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天庭地府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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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odule rate]] [[/>]] 这是地府的四号入口处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早晨,夜间遮盖了一切的浓雾化作青烟散开,高挂的圆月与新月一起占据了半面铁黑色的天幕,几只乌鸦站在枯树上说笑着,大概是在聊上周那个蹲在奈何桥头哭鼻子的小鬼。工号为玖伍贰柒的文书鬼打开办公窗口上盖着的厚木板,摘下钉于其上的两根固定用的铁链,揭掉窗口旁贴着的“此入口暂时关闭”的告示,换上“接受咨询”的牌子,最后打开了办公室小小的门。 不远处的铁门后,佝偻着背的老婆婆推着她的小车来到桥头,支起了她的摊子。玖伍贰柒打着哈欠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在工位上坐下,百无聊赖地掏出上班路上买的报纸摊在桌面上。老旧的办公桌上盖着一大块玻璃板,下面压着各种五颜六色的纸片——路边的小广告,不知何人的名片,日报的选段,还有历年的旧版冥币。虽然它们大多已经没用了,但玖伍贰柒还是仔细的把它们铺平压好,这让他感觉舒服。 玻璃板的右下角有些破了,玖伍贰柒仔细地用胶带把锋利的破口粘好,尽管他并没有什么可以被割伤的部位。他喜欢安稳些,想必他还在阳间时也是一样。 四号入口虽说在地府的十八个入口中排行老四,但是它的位置却是所有入口中最为偏远的,离其他十七个入口几乎隔了两里地,以至于很多人甚至不知道还有这么个地方。也正因如此,这里不仅白天少有人走,晚上更是鬼都不来——除了玖伍贰柒自己,但他每天戌时也就下班了,那时这里真的就笼罩在了一片绝对的静谧中,享受着属于它的安眠。 地府庭的工作依旧闲适。 不过,如果此时往东走上一千几百米,你就能看见灯火通明的三号入口,紧接着是二号、一号,然后便是阴阳两界交汇处的主干道,那里挤满了刚刚从阳间下来的新鬼。他们吵着叫着,从路边巡逻的工作人员——或者说工作鬼——那里打听自己应该往哪走。绝大多数鬼去了离他们最近的前三号入口,也有人选择往西边走到五号以及之后的入口,很快聚成一条长龙,无数个半透明的人影就站在这长龙中等待着,度过地府庭关口那无数个平常的日日夜夜。 虽说排队时间长的不得了,可是几千年来却几乎没有什么人抱怨——毕竟现在自己可是鬼啊,鬼不会老,也不会死,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他们同旁边的鬼聊着自己或长或短的人生,回忆着自己爱或恨的人们,直到窗口里昏昏欲睡的文书鬼叫到他们的名字。于是他们欢欣地飘到窗前,看着文书鬼在自己的度牒上啪地盖一个大红章,然后举着那张薄薄的纸片汇入朝大门飞奔而去的滚滚洪流,很快湮没在浓厚的迷雾之中。 不过这一切都与四号出口毫不相干。这里没有灯火,也没有队伍,只有一片荒芜的黑土地,还有不远处的枯树,那是来自雾中的群鸦在飞向阳间之前歇脚的地方,它们会把新的死讯带给每一个人。 玖伍贰柒想着,为什么四号入口会有如此独特的待遇呢?他拿起汤勺搅了搅搪瓷缸里还冒着热气的豆浆,那是他刚刚分出魂魄去桥头孟阿婆那里买来的。