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去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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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毛腿Ruggles’是谁?” [[=image https://scp-sandbox-3.wdfiles.com/local--files/collab%3A62-things-that-pass/OT_62_Reynders_Fleetwood.jpg]] 审查室里爆发出一阵窃笑和嘀咕,以这里的标准可算是热闹非凡。她的同事们——现在房间里总共有六个,各自研读着不同的文档——交换着会意的眼神,无声地表决该由谁来给这位新人上上课。 她已经逐渐学会了不去讨厌这个环节。 一个名叫Gulliver的年轻人——她对他有点好感,他有时说话会结巴,她觉得这显得体贴可亲——似乎赢了这场看不见的掷硬币游戏。“他是老板的最爱。”当然,“老板”指的是Vivian。“Julian Ruggles。他是……他是//古时候//的一个路霸。” Ilse皱起眉头。“路霸?”她对这个词的意思有一些自己的猜测,但那大概率是错的。 “就是拦路贼,”Gulliver解释道。“土匪。强盗。劫富济贫。非常有名的英国民间传说人物。” Ilse的眉头皱得更深。“他有什么特别的?”她原本在做她刚分配到的工作,追踪一个药剂师——其贩售的止痛药能使人彻底丧失共情能力,就在这时她碰巧发现了一份关于Ruggles的文件。 Gulliver耸耸肩。“老板不告诉我们。那是……‘档案’的一部分。” 她听得出这是一个专有名词,就像“老板”这个外号一样。同事们再次交换会意的眼神。他们全都对此乐在其中。“档案?” 一个名叫Spector的女人——Ilse到目前为止在中心看到过的唯一一个女性,不过Ilse必须承认,她能看到的地方相当有限——走向角落里的文件柜,取出一本厚厚的线装书。“我们这儿最老的文档。Scout加入基金会之前就开始写了,传到了我们手上。”她把这本沉重斑驳的书卷扔在Ilse面前的文件柜上。书上没有标题,但有一个首字母缩写:WBY。“是说有大概二十多个历史人物彼此间存在什么关联,但只有Scout自己知道为什么。我们有一套基本标准来识别新的人选。你知道那些标准的。” Ilse想起来了。每当政治、犯罪、治安或革命情绪等领域里出现一定程度的负面新闻时,他们就需要标记出在他们的文档中反复出现的人物。她还以为这和//giftschreiber/schriftsteller//档案有关系,要不就是基金会的某个预定的计划。大多数她经手的东西都是这两者之一,或者两者都是。“处理这档案的只有他一个人吗?” Gulliver更用力地再次耸肩,像是为她没关注自己而不满。她觉得他显得更可爱了。“我们只知道他一个。也许夫人也有份。” 这一次,笑声被压抑住了,眼神纷纷瞥向房间里没人的角落。“夫人?”她确信——确定得令她不适——她不想了解这个。“Scout结婚了吗?” Spector嗤笑一声。“这辈子都不会了。你再待久点就会明白的。” “我赌肯定在哪里也有一份又大又厚的档案是关于//那个//的,”Gulliver挖苦道。 [[=]] @@ @@ [[image http://scp-wiki.wdfiles.com/local--files/the-b-b-decommission/Asterisk43.png]] @@ @@ + ##990011|1921年## ++ 1月1日 [[/=]] ---- 他只花了这点时间就抓到了她。 也许他一直以来都知道,只是看在没出问题就不想出手干预。也许他认为这是一个发展阶段,或者一种应对机制;最初,她自己也是用这样的说法来说服自己的。作为辛普森中心一切秘密的掌握者,Scout肯定知道她下班之后在哪里度过夜晚。 或者也许仅仅是因为他们第二次守夜时空气的气味有点不同。 “你一直睡在隔离室里,”Scout一边给她倒咖啡,一边轻松地说道。 