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九次审判前,我决定咕咕嘎嘎一下
2025年8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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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odule Rate]] [[/>]] 我用右手食指的关节百无聊赖地叩着法庭的实木桌子,等待着宣布开庭的钟声响起。 据说内部法庭的大长桌子是橡木的,但我感觉敲起来的声音显得空洞而又无力,绝不是好木材该有的水平。对了,是橡胶木,这玩意不仅名字和橡木仅有一字之差,刷了漆之后更是鬼神难辨。我抬起头看着轮值法官那牛顿式的花白假发,打量着聚合物拉成的发丝末端那明显超出必要限度的卷曲,仿佛看到了隐藏在这一切之下那几乎呈全反射的头顶,上面还覆着一层恰到好处的油脂。 于是我把关于建材部偷工减料的话咽回了肚子里,转而继续欣赏这惊为天人的发型。然而这闲适终归没能持续多久,广播里掺杂着电流声的开庭通知响起,把我从无边无际的遐想中硬生生拽了回来。我抖掉身上在脑海中游泳时沾上的水,重新让思绪回到这里。 现在是2025年8月16日一点二十六分,现在是对我的第九次审判。 ------ 基金会出现内部法庭是五年前的事,那时好像是几个O5在例会上提出了要建设基金会特色法治体系,其他人一听脑子一热居然同意了。随后的几年里,各种工作持续跟进,活动也一波接一波,所有基金会人的生活都变了,变得很彻底。 因为一个理论上不受任何国家法律管辖的世界上最强大的超自然组织,现在开始搞属于自己的法律,而且还是鼓足了劲,巴不得整个帷幕世界都知道的那种。 组建立法委员会的通知在半月刊封面上挂了整整一年,而且这东西还是政治任务,每期都得自费买,不掏钱就等着挨处分。可是直到最后人还是没招满,只好让这十几号勇于献身的大佬先把第一届大会给开了。他们也无愧乎大佬这一称号,拿着从各个站点挤牙膏一样弄出来的那么一点点提案,整出了基金会史上可能是第一部官方认证的能被称之为成文法的东西。 惊为天人。 光是立法就用了四年半,接下来的事情就更不用说了。议会催着叫各站主管赶进度,主管们又找到了他们分封的具体项目主管,项目主管们就开始要钱要人要资源,经过了长达六个月的别样的扯皮大战后,他们终于在102站建起了第一座绝对合乎标准的内部法庭。 起码没有任何前来视察的领导意识到这是用礼堂改的。 当法庭刚刚建设完毕,甲醛还没挥发干净的时候,102站的领导们便迫不及待地开启了第一次审理。而我的好兄弟,袁规,他就是那个有幸青史留名的倒霉蛋。他在睡梦中被人叫醒,迷迷糊糊地就站到了被告的位置上,直到法官宣布扣他两个月工资外加取消年终奖资格的时候他才完全清醒过来。他的罪名是在宿舍楼吃泡面,红烧牛肉面散发出的浓郁气味与大量在空气中无规则运动的汤汁分子严重污染了宿舍环境,这理由简直无懈可击。 我还记得那次开庭时,旁听席人满为患,红色栽绒隔音大门两边还站着荷枪实弹的警卫,随时准备拦住任何一个想溜走的人。一张张我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在四周攒动,更衬得被告席上的袁规无比弱小——他连裤子拉链都没来得及拉好就被人一路架到了这里,衬衫的纽扣更是一整排全部错位。 罚完钱这件事也就过去了。之后的几次审判,有人只是罚款,有人吃处分和记过,也有人坐牢。然而这些都与我们无关,大部分时候我们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只是偶尔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 而轮到我的这次审判,在站点内的排名是第十三次,显然不及袁规那样万众瞩目。不仅旁听席上空空荡荡,陪审员也一个都没来,甚至书记官还是刚刚睡醒,此刻他正睡眼惺忪地打开他的笔记本电脑。我敢怀疑,这次审判可能根本没多少人知道。 然而没有人提出异议,没有人怀疑这一切。 就好像本应如此。 ------ “被告甄肆,男,现任Site-CN-102外勤特工,被指控——”法官的声音顿了一下,他用昏花的双眼从眼镜片上面瞟了我一眼,然后才往下读:“在八月十五日,编号为114-Z的处决行动中涉嫌与一名现实扭曲者串通造意,消极怠工,致使我基金会另一名外勤特工死亡,并造成经济损失逾五万元,影响极其恶劣。故,现我司对其提起公诉。” 第八次一模一样的独白,一模一样的停顿,一模一样的抑扬顿挫,我也仍旧一模一样地笑出了声来。我早该知道的,就算再来上八十次、八百次、八千次,他们存在电脑里的指控用的公式也永远不会变,他们也永远不会说出任何一句除了套公式之外的话。 