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家日志:世界2916,永恒城游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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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扉之后,扑面而来的是人类文明极致的喧嚣与秩序。穹顶之下,目光所及,尽是刺破苍穹的金属巨构,在恒定的天光下折射出冰冷的辉煌。街道上人潮汹涌,裹挟着一种被精密齿轮驱动般的匆忙,步履间却奇异地维持着无形的和谐。这种和谐并非源于个体的善意,更像是某种更深层、更宏大的规则所赋予的群体本能。 在兑换了当地印着复杂几何纹样与领袖人头像的纸币后,我首先入住了市中心附近的酒店——露宿街头的狼狈,让我记忆犹新。正整理行囊,房门被叩响。门外是两名身着剪裁利落制服、眼神锐利如鹰隼的男子,周身散发着不容错辨的秘密警察气息。他们例行公事地询问了我的信息,公式化地道了声“旅途愉快”。他们的出现与离去,如同精密机器上的一个标准齿轮转动,虽突兀,但也是这世界秩序的一部分,我无意深究。 步入街道的洪流,一个迥异之处立刻抓住了我的目光:整座城市——或者说这个国家——的道路上没有任何一个红绿灯,交通全凭驾驶者指尖的微妙触感与心照不宣的默契,这默契精准得令人心悸,仿佛所有参与者共享着一个无形的神经中枢。突然,一辆疾驰的车将一位老人撞飞出去,沉闷的撞击声清晰得令人心颤,引得路人侧目。老人却若无其事地从地上爬起,掸了掸衣角的尘土,步履稳健地汇入了人流,仿佛刚才只是一阵无关紧要的微风拂过。路人们的眼神也在老人起身的瞬间恢复了常态,仿佛只是目睹了一幕寻常的街景剧。 惊诧之下,我偷偷对老人用了内窥术,发现他的骨骼筋肉在撞击的瞬间展现出超乎想象的韧性,形变时展现出非牛顿流体般的神异特性,又在瞬间如液态记忆金属般归位,连最细微的毛细血管都完好无损。这绝非某个个体的异常,而是此方世界寻常全部人类的躯壳之坚固,这已然超越了我所历世界的大半。法则在此处,将血肉雕琢成了近乎不朽的基石。 ----- 一如既往地,我第一个拜访了城市的图书馆——老实说,这个惯例还需要提吗?知识的脉络总是理解世界的基石。 令人惊喜的是,这个图书馆还兼具着博物馆的功能。挺好,不需要我多跑一个地方了。馆内弥漫着一种奇特的混合气息:陈年纸张的霉味、电子终端散发的电浆味,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近乎活化的信息素气味,仿佛知识本身在此地成为了某种惰性的生命体,被永恒地封存与展示。 埋首于散发着陈旧纸张与电子墨水混合气息的书卷间,这个世界的轮廓逐渐清晰。我所在的“拉吉市”是“拉吉联盟”的首都,同时也是这颗星球上唯一的、覆盖寰宇的政权实体。“拉吉”这个名字是我依据读音转译后得到的名字,其本意在当地语中应为“伟大”或“永恒”,据古语考释,其词根意为“凝固的辉煌”或“不坠的基石”。说实话,用故乡话读来,确实有些难听。 这个政权的政体在我所经历的世界中也算一等一的奇怪:名字叫“联盟”,在地方上实行加盟共和国制,在实际行政上又像松散的邦联。但虽其表象松散如沙,实际的统治却坚若磐石、恒久不移。这种矛盾的根源,或许源于其权力顶端那些近乎永恒的星辰——它的领袖们。他们都是长生者,其中年岁最长的,已经历了超过六万个当地年的岁月。