她愣住了,突然她感觉自己坐在办公桌后显得那么渺小又愚蠢。“是的。”然后,仿佛这两者存在关联一样,仿佛她可以靠表现良好来获得宽大处理一样,她加了一句:“我的工作都准时完成了。” “还有空干别的。”他给自己也倒了杯咖啡,然后坐下了。“据我所知,你还在选修我们之前说过的化学课程。” 在基金会的赞助下,中心提供了一些与其工作内容相关的非全日制课程。Ilse短暂地尝试了物理和医学,最终选定化学作为未来的学习方向。“这……很长知识,”她犹豫着说道。 事实上,她是被它迷住了。每隔一夜,她都会带着一叠书卷走进她姐姐死去的那个房间,如饥似渴地阅读。现在她感觉自己对化学的了解不亚于文学。这对她来说非常轻松……或者至少,她没法停下来。 “我想这应该和你的文件处理工作利益相关吧。” 她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招我进来不是为了——” 他举起一只手,但没有打断她,只是等着她自己声音渐弱。“之前你说过,你已经完成了你的工作。自我提升是不需要理由的。但我真的很怀疑,对于追求你的……特殊兴趣来说,这能不能算是最佳的手段,或者说场合。” 她几乎眼前一黑。“你不会是要……解雇我吧?”这看起来并不合逻辑,但是恐惧可不讲逻辑。 他的笑容如此真挚,揪住她心脏的东西一下变成了完全不同的另一种感觉。“不,永远不会。你对这个项目至关重要,我也很荣幸能有你这个朋友。不过,”他的嘴角翘得更高,“我确实认为你该换个环境。从不同的角度看待事物。也许……”他瞥了一眼墙上的照片,他的笑容又变了。现在那是思念的笑容。“也许我可以给你介绍我的另一位好朋友。” [[=]] @@ @@ [[image http://scp-wiki.wdfiles.com/local--files/the-b-b-decommission/Asterisk43.png]] @@ @@ ++ 3月17日 [[span style="font-family: BauhausLTDemi; font-size: 120%;"]]##990011|**亚得里亚海##**[[/span]] [[/=]] ---- 加入基金会后,她还不曾回过一次欧洲。 “而你再也不会回去了,”当“皇帝弗朗茨·约瑟夫一世”号终于看见陆地的轮廓时,Scout倚在护栏上对她说道。“现在你生活在一个全新的世界。只是两者间还会有一些莫名其妙的重叠。” “莫名其妙的重叠”这种形容恰如其分。他们能实现这次跨越大西洋的旅程,靠的是伪造的护照,一个早已灭亡的帝国建造的船只,以及一些威胁和贿赂——虽然它们完全发生在她的视线之外,但从接待他们的每个人的微笑和皱眉里还是能隐隐看出端倪,不论是在岸上还是海上。这次旅程比她最初的迁移之旅要愉快得多;西班牙流感的祸害早已过去——尽管它留下的伤痕仿佛永远不会愈合——而士兵们都已经被送回了家。比起跟恐惧的伤兵挤在一起,偶尔遇上几个粗鲁的德国水手或傲慢的英国佬根本算不了什么,何况宽敞的船舱还为他们提供了一点点能用来聊天的额外空间。 “你会喜欢那里的,”当她透过头等舱的舷窗眺望的里雅斯特湾时,Scout在舒适的椅子上微微一笑。“我总是把那里当作我的家外之家。” “你有家吗?”一只黄腿鸥俯冲进她的视线,消失在波浪中,片刻之后又两爪空空地回来了。 Scout翻了一页他正在看的书, 那是他在马德里淘到的廉价小说,叫《斯泰尔斯庄园奇案》。“这就对了,”他啧了一声。“都说出来吧。等你见到了我搭档的杰作,你的心情就会好多了。” [[=]] @@ @@ [[image http://scp-wiki.wdfiles.com/local--files/the-b-b-decommission/Asterisk43.png]] @@ @@ ++ 3月22日 [[span style="font-family: BauhausLTDemi; font-size: 120%;"]]##990011|**Alscher与Adler##:奥地利,下奥地利州**[[/span]] [[/=]] ---- “Alscher与Adler”是Ilse见过的最丑的东西。 这座化工厂就像摩天大楼——她心目中审美最低谷的上一个有力竞争者,尽管她只在多伦多见过几座,而且Vivian告诉她它们并不具备太高的代表性——但它远比摩天大楼高大。