您所说的这些作为……故事而言,是足够精彩的,但,嗯,作为情报来说……”
“比起亲身经历而言,您更相信从几千米高空拍摄的模糊照片是吗?”前辈反问道。
军官把雪茄放在一旁。
“是的。”
爱丽丝前辈摇摇头,“先生,这可能涉及德国人的绝密信息,甚至某些……足以改变战争的魔法学知识,一直以来它们只存在于传说中,但现在我们确定那是真的了,所以我想我们不能就这么——”
他举起手示意爱丽丝前辈住嘴。“请原谅我,但投入额外的力量去调查你所说的这些东西,并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况且,也并不是没有人这样做。那些撤退较晚的魔法少女们都声称,那里什么也没有。”
情报部只是让前辈过来,我知道我在这里插不上什么话。
“这不可能!”
军官没有再理会爱丽丝,他只是摆了摆手示意对话已经结束了。
“请回吧,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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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走在回营地的路上。今天比利时边境线的天空乌云密布,起飞的魔导机也寥寥无几。而爱丽丝前辈的表情和天气一样阴郁,但始终是一言不发。
战况如何?我对这些一窍不通。况且,战报传回后方的频率也在降低。媒体对我们的报道,也悄悄地转换了叙述方式,他们不再热情地宣布前线每天在推进多少英里,而是开始介绍起士兵们在艰难条件下的作战事迹——但为何艰难?你我心知肚明,可没人会真正说出来。
是因为阿纳姆。
这个地名,开始被越来越频繁地提及。不是在报纸上,而是在口口相传中。阿纳姆,那里的战斗烈度远甚于其它两个空降地点——贝斯特和奈梅亨。那里的英国和波兰军队死伤惨重,缺乏一切你叫得上名字的物资。相较于他们,IAMA总是被指责过于懈怠,也许在不明真相的人眼里确实如此——比起那些浑身浴血、和装甲部队厮杀的步兵,很少有人见到魔法少女受伤的样子。往往是我们从前线上下来后,他们伤的伤残的残,我们则毫无大碍,衣服都没什么破损的地方。因为真正殒命的魔法少女们,总是尸骨无存。
这是一种误解——但我们没法指望每个人都去理解。魔法本就是不讲道理的东西。
阿纳姆。也许下一次任务,我们就会飞往那里,投弹、空降、战斗,一如既往。
但愿那不要是NX-4401的最后一次任务。
我摸了摸口袋,还剩一块洛根棒,啃了一半,不知道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前辈……”我把剩下的洛根棒掰成两块,戳了戳爱丽丝。
她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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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发下来了。看来物资情况确实严峻,发到我们手里的咸牛肉罐头分明打着几十年前的日期戳印。硬饼干,脱水的蔬菜,味有点大的奶酪和果酱,一看就知道全是存货,这些东西的年纪说不定比我都大……甚至,比我爷爷年龄都大?据说有倒霉蛋开到过几个世纪前的罐头,还笑着要把这东西卖给大英博物馆呢。幸好,茶包闻起来没问题。
我开始怀念还能发午餐肉罐头的日子了,虽然我们上次吃到午餐肉其实就在昨天。
罐头里的牛肉硬的离谱,摸起来像是粗糙的岩石。我看向一旁的爱丽丝前辈,她正在用法杖的底端使劲敲着牛肉罐头。其他人肯定都是用枪托,但魔法少女可没有制式的武器——说起来,没法杖的魔法少女该怎么把咸牛肉敲软呢?
“前辈,借用下法杖。”看到她把法杖撂在一边,我这么喊道。
爱丽丝随手把法杖递给我。它真的很沉,金属质感握在手里十分踏实。倒不必担心用这种精密仪器去敲罐子有什么危害,战场的环境可比这区区几下敲击恶劣多了。
奈芙蒂斯拿着弓从不远处走过来了,拉克希米跟在她身后。
“索菲亚——”奈芙蒂斯把弓举过头顶,弓弦顿时便被火焰包裹。“装甲车的引擎凉了喵,只能先用索拉里斯的魔法火焰凑合喵!”
脱水的土豆和胡萝卜在一旁的铁饭盒里泡着。我抽出一把匕首打算把这些东西切成块,手却被前辈摁住了。
“……还是我切吧,索菲亚。”她轻声说。
她把泡开的蔬菜捞出来,用自己的饭盒当案板切了起来。刀刃和饭盒底部碰撞时总会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像是某种节拍。
饭盒加水至半满,然后把咸牛肉和蔬菜块倒进去,再加入胡椒粉和奶酪——尽管闻起来不怎么样就是了——盖上盖子大火煮沸。至于怎么个煮法,拉克希米用一片护盾盖在了“索拉里斯光辉”上,饭盒放在上面就能加热。盐,那东西可不要再加了,牛肉化开后的盐分就够齁咸了。
听见饭盒里的水咕嘟咕嘟地开了,拉克希米把护盾往上抬了抬,准备小火收汁。我掀开我那份的盖子看了一眼,汤汁有点太稠了,不过闻起来还可以。
“阿纳姆的情况,你们都听说了吧?”她随口问道。
“消息都太模糊了喵。”奈芙蒂斯嘟囔道,她正用一把叉子搅着自己的炖菜,边搅边说:“开装甲车的那些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喵,感觉那里的通讯已经全断线了喵。”
我把盖子合上了,其实炖菜的汤还是稠一点才好吃。“我倒是听说,波兰人在那里吃尽了苦头。”我把路上听到的如实转述出来,“很多空降兵还没落地,就听见德国人的机枪嗒嗒嗒的响起来,然后,啪!他们就被命中了,直直栽到地上。”
奈芙蒂斯显得很惊讶:“原来还有波兰人也去阿纳姆了吗?”
“应该是吧。”
我回应道,一边掰了块饼干放进饭盒。这东西实在太硬了,得泡软了点才能吃。
“但是吧,倒也没必要那么悲观,只要我们的人能把车开到阿纳姆,行动不就成功了吗?”我一边掰饼干一边找话题,不知道为什么爱丽丝前辈一直不说话。
拉克希米摇了摇头,显然她对此有不一样的看法:“未必。我们的交通线太窄了,如果有魔女绕到后面——这可不是什么难事——然后在侧面发动突袭,那好不容易打通的交通线又会中断。再说,那三座桥现在夺下几座了?”
“不知道喵。”
“其实不止三座吧。”我补充道。
奈芙蒂斯似乎饿的等不及了,叉了块牛肉就往嘴里塞,然后像是被烫着了一样不停喘气。想着炖菜应该是差不多了,我也打开盖子看了一眼——可以,至少牛肉看起来像是能吃了。
“前辈,炖菜差不多好了。”我朝一旁的前辈说道。
爱丽丝似乎刚回过神来,她慢慢抬起头,朝四周看了两下,然后看向我。
“啊,嗯。”
她就这样“嗯”了一下。
菜汤表面浮着一层淡黄色的、融化的奶酪,牛肉、蔬菜块和碎饼干都混在一起。卖相不好不要紧,吃一口就知道大英帝国的美食文化历久弥新,在战场上也毫不褪色——就是说,很难吃。口感太咸不是问题,可我总觉得这食材有一股怪味,谁知道魔法少女的消化系统能不能撑住这来自大战(The Great War)时期的冲击。
我看向饭盒里的牛肉。我不认识饭盒里的牛肉,但我认识它诞生的那个时代。那是一场伟大的战争,一场旨在终结一切战争的战争,欧洲大地上的最后一场战争。它是来自那个时代的残党,一块肉质的回音,诉说着英国人不堪的过去:那时渡过海峡的士兵,吃的也是这样的咸牛肉。他们没能终结所有的战争,甚至没能终结囤积的牛肉。什么也没有终结,只有一座座公墓、一场经济萧条、一段短暂的停战。“我们带来了一代人的和平!”——你带来了什么,首相大人,是协议还是厕纸?只不过又是无尽的流血和牺牲罢了。
……啊,我在想什么啊。
我瞄了一眼爱丽丝前辈的饭盒。也是炖菜,但蔬菜几乎没怎么切块,这样指不定里面还是生的。牛肉也没完全化开,但她看上去好像并不在意的样子,只是拿起叉子就往嘴里送。——说起来,从我们回到营地开始,她就一直是这个样子,思绪好像飞到千里之外去了。
奈芙蒂斯,她……等等,她的饭盒里怎么是午餐肉?看着我疑惑的样子,奈芙蒂斯得意地笑了一下,不知道从哪掏出两本色情杂志。
真是一点没变。
前辈撂下吃了一半的炖菜,站起身来。“你们稍等我下。”她这么说道,然后往机场的方向走去。此时,螺旋桨的声音出现了,天空中掠过一架C-47运输机,然后是第二架、第三架。
一种不妙的感觉爬上心头。
我们在沉默中吃完了剩下的东西。前辈这时也回来了,在半路就向我们挥着手,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宣布。
“准备准备吧,我们下午出发。”她喊道。
“阿纳姆?”我心头一紧。
前辈摇了摇头。“不,”她回答道:
“奈梅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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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4年9月20日
14时25分
奈梅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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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ice Celestis**
军令难违,而且奈芙蒂斯的情况并不是很好,我们也的确需要休整。索菲亚很害怕阿纳姆的情况接着恶化,她总是把所有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我们知道阿纳姆即将发生什么,但这一切已经超出我们的掌控,即使能够预料到接下来的情况,但仅仅凭借几个人也做不了什么。
赶着去送死吗?那里的战况也不缺我们这几个魔法少女。去找上级说明情况?法国当时可没料想到德军的进攻会穿越阿登森林。再说,说了也没用。
阿纳姆的消息断断续续的,据说就连指挥部都不清楚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那些报道给我的感觉是,阿纳姆几乎一切的通讯都被切断了,只能通过只言片语构筑出那里的战斗——惨烈,绝对的惨烈。但也就只知道惨烈了,究竟是因为什么,没人知道。任何战斗细节和补给情况只字不提,只知道严峻、艰难或者是任何一个你可以找到的负面形容词,用它们套在上面准没错。德军什么情况,不知道;甚至盟军什么情况,也不知道。
时间就在这种未知中度过。
“你们应该去奈梅亨,”英国皇家空军轰炸机司令部的命令这么告诉我,“因为奈梅亨的部队形势十分严峻,正在被南北夹击,大桥正处于争夺之中。”战场上的消息总是不及时的,整编也是,NX-4401机组现在缺个人,可是他们没有新人手给我们了。“这是暂时的,”他们说,“你得等到人能送过来。”
现在我们在奈梅亨上的天空,一群德军的战斗机正在和盟军的飞机抢夺制空权,接着是后面的轰炸机,地面上穿行的魔女军团——好在那群飞在天上的德国人闻不到也看不到魔女的腐臭味,恐怕这样他们才勉强愿意配合作战。
NX-4401跟其他没有满编的魔导机临时混编成了一支中队级魔导机战斗群——M部队。我们甚至都不知道指挥官究竟叫什么,只知道他的姓氏首字母是M,直到在具体的命令中才搞明白这个指挥官的名字。
航弹用力往下投,朝着那些进攻势头最猛的地方,希冀着能够把那群魔女逼退。如果再由它们这么下去,补给线迟早要被切断,那就全完了。
经过魔法祝福的航弹朝着雷达上的标记投去,然后过几秒,那里的魔力源标记就会消失。这情况比起贝斯特那里好太多了,至少这里的魔女还能被投下的航弹真真切切地消耗,不至于像扔进某个深不见底的大洞一样打水漂。
“巴克斯特上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看了半天也没发现当时在贝斯特的那群魔女去哪儿了,在奈梅亨的都是些各自为战的小股部队,当时在贝斯特的魔女军团规模可没这么小。”
“谁知道呢,”巴克斯特机长回答,语气挺轻松的,“兴许都打完了,不然我们就得做最坏的打算了。”
情况不太对。
“附近有野战机场吗?”我抓起“紫罗兰永恒信标”。
雷达上标记的魔力源太稀疏了,奈梅亨的形式不像是命令里说的那么严峻,也许——
“你打算干什么?”