他们早已超越了个人意志,成为了世界规则的一部分,如同基石般沉甸甸地压在时间的河流上,塑造了这近乎凝固的文明形态。 平心而论,以这方世界生灵普遍具备的坚韧躯体和所见所闻的安定景象,由近乎不朽的“哲人王”们引领,似乎确是最不坏的选择。居民们脸上并无枷锁的阴霾,倒有安居的平和。这种平和之下,是否潜藏着对永恒秩序的无意识顺从?我不得而知,也无意评判。 唉,又在日志里对异邦的政体妄加评议了,让Heidi看到之后,免不了又要被她数落“不务正业”,责怪我总忘了描绘真正的风景。她总说,规则的表象比规则本身更能触动人心。 博物馆区域则与其他地方别无二致,让我记忆最深刻的是摆放在入口处的巨大雕像:一个由砖石搭建的坦克雕塑,其炮管处则种植着一盆鲜艳的花朵,围栏上告示牌没有任何对雕塑本身的介绍,只写了一句“[[span class="ruby"]]它永远不会改变[[span class="rt"]]It never changes[[/span]][[/span]]”。是战争不会改变,还是武器不会改变?抑或是这由永恒基石构筑的秩序本身?这座犹如“铸剑为犁”的雕塑没有说出答案,或许它将解密的钥匙留给了每一位凝视它的旅者。 ----- 为了堵住Heidi那虽遥远却仿佛已在耳边响起的唠叨,翌日清晨,我便离开了钢铁丛林的腹地,向着市郊外行去。城市的光滑边缘如同被无形的刀锋切割,很快让位于一片奇异的景象。 这里并非纯粹的乡野。高耸入云的作物——闪烁着金属般冷光的巨大谷穗,以及流淌着荧蓝色汁液的藤蔓——与精密灌溉的管道网络共生交织。农夫们操作着无声的悬浮机械,动作精准而高效,他们的皮肤在特异的日照下呈现出一种近乎陶瓷的光泽,显然也继承了城市居民那惊人的韧性。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臭氧、沃土芬芳和未知生物酵素的独特气息。远方的地平线上,一些庞大得超出常理的几何体结构静静矗立,表面光滑如镜,反射着天空变幻的色彩。其用途不明,却散发着一种沉默的、近乎神圣的威仪。它们是农场的控制中枢?生态调节器?抑或是长生者们某种更为悠远计划的基石?无人解释,只有规律运作的机械和农夫们沉默劳作的身影,构成了一幅和谐却又带着淡淡疏离感的画卷,仿佛这宏大的田园仅是某个永恒设计图纸上被精确复现的局部。 更远处,我看到了一座形如倒置山峰、表面覆盖着蜂巢状能量导管的宏伟建筑,其上的标识倒是让我了解其用途:核电站。 拉吉联盟对于核能的驯服与依赖远超其他世界。他们早在不可考的纪元前便掌握了清洁的核聚变,并将其血脉般渗入文明的每一个角落,从驱动星舰的澎湃心脏,到厨房灶具的幽蓝火苗,甚至孩童玩具的动力核心。忍俊不禁的是,我在相关文献中发现,他们对于核电站的输出计量以“当量”为单位;部分武器及工具的计算更是以“照射量”为单位。这不像是无知者的戏谑,而更像是一种将毁天灭地的伟力彻底日常化、工具化后,近乎黑色幽默的坦然。看来,他们对这宇宙间狂暴的基石之力,选择了以诙谐的尺度去丈量、拥抱。对他们而言,恒星核心的狂暴不过是炉膛中的火苗,宇宙尺度的能量不过是尺子上的刻度。这种将创世与灭世之力随意拌入日常酱料的幽默感,或许正是他们面对世界规则的一种独特解构,一种属于“凝固辉煌”的独特戏谑。 我坐在一片发出轻微嗡鸣的、形似巨大蒲公英的植物丛旁,摊开日志本。笔尖悬停,试图捕捉这方天地规则在被驯化的自然与冰冷的文明交汇处的微妙体现,直至深夜。此地星光亦显疏离,穿过稀薄大气,透过漂浮的尘埃,洒在书页上,也仿佛让其沾染了此地特有的、冰冷凝固的秩序感。 ----- 第二天,我向着更远之地前进,以探索更美丽的风景。 我乘车来到一片山地,这里的群山一部分如常扎根大地,另一部分则以未知的规律排列、悬浮于苍穹。飘浮的山峦庞然如陆上岛屿,在我头上投下巨大的阴影,遵循着唯有此地才理解的引力法则。于山峦之间,我看到了一群群拥有粉红色毛发的生物,它们六足三眼,头部生长着硕大的角,显然是此地的驯化物种,类似绵羊,供给人们毛发与肉。站在高处,如同一团团粉红色的颜料点缀在青蓝色的草地幕布上,让人想起点彩派的油画。它们的叫声低沉而富有韵律,似乎与脚下土地的脉动、甚至悬空山峦的微弱引力涟漪相和。 我与一位盘腿坐在双足步行机甲上的牧羊人攀谈,询问他附近值得一观的奇景。牧羊人身旁卧着两只八足四眼、拥有深灰色软毛的犬状生物,其目光锐利,警惕地扫视着漂浮山峦的阴影处,想必是作为牧羊犬的功能。牧羊人慵懒地抬手指向远方天际线一抹异样的橙红,向我描述了那名为“冷焰峰”、当地人俗称“火锅山”之处的景致。“远看像煮开的汤锅,不过近看嘛……”他咧嘴一笑,露出被烟草熏黄的牙齿,“小心别被冻着了。” 谢过牧羊人,我朝着冷焰峰走去。 冷焰峰是一个火山,其介于活火山和死火山之间:能够肉眼看见其底部的熔岩,但相当稳定,没有任何喷发的迹象。然而,随着距离拉近,预期的灼热并未袭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冰冷感。空气中弥漫着硫磺的气息,但这气息吸入鼻腔后也是冷的,仿佛被某种力量抽走了热量。熔岩呈现出一种粘稠、暗沉的橙红色,缓慢地流动着,其表面却凝结着一层薄薄的白霜。它散发着高温的红光,但体感温度却接近深秋。 我裹紧了外套,在火山口边缘坐下。看着那些熔岩,我算是明白为何牧羊人叫我别被冻着,也知道为什么当地人会称其为“火锅山”。‘或许在这里,真的有过一些人用熔岩当作汤底涮肉吃。’我无不调侃地想到。凝视着下方冰冷却燃烧着的熔岩之湖,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于是,我拿出画笔,试图将这静默的宏大感定格。 直到暮色四合,冰冷的熔岩之光在渐深的夜色中显得愈发诡谲而深邃。忽地,天象骤变,天上乌云如墨汁般急速汇聚、翻腾,绛紫色的闪电在其中如毒蛇般若隐若现。我准备好雨具,但从苍穹之上倾泻而下的,竟是鹅毛大雪。刹那间,一道粗壮得撕裂视野的绛紫雷霆,如神罚之矛,直贯而下,狠狠劈入那熔岩湖心。 被击中的熔岩并未四溅,而是如同被无形巨手捏塑、拔升。千丈高的熔岩巨柱从山口冲天而起,竟在瞬间凝固、塑形成那道劈落闪电的复刻——一柄顶天立地的、朱红色半透明的岩枪。其表面瞬间布满蛛网般的炽白霜纹,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呻吟:显然这神迹般的造物脆弱无比,随时会在重力和内部冲突下崩塌湮灭。 心脏在胸腔中狂跳,我急忙拿出新的一张画纸。无视刺骨的严寒与灼目的光芒,画笔在纸面疯狂舞动,抢在那擎天巨柱轰然倒塌、重新化为翻滚熔岩与漫天冰晶之前,将这由天地伟力瞬间铸就、又注定速朽的闪电雕像,刻印在了我的画纸之中。它存在的时间不过数十次心跳,却足以成为此界规则最直观、最暴烈的注脚,印入我永恒的记录。 ----- 回到酒店,已是凌晨。我在酒店楼顶的观景台上欣赏完日出后,我便回到客房沉沉睡去。 这一觉便睡到了下午,我便临时更改计划,决定在城市中闲逛,看看这里的人文景观。 我穿行于钢铁峡谷般的街道,观察着那些在永恒领袖凝视下生活的人们。