龙门架突兀地高耸着,看上去仿佛是为了创造巨人而建,混凝土柱顶天立地,管道如同一把甘草糖缠成一团,水泥和砖石的烟囱在奥地利的蓝天上留下一片专属于这座设施的阴霾。在她对饱受战争蹂躏的欧洲的简短回顾中,这种刻意制造的伤疤最为令她生厌。 “谁会想要在那种地方工作?”他们的斯太尔4型汽车沿着街道飞驰,她望着窗外惊叹道。他们距离目的地还有好几英里,但那座工厂的威严还是让她透不过气。 “对大多数人来说,工作不是一个个人偏好问题,”Scout喃喃道。司机朝他微微一笑,尽管Ilse确信此人只懂德语。这番恭敬倒是歪打正着。“但是你说得对,它确实不太好看。但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Alscher与Adler高效地清除了它影响范围内的一切。它位于一片荒野之中,并让这片荒野永绝人烟。没人会愿意生活在污浊的天空或巨大的阴影之下。在这段旅程的最后一小时里,除了像煤灰般漆黑的公司用车,他们就没有遇到过别的车辆。 理所当然,这里有个检查站,通过它之后,他们来到了积满尘土和砾石的停车场,一个身穿破旧粗花呢西装、面色红润的男子已经在那里等着。他走上前替Ilse开门——司机不屑地咂了咂舌,但仍然维持着微笑——这座阴森怪宅的主人牵着她的手,引她下了车。 “美丽又聪慧的Reynders博士,”他发出忿忿的威尔士颤音。“久仰久仰。我是Wynn。” “我是Ilse,”她微微一笑。壮硕的男子皱起脸,笑得更欢快了,他俯身吻了一下她的手,然后才放开了它。 “过分亲密,”Scout一边关上车门一边告诫他。“我真该给你开罚单。” “如果你想赶我走,”Wynn笑着拉过Scout,紧紧抱住了他,动作几乎像在摔角,“你是能找到更有效的罪证的。” 她早就知道这两人是老朋友,但Scout给她的印象从来都不是一个喜爱身体接触的人。这个拥抱持续了太久,连司机脸上讨好的笑容都开始散去。 [[=image https://scp-sandbox-3.wdfiles.com/local--files/collab%3A62-things-that-pass/OT_62_Scout_Rydderech.jpg]] [[=]] @@ @@ [[image http://scp-wiki.wdfiles.com/local--files/the-b-b-decommission/Asterisk43.png]] @@ @@ [[/=]] Wynn Rydderech博士是[[span class="ruby"]]奥秘消解小组[[span class="rt"]]Acroamatic Abatement Group[[/span]][[/span]]的创始人和领导者。在Scout提议造访之前,关于AAG她只听说过一些让人却步的传言。他们做的是异常的清洁卫生工作,而且他们不喜欢其他领域干扰他们的工作。他们严格来说并不属于基金会,却受到基金会和其他几个致力于维护常态的组织的资助——其中最有名的是超自然联合会,这是一支新成立的国际维和部队,同样喜欢保持低调——他们的工作就是帮助这些大人物处理他们的异常垃圾。 “这是我的安慰奖,”他们穿行在烟囱和管道之间,Rydderech高声说道。“基金会偷走了我的搭档,悲伤之下我给自己造了这个简陋的小家。” Scout翻了个白眼。“他想说的是,他计划造这玩意很多年了,没有我在旁边分他的心,他总算有了时间去搞资金和赞助。” “这和我刚才说的是一个意思。”他们进入了一道红砖与玻璃构成的低矮长廊——Ilse为摆脱雾霾松了口气,却又担心起这么狭窄的空间里空气能好到哪里去——Rydderech挥手示意他们通过下一个检查站。“我们每周要烧掉一吨的异常废料。除此之外还会靠熔化、粉碎和其他方法分解掉半吨。看上去好像不多,但要是我们停了工,你一定会注意到的。”他再次露出那种吃痛般的微笑。“他们在月球上大概都能注意到。” Ilse皱起眉头,这不仅仅是因为她在努力克制自己不去问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月球上注意到了什么。“每周一吨?这么点东西烧起来冒的烟可真够多的。” 他转头对她笑笑。“真敏锐。