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梦廊之外
2025年7月20日
修订 2
评分
8
↑ 8
↓ 0
支持率
100%
总票数 8
Wilson 95% 下界
67.6%
在相同票数下更稳健的支持率估计
争议指数
0.000
评分趋势
按周聚合 加载图表中...
最近修订
1 / 1
最近投票
1 / 1
2025-07-25
2025-07-21
2025-07-21
2025-07-19
2025-07-19
2025-07-19
2025-07-19
2025-07-19
相关页面
暂无推荐
页面源码
[[>]]
[[module rate]]
[[/>]]
[[=]]
[[size larger]]//✘:独自生还//[[/size]]
[[/=]]
梦醒了,但梦里的泪顺着不可知的缝隙流进了现实。太阳还没把寒夜掀开,很静。我浑身都出汗了,果然被子还是裹太紧了,心腔因此大梦了一场吧。
你一定去了那个无耻的天国吧……为什么要用这样的语气?用了“一定”也像是能读出另一种可能似的。
事实就是,这是我的梦,只有我能活下来。该死的会死,不该死的也会死。
生活开始还为时尚早,我要再回忆一遍,去拼命记住你,记住梦中的光怪陆离,梦中的暴行,舔舐自己的恐惧。这是我仅能做的。
[[=]]
[[size larger]]//壹:寺童//[[/size]]
[[/=]]
入梦时的家常便饭,我兼容了平行宇宙的我的记忆。认识了一个不存在的发小,彼时我们正聊着天。她的模样早已在记忆中消散,虽然告诉过我名字,可惜回忆不起来,声音好听我倒是记得。她对我颇有兴趣,很聊得来,毕竟是和“我”是发小嘛。
梦中的父母不愿我同她多交流。
一,我明白,乡邻们反复传说过,就连她自己也搬出过,她是个有缺陷的人,而这个缺陷大抵是不能生育。她年龄不大就知道自己没有像他人般全能的未来,于我看来,这既不是好事也不是坏事。这个病症加上她对我很有好感,使我也生出了对这个不存在之人的感情。想过,无论是她爱的人还是爱她的人,都将被梦中织密的现实的罗网所束缚,貌似这反而成了她父母推销她的招牌。
二,她被这片区的寺庙群选作了寺童。梦没有给我解释什么是寺童,不过依乎舆论可推断,重要性不容小觑。记得我是看过一张地图的,这寺庙群非常大,横七竖八的长条状建筑被标红出来,以示与周围凡家民宅的区别。大抵是‘寺童神圣不可亵渎’和教内规定吧,我不能同她多联系什么的。即便这个世界上所有不知情的人都会将她看作一个普通女孩,可是就是不行。我的眼中倒映不出整个世界,换作是在现实也是一样。我无法为她提供可能性。
厚实的棉被也许压得我正闷。我不记得我们之间到底聊了多少,她什么也没有剩下!我恼怒起来,可是她已经死了,死了呀……她对“我”和我的好,我无以为报。
“……那天会有一个讲座,你也同家里的老人去吧,以后见面会越来越少的。我们代称为“宗”的大主事,是个怪脾气的老女人,我不当这么说她的,但是你肯定不喜欢她,我……”
[[note]]
当时答应你去了,我想为你取名,但你已经有名字了。
我到底比我梦中大几岁了?