橱窗里,微型核聚变驱动的玩具火车无声地绕圈飞驰,孩子们嬉笑着追逐,对那幽蓝核心习以为常;街角的公共屏幕上,那位面容在万年岁月长河中仅留下细微痕迹的领袖正发表演说,语调平缓如恒定的电流,内容无趣也无关紧要,其存在本身即是秩序的象征。居民们生于斯,长于斯,对这由不朽者奠基、以核能驱动、肉体强韧如铁的奇异秩序,早已视作呼吸般自然。 我来到一家餐馆——根据它的装修、菜单以及排队人数,这应该是一家久负盛名的老店。看着菜单上种类繁多的菜品,我点了一份标准套餐。很快,一大盘熏烤后的肉排与满满一碗的烘烤蔬菜便端了过来,随套餐附赠了一杯亮黄色的甜味饮料。 肉排极为新鲜,滑嫩中带着恰到好处的嚼劲。厨师处理完肉后,先用香料与调料腌制,继而将其低温熟成。临烹饪时取出,置于炉中熏烤,出炉后再撒上香料与盐。入口便是纯粹的肉香、脂香与丰沛汁水,毫无杂味,足以可见厨师技艺精湛,火候拿捏得炉火纯青。蔬菜则保留了部分水分,仅以最简单的底味衬托,这中和了脂肪的腻感,令人食指大动。 餐馆把这肉排称作“冷却塔烤肉”,但我并没有从中感受到一丝一毫的辐射或者其他有害物质。当我问及服务员这道菜为何以此为名时,他说是使用冷却塔烤出来的肉排,我又追问其是否真有辐射残留,他眨眨眼,压低声音说:“先生,这点辐射值刚好让肉产生完美的美拉德反应,又不会让您今晚发光——这可是本地的秘密配方。” 当我又问及老板,他笑着让我小心点辐射,若是得了辐射病,可以去最近的医院进行治疗;而当我问及遇到的其他食客,他们则都说这肉跟核电站有关;直到我问到一个外地人,他才告诉我事情原委:这无关悲剧、惨案、本地人的特殊癖好或者生产安全事故,只是个类似于“乾隆下江南”的故事罢了。传说长生者领袖的其中一名,在视察修建中的核电站时,意外尝到了工人在闲暇时使用核电站冷却塔烤出的肉排,大为惊奇,于是在全市推广这道美食。 真实的情况则是,熏烤这美食的炉子,其外貌酷似核电站的冷却塔,于是就有人戏称它为“冷却塔烤肉”。久而久之,这便成了这份美食的真正名字,相关的故事也应运而生,为了贴合故事,拉吉市的居民甚至将那个炉子改名为“冷却塔”,为了就是叫外地人吃一惊。我笑了笑,用叉子轻轻敲了敲盘沿,仿佛在检测其盖格计数。这大概就是书中所说,拉吉市特有的幽默——一种将宇宙基石之力与柴米油盐糅合在一起,再撒上一点善意谎言的调料,最终端上桌的,便是他们对这“凝固辉煌”世界的独特解构,一种在“不坠基石”上跳动的、顽皮的脉搏。 出了餐厅,天色已晚。匆匆将“冷却塔烤肉”的食谱记在日志上,我便拔腿向着拉吉市最高楼走去。人潮出乎意料地汹涌,电梯厢门每一开启便被填满,以至于我没办法挤上电梯。无奈,我只能慢慢地循着楼梯向上行走,幸亏有旅途锤炼的筋骨支撑,否则恐怕连一半的楼层也难企及。 螺旋状的阶梯冰冷、坚硬,回响着空洞的脚步声,如同攀爬巨兽的脊骨。一层复一层,城市的喧嚣被厚重的混凝土与钢筋隔绝,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喘息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楼梯间内,每一层都装饰有拉吉联盟的旗帜;窗外,悬浮山峦投下的巨大阴影缓缓移动,遮蔽了部分人造天光,让阶梯间更显幽暗。汗水浸湿了衣衫,肌肉开始发出酸楚的抗议,但攀爬本身倒也成为一种奇特的冥想。这纯粹的、向上的运动,剥离了世界的奇观,只剩下身体对抗重力的原始运动,倒让我对这钢铁巨构的体量有了确切的认知。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踏上了最后一阶。