我做了个手势,示意准备开门。
“无伞空降,我要亲自下去看看。”
……
魔女的动向太奇怪了,它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那些在贝斯特肆虐的魔女呢?我们得到的信息是,它们抵达奈梅亨是在19日夜晚,现在都已经20日了,一点影子都看不到。
我侧身躲过一发魔女的攻击,腐臭的魔力擦过我的脸颊。借着拉着身体的重力,我右手扬起,顺手朝着攻击的源头释放了定向的重力魔法,那个魔女失去平衡浮在了半空中,成了附近魔法少女的靶子。两秒后,有个IAMA的魔法少女把那个魔女干掉了,她的武器是一把枪。
那个魔法少女金发碧眼,操着一口德国味儿的英语,还好我能听懂。
“你的机组都死光了吗?”
我哭笑不得,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就我在贝斯特同魔女军团正规作战的经验来看,这里的魔女与其说是军队,不如说是散兵游勇。那些进攻毫无章法和纪律可言,就像只是靠着本能在行动的一群野兽,只会见到人扑上去狠撕猛咬,哪怕旁边还有个人拿枪指着都不为所动。
在空中我确定不了这些,但是现在,我可以确定,它们的大部队不在这里,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阿纳姆。
这无疑会让阿纳姆的形势雪上加霜,魔女军团应该是20日凌晨抵达的阿纳姆,但是在这之前,阿纳姆早就已经传不出任何消息了——媒体对战争态势报导风向改变发生在今天,但很多信息是昨天的,再加上对局势的误判……恐怕早在19日,不,甚至18日乃至行动一开始的17日,至少自那天的大雾以来,阿纳姆的情况就向最坏的地方滑去。
但是,魔女军团向阿纳姆的开拔表明了一件事,那里还有盟军在作战,他们还在坚持。难以相信,但是不容置疑。可是这又引申出来另一个问题:盟军的侦察机怎么会发现不了那里的异常?
来不及细想。
奈梅亨以南的赫鲁斯贝克高地上有一片临时着陆区,是当时为了供第82空降师滑翔机机降时使用而清理出来的一片空地。我敢肯定那里还有美军驻守,他们不可能放弃那里。对于一般的B-29轰炸机来说,那里完全不可能起降,但我们机组配备的可是能够垂直起降的B-29X魔导机。
完全不成问题!
那片空地就在东南方。
奈梅亨的战斗算不上什么,德国人盘踞在附近不敢近前,那些零星的魔女也构成不了什么威胁。我在战场上行进的速度从未如此之快过,那片空地,我知道那片空地在哪,顺着奈梅亨市区的一条干道到郊外,向着一个高地进发——那东边是赫鲁斯贝克城区,但我不需要抵达那里。
一片空地,一架B-29X魔导机停在——不,悬浮在上面,机身上漆着的NX-4401已经有点刮花了。
“欢迎回来。”
索菲亚在那架飞机上,向我伸出手——
“爱丽丝前辈。”
“去阿纳姆,”我抓住索菲亚的手,“为了拯救那座遥远的桥。”
“也为了那些坚持到现在的勇士们。”
我再次登上NX-4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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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4年9月20日
17时51分
阿纳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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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sabella Laurentius**
B-29X在万米高空飞行。
无线电一片死寂,天空越来越阴沉。向北,穿越厚重的云层,一直向北。NX-4401向阿纳姆一点点靠近。
然后,在某一时刻,他们似乎越过了某个界线——瞬间,飞机开始颤抖,单调的发动机噪音被魔女凄惨的笑声覆盖。警报声响彻机舱,魔法少女们感受到的是一股,不,无数股魔力在阿纳姆四处冲撞,从地面到天空无处不在。回头看,一堵紫色的高墙拔地而起,覆盖了目所能及的整片天空。当意识到那是什么后,爱丽丝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那是已经将整座城市吞噬、连绵在一起的数千个结界。
机身像是被什么东西猛烈地撞击了一下,剧烈地颤抖起来。是魔女,还是什么别的东西?NX-4401对此一无所知。所有的仪表都在胡乱转动,遍及天空的魔力乱流让飞机根本没法正常飞行。
“开舱门,空降!快!”爱丽丝喊道,“紫罗兰永恒信标”的行星轮不断加速旋转。然而,当舱门真的开启后,狂暴的风声、魔女的笑声都兀然停止,整个世界像是被一只手蒙上了鼓面那样,停下了一切声息。
往下看去,只有无边无际的、扭曲在一起的黑色云层。
爱丽丝回头看向奈芙蒂斯,她肚子上的绷带还没取下。“奈芙蒂斯,”她说道,“你在飞机上待命。”
奈芙蒂斯想说些什么,嘴角抽动了一下,但最后还是没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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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面。魔女军团主力正在阿纳姆肆虐,冲撞,机动,在每寸土地上搜寻着尚存一息的生命,然后将其剥夺。攻击是不分敌我的,它们无暇顾及战场上是否还有没撤离的德国人或荷兰平民,只有无止尽的杀戮、杀戮、杀戮。
魔女总是成群结队地出现,十几个小型魔女以一个大型魔女作为指挥节点,在一片区域分散行动,但又能保持彼此步调一致,心心相通。盟军被它们围追堵截,建筑的夹缝,开阔的田野,还有幽森的树林,每一片土地都是它们的目标,每一处掩体都有被攻击的可能。魔女的尾迹扫过地面,扫过天空,侵染着尚未被炮灰轰成废墟的房屋。腐臭味遍布阿纳姆,所谓的掩体里堆起了尚未完全腐烂的尸体,魔女的尾迹总是不足以将它们完全分解掉。
阿纳姆已经与屠宰场无异。
第2伞兵营已经无法组织有意义的进攻。在这场阿纳姆大桥争夺战中,他们已经做了作为一支空降部队能做到的一切。没有重火力,没有空中支援,连最基础的弹药和绷带都无比缺乏。而他们的敌人不是德国步兵,甚至不是德国的装甲师,而是魔女。在阿纳姆那些千疮百孔的房屋中,侥幸逃生的伤员大多衣衫不整,用撕扯下来的布片勉强绑住伤口。与其说防线在一步步后退,倒不如说现在已经根本没有防线,只有溃不成军的第2伞兵营残部。
这样的形势并非一日之寒。太慢了,“花园”行动的地面部队实在太慢了——在等待地面部队的时间里,第2伞兵营被不断地攻击,不得不频繁改变位置,而空投的物资却往往和他们失之交臂。
“市场-花园”行动在被制定时,就已有人指出其致命的缺陷:这是一次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行动。任何一处空降点失去优势,则意味着整个行动的崩溃。
从一开始,阿纳姆就注定只有两种命运:胜利,或死亡。
……
这场盛大的杀戮看不见尽头,即使最后一个士兵也被魔女杀死,战斗仍不会停止。整个阿纳姆的平民都会变成它们的目标,然后,倘若德国人没有下达命令召回军团,结界将再次扩大,沿着69号公路向南移动。
无线电里充斥着笑声、哭声、尖叫声、嘶吼声,编织成一首恢弘的合唱,分不清那些声音来自于谁——是魔女,还是它们手下的冤魂。
天空仍然一片黑暗,像凝固的血。
在靠近阿纳姆大桥的一个地下室,一名隶属第2伞兵营的电报员正对着一台电报机发呆。许多转移到这里的伤员已经停止了痛苦的呻吟,实际上,从大概一两个小时前开始,就再也没有新的伤员被转移到这里——电报,每半个小时就往外发出一份,无非是报告战况、请求增援。“增援很快赶到”,回复里总是如此说道,但为何他们连地面部队的影子都没看见?!