没错,我们闹出的动静比实际干的事大。那是为了充门面。别人以为我们在加工化学品,所以我们真的在加工。” 他带领他们穿过一条条橙色的走廊,又走过一排排与辛普森中心不无相似的玻璃墙面实验室。“问题在于,”Rydderech沉吟道,“我们只是一座工厂,只存在于一片大陆上。我们可以处理更多的物质——多到足够我们把染料厂和选煤厂都利用起来——但那些物质却没办法运送到我们这里。我们需要更多设施。” “在别的地方他们怎么处理这种废料?”Ilse问。 这一次是Scout回答了她。“每个站点里都有较小的实验室——比这小得多。在欧洲,由于拆除和重建的工作还在进行,隐藏起来相对容易。在北美,工业经济在不断发展,这能掩盖不少燃烧的罪恶。但我们确实需要找到一个更好的解决方案。” “//已经//找到了。”Rydderech的神情像是在调侃,但他的语气里却有些更为严肃的东西。“你只是还没准备好安定下来。” Scout摊开双手,大致摆了个//是我的错//的手势,壮硕的威尔士人没再继续深究这个话题。 [[=]] @@ @@ [[image http://scp-wiki.wdfiles.com/local--files/the-b-b-decommission/Asterisk43.png]] @@ @@ [[/=]] 新的工厂车间是Rydderech的骄傲与乐趣所在。 和外面的脏污和聒噪不同,这个空间非常干净,到处是身穿闪亮的灰色防水服、脸色严肃、沉默寡言的工人。他们来到一个平台上俯瞰底层,只见迷宫般的管道汇入高耸的储罐或长长的白色水槽,然后又蜿蜒着从中伸出,奔向上方或下方。这是Ilse见过的最大的室内空间。 “魔法就在这里消亡,”Rydderech得意地说。他手下的几名科学家好奇地回头看着他们经过,然后又回到了各自的工作中。“人类——或者至少是我们这个小团体已知的大多数异常效应,都可以通过我们配备的某几种处理程序的组合来无效化。” “大多数,”Ilse重复道。 Rydderech打了个响指,但没打好。声音更接近一声沉闷的//笃。//“问题就在这。我们不是全知的,也永远不可能是。世界每天都在变得越来越奇异,我们需要用奇异的思维来跟上它的脚步。想要赶到它前面?那基本是不可能的事。” “那可不一定,”他们穿过车间,来到最后一个玻璃墙面的检查站时,Scout咕哝道。 Rydderech给他一个异样的眼神,然后又看向Ilse。“Vivian对你评价很高,”他用神秘的语气说道。 她尽力表现得人畜无害。有的时候她真希望自己的头发是更深的颜色。“可能不及他对你的评价。” 两个男人眼里同时闪过一丝光芒,就像镜中倒影。“哦,”Rydderech坏笑,“你一直在背后说我坏话呢?” Scout轻松地耸了耸肩。“我可能不小心说漏了一点你在加州驱除那个恶魔的事。” Rydderech大笑起来。“湖景井喷[[footnote]]**译注:**1910年-1911年发生在美国加州克恩县Midway-Sunset油田的一次井喷事故,是史上最大的石油泄漏事故之一。[[/footnote]]?那次我偷懒了。”他懊恼地摇着头。“放在现在,我可以把那个杂种拆成碎片,而不是把他炸飞到大气层,让他找不到足够的石油来搞那些地狱的阴谋。” “不过,”Scout拍拍他的肩膀,“我听说那年夏天克恩县的火势还是非常猛烈。” 不知为什么,他在给当事人复述其本人的壮举时要比讲给她听时显得更加快乐。 [[=]] @@ @@ [[image http://scp-wiki.wdfiles.com/local--files/the-b-b-decommission/Asterisk43.png]] @@ @@ [[/=]] 他们吃了一顿极为不同寻常的晚饭——威尔士香肠,奥地利香肠,一种名叫cawl的炖鱼汤,还有Rydderech亲手煎的饼——用餐地点在俗称的“主管公寓”:这是一排没有窗户的房间,布置简陋但能隔绝窥探的耳目。两个男人叙旧叙得热火朝天,特别是在威尔士人开了一瓶//[[span class="ruby"]]杏子白兰地[[span class="rt"]]Marillenschnapps[[/span]][[/span]]//之后;Ilse没有喝酒。她一向不太喜欢酒,而且不论如何,看这两个老朋友嬉闹远比喝酒更有趣,可能也更有启迪。 