推开厚重的防火门,冰冷的夜风裹挟着城市特有的金属与能量气息扑面而来,瞬间吹散了攀爬的燥热与疲惫。我来到了这庞然巨物的顶端——一个被透明能量屏障环绕的露天观景台。 脚下,是凝固的辉煌。拉吉市如同一张由亿万流光编织成的、无限延伸的电路板,在暮色沉沉的穹庐下铺展开来。那些刺破天际的巨构此刻成了脚下的几何丛林,其顶部闪烁着航标灯,如同巨兽沉睡中微微睁开的眼。悬浮轨道列车如发光的灵蛇,在楼宇间无声穿梭;道路上没有红绿灯的车流汇成一条条光之河,遵循着无形的节律流淌。极目远眺,郊外农场的巨大几何体在夜色中化作沉默的方碑。更远处,“冷焰峰”天边隐约透着一抹不祥的橙红,如同大地上一块尚未冷却的烙铁。核电站的冷却塔群则喷吐着稀薄的水汽,在城市的冷光映照下,像一簇簇苍白、巨大的蘑菇,吞吐着维系这永恒之城的星球呼吸。 观景台上已有不少市民。他们或倚栏远眺,或低声交谈,或只是静静站着,目光投向脚下这片由不朽者奠基、以核火驱动、由坚韧血肉筑成的永恒之城。没有欢呼,没有惊叹,只有一种深沉的平静。他们的脸庞被城市的冷光映照着,表情模糊,眼神中却透出一种近乎宗教般的笃定,仿佛脚下这片凝固的光海,便是宇宙应有的、唯一正确的形态,其存在本身便是对“永不改变”箴言的确证。领袖的面容在远处的屏幕上若隐若现,那双历经数万载岁月的眼睛,如同两颗永不坠落的星辰,无声地凝视着、确认着这一切。 我寻了一处稍空的角落,倚着冰凉的栏杆。风在高处变得更加凛冽,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嘶鸣。一种巨大的疏离感攫住了我。这宏伟的秩序,这凝固的辉煌,这视毁灭为家常便饭的幽默,这能在事故中毫发无伤、却对永恒统治安之若素的坚韧生灵……它们共同构成了一个庞大、精密、自洽得令人窒息的系统。它是活的,却又是如此冰冷;它是伟大的,却又如此缺乏变化或生机。或者说,是某种我所熟悉的、属于短暂生命体的那种躁动与不确定,在此界基石律法的重压下被彻底抹平了。 这种感觉在我造访的其他长生种聚集地时亦有感触,但眼前那不同于以往所见之景,在这座由永恒基石托举的城市之巅,还是让我感到了习以为常却依然存在的疏离感。这座城市,这个世界,它像一块完美无瑕的水晶,坚硬、冰冷、折射着永恒的光,散发着一种近乎绝对的确定性,却也因此失去了泥土的芬芳与流水的柔软。但从我这几天的游历来看,在“凝固辉煌”与“不坠基石”其上,所有的生命又却律动着别样的脉搏,焕发着奇异的生机。 ‘或许只有在此界基石之上,方能孕育此等独特的、带着金属寒气的生机?但不管怎么说,作为一名旅者,我没有资格去评判这些。’我摇了摇头,思绪如脚下冷光般流转不定。 一阵更强的风掠过,能量屏障泛起细微的涟漪。我裹紧了衣领,望着脚下这片在永恒基石上运行的、伟大而冰冷的光之海,心中并无答案,只有旅行者面对异界法则时那永恒的、混合着敬畏与疏离的沉默。拿出日志本,借着城市反射上来的微光,我开始记录此刻所见与所感。笔尖划过纸面,沙沙作响,是这凝固辉煌中唯一属于我的、短暂的声音。 合上日志,我最后望了一眼这片冰冷的光海:是时候该离开了。下一个世界的门扉,或许正流淌着未知的、更富生机的光谱。拉吉联盟,这块凝固的辉煌基石,连同其不朽的哲人王、坚韧的子民、核能的幽默与冷焰峰的神迹,都将成为我浩繁的游记中,一个独特而冰冷的章节。转身,我步入通往连廊的幽暗通道,将那扇冷冽金属光泽的门扉轻轻合拢,将那声“永不改变”的冰冷箴言,留在了身后凝固的光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