一切都结束了。
短,长,分隔,长,长,分隔,短,短,长,分隔——电键不断被按下,最后一封电报发出:
[[div class="nospace morse"]]
= //AMMUNITION AND PROVISIONS EXHAUSTED.//
= //弹尽粮绝//
= //GOD SAVE THE KING.//
= //天佑吾王//
= //ALWAYS VICTORIOUS,//
= //常胜利//
= //BLESSED WITH GLORY.//
= //沐荣光//
[[/div]]
然后,这位电报员从腰间抽出佩枪,装入桌上唯一的一颗子弹。
胜利,或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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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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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冥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改变了——紧闭的双眼看到的不再是一片纯粹的黑暗,而是被什么东西照亮似的,一片透着光的殷红在视野中跳动。他睁开眼,一束金黄色的光芒将房间照亮了一片——
漆黑的天球被撕开了一角,在一轮血红色的夕阳下,数不清的彩色光点正由天空向地面坠落,划出一道道平行的尾迹。魔女们奔向天空,却刚起步就被强大的冲击波压制住,黑色的尾迹纷纷转向,然后在空中消散。
那光芒到达地面的用时——是24.66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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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phthys Ahmed**
爱丽丝、索菲亚还有拉克希米都下去了,我也想跟着她们跳下去。从高空看下去,阿纳姆似乎已经在世界的另一侧,暗红,黑紫在这里涂抹……我的直觉告诉我那里一定有什么东西,她们三个对付不了。
我要帮助她们喵。
可是爱丽丝她们说不让我下去……
该怎么办呢喵。
下面好可怕,飞机颤抖得好厉害。魔女的尖啸、暗紫色溶解的天空、深黑的云幕,遮蔽了阿纳姆与外界的一切……就像在现世与冥界的边缘,不是象征死后永世辉煌的冥王奥西里斯掌管的领域,而是魔鬼与黑暗的世界。
但是,我不应该一个人在这里苟且。
巴克斯特、欧文、布拉德利的声音没追上我,在巨大的噪音中我听不清他们喊了什么,当然也来不及思考这些。
而后——纵身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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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kshmi**
该死,这里简直就是地狱。那些盟军的侦察机怎么会一点迹象都无法捕捉到呢?这一切太奇怪了,阿纳姆的天气也没有任何异常,侦察机理应能够发现阿纳姆的战况才对。IAMA的紧急命令是刚才下达的,也就是说刚才才发现这里的情况,最恶劣的情况。
结界,一层薄薄的屏障,凭空将时空分割,截留出部分。NX-4401刚才就是越过了结界,从外面看起来同现实无异,但是一旦越过就会立即察觉那之后究竟存在着什么。
从外面看起来同现实无异……
阿纳姆不知何时就困在了结界里,但当时的结界规模并不大,甚至侦察机的飞行高度都不足以进入结界。但是现在,就连B-29X都能够在正常飞行的时候越过那层屏障,也就是说现在的结界远比之前要大得多——甚至在短短几小时内就已经扩张到了如此规模。
从侦察机发现阿纳姆异状到现在也不过短短几小时,不,甚至更短。无法推测究竟是结界随着魔女魔力的倾泻自然增长还是从一开始它们就有意压制着结界的规模,好让盟军误判局势,直到从南方调来的魔女军团也加入战斗时它们才放开手脚。
恐怕这将成为未解之谜吧。那些具体的战术细节、逻辑链条都将成为这场宏大战争中微不足道的部分,人们只会记住那些高高在上的名字,一个个被地点和人名束缚着的战役、杀伐。河流仍在流淌,但是那些彼此拼杀的军队都化作埋在河边的枯骨,无人再忆。
混蛋德国佬、混蛋魔女、混蛋IAMA。
百年之后,又会有谁能记住我们呢?我们能够不忘记彼此恐怕就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
一、二、三,爱丽丝,索菲亚和我依次落到地面上,在空中拖曳出彩色的尾迹,同如雨般坠入战场的光点们——
降临在战火纷飞的尼德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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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ice Celestis**
杂乱的声音肆意在底噪上翻涌,将耳膜震出龟裂。哭喊、尖啸,或者其他什么杂音揉成皱巴巴的布条浸着防冻液塞进脑子里,脑组织被团个稀烂,不时而来的爆炸声浪划着了火柴,在脑内爆燃。
战场。地狱。脑内无数的名词形容词还是别的什么东西无序地冲撞挤压,只为了能够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翻找出一个乃至半个词汇描述或是定义这片景象。阿纳姆简直是一团糟,战场烈度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结界数目太多了,来到这里之前的盲目自信已经被一种原始恐惧取代。身体在颤抖,不是冷的。
低威胁度的魔女在这里已经和蚂蚁没什么区别,指挥中枢没有将战略重心聚焦于那些分散在四处的魔女或是那些稍大一级的指挥中枢,那些魔女在投入如此之多魔法少女的情况下随手就能被解决,几乎可以任凭它们在战场上爬行,反正掀不起任何风浪。
仅仅是刚才,索菲亚就用匕首解决了两只,它们甚至没能反应过来,就被索菲亚的匕首一刀两断。魔女伤口喷出的魔力冲了索菲亚一身,她干呕着,但最终只是咳嗽了一声。
“索菲亚,这里魔女的行动模式很奇怪,”我招呼她过来。
索菲亚转头看向我。
画面对上了,我回答:“但也不是无迹可寻——”
声音被拉长,一只魔女不知何时向索菲亚冲来,正巧在拉克希米视野的死角,索菲亚的身后。
该死。来不及。法杖的启动需要时间,甚至身体的反应也需要时间。时间,时间。
太近了。
一支光箭从天空直插而下,贯穿了那只魔女的身体,随后魔女碎裂崩解,剩余的魔力随着光箭燃烧,黑紫色融进烈阳的光芒消失殆尽。
身体比意识先一步做出反应,我看向空中——
白色瀑布倒悬,倾泻而下。
将那只魔女的残骸彻底撕碎。
“正如贝斯特,更甚。这里也有单体高威胁魔女。”
没等她抬起头,我开始说明情况。拉克希米和索菲亚也围在一旁警戒四周,或是同魔女交战。
我走上前去,牵起她的手。
“奈芙蒂斯。”
她点头回应。
房屋颤抖,断壁残垣的瓦砾顺着灰土流动而下,冲撞着地面,在颓废的砖墙上刮擦出一道道痕迹。石块弹起又落下,点点砸在它们本来处在的安静平面上,然后倾斜滑下。不是它们自身在滚动,更不是什么掀起的狂风催动,而是一种更为夸张的东西。引力。
是地面在倾斜。
不远处的城区高隆起一个小丘,周边的建筑物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失去了地基的支撑,被重力牵引着斜向崩解,像一块黄油被锋利的刀切过。刀是烫的,所以那些东西也碎裂成小块,而且卷缩。
丘陵,山峰。那层薄薄的地表再也无法承受来自地下的冲撞,缓缓裂开了一条缝,而后魔力从那条裂缝中喷涌,半秒后从同一点钻出的暴风混着黑紫色掠过整个阿纳姆,民房、士兵、魔法少女、魔女等等的一切都被盖上了一层霉味,一股在地底发酵了三天三夜的味道。
暴风撞击在几乎是覆盖整个阿纳姆的正圆形巨大结界上,激荡,在无法继续前进后向上扬起。气浪在前,魔力紧随而至,几架魔导机被裹挟着失速,无助地打转坠落,拖出长长的黑烟。一些彩色的光点砸向地面,或者在半空突然改变轨迹和黑紫色缠斗,直到其中一方暗淡。
崩溃还在继续。
地面已经完全爆开。整个阿纳姆在倒塌,在破裂。原本的裂缝已经荡然无存,那里现在只有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空洞,一个东西从黝黑的地下浮起。那是无数几何立体图形勉强拼成的一个圆环——等等,一个、两个、三个……六个。圆盘、空心圆台、圆锥、环绕着的矩形与另一个空心圆台壁交错,而后是最外层的光环——绕体一周的四棱锥,尖刺聚焦向内。……那些本该散发白光的光环上死死覆盖着一层黑紫色的魔力,不留一丝缝隙。
[[image https://scpsandboxcn.wdfiles.com/local--files/oxygen9-files-2/hy%20%2811%29.JPG style="width:100%; margin:0 auto;display: block;"]]
那是纯粹的几何构型,共享着一个圆心。
但我望不见圆心。
那是——
“那是‘万物一体’。”我躲在拉克希米的盾之后,‘万物一体’掀起的狂暴气流没能伤我分毫。索菲亚、奈芙蒂斯和拉克希米早已躲在了掩体之后,迅速确认了状况。魔女的圆环从慢到快绕着穿过圆心的轴旋转,那根仅存在于想象中的轴又绕着另一根轴旋转,如此这般。
“核心一定在那个圆心。”我迅速做出判断,在战场上必须保持冷静。
深吸一口气,继续。
“外面环绕着的光环强度应该极高,必须时刻注意。”
“奈芙蒂斯,你负责远程射击核心。”我朝着奈芙蒂斯,她是我们之中唯一一个拥有远程攻击能力的,能够一箭射穿核心再好不过了。
“索菲亚,你负责吸引注意,防止光环攻击奈芙蒂斯,并吸引光环转动为奈芙蒂斯确保射界不被遮挡。”索菲亚的机动性足够高,不会被这类魔女攻击到,还可以吸引注意,为奈芙蒂斯空出一条干净的通路,直达核心。