[[/note]]
[[=]]
[[size larger]]//贰:极短的,混乱的//[[/size]]
[[/=]]
讲座开在一栋空空落落的房子里,没有开灯,似乎来的人很少,东边有一小高台,高台左后方有一扇侧门,大主事从那里出现了,披着件绿衣裳,下身穿着僧侣样式的黑布条裤子。
我的发小并没有出现。
现场倒是有些便衣警察。能确定身份是因为进展到讲座这个场景时他们很快就行动了,用手铐逮捕了一个一个神职人员,却没有人去抓那大主事。
大主事仍装模作样地演说着,借着肢体语言向后挪动脚步,毕竟还有老人在现场。这让我想起来某些高价倒卖所谓神药的,他们会有一帮愚忠的信徒出手相助,梦里不一样,几个像素点的极次要人物是不会动的,他们毫无生气,端坐着。
宗逃走了,整个梦开始报错。灰黑的滤网渐渐合上了半开的窗,色彩暗淡,最终近于黑白。有家伙从笔筒中扯出一支不滑润的钢笔,强摁着迫使它边呻吟着边歪七扭八地在我眼帘里行军,嗯,这最终导致成团的漆黑湮灭了一切。
这是离开了梦?还是我仍处于梦中,只是梦忽然中断了供我成梦的施舍?我不好说。总之那时我有得安睡一会儿了。
[[note]]
“……岸,高街,咖啡馆。陌生面孔,系好的套绳,椅就晃动两下,把旧事务晃没了,甚至来了些准教士,对着他妈我尸体驱魔……”
啊,我循环播放了一晚上那套撇脚诗,啧,先不去想昨天和要典当的古董们的事情,把机器关掉,遁入梦中。
最早起床的邻居貌似已经出门了,或者是某个管道的声音。
[[/note]]
[[=]]
[[size larger]]//叁:信仰的建筑//[[/size]]
[[/=]]
我喜欢用石头搭的宗教建筑,喜欢工匠在岩壁与坯皿上雕琢涂色。但很显然不是眼前这样:一幢庄严的年轻苦行者与被洗脑者的囚楼一一当然这是事后的评价,它是一幢现代建筑,像市政大楼与教堂的混血儿。很奇怪的是它确实是用暗灰色山岩搭起来的,窗户没有玻璃,而且像几段门槛拼起来的,大抵中央有铅封的穹顶。它并不是什么政教合一式的,在梦中,它很简单,并未成熟。
梦说,我的发小曾在这里接受教育。而我,从上一个场景,直接来到了这里。
跟着人流我来到了阅览室,是“宗”!还有她的新副手们。他们给每个人发了一本小册子,封面的标题已经模糊了,但有行小字却有印象://在毒紫的世界里,唯有金色闪耀始终//。
我疑心这“毒紫”应是“独自”,又纠结起金色的是什么?思来想去摸不着边,于是便笑了我这跟什么斗着劲呢。其他人都在哗哗地翻着本子,于是我也投入其中,真是什么时候都不能给眼睛放假了,那里面,大抵是些尸块的照片,配有简短的文字说明,如此一页一页地下去,还有同性恋内容,以及对所谓“凄美死”的定义,旁边的插图记忆犹深,死者面容娇好,手中盛着几朵桃花,没有任何血迹,一素薄衣,仰在水里。
封底印有://■■教内部资料,入教即赠字样。//
邪教?一种离我现实生活很远的极端浮现在我的脑海中。和我所要卖掉的东西一样,被时代淘汰了,只能在别人的梦中残喘么?
他们在窃听当时的我的内心,一定在。“宗”对副手做了吩咐,他们将我带往教务处,这地方装饰古典而豪华一一当然是有反衬才导致我有这种感觉的一一我进门后正前方杵着两尊黝黑的大汉,其中一个的脸形真印了那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尽管梦中是无触觉的,但我还是对不怀好意的接触表现了本能的排斥,他们蠢蠢欲动……
唉真不想看他们。
教务处里陈放的半身石膏像嗡嗡作响,我喃喃着那句不明所以的句子:“在独自的世界里,唯有金色闪耀始终。”
定了定神,他们没有关上押我来时的门。我踉跄着冲了出去,摸着回旋楼梯的扶手急转直下,分明对建筑并不熟悉,我却找到了前厅,其他苦行者发了疯似的从各个通道涌来,我直当了断地拉开了这扇厚重的仿欧式大门。
冲了,冲了!是谁在敲三角铁?!
前面还有三扇门!两扇是开着的!
我往回瞥了一眼,信教的老妈子,在大白天提着个油灯缓缓追捕过来,在此起彼伏的吹哨声下,人们的步伐失了虔诚的节奏。不过咱毕竟也不信这个。
最后一扇!无法通过。我开始爬围栏,菱形的粗铁网很好承住了我的脚板。艰难地翻过去。随后便是狂奔,一路的狂奔,大抵是向北吧……我精力可真好!