当你的身躯——尽管在地府你根本没有可被称之为躯体的部分——被禁锢在岗位上时,学会巧妙地利用魂魄办事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也许地府也和人间一样,对“四”这个数字有什么特殊的执念。他记得去年中元节还阳游历的时候好像去过一座写字楼,那里就没有四楼。他还发现宾馆也没有四号房间——大抵是因为同样的原因,也就是,它和“死”谐音。 不过都到地府了,还有必要避讳这些吗? 地府庭啊地府庭,你这个官僚机构还真是迷信。 正当他埋头思索的时候,有人嗒嗒地叩响了咨询窗口的玻璃。玖伍贰柒顿时提起了精神,睡意一扫而空,死了两百年的身躯——实际上只有魂魄——一跃而起,掀开怎么也擦不干净,蒙了一层污垢的窗子。 然后他看清了灰蒙蒙的玻璃后面的那张脸。 “哦,你来啦。” 他的喜悦很快转为平淡,好像刚刚腾起的火焰燃尽了木柴。他重新坐回位置上,在桌下的抽屉里翻找起来。 “你叫……甄肆是吧,我记得,五年前你来过啊。”他从小小的抽屉里抽出一沓明显过大的卷宗,在桌上摊开。“如果没记错的话,你阳寿还没用完吧……嗯?” 他狐疑地盯着泛黄的纸张。他记得五年前这人的阳寿还剩下五六十年,完全不像是现在就会用完的样子。但卷宗上用朱笔写得分明:此人寿数已尽。 他从窗口探出身子,看见来人的双脚结结实实地踏在地上,全身上下没有一丝阴气。 “唔……奇怪。”他咬着手里那支笔的末端,思索为什么会这样。一般来说阳寿都是生来就定好的,像这样大幅度的变动也许只有阎罗大王才有权搞——但是大王可是最看重规矩的啊,怎么可能搞出这种事情来呢? “你上次来的时候阳寿还有几十年啊……不管了,先填一下表格吧。”他说着,从卷宗最底下抽出一张有些破了的纸来。“姓名——这个我知道,甄肆。年龄,我算算……二十九对吧。工作……咳,你在阳间的工作单位?” 来人笑了一下。 “我在一个……呃,一个基金会工作。你们应该不要求详细到是哪个基金会吧?” “对,但是得详细到部门——这样我们才能根据你生前的经历给你安排合适的岗位,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做个自由职业者,不过那样日子可能会很难过。” “战术神学部。” 沙沙作响的笔停了下来。 “呃,哪个神?像咱阎罗大王一样的那种吗?” “差不多吧……我找的是死神。” “主管死亡的吗?”玖伍贰柒工工整整地把“神”字填到表格上,“那应该就在地府了。没准你还能见到呢。” “唔,能见到吗?” “包的。”他说着,兴奋地把笔撂下。“每年中元节,咱们都停工一天,去阳间团建。每次都是高层官员带我们出去玩,满世界飞。去年我分到大王带的那个团了——嘿,你别说,他当导游还真不赖。那会我们去的好像是个西洋景点,别的我都不记得了,就记得门口一个大玻璃三角形,里面好多画啊雕像啊什么的。当然,谁来带你得看运气。” 他又拿起靠在砚台上的笔。“话说你上回来是干什么?那时候你阳寿还多的很,一股子阳气,可把我害惨了。” “那时候我不想活了。” “啥?”玖伍贰柒笑出了声来,“不想活?有这种说法??你要知道,我们每年可就只能还阳那么点时间,回阳间几乎和上天庭一样难呐。这年头还有人不想在阳间待了?就算上班再苦再累,领导再不当人,也比这里强吧。很多人进来了一趟,想回去都来不及呢。” “那是你不知道……你应该还有那时候的记录吧?” “啊,对的。”他说着,再次拉开了那个抽屉。“我看看……二零年的……那时候死的人多啊,最高的一天咱地府庭关口排了几十万人,甚至有人都找到我这破地方来了。嗯……” 他找到了由自己放行的几个鬼的资料。 “梁交齐……基金会的。袁唐……基金会的。K……K什么C什么?不好意思,洋文我不会读……还是基金会的。咋回事?” 他看见甄肆似乎抖了一下。 “呃……这个就不用管了。而且这也不归你管,对吧?” “嗯……然后下一个就是你。那时候我告诉你说你的阳寿还没用完。你说你知道了,然后不知道怎么就原地消失了。”他抬起头,直视着甄肆因怯懦而躲闪的双眼。“我查到了,对你阳寿的修改发生在你来之后两年,是阎罗王干的。” 甄肆没有说话。 “怎么办到的呢?”他说着,往卷宗上又添了几个字。“你说你是战术神学部的……如果按字面理解……” 甄肆咳了一声。他似乎看见玖伍贰柒轻笑了一下。 “肯定费了好大力气吧?不过……好了好了,放轻松点,我不说了。”他眨了两下眼睛。“我可是在这干了两百年的,什么花招没见过。不过像这样直接改卷宗的还真没见过。不管怎么样,你的书面资料过关了。” 他啪地一声给文书盖上一个大红印章。甄肆接过那张薄薄的纸片,颤抖着嘴唇,最后挤出两个字。 “……谢谢。” “嘿,不用谢,谁叫我心善呢。你看看吧。” 甄肆低下头,看见泛黄的纸上用朱砂印着三个大大的红字:不合格。 “这……?” “为什么你觉得你能过呢?”玖伍贰柒大笑起来,笑声震得窗口的玻璃嗡嗡响。“我不会放任何一个不合规的人进去的,信我。我还记着呢,五十三年十一个月零三天,这才应该是你现在的阳寿。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改掉卷宗的。”他喝了一口豆浆,乳白的液体在半透明的身躯里分解消失。“也许你有办法在阳间侵入我们的公文系统,甚至你直接让咱阎罗大王帮你改了这玩意。但是我不在乎这些。” “为什么?” 纸张从甄肆指间滑落,随风飘向枯树与废墟,在半空中就消解成了无数焦黑的碎片,了无踪迹。 “当然,我只是个小鬼,把你放进去对我不会有什么坏处。而且我能看见你有很多怨气,几乎和阳气相当。”他招手示意甄肆走近些,在他耳边说道,“当年我还是人的时候,我记得我也是个爷们,叫做袁规。那时候不好过啊,洋鬼子闹中原。你知道吧?” 他满意地看着甄肆点了点头,继续说下去。“我还算是好的,家人早过世了,自己还有几亩地,顶多就是三天两头有洋人抢劫,抢到最后也没啥可抢了。” “我见过逃难的队伍,老人,妇女,小孩,挑着扁担箩筐什么的,赤着脚在田垄上走,好像没有尽头。他们问我为什么不跑。”袁规笑了笑,好像这故事根本与他无关。“他们说洋人不止抢劫,还要杀人放火。我就问他们,跑,往哪里跑呢?” 玖伍贰柒,或者说袁规,伸出手臂在空中画了个大大的圈。“我念过几年学堂,知道这世界长什么样,也知道些天地道理什么的。我就说,你跑出这个村子,这座城,这个省,都没用。是祸躲不过,当年卢俊义躲灾还得跑一千里呢——不好意思,那时候我还没看完水浒——你们又能跑多远?” “他们没回答我,有些人哭了。我看见他们的脸被烟熏得一块黑一块红,可能是洋人的大炮。然后他们继续往前走,一整夜队伍才走完。第二天洋人找上我,我死了。就这样。” “那时候我也像你这样不惜命,但要是再来一次我肯定不会这么干。不过有一点不一样——”他从抽屉里拿出自己的卷宗来,在桌上摊开。“你可以看见我的死因是半他杀——我问过这个词是什么意思,那时前任的文书告诉我这是说我认命了,故意放弃活命,让别人把我干掉。那时我才知道地府也有认命这一说。” “不过你不一样。你不认命,没死成还要绞尽脑汁地早点死。这精神是好东西,不过你没用到正道上,知道吗?”他抬起头来,向前飘出窗口,双手搭在甄肆肩上,“所以我要拦你。你能干成大事的,而且你赶上了个好时代。不管怎么样,回去吧。” 