“拉克希米,你负责索菲亚,并为索菲亚提供机动支援。”拉克希米随时召唤出的护盾不仅可以抵挡魔力或者常规弹药的轰击——最重要的是还可以为索菲亚的高机动提供随叫随到的落脚点。
“我负责为奈芙蒂斯提供支援。”奈芙蒂斯的身体情况不足以她进行高强度战斗,必须要有辅助和增幅系魔法的支援,而重力系魔法也可以将奈芙蒂斯抬升到一个足够的高度,并提高她的机动能力,这代表有更多机会可以抓住。
行动。
“紫罗兰永恒信标”顶端的行星齿轮开始飞速旋转,仅仅数秒就将预定范围内的重力拉低到了百分之一。以我为球心的五米内,哪怕是随意的碰撞都会导致一段不小的位移——直到离开这个范围被重力的大手再次拉扯。
我和奈芙蒂斯压低身体,几乎是贴着地面飞行,在阿纳姆的街道穿梭。地面已经皲裂破碎成不规则的形状,裂口中喷涌着呼啸,还有那些魔力,断断续续地沿着缝隙冲刷。道路两旁全是被轰炸为废墟的建筑,里里外外横七竖八堆着难看的尸体——士兵、魔法少女、魔女还是平民或者一些其他动物。那是一只猫吗?转瞬而过的画面,破碎的颅骨,还有金色与白色的毛发埋在土里,脑浆和血从打碎的缺口流出,滩了一地。
我们逆时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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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phia Laurentius**
——而我们,顺时针。
不像前辈持续在建筑群中隐蔽穿行,我和拉克希米从始至终的任务都是吸引“万物一体”的注意。佯攻,当然是越显眼越好。
我蹬地而起,二十多英尺。被我们引来的低威胁魔女打着转被我的机动搞得晕头转向,只能仰着头看我,然后栽倒在地上。那些作为更高一级指挥中枢的魔女更是分身乏术,不仅要应付其他魔法少女的攻击,还要分出精力对付我们这么两个扎眼的老鼠。忘记了,我是,拉克希米不是。
一个大型魔女很快就被干掉,蓝头发的魔法少女挥剑斩下它的头颅,然后远远地向我的方向行了个骑士礼。真是奇怪,她是IAMA的魔法少女么,怎么看怎么像个英国贵族。
我们掠过的地方,那些大型魔女要不是成为光杆司令,要不就是被干掉。它们灰飞烟灭只是时间问题。闹出的动静应该已经足够大了,我在墙壁上飞奔,跃向空中,凝视着“万物一体”。
那几层光环像是要做什么,改变了运动模式。我的视线越过那些诡异的环,望向被遮掩的核心。运动中,只有一瞬,那个圆心清楚地展现在我的面前。那是一个茶壶。不出所料。
——它也在凝视我。
成功了。
此时正好走过一刻钟,四分之一圆周。
我开始沿着指针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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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phthys Ahmed**
——身体是如此轻盈,距离开始已经过了四分之一圆周,每一步都像是踏在表盘,沿着时间逆流而上。从北非战役开始,这是我为数不多认真投入战斗的时间。身为半个阿比西尼亚族,压制本性难如登天,我们更愿意顺其自然,随波逐流——而这些更像是我在海上的样子。
我独自一人逃离意大利军队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生死关头,再强的阻力也要克服,尤其是为了她们。我没在非洲曝尸荒野已经是万幸了,而在贝斯特,她们又把我的心脏从阿努比斯的天平上取下。两次从冥界返回现世,让冥王很难办啊。
越过那些残骸的顶部,我再次向“万物一体”望去,祈求着有什么改变发生。果然,它回应了我的期待。
圆环缓慢的动作变得闪烁不定,快慢也不再可捉摸,但是三轴旋转的目的十分清晰,不如说是明显。全部都在向着那个越过“万物一体”,沿着那条打穿核心却不存在的直径,那个正对我方向的“月全食下的桂叶”。
以黑白为底,在那之上是金色的桂冠。
如风般迅捷,在圆环上奔跑,跃起。拉克希米召唤的六边形护盾在她脚下凭空出现,落脚,再次起跳。那些从四面八方飞来的几何锥刺无法伤她分毫,索菲亚侧身躲过一根又一根锥刺,亮银色的短刀划过,刚才闪过的锥刺沿着纵向应声崩裂为两块,随后魔力爆出。
一两个锥刺妄想从死角进攻,但是索菲亚没有在意,也毫不避讳将自己的破绽大大方方卖给对手。锥刺飞来,近在咫尺,索菲亚仍未反应。下一个瞬间,一块六边形护盾将锥刺拦腰截断,紧接着第二块护盾立即在更靠近索菲亚身体的位置生成,挡下锥刺前段的余速。
那个金色的光点在半空中继续向前跃去,飞来的锥刺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但都被一一解决,无一例外。
是时候了。
我跃起。爱丽丝见状立刻停下,高高扬起“紫罗兰永恒信标”,巨大的速度将我在几秒内送到了上百英尺的高空——还在继续。而后,地上的瓦砾在爱丽丝魔法的作用下聚集在一起,随着我高速上浮,在半空中构成一块平整的落脚平台。
我站在上面,拉弓如满月。
索菲亚手中的银光闪烁,她侧身在空中翻滚,数十个锥刺飞过。那一瞬间,一条直抵核心的通路出现了。
那是一个茶壶。
但是——
“万物一体”急速上升,在这个位置,即使现在射出那根箭也会在半空被挡下,更糟的是,数十根锥刺已经借着建筑物的掩护从下方向我袭来。
爱丽丝应该来不及反应。
我打算自己躲开。可是——索菲亚,“万物一体”最外层的巨大锥刺正在朝着她逼近,拉克希米的护盾——我不认为强度足够抵挡如此规模的冲击,索菲亚还正被步步紧逼,无暇顾及身后的危险。
那根锥刺我恰好能够射到,在我的射界范围内,视野清晰。但凡我站立的位置偏移一点,我都无法完成。这是个专为我而生的目标,专为我手中这把燃着烈火的“索拉里斯光辉”而生的场景。
我可以。
没有理会逼近的锥刺,我将全部魔力注入手中的这把弓,注入那支弦上的箭矢。火焰灼烧着空气,松手,箭矢射出。
锥刺贯穿了我,而数秒后,我看见那支箭贯穿了锥刺。
用尽最后的力气,我向奥西里斯祈祷:
我已行正义之事,未伤害他人……
但愿我心脏的重量远不及另一端的鸵鸟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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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kshmi**
——成功了吗?奈芙蒂斯的箭划破魔女的尖啸,落在……索菲亚背后的锥刺上。而后,锥刺崩裂成渣土。索菲亚回头,但却无暇顾及,恐怕只能默默庆幸劫后余生。该死!我为什么没有察觉到那根锥刺。
……不,我根本做不了什么。帮助索菲亚近前已经耗光了我所有精力,魔力输出早就接近最大限度,护盾撞上那根巨大的锥刺也只有被击碎的命运,就连斜着召唤护盾改变一点方向都做不到。
不如说我和索菲亚已经到极限了。
该死。
另一边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之后一点动静都没了?
“万物一体”还在接着抬升。索菲亚从那些圆环上一跃而下,我连忙召唤护盾护在她的身侧,挡住那些锥刺。几名魔法少女在一旁战斗,但我没空关注她们,自求多福吧。
我们向着那本该被大地之上的巨洞遮蔽的核心奔去。
然后我看到了爱丽丝,和她手上的那把弓——
“索拉里斯光辉”。
很幸运的是,我们的头顶就是“万物一体”核心的所在地;不幸的是它太高了,我们没有能力确保试图近距离解决核心的人能够在过程中保持安全。
我是盾卫,爱丽丝是辅助,“索拉里斯光辉”就在我们眼前。那么答案呼之欲出了。
我看向索菲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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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phia Laurentius**
“我明白了。”我点点头。
——而后接过爱丽丝前辈递给我的“索拉里斯光辉”。
这些武器并非只能由特定的魔法少女使用,本质只是经过特殊设计的魔导器罢了。也就是说,那只是个辅助魔力释放的工具。我将魔力从体内抽出,不断向手中的那把弓注入。银白色的光辉在已经熄灭的纹路上奔腾,像初生的动脉,随即沿着四散开来。昔日的火焰已经熄灭,现在,月亮的光辉照在上面。
此刻,我将“索拉里斯光辉”反转——
“月之暗面”。
跟随着魔力注入,以我为中心掀起了一股小规模的气浪,六芒星法阵在脚下逐渐构筑,星月点缀在线的交汇处,围绕一圈的更小的法阵散发着银色的光辉。“索拉里斯光辉”——现在的“月之暗面”在我的手上缓缓浮起,脚下法阵飘出的光点不断涌入,弓弦似镀银般闪烁。
爱丽丝前辈举起“紫罗兰永恒信标”,顶部的行星齿轮再次转动。我的脚下,第二层法阵从中心展开,五芒星线条增生交叠在银海之上,逐渐勾勒出繁复的图案。那是代表增幅的仪式,紫色的光芒化作星星点点散落在四周,融入银白色的月亮。
魔力从未如此充沛过。我深吸一口气。
满月。
一道银白色的光芒从“万物一体”的底部贯穿而过,撕碎了那些本该快速修复的圆环。整整六道圆环在那一瞬间都抢着转动,试图挡在那道光上,可即便如此也未能改变那道光的轨迹。
那道光束直插云霄,整个阿纳姆都被银白色的月光笼罩了一瞬。
所有人都看到了月亮。
……
……
但那个月亮似乎不属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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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盟军电报内容存档 4409-MG-22-034426**
X00002(发送自IAMA伦敦总部)。致IAMA荷兰地区军事委员会:尽快提交有关阿纳姆地区的报告。部署在伦敦一带的长波雷达探测到了该地区异常的魔力动向。是否有抵近侦察的条件?