她从未见过Scout如此悠闲放松的样子。 天色渐晚时,Rydderech把她安置在一个带有舒适的床垫和厚毯子的整洁小房间里,然后回到自己房间去睡觉醒酒。 漫长的旅途让她精疲力竭,她都没问Scout会在哪里过夜就坠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上她醒来时,他已经走了。 [[=]] @@ @@ [[image http://scp-wiki.wdfiles.com/local--files/the-b-b-decommission/Asterisk43.png]] @@ @@ [[/=]] 当Ilse开始在辛普森中心工作时,她连元素周期表是什么都不知道。 当她开始在Alscher-Adler工作时,她已经知道其中包含了九十二种元素。 而在又过了两个月之后,她已经认识将近两百种元素,而且在实践中销毁过其中的三分之二,她在理论上销毁过的可能还要再多六分之一。 其中压倒性的最糟要属Barnumium。它模仿人类语言惟妙惟肖,她简直快相信它真的有智能了。 [[=]] @@ @@ [[image http://scp-wiki.wdfiles.com/local--files/the-b-b-decommission/Asterisk43.png]] @@ @@ ++ 6月30日 [[/=]] ---- 弗雷德里克·班廷[[footnote]]**译注:**加拿大医学家,发现了胰岛素的功用,1923年获得诺贝尔生理医学奖。本作设定中为前基金会研究员。[[/footnote]]不是个爱好社交的人。 他很高也很帅,从衣着的档次来看应该也相当富有。他戴着大大的圆框眼镜,头发整齐地梳向脑后;他在照片里是一位完美的绅士,但是一旦动起来,就别提有多扫兴了。 “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他对Ilse咕哝道,她正望着货架被运入主货仓。那些货架上装满了蓝灰色的罐子,上面贴着明黄的警告标签。“只要别对人用就行了,看在上帝份上。” Ilse查看了这位加拿大科学家带来的货品清单。“抗风硫芥气体,”她念出声。“芥子气?当真?” 他拨弄着怀表的链条。“我跟政府有份合同。我没有多问。现如今科学进步需要的不止是钱。还得有关系……”他的眼睛突然对上了焦,他凝视着她。“你是谁?监工在哪里?” “今天是我负责管理车间。”她翻着文件,留意看上面有什么,没有什么。“我没看见这上面有存储安全的内容。这些罐子能用多久?如果我们需要替换它们——”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用力之猛令她担心那细细的金属会不会折断。“那不是我的问题。我本来根本不想制造这种东西。我只是个医生。你们的人告诉我,我需要把它送来消解掉,不然以后我都别想接到活了。我照你们说的做了,还大老远跑来这里,就为了填几张表格和参与交接。我在老家还有事要办呢,呃,你叫什么来着……?” “Reynders。”她看着最后的货架被送入,工人们开始准备转运装置。“这种气体是怎么抗风的?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叹了口气。她不明白一个像这样英俊的男人为什么跟女人讲几秒钟的话都这么艰难。Scout就从来没有这种问题。“意思就是,这东西放出之后动量会被保留住。也就是说它和我不同——但也许和//你//一样,完全搞不清风向。你可以在附带的奇术综述里了解它的原理,因为//我//会尽可能快地上路回家。再见了,女监工Reynders。” 他挺直身子走远了。 她叹了口气,转向工人们。“好了。我们来看看那些标签,然后开始检测罐子的腐蚀程度。要是我们动作快的话,说不定在那位先生的船起航之前,我们就能让他安心。” 像往常一样,他们只是无视了她几秒钟,就开始照她说的做了。 [[=]] @@ @@ [[image http://scp-wiki.wdfiles.com/local--files/the-b-b-decommission/Asterisk43.png]] @@ @@ ++ 7月1日 [[/=]] ---- 储罐破裂时,底层车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这里有规定,有物质在流通时,身在底层的人员都必须佩戴防毒面罩。