[[note]]
还有最后一小段梦境,照顾圆黄的太阳与即将进入腰包的钞票,就先放放吧。
[[/note]]
[[=]]
[[size larger]]//肆:松手,易手//[[/size]]
[[/=]]
嗯,去拿那些古董。我心想,下了楼。我家有一间藏品陈列室,一个会客厅大小,里面摆满了从别人欢呼声中购得的,或百八十年前传了又传最终落在我手里的老物品,当然也有旧照片,很多照片都用砚红笔在背面标注了拍摄年代,我不打算卖掉照片。
十分可惜的是,我这个收藏家世家(我更愿意叫怀旧主义症候群),到我这代就几近败落了,原因是多方面的,经济、政治、艺术领域的专家都在讨论这个行业急剧萎缩的原因。不过,不过,商人是不需要知道为什么的,已经无力回天了。
怎么说呢,刻意不去惊动附着着的灰尘,这样的卖相不该是一个专业而卑微的收藏品贩子该摆的架子了。现在的客户把清洁工作当成天经地义的,他们不在乎有多少细节在与化学试剂和邦硬的工具接触后不知所踪,特别特别!那些精微雕刻件一一有时候按买方要求处理好,送过去只有一个空包裹!几粒浮尘能换来不等价的钞票是我去干这档事的唯一动力。
我常用客人称呼我喜欢的买家,他们是怀旧派,什么什么战争的老兵,谎话连篇又彬彬有礼的穿越者等等等等人的集群。他们愿意出他们时代的价,我也愿意搬出祖上的礼数同他们交往。
“不过毕竟是这个时代的极少数。”打开电灯,顶着尘埃在牙齿上迫降,拉开北墙展示橱的帷幕一一照片,泛黄的歪斜的污损的照片一一交易双方的合影。
“2083,2080,2075……”我按住橱窗玻璃挪动着手指,紧盯着每张照片旁注的年代。
“不可思议。”1958年,我的一位先祖与神似梦中人的合影。
那些灰尘死死地黏在我牙齿上!哦该死我就这么下来了,还没刷牙。
[[note]]
梦的最后,是一场闪回,我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个场景,像在看电影,我是第三人称,有段话,1958年,她被发现死于一条名称很长的路上,是她,我的那位发小。但除此以外梦的布置是21世纪初的模样。
[[/note]]
[[=]]
[[size larger]]//伍:平白妄为的失忆//[[/size]]
[[/=]]
现世的黑白的容貌与梦廊的残存的映像,争夺着重塑两位已故之人。这张照片下面是这面照片墙最长的一块内容,包含了各种讨论,对于如今难以辩认的字迹,在近旁还用小字注解,按照日期,我的父亲也参与了这项工作。我没入了家族的阴霾中,较前人晚,但似乎是注定的。
合照拍摄者,名叫庄有根,死于癌症,当时的一种不治之症。讨论字样的第一段是这位祖先的儿子写的://她死的时候是庙会,庄父算是谢别了所有的吉利,去见她最后一面。真的有这么个门家和这个女人吗?本家没有人见过她。//
第二段://邪门,名字,名字--没--有,邻家总说是有这么户人家,报又报不上来个地方。(后人记:又说没有说过)//
第三段,字迹变了,有书香气息,应该是家境变了://听了他们的,我去为河滩祠和过河那么大一圈在建寺庙捐了钱,求求--天上菩萨--她了。--再不行搬走--。
//
我跳过了好几代人,直接看我父亲的://我们已经丢掉很多了,世代以来。从我正式处理这个问题到被迫停手,我用了两天,两天。根本做不到抹去这道无所谓的诅咒,虽然我也自梦中收到了提示,恕我无能。希望后代们仅把这又臭又长的纠缠当作一场空空茫茫的梦,最好隔日便忘。//
这张纸的下沿有一角被捻过的焦痕。遗忘,何不失为一种选择?我的父亲放弃了对此的武断,橱窗的凹槽里一沓纸和一把打火机紧挨着。
不会是今天,不会是现在,‘正式处理’貌似已经开始计时了,但没有响起的电话重要。
[[=]]
[[size larger]]//陆:崇门,往事,一位追查者//[[/size]]
[[/=]]
“即将驶入桦顷北新规划快速道,限速130km/h。”这是出城的路,买家想要面见我,很有意思,一般我只用无人机给他们空投过去。
钢铁的末梢吸附在大地褐色的代谢物上,中间千余亩青田的间隙,另一座城市扩张的刀柄撞上了剑鞘。
我放大了车载地图,目的地是一个以前住过的小县城,不过我已失了印象。
买家在当地一家有名的面馆见我,按他意思,除了谈好古物的事外,他可能还需为今日重要的行程准备。
我到地方时,他正让服务员收走餐具。我仔细打量着他。没有近视,没有植过义体,着装老气但打理得不错,年龄与我相差不到五岁。
“为什么想见卖家?”