甄肆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你的阳气虽然被怨气盖掉了,但是我还能感觉到。你命不该绝。”他笑着飘回到座位上,拿起手边的搪瓷缸。“而且你功德很高。想上天庭看看吗?” “天庭是什么样?” “比咱这好多了。那里就几百万号人,这里不一样,人多啊,几千亿。”他叹了口气,灌下一口豆浆。“用你们的话来说,那里就是……什么来着……对对,白领,成功人士,高薪阶级。你这功德能进去,不像我啊,考个地府的编制都费劲。往东边走几里路,沿主干道走到头,一号入口前面右拐,高功德专用通道。有兴趣吗?” “不了。我还是喜欢这里。” 玖伍贰柒把空杯子放下。“唉……你这人傻啊……不过也没事,以后再说吧,反正你得快点还阳了。想想看,莫名其妙躺在地上没了气,你同事肯定急死了,没准骨灰盒都给你备好了。” 甄肆尽力挤出一个微笑。 “好的。还有,再见……” “你这话说太早啦。我得等五十多年才会放你过去呢。你不会等不及吧?” “不会了,当然。” “那好吧。再见。” 于是他转身走了。 玖伍贰柒看着那个身影消失在漆黑的天幕远处,摇摇头,把满桌的卷宗塞回抽屉里。 ------ “哎呦……你该让我说什么好呢?” 这是地府的四号入口处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早晨,夜间遮盖了一切的浓雾照常化作青烟散开,高挂的圆月与新月一起占据了半面铁黑色的天幕,只不过这次挪到了东边。几只乌鸦站在枯树上说笑着,大概是在聊上周孟阿婆小摊的促销活动。 “你又来早了,还剩半小时呢。干站着很无聊的。” 眼前的人早已变了模样,斑白的须发爬上了双鬓,满脸的皱纹像刀刻的一般。他像当初那样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于是皱纹便拧在一起,形成一朵菊花。 “唔,那也没事啊。咱俩聊聊。” “那可好了,我正想说说话呢。” “你还是只喝豆浆啊。谁家的?” “孟阿婆。进了门顺着路标往东直走,奈何桥旁边就是。过桥前要喝孟婆汤,她发明的,每年咱地府庭都得批发好多,发给新来的鬼。” “喝完会忘掉什么?” “其实什么都不会忘。这么久过去,后来的鬼早就练出抗药性了,其实就是个仪式。放假的时候偶尔我也会买一碗喝。” “那很好了。你觉得我能弄到什么职位?” “之前你就跟神鬼打交道的话,应该得来地府庭搞外交吧,跟天庭什么的打交道。当然你要学孟阿婆摆摊我也没意见,不过你的小笼包做得肯定没她好。” “呃……我不会做饭的。简直一团糟。” “从头学也没关系吧。对了,这几年你都干了什么?” “……” “哦,哦,没关系,不用说了。都过去了。这里是新的世界,新的人生,好吧?” 玖伍贰柒,或者说袁规,往表格上最后写了几个字,啪地盖上了合格章。 “时间快到了,真的不考虑一下天庭吗?像你这么高的功德已经很少见了,错过可就没机会了。” “不去了。真的。” “哦……那好吧。” 玖伍贰柒拉了一下手边挂着的细绳,镂着繁复咒文的门扉在隆隆声中为他打开。青烟与云雾在其中翻滚,他看不清里面的景象。 “时间到了,进去吧。会有人告诉你怎么做的。对了,这个月十五我放假,记得来找我啊,我在这等你,带你逛逛咱地府。” “嗯,我会来的。” “那……再见。” “再见。” 他看着那个佝偻着背的身影在浓雾中渐行渐远,叹了口气,抬手把门关上,抿了一口豆浆。 地府啊地府,事情真是多。 然后他低下头去,继续看他的报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