班廷的芥子气当时正从它的罐子里被抽出——他们发现那些罐子已经严重腐蚀,所有人都将其归因于长期以来存储条件不合适——并注入第一阶段消解储罐中接受研究。管道发出了嘶嘶声,这不是什么新鲜事,当那种声音突然尖锐起来时,她只有几秒钟时间做出反应。 她本来就穿着防水服,有新物质进入系统时她总是会穿着它。她快速跑到最近的锁柜,抽出用于围在防毒面罩下方的皮革罩,以及用于罩在它上方的兜帽,匆匆将它们穿戴到位。 然后,就像在等着她一样,世界变成了黄色。 那气体很浓厚,其中夹杂着黑色的脉络和翻腾的神秘灰云。但它主要还是黄色调,而且它扩散得如此之快,前一秒她还看得见储罐,后一秒她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上方的楼层传来了喊叫声,一定有人按下了通风系统的开关,因为有一种新的嘶嘶声混入了原有的那一种,致命的迷雾开始打转。 却并未消散。 她在瘴气里摸索,寻找着向上的台阶,但一切都被黄黑相间的模糊笼罩了。她看不到眼前哪怕一寸。她能看到自己的鼻尖,以及面罩的玻璃眼窗,仅此而已。她的手套油腻腻的,脚步如灌了铅般沉重。这一切都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但是突然间,她觉得她明白了真正的、完全的孤独是什么感觉。 仿佛是为了回应,或是否认,一个声音在她上方高处响起:“Ilse?” 是Rydderech。她把双手高举过头,挥起手来。但她个头太矮,从云层上方当然是看不到她的。不过,要是还有人在二层,那就说明气体还停留在地势较低的地方。这是好事,不仅仅是对其他人来说。 要是楼上的控制系统也遭到了破坏,那她就真的没机会逃脱了。 但是,她的呼吸开始渐渐困难起来。尽管她还能通过面罩呼吸到氧气,但气流似乎受到了阻碍。班廷的异常硫磺堵塞了过滤器。她是饥饿的海洋上的一个孤岛。是脏污的合成材料口袋里的一个单细胞生物。是地球上最窄小的监狱里唯一的囚徒,而这座监狱是她亲手建成。 黑色正在渐渐吞没黄色。 突然间,它不再是了。 一道刺眼的光芒在瘴气中闪过,黄色突然变成了鲜明的橙色。有东西擦过她的靴子边,然后沿着她防水服的后背爬了上来,它盘卷在她面罩的前方,让她看清它,然后它蜿蜒着钻进迷雾,像投入甲烷中的火柴一样将它点亮。 她的第一个念头是,那是一条蛇。但当它再次从她面前经过时,她发觉它是半透明的,它的内部在冒泡,在沸腾,它的身体似乎无穷无尽,当然,它还悬浮在距离地面好几英尺的地方,如同海蛇在水中一样在空中游动。 而它所到之处,芥子气似乎变得稀薄了一点点。 现在她能看见排风扇正在全速运转,黑色与黄色被吸入车间的角落,速度快于它们从破裂的储罐中泄漏的速度。班廷带来的那些罐子在货架上几乎被腐蚀殆尽;她很好奇他是否知道罐子处于什么状态,或者他制造的气体能够做什么。她很好奇,假如有人能从中存活并告诉他的话,他会不会愿意去听。 但最让她好奇的是这个新来的奇异生物,它正围着她打转,像一条觅食的巨蟒。 “Ilse!”现在气体已经消散到她能看清上方护栏边的那一排研究员了,Rydderech正把麦克风贴在他面罩的滤嘴处。“你没事吧?” 她不太确定,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随着空气澄清,那条无尽的琥珀色蠕虫看上去越来越亮,仿佛它把毒气都吸到了自己体内。她突然涌起一股和自我保护完全无关的冲动,这冲动是如此强烈,她顺从了它。她走向车间另一头的储藏室,拿出那个笨重的相机,摆好位置,拍下了一张照片。在楼上,男人们震惊又担忧地望着她,在前景中,她拍摄的对象像一团旋涡和流动的光彩,而在在镜头后,在玻璃眼窗后,是默默无闻的她自己。见证者。 闪光灯亮起时,它似乎注意到了她。它笔尖般的脸部分裂开来,有一瞬间形成了饥饿野兽般的狰狞表情。然后它猛地收拢回原样,用身体盘绕着她,她看着它渐渐变暗,扔下了相机,她不知道它是会像巨蟒一样把她缠死,还是会在这样做时像橡胶气球一样炸裂开来。 [[=image https://scp-sandbox-3.wdfiles.com/local--files/collab%3A62-things-that-pass/OT_62_Reynders_Verne.jpg]] 然后它转过身去,绕着管道、阀门、导管和储罐盘旋。它拨弄着破损的罐子。它忽而压低身体贴近地面,又忽而抬升到毒气的顶端,却不再向上抬升。它搜索着,搜索着,始终不断地搜索着,没有再多看过她一眼。 //它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她意识到,这时她周围的空气变得滚烫,一时间她什么也看不到了,等她眼前的残影消失后,她才发现它已经不见了。 [[=]] @@ @@ [[image http://scp-wiki.wdfiles.com/local--files/the-b-b-decommission/Asterisk43.png]] @@ @@ ++ 7月2日 ---- [[/=]] 她的皮革罩和防水服都被烧毁,熔化,焊成了一团。他们不得不切开衣服救出她。她接受了整整五小时的消毒,事后她的全身皮肤都在发痒。 大家谈论的话题就只有毒气里游动的那个生物。 Ilse能想到的就只有…… [[=]] @@ @@ [[image http://scp-wiki.wdfiles.com/local--files/the-b-b-decommission/Asterisk43.png]] @@ @@ [[/=]] 午夜刚过,Rydderech在护栏边找到了她。 “在想加拿大的事?”他站到她身边。 她不好意思地耸耸肩。“我很少会注意到时间过得多快。特殊的日期总会提醒我。” 他点点头。“如果你现在在那里,你会在干什么?” 她对1920年的自治领日[[footnote]]**译注:**庆祝加拿大自治领成立联邦的纪念日,定于每年7月1日,后更名“加拿大日”并被定为加拿大国庆。[[/footnote]]记忆犹新,很少有和工作无关的事能让她如此难忘。多伦多的湖滨人头攒动,她身后的游览区布置得如同仙境。Scout给她买了各种烘焙小吃,它们都不是焦糖华夫饼,但也不赖。安大略湖的微风吹拂着红色的旗帜。离岸的驳船上放起了烟花,又是一场毫无根据却又迷人的自信表演,那是这个年轻的国家最擅长的事。 //明天,我们要回基金会,//Scout朝她微笑。//但是今夜,我们生活在加拿大。// 她肯定是神游了很久,因为Rydderech在她身边轻轻笑了起来。“我总跟Viv说,他应该搬去一个真正的国家扎根。但最后肯定还是我到他那里去,我差不多已经接受这个现实了。” 他粗壮的无名指上有个细细的金戒指,她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你太太对这不会有意见吗?”这是一个不太恰当的问题,不过现在本来也不是什么恰当的时刻。 “现在我们之间已经没话可说了。”他的声音里没有痛苦,只是隐约有一丝悔意。 “我想这份工作确实没留给你太多时间去……做那些事。”她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纤细手指。 “我是可以挤出时间的。”Rydderech用指关节叩了叩护栏,戒指发出清脆的响声。“我只是不想。” 他们久久地俯视着抛光的混凝土和锃亮的钢铁,想找些别的话说。或者,至少她在找。 “今天真够可怕的,对吧?”最终他开了口,仿佛Ilse只是从自行车上摔了下来一样。 她笑了。“我根本没时间害怕。大多数时候我只是迷茫。” “那东西看上去也很迷茫。”他摇了摇头。“干这行差不多每天都能看到新鲜事。我在想,它会不会是一种生活在那气体里的生物?” “说不定班廷把它养在那里,就像养金鱼似的。” Rydderech打量着她。“你没觉得太困扰,是吗?” 她耸耸肩。“有些东西会困扰我。但其中显然不包括幽灵蛇。” 他似乎打算说什么,却没法顺畅地转移话题。“你为什么会在这里,Reynders小姐?” 她诧异地抬头看着他。“为了学习。” “不。”他的表情难以捉摸。“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当然了。跟Scout一样,对于Rydderech,//这里//是//基金会//的代称。“为了我姐姐。”