“您好,我叫晓杰,知晓的晓,杰出的杰,”他端正坐姿,邀我与他对坐,“那我就开门见山了,我从我当警察的父亲那听说过一个案子。讲的是以前我们县城,有一伙非常猖獗的邪教组织,披着佛教的皮建了一一你应该知道一一崇门县中央寺庙群,以收养或者节日祭祀名义向信众们索要他们的儿子或女儿。听到这,您熟悉吗,先生?”
“……熟悉,非常熟悉。”我做的梦存在原型?
“据我了解,应该没有邪教团体的漏网之鱼,近几十年街坊们也早不再传当年的事,网上的报道也被删得干净了。那么,您做过梦?”
他并不像个坏人,但字句却像一段带钩的杆子,正在揭示、搅动、刺探一些我和他或多或少都知道的东西。这个过程是平和而平等的,这让我稍觉舒服。
“是的,那全流程……你为什么会找到我?”
“涨海声中万国商,谁不知道从崇门县发家的庄家?但你做没做过有关的梦,我真不知道。”他瞄了眼四周嗦面的人,没有人关注我们的谈话。
“我是否可以推测你已经梦见了她,我本次前来的重心不是搬弄做不成的事的。”
“几个月前,轮到我了。这可能是某种群体效应我猜,它是有指向性的。古董,我按二十一世纪的价收,款在我们办完这件事后打到你账户上。如果没办好,则你只能拿40%。”
“指向性?”即便40%的款也够我使好久了,我想。
“是的,所有,两百年前出生在崇门并尚有后代的那些人,都会做这么个梦,每个人梦见的篇幅各有不同,能否清晰地记住、各自什么时候梦见也是个问题,这导致我们中的大多数不了解这到底意味着什么。”他自顾自倒了杯茶,像是做好了讲故事的准备。
按他后续说的,在审案子的时候,这里的警察梦见了好些事。结合现场勘察和证人证词,他们推测有一具女尸尚未被找到。与此同时,一些“科学组织”同民间势力、警方反复宣示对该寺庙群地块的权利。警方永久封闭了中央寺庙群,但没有进一步的发现,后来上头把这支警力改掉了,有的办案的警察便同民间力量联合了起来,并整理好了所有文件,期待在未来能科学地不存疑虑地结案。这么长时间来,无论近旁的商贸大厦如何崛起,崇门县中央寺庙群原封不动地待在原地。
“精彩。”我简单地说了结论,这话中有几掺不对头,比如没有解释我梦最后的闪回是怎么回事,但现在尚不能完全判断。
“现在,我打算凭我们两个的记忆,去看一看,尽可能少地携带现代设备。”他没有把他的目的说得很明白,但我聚焦的重点不在这个。
“什么?上那去?晓杰,你是不知道我在梦中如何逃跑,如何被逼着进食他们的教义。”我拒绝再有任何不测。
“你梦见了这些?不用担心。”他很平静地看着我,“外围有足够多守岗的,而且都是我熟人,我可以自由出入,庄先生的话,我和他们讲通就行了,里面那些邪教性质的东西,早被收拾得一干二净了。”
“那还真是方便。”我还是不踏实。万一有什么风险,只能全凭另外一位做过梦且进过庙的人了。这时真想折根桃枝,以迷信对迷信了,可惜根本没有桃木,绿化一如既往种的是香樟,香樟枝虽是好闻,却没有避邪的功效……
[[=]]
[[size larger]]//柒:无关的事//[[/size]]
[[/=]]
我还是站在了一块匾的下面。
想到一件与当下完全无关的事。当时正在旅游,是去一处山脚下的寺庙,兜完几间大房子出来,准备爬到最高的亭子那看看。
有一位少女站在石梯上,清风正抚过我们这对陌生人的面颊,她没有注意到我在看她。她背着手,是在看风景,自言自语说:“品一口茶,其名为雅。”我不知道这句话有何出处,如果是她自己说的,那再好不过了。
