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数则，又名：你的实习转正？等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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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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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老刘又找到我的时候，我看着他的脸，知道找工作这事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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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并不怪他，真的。我知道整个大环境不好，作为私立企业来说，他们不需要像以往那样招那么多员工。对我来说，未被录用显然是再也正常不过的事情。没人会愿意要一个SCI论文不发，在校期间没什么什么杰出贡献的员工。简历上“吃苦耐劳”这四个字显得很是空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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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给我倒了杯酒，一杯很便宜的啤酒。我们俩在晚上十一点的路边摊吃着烧烤。他对我说小陈，不要担心，你这么优秀的孩子一定会有工作的。现在政策说要保就业，肯定没问题的。大不了去干点洗碗工，亲戚朋友总会有开店的……我笑着说算了算了，就这样吧。跟我朋友住在一起，挺好的。他无言拍拍肩膀，跟我说没事。就这样东一句西一句扯到两点多，他扶着我把我送回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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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家么？不，不回家。家里已经没有了我的位置。离开家读大学的这四年，我已经愈发不理解父母的思维。我曾以为家庭会是我永远的依靠，直到母亲威着要是不考研就让我滚出家门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这依靠来源于我所谓的百依百顺。一旦没有依靠，那么我会直接被踢出这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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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曾尝试过找工作，但又是何其难呢？现如今我只能蜗居在朋友的工作室中，靠着接济勉强养活。我躺在沙发上，看着工作室里面忙里忙外的朋友，惊叹于他那惊人的毅力——在我大学时期的印象中，老朱总是身兼数职，财务，仓管，客服……他自己一个人撑起了这间公司。我不知道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但时至今日创业还能有如此稳定的收入，实在是令人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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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询问他晚上不睡觉么？他说他不需要。我叹了口气，转身听着他的键盘声沉沉睡去。在睡前，我似乎还听到了恼人的装修声，却不知道从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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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墙上好像有茧。应该是我晚上有点看不清导致的。回头去把它搞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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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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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无心洗漱，不定闹钟的情况下直接睡到了大中午。老朱还在他的电脑面前，看上去就好像完全没有离开过一样。我的心中涌出一股无名的敬佩。在家时，母亲总是嫌弃我做事是如何没有毅力与恒心，那些话语往往令我如心梗发作一般窒息。我不太清楚我是否能够哭出来，只能在深夜在被窝里抱着自己的抱枕哭泣，恰如现在的我一般，也只能抱着自己的玩偶哭泣。尽管我不知道这沙发上的玩偶从何而来，但那一定是我的朋友递给我的。对，我至少还有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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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我是以什么态度写下这篇日记的。我看着我的朋友。他温和，谦逊，长得好看。就像我羡慕的所有人一样。曾经开玩笑的“朱老板”已经变得越来越毕恭毕敬，我跟他的距离似乎也越来越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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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下的装修声真的好吵。我回头得去跟他们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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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找到昨天那个蝴蝶茧，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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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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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干了一天日结，看管仓库，清点货物，无所事事。这种空虚感几乎要将我淹没。我的耳机中反复听着《焦作》，那种有些稚嫩的嗓音所唱出来的歌声令我着迷。似乎没有人看得起我，我的死活一直都没人在乎。不过这样也好，毕竟连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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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时分，老刘找到了我。我们俩依旧去吃了烧烤，就像我们刚认识的时候那样。他说最近有一个活，说是药企在招募试验患者，问我想不想去试试看。我不知道。我告诉他，我自己的身体估计经不起药物试验的折腾，他鼓励我去试试看，但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得住。但那金额实在是有些过于……夸张了。这是诈骗？我不清楚，但是值得试试看……或许吧……老刘给了我很多的好工作，我应该珍惜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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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回工作室的时候，我特地去楼下看了一圈。只有一个工作室在装修。丝潮公司。看上去是某种服装行业公司正在装修。公司的大门紧闭，从外面看只能看到一些毛坯房和被盖着的机械，噪音正是从那机械传出来的，直到我写下这些字的时候，那怪异的嗡嗡声还在传来。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我也不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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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朱还在敲键盘。我刚刚给他送了杯水，他似乎没注意到我一样。我不知道这是因为他太过投入，还是我已经逐渐变得不起眼了。是我的问题么？我应该做点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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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好像在窗外看到蝴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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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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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天晚上睡的很不好。自从我搬到这里来之后还没有睡的这么糟糕过。整个晚上我都是在糟糕的梦境里面度过的。那漆黑混沌的梦魇就仿佛来自地狱深处一般，伴随着我母亲愤怒冰冷的语言，那些医生们剖开我的心脏进行研究。伴随着的还有无边无际的神秘嗡嗡声。直到我起床的时候，这种感觉还是伴随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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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朱还是坐在那。7/24小时达人。我跟他打了招呼，他也机械式的回应。我今天找了份日结洗碗工，所以早上八点出了门。在路上，我看到了两队特警正在底下巡逻。这里出什么事情了？邻居们似乎都在议论。我试图上前问话，但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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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我快受不了了。十个小时的站立让我的腰椎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我疼痛不堪。走到工作室门口的我哭了起来，感觉自己是一个废人。我所拥有的只有那可怜的善良和自尊。但又有什么用呢？这并不足以让我找到一份长期工作……我擦干眼泪走进屋内，和还在办公桌后面的老朱打了招呼——他说他今天有一个大单子要接——然后回到我那小隔间里躺在地面的床垫上。我真的受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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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刘给我来了个信息，说有个新工作，管理岗，可以让我看看。我跟他回复说，有这种好事能轮的上我？试试看，总是可以的。好吧，那就明天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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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自己行不行。或许可以。但我不敢想了。楼下那该死的机器还在嗡嗡作响。吃屎去吧。还有那该死的蝴蝶茧！我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但这种翅膀拍打的声音真是够烦人的。还是蛾子？千万别是蟑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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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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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想起床了。梦魇缠绕了我两个晚上。为什么我应该这样……卧槽我要怎么办？我我想着本来就不行了，试试看那个岗位，然后又踏马的搞砸了。卧槽我该怎么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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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天全都是做噩梦……今天根本没力气出去。我真的服了，我讨厌我妈那种声音，那种声音每次都会让我有一种被压着的感觉。“你不准做这个”，“你就是没毅力”。草！草！还有那讨厌的嗡嗡声。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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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真受不了了。我真的没法在工作室接着待下去了。我去问问老刘，就算是路边摊我都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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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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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都没发生。我挺好的。