**盟军电报内容存档 4409-MG-22-034640**
(前段内容缺失)你们的西侧刚才发生了什么情况?刚才的战斗中似乎出现了异常的魔力涌现。
**盟军电报内容存档 4409-MG-22-034817**
(前段内容缺失)……存在系统性的决策失误,前线战况恶劣。已调集更多的有生力量支援该地区的作战,但对结果不报过多希望。可以确定的是,魔女军团已经接近失控,或至少变得更为不可预测。魔导机损失情况处于可接受范围内。
**盟军电报内容存档 4409-MG-22-034901**
X39180(发送自IAMA荷兰地区观察员组织)。阿纳姆地区频繁发生魔力涌现的具体表现难以量化,但可以总结出一些典型的特征:一,以大型魔女(III级或更高的威胁度)为涌现强度的波峰,粗略测量下局部地区可以达到正0.85μ;二、涌现现象报告的地点呈放射性分布,并总是分布在坐标[加密信息]至少半英里之外,整体形成一个环状区域……(中略)……因而期望传达至IAMA伦敦总部,该信息应当以最高密级传递,采取2号措施。代码:7153-2031-5462-1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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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sabella Laurentius**
嗒,嗒,嗒。爱丽丝敲着房门,这是离大桥不远的、一座看起来还算完好的别墅。离桥远不远对她们来说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房屋仍然是几乎完整的——尽管屋顶已经被炸碎了一大块。
无人应答,爱丽丝径直推开房门。
昏暗,没有灯光,但扑面而来的刺鼻气味已经让爱丽丝把这里发生的事情猜了个大概。她晃了晃法杖,行星轮的顶端向地面投出一缕惨白的光线,照亮了那些气味的来源。
魔法少女的尸体。
大概有七八具,没有变身,没有明显伤痕,只有地上凝固的血迹。爱丽丝蹲下翻看着她们的口袋,至少有三个不同机组的铭牌。
索菲亚在门外看着拉克希米跟进去。“天啊……”她用手捂着嘴巴,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跟着拉克希米走进房门。
“害怕吗,索菲亚。”爱丽丝用耳语般的声音说,“可比起外面那些人来讲,她们还算幸运的,能在棺材板里留下还算完整的身体。”
索菲亚只是沉默不语。
“是魔导光束的的冲击波,也许她们魔力已经耗尽了。”拉克希米接了一句。
魔法少女当然可以恢复身体受到的伤害,无论多么严重——前提是,足够的魔力,足够的时间。缺乏魔力的情况下重伤是个死局,要么迅速恢复然后变得更虚弱,连变身都维持不住;要么只是留住一口气,但无法行动,这两种情况的结局一模一样:被流弹、炮灰、魔导光束、魔女尾迹补上一下,苟延残喘的生命就此终结。
爱丽丝叹了口气。“我们今天晚上就在这里过夜。拉克希米?”
“嗯。”拉克希米回应道。
“把她们先……抬到外面吧。”
“好。”
魔女结界仍未消失,可空降的魔法少女越来越少——其中恐怕不乏完全不懂怎么战斗的新手。她们没来得及接受足够的训练——其中一些,甚至还极度荒唐地和普通士兵训练相同的内容——就被匆匆送往战场,除了让交换比变得更难看外没有任何作用。
魔女们的进攻放缓了,双方都需要喘息。但,这终究是困兽之斗,没有任何逃跑或求和的可能。
爱丽丝看向仍然站在门口发呆的索菲亚。
“索菲亚,你去楼上看看有没有能用的东西。”
索菲亚似乎被吓到了,说话有些磕磕绊绊:“啊,好的,前辈。”她登上一旁的楼梯,不知是因为年久失修还是被炮弹震出问题,每阶台阶都拼了命地吱呀叫着。
看到索菲亚上楼后,爱丽丝抱起一具尸体朝后院走去。比她想象的要轻,怎么回事?魔力恢复的异常迅速,刚刚结束一次战斗,身上很快就又有干劲了。但,那些魔女岂不是也一样?
“幸苦你了,朋友。”她把那个已经停止呼吸的魔法少女轻轻放在后花园的草坪上,那里已经多出了六具尸体。这么做并不妥当,也许天亮之前,魔女军团的攻击就会再次碾过这里。但爱丽丝和拉克希米都知道,她们已经没多余的精力去给这几位魔法少女办一场体面的葬礼了。
她们的长明灯将会是闪耀的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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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菲亚拿着几个罐头下楼,台阶的吱呀声让爱丽丝回过神来。她升起一点微弱的火焰,只能堪堪照亮她们几个人的脸。
“前辈,楼上没什么东西……但还剩下几个罐头,我都拿下来了。”索菲亚一边说着,一边把罐头分给爱丽丝和拉克希米——是午餐肉罐头,也许是美军空投的物资被这户人家捡到了。
索菲亚用匕首撬开罐头。她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把罐头凑近火焰,然后失望地发现这东西只有火光,却无温度。
“要召唤真的火焰的话,很费魔力的,”爱丽丝提醒她,“再说了,凉的午餐肉也挺好吃的。”
“但我们现在的魔力恢复速度不是很快嘛?”索菲亚反问道。
爱丽丝把午餐肉往嘴里送的动作停住了,她看着索菲亚,后者还背着奈芙蒂斯留下的武器——长弓的镀银层仍未褪去,似乎还在微弱地发光。
“说起来也是,你看——”爱丽丝指向那把弓,“一击杀死‘万物一体’——这力量有些太强大了,但索菲亚你的魔力并没有什么……枯竭的迹象。”
也不是奈芙蒂斯能掌控的力量,爱丽丝没把这话说出来。
索菲亚叉起一块午餐肉:“嗯……也许,这里的大抑制器……‘失灵’了。”
“没看出来哪有被破坏啊。”拉克希米插了一句。
爱丽丝盯着她手里的罐头。
“或许不是‘失灵’,而是‘过载’,”她说道,“就像我们在壁画上看到的那样——大抑制器吞噬掉那些象征魔法的小方块,如果小方块太多了,大抑制器就吞不下了。”
“那些小方块是象征魔法吗?”索菲亚问道。
“有可能吧。”爱丽丝嘟囔道。
沉默。
“等一等。”爱丽丝突然说道,“我们是不是可以——我是说有可能——主动破坏这里的大抑制器,增强所有魔法少女的魔力,然后一口气把魔女全部击退。”
拉克希米几乎立刻接上话:“我早就想到了,如果我觉得能这么干的话是不会等着你说话的。除非有魔导机跟不要钱似的往地上扔炸弹,否则我们别想再进入‘遗迹蛛网’——说真的,我都怀疑这里是不是真的有另外一个这种地下空间。”
“……拉克希米,你似乎忽略了一件事。”爱丽丝的声音听上去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什么?”
“大抑制器‘过载’时,魔女的魔力没有增强。”
拉克希米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是的,魔女的魔力……似乎并没有增强,魔导机能轻易击穿“孤注一掷”,索菲亚也一击杀死了“万物一体”……仿佛这一切对她们有着某种偏袒。
“我不知道……”
拉克希米使劲摇摇头,然后转过身去往嘴里送午餐肉。奈芙蒂斯,无论是大抑制器,还是索菲亚背着的长弓,总让她恍惚间觉得奈芙蒂斯还在这里。从刚才开始,她就在拼命转移思绪,试着不要去想她——可她终究还是想到了奈芙蒂斯。她已经不在这里了,她再也不会在这里了。
索菲亚只是更天真,这种天真模糊了她的认知,而爱丽丝则总是能隐藏自己的情绪——但拉克希米不一样。她总是以为旧机组的死亡能让她更为成熟,可……
……
……不,胡思乱想这时候也该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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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盟军电报内容存档 4409-MG-22-034991**
(前段内容缺失)致尚能接收到这条消息的人们:魔女防线尚未崩溃,但其魔力已经接近枯竭。我们尚不知道如此情况下它们为什么还有如此攻击欲望——但无论如何,请坚持战斗。战斗下去,为生存,为胜利,为这座遥远的(后段内容缺失)
**盟军电报内容存档 4409-MG-22-034208**
20(前段内容不完整)。我们请求一切可能援助的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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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class="timest"]]
1944年9月21日
0时59分
阿纳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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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kshmi**
21日,凌晨。
我负责放哨,四个小时换人。爱丽丝告诉我盯着点大桥的动向后就咣的一下睡着了,这没办法,大家都太疲惫了。
阿纳姆在沉默,它拒绝发出声响,但沉默之下埋藏着危机。魔女们只是被暂时击退,远处仍然被深紫色结界占据的天空足以证明它们野心不死。这里的魔女在被击溃以后一股脑地跑到桥对面去了,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尽管控制了桥面,却仍然不发起进攻——有那么一段时间,魔法少女们甚至攻入了桥对岸,但很快又不得不撤回这头。
“万物一体”就是在对岸出现的,也是在那里,它夺去了奈芙蒂斯的生命。
阿纳姆大桥,我能看见许多魔法少女在那附近,桥旁的碉堡也被占据,但现在,桥的对面——仍然是一片令人不安的黑暗。
我感到魔力异常充沛。魔女们呢?它们也一样吗?
桥对面有些黑紫色的影子开始蠕动。有几团黑色的影子甚至跑到了河岸上,行动缓慢,像是在试探些什么。
魔导机——它们已经很久没出现过了,我们的也是,德国人的也是。
黑色的影子逐渐显出了形状,是几个个子比较大的魔女。桥附近的魔法少女也大多注意到了它们,谨慎地向河岸靠近。她们都很有战术素养,没开盾暴露位置。气氛有些紧张,我走回房间内拍了拍爱丽丝的肩膀,准备叫醒她。
“外面有魔女在试探我们。”我对她说。
爱丽丝使劲揉了揉眼睛,她大概只睡了一个多小时。“这样吗。”用小的快听不见的声音回了一句后,爱丽丝从地上爬起来,看向似乎无事发生的窗外。
在我们听到爆炸声的同时,整座建筑的玻璃同时碎裂。
我条件反射般地开出一片护盾,一条魔女的触须以闪电般的速度击中了它,像是承受不住冲击一样被撕裂成两半。索菲亚被这动静惊醒了,连滚带爬地跑向后院,我和爱丽丝则紧跟其后。天空,陆地,魔女的尾迹再次开始蔓延,尽管速度稍慢,留存的时间也更短——但千真万确,魔女们的进攻强度远超想象。
“它们居然还能再组织这种冲锋?”爱丽丝感叹道。
我摇摇头,对她说道:“魔女们现在一定是在透支魔力……看它们的尾迹,过不了多久就消散了。刚才的触手也直接被护盾撞碎了,这种冲锋没法持续多久。”
但愿如此。
战斗,无止尽的战斗。自从到达阿纳姆,那种在战场上如梦境般恍惚的感觉来到愈发频繁,仿佛不是思想在指挥身体,而是身体率先行动,再让我自以为能主导这场战斗。误伤魔法少女的事情时有发生,不过大多是停止于悲剧发生的前一刹那——我们对这种事情已经见怪不怪了,无非是骂一句然后赶紧走开。
索菲亚正在肃清周围的小型魔女。它们现在实在太脆弱了,往往是刀尖划过,那些只有半个人高的畸形怪物就被斩成两半,喷出一股无论闻过多少次都难以适应的腐臭味。那些大家伙的数量在下降,甚至有时候会主动避着我们——连魔女也会恐惧、也会逃避吗?