在那种环境中能见那样的女孩,感觉整个心灵都得到了救赎。尽管只是当时少男的我对美好的构架,但我相信她是什么灵曜的化身。现在记忆库流出这一片段,也是在为我祈福吧。
[[=]]
[[size larger]]//捌:活人,死人//[[/size]]
[[/=]]
“庄。”晓杰向我示意过去,“把手表戴上,我还借到了手电筒。好了,咱进去吧。”
手表啊,如果真能将一切解决在今天的话,很有必要计时,也能应对意外。
那么,现在是09:23。
我们挨幢探查着。环顾四周,期待自己再从梦中收到点信号,可惜远没有早上时清晰了。
近处一幢建筑的布幡曲卷在梁上,向下刚好触及到地面,苔从地表碎解的瓦缝中挤出,却未沿着爬上去太远。
寺庙从清幽变到阴冷,佛像自慈祥化作狰狞,荒芜扩张着它的边界,商厦退让着风烛残年的庙群,秩序失衡在方寸之间,又重构于划规之下,诞出了崇门县的市中心。
不久后,我认出了一幢……晓杰看见我站住了,也过来。
“它是特别的……当年,宗在这儿讲座,让她逃了。”
“我说过了,应该没有漏网之鱼,你很确定有个头目逃掉了?”他拿手电往里面晃,什么也没有。
“是的,但后面的梦接不上,那是另一段,呃,我想说的,你懂我意思吧?”他点点头,我继续说,“里面有个通道,我想去那看看。”
“那个通道塌了。边上的砖楼估计给压实了,当时的警察重点在调查谁在混乱之中自掘坟墓,后来,那人被找到了,在废墟上敲着木鱼,她自称宗。”
“去看看吧还是。”我有不好的预感,那幢囚楼,自我进入通道后显现。
我们两个晃着手电进去了,和梦中一样,这房子空空落落的。东边有一小高台,高台左后方有一扇侧门,侧门后是浑黑的通道,估计拐角处被压塌了。
两个人的灯光集束在那个口子处,越来越近,心脏越发不安地搏动,我望向晓杰,他脸上也浮现异样的颜色。
“里面可能是空的。”他先开了口,“该死!真该老早就用生命探测仪。”他颤抖地从包里把仪器拿出,按下开关,调试,再按下开关……这里静得出奇,只有不知哪来的穿堂风在作响。
屏幕上显示了两个静止的红点,大约在墙后三四米远的位置。
晓杰默默将仪器放回包里,又摸出一把铲,他看了看我,酝酿一阵后说:“你从这里爬上去,清理好上面,如果发生坍塌,我立即来救你。我则在这里,一点一点地挖开来。”
“……成。”
这项工作开始后不久,晓杰向我报告说他闻到一股腐臭的味道以及有浑黑的液体从堆积物的下方流出。
“庄先生,今朝能见着里面的东西是人是鬼,倒也省得日后见到鬼差勾起脚趾了,昂,你说是吧?”他并不是在吓唬我,也不是在以一种正常语气开玩笑,而是寻求一种认同,喊话壮胆。
“你说的是,但我真鼓不起生气来,这么累一遭,待会逃都没力气。”
“栽在这,至少是菩萨眼皮底下。”他这么一说,我又在想折桃枝的事了。
差不多了,还有石板挡着?我们弄倒了它,然后打手电进去。
“这是……!”刚刚做的真是一个愚蠢的决定。
里面正被我们照到的东西,像是一张人皮拖着层层褶皱,硬扯断了好几根骨头,被套进了一把老躺椅一样。那个怪物,眼睛已经蒙上了翳,估计是看不见了,但听觉似乎没问题,对我们有反应,兴许是那煞白又尖长的耳朵仍在为它的主人服役。真该庆幸,它不会冲出来,它看上去完全做不到,甚至有些弱不经风?