> 昨天老刘答应帮我找工作。但我知道现在大环境不好，各个厂商招工政策也很苛刻。我本人已经不抱那么强烈的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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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疯了。昨天我总觉得办公桌上没有人。可转头过去看的时候，老朱还是坐在那里工作。见鬼。我怀疑有某种东西是不是缠我身上了，不行明天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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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已经越来越奇怪了。我不知道在做什么。最近的梦境杂乱而无逻辑。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我几乎记不清自己到底梦见了什么，只记得这两天我是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醒来的。老朱呢？我记得他不是都在这里么。自我有印象开始就没有见他离开过房间……这应该没啥奇怪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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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我有点害怕。明天找了个搬砖的工作，希望好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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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没听到蝴蝶的声音了。但我老是觉得在工作室哪里见过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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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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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杀的。现在人开车都不会过马路么？我踏马今天想去太清宫里面一趟，有个傻逼开车直接把我创了。现在好了，骨折，打石膏了。我踏马这个月没钱了，我现在还他妈干不了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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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怎么活下去。我想家……我回不去了。我该去哪……干这个地板！这木地板粗糙的跟他妈的水泥地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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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刘来找我了。岗位还是没有招聘上。政策收紧……收紧你妈了个逼的！我不知道要怎么办了。我想重新去考研了，真的崩溃了好么。我靠我考研又考不上……他妈的死了算了卧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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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妈的楼下那傻逼东西还他妈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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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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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很好。我很好。我很好。我很好。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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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觉手恢复得差不多了。明天去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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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朱呢？老朱呢？我不知道。

> 声音，声音。机器的声音。嗡嗡嗡。感觉是蝴蝶。我找不到茧在哪里。老朱也说没找到。真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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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做噩梦了。奇怪的人进屋子了。屋子不是屋子。是灰色的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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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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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模糊不清的字迹）我找到蝴蝶了。他们从门口涌了进来，他们无处不在。我看到了瑰丽的色彩，就好像阳光下起舞的肥皂泡一样。真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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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管你看这次收容……做的怎么样？”

“挺好的，刘文。监视安排的不错。不过开车撞人的危险性还是挺大的，尤其是撞一个不稳定的现实扭曲者。那可是做出了一整个办公室场景的家伙。”

“是，是，我一定改进，改进。那……”

“什么？”

“我转正的事情……”

“不知道啊，政策收紧了，等通知吧，你也知道最近形势不太好。没事，实习好好干就行。转正的事情，等通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