我不清楚。
……在战斗开始十几分钟后,事情开始变得不对劲。与我们作战的,不再是那些形态臃肿、有一栋楼房那么大的魔女,而是一些……和认知中不太一样的魔女们。我没在情报上看到过那些东西。它们体型没那么夸张,笑声没那么凄惨,战斗风格也大为不同。最重要的是,机动性和力量和那些笨重的怪物大相径庭——它们魔力充沛。
于是战斗立刻变得艰难起来,再一次——整个阿纳姆都是结界,我们知道没必要和一只魔女拼出个你死我活。然而,死亡的威胁仍在,只是被无限拉长。尽管,还有很多我觉得不对劲的地方,但时间不允许我们思考太多,只是战斗,不断地战斗。
……
等我回过神来时,我们似乎正在一处废墟中,身旁躺着一具魔女的尸骸。刚才发生了什么——啊,对的,我们合作杀死了这只魔女,没有受什么伤。
“拉克希米?”是爱丽丝的声音。
“嗯?”
“这只魔女……”她迟疑了一下,“怎么没有那种臭味。”
一旁的索菲亚晃了晃手,一把新的匕首在她手中凭空出现:“谁知道,你们说这大抑制器都抑制了个什么啊——怎么这些魔女还是这么猛,一点没有要魔力枯竭的样子。”
在月光下,魔女的尸体一片惨白,毫无血色。
——毫无血色?
我又仔细看了看我们刚才击倒的魔女。是的,说它“毫无血色”是因为它仍然长着近似人类的躯干和器官,只是它们像是学素描用的石膏像一样被规整地切下。但,也正是如此近的距离,才能看到魔女身体上那些不易察觉的细节——细小的汗毛,粗糙的皮肤和疤痕。
魔女不该有人类的特征。“众望所归”,它的头颅和手臂都棱角分明;“万物一体”更是纯粹的几何体。还有在贝斯特地下的那个大型魔女,那姑且能称之为眼睛的东西也像是拙劣的泥塑一样,毫无生机。
我看向四周,那些新出现的“魔女”。
全部有着精巧的附肢——要么是躯干,要么是手臂或腿,要么是器官。
无一例外。
“继续战斗,”这声音来自我自己,“我们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
……
……
一连串的爆炸。又是魔力涌现吗?我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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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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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斗,杀不尽的魔女,继续战斗——战逃反应在不断增长,我感觉不到它的上限。记忆和感官都断断续续的,那是谁——是爱丽丝吗,她在喊着些什么。魔女,又来了。
……
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彻底打开了一样,我的灵魂触及到了某种更高的存在。
更猛烈的爆炸——地面破开,坠入地底。一模一样的球形建筑。破坏它,为什么这会是我的第一反应。为什么我会想要破坏大抑制器。
大抑制器究竟抑制的是什么东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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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ice Celestis**
拉克希米……!
“小心!”我猛地甩头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朝着拉克希米大喊。
她仿佛是没听到我的声音,还在和一个体型庞大的魔女缠斗不止。黑紫色的魔力倾泻而出绕着拉克希米……她已经杀红了眼,完全沉浸在战斗中,对我的叫喊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同她搏杀的几只魔女极其难缠,接连不断从她的死角发起进攻:侧后、头顶,乃至脚下。她忙于应付从各处而来的魔女攻势,甚至不知道如何从战斗中脱身。
她究竟在干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耳畔的嗡鸣声仍然盘踞,带着腐烂的颜色在我身上的孔洞穿行,画出黑紫色的轨迹。那些肮脏的魔力已经把身上的衣物洗刷过一遍,黄色的沙土混杂着泥浆在布料上拖拽,整个连衣裙已经被战场完全腌制成火药的味道。
索菲亚和拉克希米也大抵如此,身上的衣服几乎完全被污物盖住了底色,仅能从怜悯般留出的一小片未被遮掩的缝隙窥见那之下的色彩。
拉克希米的距离太远了。我们太分散了,刚从战斗的恍惚中脱身,我才意识到互相已经分离了几百英尺远,早已经各自为战。一切的配合、战术早就被抛之脑后,只剩下作战的本能,哪里还有个机组的样子。
然后我远远看到了一只魔女,伸出触手,从背后挽住了她的胳膊。
一点一点,那只魔女将她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触手上腐烂的液泡不断爆开,溅出黑紫色的脓水,再次弄脏了拉克希米的身体。
她明明只要换个方向就能挣脱……
……
膨胀,膨胀,急速地膨胀,数百倍大——
那个魔女。有什么东西发生改变了,四周的漆黑被光点和穹顶之上的白色炸碎成一片片纸屑,漫天飞舞。原本不似人样的身躯蠕动着粘合,贴附在刚刚被吸入的拉克希米身上,一片黑紫色的薄膜成型,在拉克希米四肢最靠近末端的地方将肢体截断,在截面上环住铁箍,双腿侧更是构成了几何刺,规则地向外部延伸,共享着同一个顶点……那些截断的肢体摇摆抽搐,迅速腐化成一片薄雾。
头也被截断,一圈粘稠的魔力熔铸成环,掐住脖子仅存的断面,勒出一道血痕……左眼的轮廓被成块切下,规矩的几何构型和血肉拼贴在一起,那只空洞的眼珠无助地旋转,朝向各个方向旋转,血肉与神经已经不再是它的束缚,拖曳着那些红色,旋转。
两个将近四英寸宽的魔力带在拉克希米的腹部十字交叠,竖向、横向:一个纵向扼住身体、一个横向捆住腰肢。一条由四个椭圆圆环联结而成的“尾巴”——那姑且可以称之为“尾巴”的东西从拉克希米的尾椎延伸开来,联结处是数个正圆形的环,将那些椭圆固定。
——它背后的那个光环,是显眼的白。
目标明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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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众神眷顾”……准确来说,和拉克希米“融合”在一起的魔女,“众神眷顾”。
可,如果,如果把那些恶心的东西剖开,拉克希米会不会能……
我给了自己一巴掌,把自己从战争的迷雾中敲醒。我在想些什么不切实际的东西,魔女就是魔女,是不可能回来的。所有的一切都没用,那些无数的方法早就试过了——剖开它们什么都不会得到。该死。
但是,这个,这个不一样……
万一呢,我是说万一……
不应该去想这些。爱丽丝,如果你只是因为队友受伤,就成了这个样子——
那你并不适合当一个士兵。
接受这一切,然后,逃出去。
“索菲亚,”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准备攻击‘众神眷顾’身后的光环——”
我向自己脚下释放增幅魔法,魔力顺着“紫罗兰永恒信标”上蚀刻的魔导回路奔涌流淌,顺滑地在顶部四散。螺旋状的魔力环着整个身躯下沉,在地面上蜿蜒出一个紫色的法阵,和之后的白色曲线交织。五芒星在脚下展开,旋转。
法阵散发出的魔力暴涨,冲天而起,“众神眷顾”也注意到了我这里的异常,正朝我扑来。
正合我意。
一个小型法阵瞬间构筑出来,行星齿轮再次转动。我要开始操纵重力了,再一次。
戴上护目镜。
一跃而起,魔女扑了个空,构成“尾巴”的椭圆恰好扫过我刚站立的地方,激起一阵阵沙尘,而那些沙尘,在我重力魔法的作用范围内。沙子在空中悬浮着,还带着刚才我释放的增幅法阵所迸溅出的魔力,附着在那些浮尘中。
“众神眷顾”无法目视我,更无法通过魔力感知到我,我处在的地方对它来说就是一个黑幕。
索菲亚在干什么我理所当然也看不见,但是那一瞬间我和索菲亚四目相对,我确信她听到了我的声音。我相信索菲亚。争取时间。
几个更小的魔女冲进沙幕,但是重力魔法和增幅魔法是可以感知到作用范围内的物体的——它们的一切举动我都一清二楚。
弯腰,攻击从上方飞过,魔女向前栽倒。趁着这个机会,我用法杖猛地敲了那只魔女一下,它失去平衡,飘出了重力魔法的作用范围,重重地栽倒在地上。
包覆着魔力的物件当然也可以作为趁手的近战武器——“万物一体”就是这样,用魔力将自己本该脆弱的光环包覆着,作为武器使用。它能做到,我又凭什么不可以。
第二只魔女从背后袭来,但它在沙子里,看不清我在哪里,只能根据大致方向攻击,理所当然被我闪过。借着刚才敲击导致的动力,我在空中翻了个身,蹬了一脚那只魔女的后背。它飞走了,正如第一只一样,摔在地上。
我不敢在这里继续使用重力魔法。一旦我在这种情况下释放定向重力魔法,那些沙子会随着魔女一起被重力魔法拉扯向着特定方向离开,这块黑幕将立刻消失,最好的情况也是破出一个大洞。
那将直接宣告我的死期。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我不清楚外面什么情况,尖啸、爆炸,还有时不时传来的咒骂声把一切都遮蔽了,我根本无法捕捉到索菲亚的状态。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沙子上的魔力已经愈发稀疏,黑幕维持不住了。与之相对的,我也不需要顾及重力魔法的使用了。
转变重力,破开黑幕,沙子被重力的大手拉扯着向各方奔逃。
越过缝隙,我看见索菲亚在和数个魔女缠斗,银白色的刀光挥舞。她背上还背着那把“月之暗面”,是个机会。我用尽全力呼喊,但是“众神眷顾”没有给我足够的机会,它向我扫来,数十个魔女也在沙尘刚刚散去一点后同时向我冲撞。
这时一枚航弹投下,在我前方的空中爆开,魔女在光中蒸发,气流吹来。
“众神眷顾”的尾巴改变了轨迹,朝着上空飞去。接着是撞击声。
而后沙尘被气流彻底吹散。
地上是一架B-29X魔导机,机身上漆着的NX-4401已经有点刮花了……
渗出血迹。
机身近乎完全被摧毁,然后下一秒就是以太媒介的爆炸。
我必须接着战斗。接受这一切。
轰鸣在脑子里炸开,再一次。
接受这一切。然后,继续战斗。
