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我以为我是炒牛肉的天才
2025年8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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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夏天的阳光总是裹着股铁锈味,蝉鸣像是被捏住翅膀的挣扎。我蹲在门槛上数蚂蚁,外公切菜的节奏总跟门头铃铛的叮当声合不上拍,像漏了一拍的老钟。
案板里那块牛肉泛着玛瑙色的光,边缘微微起伏,像有呼吸似的。这是村西头张屠户给的,那天他挑着两个箩筐从后山的小路走来,逢人便挑出一块新鲜的牛肉赠予,说是今年的牛壮实健康,卖的旺,发了笔小财,给大伙都沾沾喜气。他的袖口沾着些深褐色的陈年污渍,笑起来眼角的纹路里像藏着泥。
外公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呼唤我,说我年纪不小了,也该学学怎么做饭。我正觉得无所事事,便带着一丝好奇跟着进了厨房。
案板上放着一把厚重的菜刀,看着就颇有些分量,不过乡下的孩子总是壮的很,拿起来倒是不费力。砧板缝里渗出来些暗褐色的汁,在木纹里蜿蜒成细小的河。我拿起菜刀,在爷爷的指导下小心翼翼地切菜,本来漂亮方整的牛肉被我切的七零八落、大小不一,我只能放弃了造型,把牛肉尽可能往小块地分。
起锅,倒油。黄色的流体在大铁锅里流淌,裹着几颗碎烂的蒜瓣逐渐激烈地沸腾。爷爷皱着眉头。锅的温度不够,冷油冷锅会粘锅的。我挠了挠头,毕竟第一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牛的碎块下了锅,挣扎着从暗红色逐渐渡到灰色。酱油,味精,盐,和一个青灰色瓷罐里装的白色粉末——我认不出那是什么,不过爷爷肯定比我懂做饭,也许是什么秘方呢。又是一阵手忙脚乱的锅勺乒乓后,牛肉被端上了桌。
那天的牛肉被吃得精光,我惊讶于自己做饭的才能,那是未曾感受过的软嫩鲜香,爷爷亦赞不绝口,夸我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料。备受鼓舞的我决心不妨走这条道试试,三百六十行,当个厨师的状元未必不是条好出路。
从城里的饭馆开始,我开始了我的学徒生涯,临行前爷爷让我带上那罐粉末,说是阿罗做的——也是张屠户的老婆——阿罗不是国人,也没人知道她是哪的,只知道是一个雨天,张屠户在河滩边救起了昏迷的阿罗,醒来后啥也不记得,只知道自己叫什么“阿罗”,随后就在村子里住下,嫁给了张屠户。村里人都说张屠户好福气,天上掉下个洋娃娃,张屠户就笑笑。
时间在案板和菜刀间倏忽而过,我凭借着自己的天赋让小饭馆每天供不应求,甚至有人找我做红白事的席,师傅对我也很是满意,颇有青出于蓝胜于蓝之意。我收拾行囊,拉下饭馆的门帘,竖起暂停营业的牌子——放假一个月,我该回去看看爷爷了,不知多少年没有回去过了,只是偶尔收到爷爷寄来的包裹,包裹里是阿罗新制的调料......
我突然感到一阵头痛,包裹有多久没寄来了?周围的一切突然变得很陌生,我好像对时间产生了极度混乱的错觉,我努力抛开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靠在返程大巴的玻璃上沉沉睡去。
那年夏天的铁锈味变得格外浓重,像有无数根生锈的针,扎在空气里。蝉鸣也失了章法,不再是挣扎的调子,倒像被人掐死喉咙的呜咽,一声比一声拖得长,黏在闷热的风里甩不脱。
我从镇上回来时,院门是虚掩的。往常这个时辰,门头的铃铛该随着外公择菜的动作叮当作响,可那天只有死沉沉的静。厨房的门敞着条缝,我推开门的瞬间,一股腐败的腥气涌了上来,是带着土腥气的滞涩,像雨后河滩的淤泥混了血。
外公趴在案板上,姿势古怪得像块被遗忘的老木头。他的胳膊垂着,指尖刚巧碰着那把笨重的菜刀,刀刃上没有血,却凝着层厚厚的灰。案板上空无一物,一切都蒙着一层无法言说的灰尘。
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他的脸。没有痛苦,甚至带着点笑,嘴角弯出的弧度和他夸我做饭时一模一样。可那双瞳矿里没有眼珠,只有空洞洞的黑,像两潭死水。我颤抖地伸出手去探他的鼻息,指尖碰到外公的一刹那,他像碎裂的蜡像那般裂开了,甚至还在不断地碎裂,分崩离析,直至化成一堆粉末。外公似乎没有身体——趴在这且碎裂开的仅是一层壳,脆如纸薄如蝉翼的壳。
这时门 “吱呀” 响了,张屠户站在门口,袖口的深褐色污渍比往常深了些,像刚浸过什么。他看见我,眼角的纹路动了动,脸上依旧挂着那抹藏泥的微笑:“刚看你进村了,没来得及打招呼。”他转身从箩筐里拿出两块方整漂亮的肉,“今年的牛卖的依旧很好,你刚回来也尝尝。”
我没接话,看着他包着两块肉的纸包挂在门把手上,然后提着箩筐和一个巨大的瓷罐离开了。我转过头,那一堆碎裂的粉末已经不见了,刚刚似乎有一阵微风从通风口灌了进来,也许没有。我突然感到有些失神,我理应做出一些反应,但最后只是蹲在门口,注视着早已荒废的蚁穴。
我走出院子,直愣愣地盯着村子后面的山坡看。那山上光秃秃的,连根草都不长。我好像从没见过张屠户养的牛,也没见阿芬出过门。整个村子静得吓人,即便已经是傍晚时分,看不见一家灯火,看不见一缕炊烟。
夜里我做了个梦,梦见外公在灶台前忙活,锅里不知名的碎块从暗红变灰,又从灰变成了青。阿芬站在他身后,背对着我,头发很长,在火光里泛着种不是黑也不是黄的颜色。她手里拿着那个青灰色瓷罐,正往锅里倾倒着粉末,嘴里哼着支调子,不是村里的歌,也不是城里听过的曲,像水在石缝里流,又像谁在很远的地方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