可是,我不明白啊,这家伙在说什么呢? 我想起来了。“串通造意”,这是委员会的定罪模版里安排给涉现扭类案件的第五条可用责任事由,那是我在第六次审判时冲到审判席上翻看他们的电脑才得知的。至于什么情况下才适用这一条?需要什么证据?很抱歉,那里根本没写这种东西,我只在翻他们的行动指南时找到了这么一句勉强有关的话:一切条款的适用视情况而定。 如果真要视情况而定,那么,这个罪名对我可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 “靠,大夏天的怎么还有现扭在外面乱晃?一级现扭而已至于吗?这东西警察叔叔都能处理好吧!” 说这话的是袁规,那时我们两个正坐在闷热的面包车里向两条街外的事发地赶去。破旧的空调无法驱散聚积在空气中的烦躁,对于一个刚刚被扣了工资的倒霉蛋来说尤为如此。 “你可别说了。”我扬起右肘给了他一下,“这行动简报不对劲,它套的是巡逻任务的模版,由AIC自动审批通过的。我看了一下,标题都没改,就是那个辖区例行巡逻计划,内容反倒是叫我们干现扭,还他妈是个理论上根本不用处决的一级。这不纯糊弄人吗?” 他抢过我手里的终端仔细看了几遍,最后不安地咳嗽两声,把它递还给我。 “还有,谁家一级现扭影响范围有半公里啊?依我看这高低是个二级,没准都碰到三级的门槛了。而且搞半天,我们连它的能力都不知道!就我们两个人,两支枪,去跟它正面开打?开什么玩笑!” 袁规没有说话,只是把自己的手枪拔出来,低着头用外套下摆擦枪。其实手枪的金属套筒已经很干净了,但他还是专心致志地擦着,好像在和看不见的污渍搏斗。 “咱们不能去,这帮家伙在叫我们送死,如果咱们活着回来纯粹是运气好,他妈的……” “其实……其实也没那么过分吧。”袁规的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不管怎么样,总要有人去处理的,是吧?” 我脑袋上升起的无名火几乎烧穿了车顶。 我还想找出更多骂人的词汇,好让他意识到这件事情是多么危险而又可笑;然而锈迹斑斑的面包车发出嘎的一声尖啸,停在了马路中间。 到地方了。 最后没说出口的话只能等会再说了。我拔出自己的枪,检查了一下枪膛,小声念了一句: “操。” ------ 当我朝它开出两枪之后,我发现袁规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我招呼他,让他快点动起来;然而他还是没有反应。我开始意识到那不是他的问题,因为他真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连眼睛都不眨,右手还保持着拔枪的动作,仿佛他整个人都被按下了暂停键;我转头继续开火,九毫米手枪弹裹挟着汹涌的动能朝它冲去,然而它们在半空中开始减速,最后耗尽了火药燃气提供的能量,完全被固定在了空中。我又扭头看看袁规,明明我们是在大太阳底下,他的身上却好像笼上了一层灰色的阴影。 我开始害怕了。 它手里握着一柄发亮的尖刀朝我们慢慢走过来,刀子是哪来的我根本没看见。我打出了枪里的最后两颗子弹,这次攻击起了作用,第二颗弹头虽然在飞行时停顿了一下,但还是沿着既定的轨道击中了目标的右肋,撕裂了它脆弱的的皮肤和肌肉,我看见有血从伤处渗出来,很快在衣服上染成殷红的一片。 直到现在,我甚至都没能看清它的脸。 它显然吃痛,转而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向另一边攻去,此时袁规依然僵在原地。我立马扑了上去,扬起枪柄猛击它的头部,坚实的金属固体几乎击碎了它的头盖骨。然后我从袁规手里抢过枪,把子弹全部倾泻到那具已经毫无生气的躯体上。 但我意识到我还是晚了。 我听见背后扑通一声响,袁规倒在了地上。在我攻击的同时,利器割开了他的咽喉。我手忙脚乱地冲到他身边跪下,扯着嗓子喊医生,回头看时发现面包车不知何时已经离去。我用力试图止住血,但猩红而又温热的液体还是不断地从我的指缝间流出来。 他好像还想说什么,但直到最后也只是咳出了两口混着气泡的血。 ------ 回到站点之后,我收到的第一条短信就是内部法庭的传唤。 法庭处理日常琐事时得心应手,出了人命则更显速度非凡。不管怎样,总是有人要付出代价;而既然现实扭曲者已死,那责任只会在休庭后落到不知何人的头上。 但我根本没想到那个人究竟会是谁。 在朝法庭走的路上,我没有疑惑为什么我会被怀疑。我只是在思考这件事情为什么会这样。如果我的动作再快一点,反应再快一点,会不会…… 我低头看着我的手。那上面的血迹已经洗干净了,但我还是觉得双手沉甸甸的。我摇摇头,试图把这些只有劣质煽情电影里才会出现的念头从脑袋里赶走。但它好像用强力胶粘在了我的脑海里,越想甩掉这念头就缠得越紧。 