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的厕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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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odule rate]] [[/>]] [[>]] ——钱大群[[footnote]] (1773-    )二级劳动英雄,《沙月新报》采编部副部长,联邦记者协会常务委员,三等文学骑士爵位,荣获三次新闻报道“普卡茨韦”勋章  [[/footnote]] [[/>]] 南宫的一切似乎都要和𣲙城格格不入。众所周知的行车方向不必说,奇奇怪怪的公职头衔也不必说,就连水果店都在门前摆上酸涩的“城防林产品”。南宫人也像是土生土长的外国人,生活习惯和城外好像要故意反着来。老南宫人不出大事,绝不出市。不光是为了彰显自家的神圣高贵,最重要的原因是——如厕困难。 初到南宫城的人,未免不会怀疑这个城池究竟有没有下水道系统。从路边的公益厕所到部亭大楼里面的厕所,居然全都是旱厕。为此我还特别问了供排水的行家,他们说 ————“Namgok”的一切污水都由街道两边的暗渠排到护城河里,再由“Namgok”河下游的污水厂处理。———— “那为什么厕所不修下水?” ————有修的。议员住宅也好,革命大饭店也好,共和大饭店也好,都有湿厕。只不过我们“Namgok lren”用不惯湿厕。厕所不只是排泄的场所。当人们露出最私密的器官时,也就是最坦诚相见的一刻。在这种环境下交流,才是最真实,最贴切的。———— “你们这样,不臭吗?” ————有句话说得好,臭味相投。在这么臭的环境下,还能说这么多话,才说明说出来的话到底有多么重要,那些不重要的闲话,是没办法在厕所立足的。哎,外人怎么懂———— 难怪老南宫人爱说外地人闲话,毕竟在厕所外面…… 后来,南宫也修建了新的供排水系统,不再直排护城河。可是旱厕还是一往如初。 南宫的厕所一般是设在街区的角落,两侧开两个口,没有门,口子用砖墙(遮耻墙)掩盖住。这墙能够掩住耻,却掩不住臭气。所以“厕所旁边的鲜花,自己再香也要臭不可闻”。 厕所被一堵平等墙分作男女二厕。沿着平等墙下面是一个深一米余的沟道,这就是沼沟。 沼沟通到外墙,有一个沼门供排出池沼。沼沟地面在地下约70厘米,故沼门高30厘米,宽二米不到。 一根巨大的圆木被架在沼沟上面。圆木之长可以同时坐上六个人,圆木之高刚好到成年人的腰间。如厕的时候,你要费点功夫,将身体用双臂撑在圆木上,再用髌关节卡在圆木上,全身悬空。不论干湿,皆是如此。在如厕期间,你的一举一动在他人眼中都是清清楚楚的。这对于外人很尴尬,但是这里并非如此。大家坦诚相见,其乐融融。南宫的市民群体始终保持着骄傲,这在他们排泄时的高谈阔论中尽显无疑。 就这样,沼沟会在几天内被池沼填满。这时,专门的沼工会过来打开沼门,收集里面的池沼。 诚然,今日联邦大部分乡村地带的厕所,其实也差不多,除了那敞开社交的环境,巨大的圆木是绝对的南宫独有。我虽是京畿出身,可也是到过联邦的偏远角落与乡人打过滚的。旱厕的臭气阻挡不了排泄的冲动。大约十多年前,有一天我就踏入了卫生部后头残破院落之中的公益厕所爽一爽。 那时候,南宫的人口已经开始逐渐减少了。归功于附近城市的经济腾飞,南宫仅仅剩下了“联邦之圣心”的政治地位。领袖们住在城防林里的官邸会馆,各部职工则选择了城北新建的田园城镇“城郊”作为安居之所,城墙内却变成了博物馆一样的场所。能在这里活下去的土著在低矮的房屋内苟且,看着可望不可及的方尖碑,议会大楼回想着南宫辉煌的旧日。 我走进厕所的时候,圆木上只勾着两个人。一个人身着学生制服沉默不语,和括约肌较着劲。另一个人把上半身埋进一沓子《南宫日报》里,看不到表情。这个境况于我而言再好不过了。在拉一半时候突然来个人搭话于我来说太尴尬了。 我脱了裤子,把双臂搭在他俩中间的圆木上,轻轻一跳,再撑起整个身体一屁股坐到圆木上。然后我艰难地移动屁股,试图找到那独属南宫的微妙平衡。总算能释放了,我把视野放在左侧那个看报纸的阅读者。他的紧身上衣看裁剪像是礼服,但布料上色又太过粗糙。短裤耷拉在鞋子的位置,合成纤维长袜上全是污渍。 过了一小会,他收起报纸,然后竟抽出一张报纸,直接以勾在圆木上的姿势拿它擦屁股。这下他见到我,竟也认出我了,直接说————沙月的记者先锋!这又是来首都找哪位议员的黑料了?———— 这下我看清楚他了。瘦削的倒三角脸庞,眼神锐利,嘴角微张,上衣还有个三角勋章闪闪发光。他不慌不忙擦着屁股,擦完便扔掉报纸再抽一张。我还是闻所未闻这个场面,无论是拿报纸擦屁股还是戴勋章上厕所。我被这场面搞得肛门紧缩,再也没有便意。 “你怎么用这个擦屁股?”我回了一句疑问。他的疑问像一支箭,我只好反弹回去。 ————我倒是想拿你们《沙月新报》擦,但是你们的报纸太薄了,还滑溜。只能拿来当桌布,糊房顶。————难怪《南宫日报》纸张厚实柔软,实在是太实用了。 “……我来也不是找什么黑料,你大概知道吧,我正在连载一个报告文学《南宫城防林的故事》。最近每天搭火车来南宫采集素材呢。” ————我读了,差点味道,还有几处讹误。大梧桐那的凶宅,那个会计没死。他是我叔母,现在还在𣲙城十环镇好好的。她只是不提那件事,还改了个名字。———— ————那管家没死?————便秘的学生惊呼。 ————也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那具尸体一直没查出身份,都是瞎猜。那阵我们学校所有人去植树,就在大梧桐树下。叔母还给我带了甜点心吃。出事是三天后,她听说南宫县公安给宅子里的服务工上刑,就直接跑了。结果跑到街心就被抓了,这下惨了。南宫哪里有刑讯逼供?街心那边反而有,整晚不让人睡觉,灯光晃着眼睛一直审一直问,害得我那叔母得了神经衰弱。结果南宫这边根本不知道这茬,以为她失踪了———— “真是有缘!真是巧合!我邀请你接受我的采访。” ————晚了!————他把剩下的报纸叠起来,一下子从圆木上跳了下来。————你应该一来厕所就和我们打招呼,这是南宫的规矩!那样的话你也能收集不少素材了————他提起短裤,这才看出来这短裤和上衣是一整套极其破旧过时的礼服。阳光透过窗栅照在他的背后,让我看不清他的脸庞。 ————我最后给你一句建议,不要再用现在的口吻讲城防林的故事了。这样下来不久后编剧同志和导演同志就会改编歪曲你写的稿子,拍一部吓唬中学生的恐怖片,让他们都不敢进城防林种树!————真是一语成谶。 “看在一块拉过屎的情分上,至少告诉我,你叔母叫什么名字?”我裤子都没提,手抓着遮耻墙站在墙后面朝他的背影喊去。 当时我有两个选择,要么直奔十环镇找那个老管家的线索,要么留在这个厕所等他再来上厕所。可南宫厕所的臭气终归把我从这座城市驱逐了出来。我再也没见过那位戴着勋章拿《南宫日报》擦屁股的公民。 有关部局的大厕,更是令人印象深刻。我在大兔的时候,听说大独裁者普鲁多会与近臣在更衣室里谈论秘情,兔民称其为“更衣室政治”。听完这些我说:“我们新𣲙还有厕所政治呢,有一段时间高官们都直接一边排泄一边讨论大政方针。” 中央大道两旁排列的,建于资产阶级革命后的部局建筑,出自南宫人民的亲自设计与亲手建设。部局的厕所,都是设在楼后的巨大天井,墙体与天花板雕梁画栋,富丽堂皇。中间挖一个巨大的池子:长宽二十米,深三米,叫那沼池(没错这就是首都圈盛行的詈语“池沼”的词源)。四根二十米长的圆木把池子围住,整个部局的人们不分职阶,不分男女都在那里如厕。沼池里靠近池沿四周形成池沼的山脉,而池浆长年冲刷形成的河道汇集到沼池中央的盆地。毕竟人不会排到十米开外的地方,所以此处地势低洼,液体在沼盆汇聚,形成了一汪浊液所成的湖泊。而气体就在这沼盆底部逐渐发酵。 这些厕所真是令人望而却步。那些大陆海岛各地来的高级公仆怎么敢靠近这种厕所呢?所以自从1479年联邦建立以来,部局的大楼为了照顾外来职工都修建了“新式”水厕(到今天只能说是古董水厕)。大厕顿时门可罗雀,原本半年一次的清理变成四年,最后连四年一次的定期清理都没有了。雨季雨水冲刷着池沼,旱季烈日又晒干了水分。就这样长满了奇怪的微生物,臭味也消解了一点。 到了16世纪初期,以南宫人江北公爵洛定帆为首的“南宫派”逐渐起势。洛公爵曾经发现厕所是个好地方,于是他在便意来临时就会游走在办公室之间呼朋唤友奔赴大厕。在这里,人们的体液交融,部门间的情报也交融,还没什么外人打扰。于是厕所成了“南宫派”的固定集会场所。而用不惯大厕的官僚们也迎合洛公爵他们来到大厕讨论政事。这下出问题了。沼池里面的池沼越积越多,四周的山脉已经高过地面。荡腿的幅度稍微大一些鞋子上就会沾上粪便。但是清理大厕的职位早已裁撤了几十年,部局的清洁工对这巨大的屎尿坑也无从下手,不知道怎么排干大厕。沼盆里,可燃气体正在发酵,堆积……结果就出了事。 那是1514年5月的一个炎热的日子,军政部的高官们勾在圆木上就殖民地扩张问题炒得不可开交。主张怀柔的栗明鑫中将——当时还是少将——一边抽着烟一边发表着意见。贵族出身的他根本无法忍受大厕与日俱增的臭气。他可能是情绪激动了,一下子把燃烧的烟头向后扔进了沼池里。结果堆积的沼气立刻被点燃,整个大厕里的池沼瞬间爆炸。 宪兵听见了爆炸声,以为有人行刺,于是持械冲向大厕。结果他们只看见一群浑身屎尿的将军议员哀嚎着咒骂着跑出厕所,光滑洁净的地面被黄褐色玷污。这一切最终是军政部勤务兵的梦魇。 有人说针对第二殖民地的怀柔政策主张与栗将军的前途就是因为这起爆炸破产的,但是据我考证并非如此,栗将军在当年还升职了,只不过调离了殖民地事务。不过另一个传言被我证实为真。 在爆炸后一周,军政部的大厕被彻底清洁。清洁工人发现原来沼池的底部竟然绘有精美的壁画,这事情好像以前从没有被记载过。上面栩栩如生地绘有十位人物肖像,正是新𣲙历史上的十大“公敌”的面貌。原来他们当年被建筑设计师和画师施以了酷刑,要永远被埋在污秽之下。 [[>]] (1803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