“关掉‘大抑制器’!”我朝着索菲亚喊,“你找准机会,用那把弓射向‘众神眷顾’的光环,而我去关。”
我接着喊。
“我不行就只能靠你了。这是最后一搏。”
且战且退,无数魔女向我奔袭而来,但都被我躲过或是化解。天上的大洞向下闪着白光,将地底照得明亮。
索菲亚还在缠斗,但是正在向我这边靠拢。她在干什么,是打算帮我吗?我将一只挡在路上的魔女撞飞。一步,两步。更近了,但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各种魔女也更多了,只靠自己根本无法再前进一步。
太远了。
衣服被魔力轰击得残破不堪,肢体也渐渐染上血迹,露出骨肉。魔力在消耗,不断消耗,但在地狱般的战场上连个水花都打不出来。
太远了。
一根箭射来,灼烧了我身旁的几只魔女。索菲亚在朝着我的方向奔来,快到了。魔女几乎没注意到她,太快了。“众神眷顾”的注意被地表之上的战斗吸引,我们两个早已不被它放在眼里。
我独自一人拖住了“大抑制器”前的几乎所有魔女。
但换句话说,“大抑制器”前的几乎所有魔女都挡在我的路上。
根本杀不完。一旦我试图前进一步,魔女就会从死角进攻。现在的它们太灵活了,灵活到简直就像……人。重力魔法刚放飞一只,立刻就有另一只补位,无穷无尽。
力竭战死,但是在那之前——
我最后一次挥起“紫罗兰永恒信标”,顶部的行星轮飞速转动,魔力从我的身体中如潮水般涌现在手中的法杖上。那法杖如此沉重,将其举起几乎耗光了我的全部力气。几只魔女朝我扑来,我被撞得重心不稳,另一条胳膊被打断了,血流如注。
法杖还是稳着,向着索菲亚的方向。
重力,改变了。
索菲亚的移动突然加速,她甚至来不及反应,只在我的不远处闪过一道黑白色的身影,其上簇拥着一道金色的光芒。那道光芒在日光下划过,冲破那道分割黑白的晨昏线,扎进黑暗之中。
那一瞬,我们再次四目相对。我在她的眼中看到了惊讶与不解,而后是……释然。
“月全食下的桂叶”,真是一个合适的名字。
左腿断了。身体右边也被扑上来的魔女抓住,魔力在上面灼烧着。好疼。
法杖太重了。我真的抓不住了,好累。魔力已经见底了,用不出任何魔法。
对不起,索菲亚。我不应该丢下你一个人。
谢谢,索菲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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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phia Laurentius**
……谢谢,爱丽丝前辈。
我也许并不适合当一个士兵,但我明白,我将会花一辈子去学习,去学习一切,一切能够改变这个世界的任何东西。哪怕只有一点点的改变,哪怕是微不足道的改变,我想要去学习,我想要去尝试。
因为我爱她。我要从无底的深渊中拯救她。就是这么幼稚、天真。
那个能够改变世界的的东西,我正朝着那个方向坠去。在脱离了爱丽丝前辈构筑出的重力魔法后,我跟随惯性的指引接着运动。
我害怕,我害怕一切。我害怕奈芙蒂斯再也醒不过来了,我害怕失去拉克希米,我更害怕再也见不到爱丽丝前辈……但是很多人也像我一样害怕,但他们的选择别无二致。
因为我们更害怕世界陷入深渊。
哪怕只是一点点,只能改变一点点的战局。
每拖住魔女一分钟就有可能挽救一名盟军士兵的生命,胜利就可能多一分希望。
我选择相信我一直以来的信念。那个浮空的雕塑越来越近,我向它伸出手——
撞击,触碰。
好似有巨大的魔力光束刺向穹顶。
一阵倦怠袭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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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mage https://scpsandboxcn.wdfiles.com/local--files/oxygen9-files-2/hy%20%2813%29.JPG style="width:100%; margin:0 auto;display: bloc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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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对阿纳姆的战况表示悲观——那座桥对我们来说太过遥远了。
但是盟军仍在挺进。即使阿纳姆已经化为炼狱,即使魔女的侵袭仍然不止,部队仍在挺进——向着那座遥远的桥。横跨在大桥与第30军之间通路的弗伦茨贝格战斗群早已被炮火击溃,紧接着在魔法少女与魔女的猛烈战斗中仓促撤离。原本围困阿纳姆的霍亨施陶芬战斗群、克瑙斯特战斗群也早已因魔女军团的投入而撤离,在西侧的泰陶战斗群、韦伯战斗群、斯宾德勒战斗群因IAMA魔导机的投入与盟军空中力量的攻击而溃败,难以接近阿纳姆一步。
从20日夜晚开始,阿纳姆已经近乎变成了一座空城,一座完全放弃了常规部队之间战争的空城。在这里厮杀的只有IAMA的魔法少女与Hexen-SS的魔女。附近的德军已经没有能力更不敢靠近已经变成炼狱的阿纳姆哪怕一步。
德军只是在静待收尸。绵延在一起的数千个结界已经将整个阿纳姆与外界隔开,没有人能在那种地方活下来,没有人,哪怕是魔法少女。
哪怕是魔法少女。
本该是这样的才对。
20日20时,编号19440920W-VI-17 ,代号“万物一体”的单体高威胁魔女在阿纳姆投入。但是不久后,这只本来当做奠定战局的武器被一道直插苍穹的白光一击贯穿。这是第一次异常魔力涌现。
21日4时,编号19440921W-VIII-1 ,代号“众神眷顾”的单体极端高威胁魔女在阿纳姆以战争中的哪一方都没预料到的形式出现——没有任何人预料到这只魔女的出现。德国方面,莫德尔、希姆莱乃至希特勒本人都对此消息表示了极大的震惊,并不约而同作出了要求德军从阿纳姆附近地区暂时撤离休整的命令,以待局势稳定后继续进攻。
21日5时,又是一次毫无预兆的情况发生。阿纳姆地区的魔力突破峰值,第二次异常魔力涌现发生了。魔法少女的攻势迅速压过了魔女的势头。
21日6时,“众神眷顾”被围攻歼灭。
21日9时,索恩的临时桥梁建造完毕,奈梅亨的交通线也被再次打通,以英国第30军打头阵的装甲部队正在源源不断地沿着预定中的69号公路开进荷兰。
那座遥远的桥不再遥远。
市场-花园行动宣告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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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class="nospace"]]
//“...就此,在经历了5个日夜,近乎绝望的120小时的坚守后,这座本应遥不可及的阿纳姆生死之桥,死而复生。”//
//——《1944:遥望之地》,Isabella Laurentius(1941-2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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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phia Laurentius**
……这是哪儿?到处都是一片白色,天花板?我的背后好软,身上的是被子吗。我不是在战场上么。为什么我会在这里躺着,我死了吗。还有人围着我,白色的人。
阿瑞塞莎、梅莎,是谁?好熟悉,我在哪里见过这两个名字,是在哪里呢……她们活下来了啊。
离得好近。
话说回来,她们身上的那个标志是什么,我好像从来没这么近观察过来着。我使劲睁眼,向那个标志上的文字用力望去。
上面写着——
“生自群星,葬于浮尘”。
[[image https://scpsandboxcn.wdfiles.com/local--files/oxygen9-files-2/hy%20%2814%29.JPG style="width:100%; margin:0 auto;display: blo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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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class="nospace"]]
[[span class="title"]]尾声[[/span]]
[[span class="subtitle"]]吾等即战争[[/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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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phia Laurentius**
疗养院的生活没那么难适应。
当你在战斗中存活,立了一些功绩,IAMA就会给你勋章,然后本国军队也会给你勋章作为嘉奖。我们绝不会忘记你的功绩,他们这么说。然后呢?然后就没人知道你了。军功章在镜框的厚玻璃后面,裱起来,作为永恒的荣誉,落上了灰。
无人问津。没人认得你是谁。
那些死去的战友们呢,他们也会被追授。但很可惜,有的勋章是只能颁发给活人的,他们拿不到。
至于仍活着的我们,只是默默地接受着这样的事实:
有些人再也回不来了。
魔法少女仍在出现,但万幸的是,没人会再要求她们去打仗了——但她们仍在战斗。只是这一次,敌人变成了火灾、地震、犯罪、饥饿和贫困。那是远比消灭法西斯要棘手的多的任务,她们干的居然还不错。
和平时代的魔法少女们。
可我们没那么幸运。
创伤后应激障碍像一条蟒蛇,让许多苟延残喘的人慢慢窒息。她们不再是魔法少女了,到了一定年龄后就会失去变身能力。战争女神只垂青年轻人。
我问他们,我们该怎么办?我们的生活,我们的战友。我们的一切。
“我们已用金属和丝带支付了你的痛苦,从此两清。”
他们如此回答。
……
吾等即战争。
现在战争已经结束,可我却不知道何去何从。
我感到这一切就要结束了。很快。
……你在那里吗,伊萨?