一个半小时的庭审,我是在无意识的状态下度过的。我木然地点头摇头,机械地重复着那一个个问题的答案。他们却不厌其烦地再三询问,我是什么时候发现不对的,我们到底遭遇了什么,那时我在做什么,我有没有遭到异常攻击,袁规究竟因何而死。 但我终究没有说出他们想要的答案。 我看见审判席上的几人开始交头接耳,很快就统一了意见;于是法官宣布,经过绝对谨慎、细致且公正的审理,最终的判决是,我,有罪。 我没有说话。有什么可说呢? 正当他举起手边象征公正的木槌时,我眼中的世界变成了灰色。就像油滴在水面上,无色的区域在我眼前迅速蔓延、扩张,直到占据了视野的全部。随后一切都成了慢镜头,法官的木槌在半空划出弧线,书记员在电脑上敲打什么,站点委派的公诉人正在精心整理他的头发。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减速,最后完全成了静止不动的影像。我看见的是一片灰白,只有自己的双手还带着熟悉的颜色。 然而这死一般的凝固终究没有持续多久,运动终究还是出现了,只不过这次恰好相反。我看着木槌向上扬起,书记员的手指开始活动,公诉人把刚刚收拾好的一大堆长而无物的资料又拿出来摊在桌上。 这一切越来越快,而且似乎永不会停止。眼前的一切以令人目眩的速度变幻着,我已经无法看清他们的动作。我看见他们身后的天平图案上方的那台古典挂钟,此刻正发疯一般逆时针旋转着。这一切令人不解,令人恐惧,令人惊慌,令人茫然而不知所措。 但我终究连惊慌失措的机会都没有。我再度恢复意识时,眼前已经恢复了色彩,我发觉我正坐在被告席前,挂钟滴答滴答地走着,书记员打着哈欠推开门,好像一切从未发生。 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掩着脸嘿嘿笑了起来,丝毫不在意其他人异样的眼光。 我看见了现在的时间,它从开庭的前一刻开始流动。 谁说它没有攻击我的?它带给我的东西,可能比死亡还要多。 现在是2025年8月16日下午一点二十六分,现在是对我的第二次审判。 ------ 在第二次审判时,我笑了一个钟头,笑着笑着给了自己一个耳光。我有罪。 在第三次审判时,我哭了一个小时,然后冲上前去揪着我看到的每一个人狠命地拳打脚踢,我的血和他们的血混在一起流了满地。我有罪。 在第四次审判时,我试图与他们辩论,最终他们删掉了庭审现场的录音并且换成了早就备好的另一版本,我有罪。 第五次,我只是先把他们所有人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然后站起来跳了一段舞蹈,就被闻讯赶来的警卫打了一顿。我有罪。 第六次,我冲上审判台把法官扔了下去,把其他人也都揍了一遍,然后我翻看了他们的电脑,知道了这法庭之下的一切。我有罪。 第七次,我诅咒了他们所有人。我有罪。 第八次,我拔出枪把所有人都杀了。我有罪。 我有些厌倦了。 到了第九次审判,我开始绞尽脑汁地思考我应该做些什么好。等法官再次问出那句话时,我朝他笑了一下。这还是我第一次笑出来。 “咕咕嘎嘎。”我说。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道理我比他们懂。 他显然也不知所措了。无论我答是或否他都能应对,只要加上一些绝对不会歪曲事实的解释就可以了;但他终归没料到我会来这一招。 他把眼镜往上扶了扶,又问了一遍。 “咕咕嘎嘎!”我的声音更加不耐烦。 于是他们终于反应过来,开始异口同声地训斥与说教。各种专业词汇从我耳边飘过,像夏天时行道树上千百只蝉的大合唱。我把那些话语全部丢在一边,面带微笑看着他们的丑态,还有他们背后的挂钟。 “要结束了。”我只是淡淡地吐出这么一句,往后靠在椅背上。 训斥声戛然而止。他们显然通过这句话认定我已经彻底成了精神病,因此不再愿意浪费口水,鄙夷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此刻,真的完全不需要证据就能把我送进监狱或是疯人院了——这意味着他们在场或不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了一个完美的替罪羊,一个真正圆满的结局。 但是他们真的没有时间了,起码这次没有了。我伸出三根手指,一根一根慢慢地卷起来,颇玩味地看着面前高高在上的人们。 三,二,一。 “时间……差不多咯?” ------ 第十次审判。但是我真的累了。 其实我一直知道一条捷径,不仅能摆脱这无休止的闹剧,更能让它从我的人生中彻底消失。我原本不屑于用它,认为那是懦夫的借口;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我只能选择这条路,而我也理应得到这样的奖赏。 勇士应当微笑着面对死亡。 