而在它的旁边,有一块苔石,被那个恐怖的怪物用手枕着。稍一会,我留心到,那应该不是石头,是人,被斩去四肢的人。
“告诉我,我活了几千年了?”眼前这具枯瘦扭曲的骨架说话了。晓杰告诉我,它在念的是本地的古方言,我大致也能懂。它转了好几次脖子,才让它的正脸能好好打量我们,这也说明,它看得见。
“哦!侬^^[[size 80%]]你[[/size]]^^是,侬是……为姑娘来报仇来啦?”它像是挤出了一个笑脸。这将我惊醒,那个被斩去四肢的人,是托梦于我的“发小”。
“宗。你自那后活了一两百年。但不会再长了。”惧怖之情消失了大半,转而增加的是几代人重压在我身上的疲惫,愤怒。
“侬们早该死了,哼,要是我手边这个娃娃还能说话,依^^[[size 80%]]代指她[[/size]]^^会说,侬…”
“你这是对谁甩话呢!你的积业早就作散!你若是人,就准备好被逮捕!是鬼,就准备好下地狱!”我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晓杰却又打断了我将要说的话。
“收集更多信息对我们有利,我也在忍,听它讲下去吧。”他刚刚沉默着,记录着。
“庄,有根。我晓得侬去了那个姑娘的葬礼。她没有死在那时,侬真当她死了。哼,侬和那户人家一样蠢,我派人弄了些药引子,混进席里,夜里便以为是被人托梦了。”宗把我认成了我的祖先,可真够不清醒的。
“接那娃入庙后,阿莱^^[[size 80%]]我们[[/size]]^^将依的四肢分别取了祭天上。后来方子不准……又取了半截舌头。那天警察来了,我晓得,我晓得的,我没逃出去。我的人弄塌了些楼房,把这里盖住,盖得只剩一个缺口。打那天起,我就伏在这个缺口这边,吃长出来的青苔和蘑菇,喝渗进来的雨水。但最重要的,是我手边这个。”
“她到底死了没?”晓杰问。于我而言,即便是活的,也同死掉没什么区别了。
“没有!依的神通可了得!”她咯咯地笑了起来,“依父母来烧香时,把他们家宝贝女儿的本领告诉了我的人,真是时候到运势来,大家都开心!”到现在为止,我没有见到发小有任何动静。
“什么本领。”晓杰继续追问。
“长一生,不老一一!”它用干瘪的手爪用力捏了捏女孩长满苔藓的胸腔,仰着脑袋左伸右伸,耀武扬威。但不管它怎么挪动,它都像极了一把躺椅,它的下半身很难产生一点反应,腹部饱胀,有一部分垂到地上,支撑着它大半个身子。
我再也忍受不了了。
“庄,出门右转的亭子那,有个警报,可以让所有的警察过来。”
又抓它一次啊。我无动于衷。
“不能杀死它,请看着我!我们也忍耐了很久,很久很久!”
我解开匕首,晓杰见状拔出对讲机,飞奔到外面。这段时间里,我被默许使用一些私刑,对怪物根本称不上用刑。我在心里默念:我眼前有一头既遵循本能又鬼迷心窍的野兽……
“侬小时候我还…”又把我当成谁了。闭嘴吧你。
[[=]]
[[size larger]]//玖:事后//[[/size]]
[[/=]]
我看了眼表:14:22。
晓杰将半死不活的东西带回了警局,问得出话问,问不出让它见阎王去。半死不活的发小他说准备找个地方埋起来。我没有意见,这是在让死者归于死亡,她有什么本领我可不管,托梦?让周围的人永生?疯狂而又危险,还好只落在死封建的手上。
晓杰说他抽不开身给我结单,我特意在崇门二环这种地方兜了一阵子,找到了一家“善缘香烛店”。我询问看店的婆婆有没有桃树苗,她说没有,但院里有株,便领着我去,问我是不是来找段材的,我说不是。
“只折一枝要多少钱?”
“保平安,不收,你折便是。”她立在一旁看着我,也许是在打量我的面相。
“家里的孩子要到远方赴学了?”
“不是,是我小时候的一位,现在已经是大姑娘人家了,要远去异土了,我给送送。”
“噢,这样,”她笑了:“再见,下次再来的时候别折这么一小枝了。”她的手快速在我面前比划过,像是在批评我。
真不想有下次再与她见面时,只有“店面出租”四字之隔。
坐回车里,晓杰发来最后的讯息:除了钱外,请收下这个,我想你今天肯定被吓得不轻,睡前服下它,可以帮助你更好地休息。把我当成一个普通的古董买家吧,有缘再见。您发小的尸体已经埋葬。
到账没错,我回复了一个OK的手势,消息被拒收了。这么说,发小的尸体会埋在一个仅有他知道的地方,而我们的合作已经结束了。我看看手中的桃枝,放在了副驾驶的位置。平安是任何时代的渴求。
回家后,我服了他无人机空送给我的药,是耙向记忆缓释类的。到陈列室橱窗凹槽中拿出一张便签,草草写了点东西。往上一贴,再掏出打火机,把这冗长的讨论串烧了个一干二净。
火光敞亮过后,仿佛记忆也化作了灰烬。
[[=]]
[[size larger]]//尾声//[[/size]]
[[/=]]
一切都结束了,我拖着疲惫的身体滑进床里,很快便睡着了。
梦开始清晰起来。
“庄!我在这里!”
嗯,我当然知道你要向我告别了,你在…
你在,
你在?
这是哪里?我的视角被钉在一床解剖台面前,上面残留着污黑的血迹和少量人体组织残留,以及……被抹平的一斑深绿色,那是苔藓。
我努力使自己在梦中保持清醒,必须把这个梦带回现实,带回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