[[div class="nospace timest"]]
1970年7月20日
18时20分
纽约长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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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sabella Laurentius**
……随着鲁尔被盟军解放,德国的工业生产彻底崩溃。帝国就像一台过载的发动机一样咆哮着走向最后的崩溃,燃烧着它血管中的每一滴血。饥饿、抗议、镇压、暴乱、死亡——在灭亡前的最后时刻,帝国的人民过的并不比它的战士好上多少。
狄瓦斯坦在混乱中迎来了解放,苏联红旗插上了狄瓦总统府(Ak Orda)的屋顶。阿斯塔纳的街头飘扬着红色的镰锤旗,魔女工厂则被永久封锁。狄瓦斯坦共产党与苏共在如何接管狄瓦的这件事上存在一点小小的分歧,不过要加入苏联则是双方的共识——尽管离真正稳定的生活还有一点距离,至少,和平已经到来。
1944年10月20日,德国政变。没人想听一个疯子的命令拉着整个德国还有他们自己陪葬——于是,一枚炸弹结束了纳粹党党魁阿道夫·希特勒的生命。帝国的二把手赫尔曼·戈林宣布接任元首的职位,带领帝国“结束近期的一系列不利状况”。那之后,那些由老弱病残组成的“人民冲锋队”被推上了战场,拿着那些打一枪就要拉一下的破烂武器。“人民冲锋队”包括了所有未被征召服役的,从16岁开始到60岁之间的所有男性……对,这个年龄段的所有。
这些人从未接受过完整的军事训练,他们的教官甚至只能从那些一战老兵里找来担任,给他们作训——主要内容则是那些栓动步枪和“铁拳”反坦克榴弹发射器的介绍和训练。武器训练被减少到最少的程度,甚至在实际战斗中才能熟悉武器的使用方法。
武器配发是随机的,可他们能拿到的最先进的武器已经是毛瑟Kar98k步枪,而更多的成员配发的是那些更落后的前代版本,还有十九世纪七十年代的步枪或是同世纪内的手枪。成本低廉的专用武器也被开始制造,那些武器仅仅是被机器压制而成,完全抛弃了半手工制作,只为了能够快速批量生产以为岌岌可危的帝国再支撑上一根木头。这些未经一致协调混乱配发的武器又极大增加了弹药配给的压力……
战争中的最后几个月,“人民冲锋队”只能拿到最简单而廉价的武器,乃至猎枪和从博物馆不知哪个犄角旮旯翻出来的火枪和弩。
他们的敌人则是一路高歌猛进的盟军装甲集群和IAMA魔导机群。
帝国高层的矛盾迅速变得尖锐起来,而后演变为内战。对立最严重的两个集团,分别隶属于海因里希·希姆莱和赫尔曼·戈林,党卫队和国防军的矛头指向了彼此。败局已定,但帝国该何去何从,资产与权力如何分配,仍旧足以引起一场腥风血雨。而希特勒本人最得意的作品——魔女军团,或者说,魔女党卫队,则始终无法被其中一方完全掌控。
指挥链的断裂让Hexen-SS彻底崩溃,开始了无目的、无限制的大屠杀。但杀死一只失控的魔女并不比用猎枪打死一头熊更困难,没有收到进攻指令的它们连最基础的敌我识别都无法做到,大量魔女就这样彼此残杀着、腐烂着、凋零着。
德国的内战没有多久就不得不结束了。
1944年11月7日,柏林解放。反万字旗缓缓降下,那天的柏林暴雨倾盆,本想将那面旗帜付之一炬的盟军只得扫兴地将其扔在市中心的烂泥地里任人践踏。它最终的归宿是东德的盟军博物馆(Alliierten Museum),和炸死希特勒的那枚炸弹的碎片一起被封进玻璃柜中。
……
在这期间,还有一段历史插曲:昙花一现的大德意志党卫军东方国(Großdeutsche SS Oststaaten)。11月3日,德国东方占领区事务部(东方部)领导人阿尔弗雷德·罗森伯格(Alfred Rosenberg)发布了一则惊人的声明:东方占领区拒绝承认柏林一切可能的投降公告,独立为一个新的国家。我们至今不知道这位罗森伯格为何在这时宣布独立,只知道他曾经在一次轰炸中跌入地底——一个“废弃的苏联矿井”——而后又死里逃生,又迅速要求和他的嫡系人马会面。
本土的失守导致东方国的物资全线告急,与他们作战的很快从苏联游击队变成了正规军,这个只存在了二十多天的第四帝国在11月25日就覆灭了。
罗森伯格并不知道,战争女神没有选择他。
1945年3月,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的最后一次大型战役——没落行动,在最后的轴心国家日本帝国开展。盟军同苏联和中国从数个方向同时登陆,从企业号起飞的舰载机群投下数不清的炸弹,将大和号炸的千疮百孔。在弹药库殉爆的绚烂烟火中,帝国海军迎来了他们幻想中的舰队决战——可胜者不是他们。按照《波茨坦公告》,这片“日出之国”的土地将被分成四块,由中、苏、英、美分别占领。而天皇也将作为一个历史名词被扫进垃圾桶,四个共和制的日本将在他们的扶持下建立。
旭日不再,万字破碎,束棒分散。
3月15日,昭和裕仁天皇在广播中宣读了《大東亜戰爭終結ノ詔書》。
4月2日,在密苏里号战列舰的甲板上,随着签字笔书写的沙沙声,这场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的战争,就此落下帷幕。
10月24日,《联合国家宣言》所提及要建立的组织——联合国,最终在纽约举行了成立仪式。而IAMA则成为联合国的一个下级机构——联合国魔法少女联盟(United Nations Magic-girls Alliance,UNMA),其使命与联合国一致:让世界远离战争。
战后审判开始了。纽伦堡和东京的审判在几个星期内一直是全世界的头条话题。结果毫不意外:大量反人类战犯被判处死刑,除了提前自杀的戈林之外,凯特尔、鲍曼、约阿希姆·冯·里宾特洛甫、汉斯·弗兰克等一众纳粹高层纷纷走上了绞刑架。在东京,在中国和苏联的执意要求下,岸信介最终被判处死刑。而裕仁天皇——经过了相当长时间的争吵——最终仍被确定为是乙级战犯。
判决结果出来的前一天,天皇就在狱中自杀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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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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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法西斯战争胜利了,暴政的阴影似乎已经从人们的头顶远去。但历史不会就此停下脚步,战争造成的动荡和回音仍在继续——
1946年,中国国民党右派对共产党激进的改革措施不满,借机实施了一场血腥的大清洗,内战爆发。同年5月,延安派彻底掌握了朝鲜全国的局势,成立了一个社会主义国家。
1947年,贸然将中国再次拖入战争的国民党很快发生大规模的溃败,在夏天就丢掉了首都南京。同年10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宣布成立。同年12月,美国公布了尚未投入实战的“曼哈顿计划”的部分成功——而成果便是即将盘踞在整个世界上空数十年的阴影:原子弹。世界舆论一片哗然。
那之后,是长达四十四年的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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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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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讲述本应在这里停下。然而,这一特殊的场合,使我得以继续讲述这些任何历史文献都不会记载的故事——
魔法,这一超自然力量,随着20世纪30年代各种公开露面的魔法少女组织的出现,逐渐被大众所熟知。先是惊讶,后是接受,最后是官方层面的正规化。IAMA,正是在这一情境下成立,并与各国的军队合作的——然而,我们似乎一直遗漏了一件事:
在此之前,魔法少女们的敌人是什么?
如果用我们的术语来称呼的话……
——或许是,“异常”。
组建超自然事物收容机构的议案,在战后便被一些知名人士大量提出。那些离奇之物造成的损失,在战争中被稀释,以至于近乎被无视了——但这一切结束后,仍要有人来负责这一切。出于联合国的阻碍,魔法少女们——或者说IAMA,让她们重新投入战斗是不切实际的。她们已经不再是秘密活动的组织。
但我们是。
没人说得清我们的成立和迅速扩张是靠什么:或许是“帷幕”之后数个集团的秘密资助,或许是几个大国为制约全球超自然联盟——即联合国主导的超自然事物控制组织——而做出的一致决定,在一纸签约后,一个名叫特殊收容措施基金会的组织就此诞生。
或许,还有别的东西。
那些被叫做“遗迹蛛网”的地下站点,那个被称作“监督者遗产”的前文明组织。
还有遍布全球,被称为“大抑制器”的高能物理装置。
现在,它被称为**SCP-001**。
如同超未来部告诉我们的那样,我们组织的历史,可能在成立之前就开始了。
我们目睹了IAMA走向与我们不同的道路,与GOC站在收容主义的对立面。这不是因为我们懦弱,而是因为敬畏——敬畏那曾几乎带来覆盖半个世界的暴政的力量。
我们选择记忆,而非遗忘。
记住它。记住在这场战争中,人们流出的血与泪;记住那些死于魔女的冤魂,和那些无名的魔法少女们;记住牺牲,记住伤害,记住连历史本身都没能记载的前文明,记住战争女神仍在看着我们。今天,反法西斯战争的亲历者们仍在世,他们能去亲自叙述真实的历史;但十年,二十年后,当新的经济动荡撕扯着摇摇欲坠的价值观念,当意识形态之争引燃新的矛盾和斗争——谁又能保证,那个曾被战争女神青睐的魔鬼,会不会钻出波茨坦公告为它设下的封印?
这是来之不易的胜利。
也是基金会,联盟和UNMA共同做下的承诺。
那么,故事就这样即将迎来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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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我还遗漏了一个情节没有讲?
大抑制器,和所谓战争女神瓦尔奈斯的真相,本应只存在于魔法少女索菲亚·劳伦蒂乌斯的记忆中。她曾对自己宣誓死守这个秘密。但事情的转机发生在1958年:这一年,她意外得知爱丽丝·瑟莱丝缇斯的妹妹仍然活着。连爱丽丝本人都以为她早已在德国人的轰炸中死去。
爱丽丝的妹妹在战后被IAMA后勤部注意到,从而确定她是那场轰炸的幸存者——尚在襁褓之中的她被伦敦的一个慈善组织收养了几年,之后辗转多个孤儿院,直至1958年IAMA后勤部将这个消息传达到曾经是爱丽丝战友的索菲亚那里。
那一年索菲亚28岁,几年前就失去了变身能力。魔法对她来说,已经是个很遥远的名词了。
当IAMA后勤人员敲响她的房门时,索菲亚没有花多长时间就做出了决定:
“我要收养她。”
“您……确定吗?劳伦蒂乌斯(Laurentius)女士,我们并没有想要麻烦您……”
“先生,我知道我在说什么。她叫什么名字?”
“她叫,嗯,伊莎贝拉——
——伊莎贝拉·瑟莱丝缇斯(Isabella Celest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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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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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写于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80周年//
= //献给在这场浩劫中牺牲的各国人民//
= //自一千九百三十一年直至一千九百四十五年间//
= //为消灭法西斯暴政这一崇高事业而牺牲的英烈们//
= //永垂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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