我从口袋里取出上好了子弹的配枪,最后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问题,然后,冰冷的枪口抵在了我的太阳穴上。 审判席上的人无动于衷。我是死是活与他们毫不相干,死人照样可以当一个很好的替罪羊,而且可能比活人干得更好。他们不关心我用的枪是什么型号,不关心子弹的口径是多少,也不关心我到底会对着头部还是心脏开枪。我就要死了,只有这一点是明确的。这对大家都好。 不错,对大家都好。我扳开击锤,朝他们咧开嘴,露出最后的笑容。 “……你们这帮婊子养的。” ------ 于是一切就此结束。一切尘埃落定,一切亦如往昔。这一点点小小的插曲并没有造成什么大影响,特工甄肆畏罪自杀,牺牲的英雄袁规被安葬,伟大的基金会律法又一次做出了正确的判决。只是可怜了打扫法庭的清洁工,他在清理完那些东西之后吐了一整天。 可是,真的结束了吗? ……好吧。我不知道。这一切都像走马灯,我一直被推着走,连静下心来思考的时间也未曾有过。我只是在我不可能挣脱的局面下选择了最后的道路,这真的只是我作为一个普通人最后的挣扎。我不懂哲学,不懂心理,不懂这世上千奇百怪的各种道理,这一切本来都和我没关系,我理应有普通的生活。我真的不知道。 我加入基金会是在八年前,袁规比我早一年。那时全球经济低迷,基金会也受到波及,各方面大幅衰退,已经堕落到让扫地工出外勤的地步,袁规的自愿加入显然是他们喜闻乐见的,他很轻松就谋到了一个外勤特工的职位。 后来局势再度变换,全超联跌落王座,混分销声匿迹,基金会独揽大权。这时我来了,为了空着的那几个offer我挤破了头,我在各个部门都投了我的简历,拦住我碰到的每一个小领导请吃饭。最后我终于被选中了,尽管是我一开始最看不上的外勤工作,我还是很开心。 我为我摆脱了那些在过去缠着我的一切恶心的东西而由衷地感到高兴,那些虚伪腐化的陈腔滥调,那些令人作呕的勾心斗角。我以为我躲进了帷幕就可以逃离它们,然而它们依然紧随着我;于是我试着对我看到的这一切视而不见,装作我真的摆脱了它们。 我收起了我的热血、正义和同情心,用微笑的面具代替了它们的位置。我一边祈祷着不要让我再卷入其中,一边向新人们述说外面的生活是如何虚伪,而基金会又是如何真诚。我就是一个蜷缩在最偏僻的阴影里害怕着这一切的普通人,我不知道我所想逃离的东西潜藏在何处;我发现自己已经完全深陷其中;我躲在夜里取笑着黑。 袁规说我是个精明又玩世不恭的人,就算天塌了帷幕碎了地球炸了也不会干扰我一星半点,他觉得我很厉害,不管怎样我都无所谓,照样能活得好好的。但他没有看见我夜间翻来覆去难以入眠的样子,还有我为了绩效东奔西跑的脚步;他更不知道曾经我畏惧的一切,也就是那些潜伏在我们身边的可怖的日常。我试着顺从它,让自己变成一个演员,尽力试图在它的背景板上演好这出只有我自己一名观众在看的独角戏。 但没有人能逃离它。我们都只是随时可以舍弃的消耗品,对于全基金会甚至这个站点来说都算不得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我的安保权限是一级,干了八年之后到了二级,然后吃了个处分又回到了一级。我没有存款,没有官职,没有对象,这样的人真的是不要紧的,无论从什么意义上来说。 最后我也明白了我逃不掉。我尽职尽责地做好每一件事情,期盼着那一天晚些到来,哪怕只晚上几秒钟。我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以各种各样的理由离去,他们的身影在我记忆里逐渐模糊,最后彻底从我的生活里消失;我充满恐惧地猜测着我的结局。 然后终于轮到我了。先是袁规,然后就是我。 我想不清楚到底该给谁定罪。袁规一直到死都想着为基金会效力,我则一直到死前才完全看穿这一切。至于那个我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现实扭曲者——它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许它只是刚刚发现自己有了超能力,还没高兴多久就有两个持枪匪徒要来杀它,于是它连忙自卫,最终失败。 我很清楚谁有罪,但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给它定罪。 没有公审,没有听证会,没有大快人心的结局。最终我们什么也不会得到。 所以,在这一切之后,我真的什么也没有得到吗?我问自己。我得到了什么?真相,还是解脱? 我回味着子弹穿透皮层击碎颅骨搅烂脑组织的感觉,眼前仿佛还能看见他们没有任何波澜的眼睛,我甚至好像看见了某人嘴角的一抹微笑。 为什么? //……我不知道,但起码我已经逃离了这罪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