她轻易地说出了口。太轻易了。 他点点头,仿佛相信了她。“她死在战争里。” 她内心深处涌起反抗的冲动。“她死在战争//期间。//她死在基金会里。” 他严肃地微微一笑。“你觉得那样是更好还是更坏?还是一回事?” 如果那都是一回事,她就不用费心思考其中的区别了。“我不知道。” “更好,”他用湖滨烟花般的自信说道。“相信我。”他抬头看着高处天花板上昏暗的灯光和裸露的钢梁。“我在大战期间也失去了一个亲人。不是阵亡,但也够糟的。当时伦敦的灯全暗了,他走在路上。我们的死亡从没像现在这么有效率过,Ilse。科技杀起人来又快又无情,而且几乎像是……偶然。没有时间去考虑它的意义。没有时间说再见。” “是谁?”她问。“你失去了什么人?” “我的哥哥,Ashley。”他再次叩击护栏。“他本可能被炸弹炸成碎片,或者在诺曼底的哪条战壕里被机枪打成筛子,他却在帝国的首都让一辆巴士撞死了。如今我们掌握的每一件事都有能力毁灭我们自己。唯一阻止世界末日的只是法定人数不足。” “还有基金会,”她提醒他。 他叹了口气。“要是监督者认为不存在才是最和谐的,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抹销掉一切。你我和Viv干的事,跟其他一部分人干的事有着根本的不同。你跟班廷聊得够久了,我想你应该知道这一点。” 她决定不予置评。 “关键在于,在新的世界里,你有两种生活方式,也有两种死去的方式。要么抱着坚定的决心,穿过这片危险的海域,期望远处的地平线上会有太阳升起,要么让内心的冷漠占上风,假装世界上已经没有东西值得奋斗,直到最终真的相信它。至于我,我会继续让这地狱工厂运转下去,为我们工作。我要创造//生命//的推动力,Ilse。但如果我只盯着死去的东西,我就做不到。不论是我失去的哥哥,还是我冰冷的床铺。如果你一直活在过去,你是无法构筑未来的。” 一个念头怯生生地浮上她的意识表层。她害怕它,就像它害怕她一样。“我想我有值得奋斗的东西,”她说。它就像湖面上空绽放的烟花,像玻璃对面温柔的微笑。 “我也是,”Rydderech叹息道。她抬起头看着他安详的宽阔脸庞,突然震惊地意识到,他们想的是同一件东西。 [[=]] @@ @@ [[image http://scp-wiki.wdfiles.com/local--files/the-b-b-decommission/Asterisk43.png]] @@ @@ ++ 8月19日 [[span style="font-family: BauhausLTDemi; font-size: 120%;"]]##990011|**辛普森政策中心##:**[[/span]] [[span style="font-family: BauhausLTDemi; font-size: 120%;"]]**加拿大,安大略省,约克县,多伦多**[[/span]] [[/=]] ---- 感觉有点像回家。 她相信他看见她时也和她同样高兴,但是现在很难说清到底是不是。在她离开的几个月里,他戴上了一副金属框眼镜,镜片的反光遮住了他的眼睛。 “眯着眼看发霉的旧书太久了,”他在这张最新的面具后面露出微笑,他已经有太多太多面具。“还是你的眼睛更大更亮。” 在随后的几个月里,她注意到了大量曾经被她忽略的事。一开始,她以为是她在AAG的勤学苦练让她能用全新的眼光来看待旧的工作。 但是最终,她认定带来改变的是她那次走出迷雾的经历。是看着一个谜团在天知道是什么的琥珀色光芒中把另一个谜团燃烧殆尽。 “我,”她低语着敲击最后一个键,把崭新的SCP文档从打字机中退出。她把她拍的那张模糊的照片夹在文件上,把整份文档往自己的桌面上一拍。“我要成为那个知道谜底的人。” [[=]] @@ @@ [[image http://scp-wiki.wdfiles.com/local--files/the-b-b-decommission/Asterisk43.png]] @@ @@ + ##990011|1923年## ++ 4月16日 [[/=]] ---- “是密度的问题,”Ilse解释道。 Scout看着金属桌上的那张纸,疑惑地抬起眉毛。它们很少抬到他那反光镜片的边缘之外,除非他想表达看法。 “是,”她承认。“纸本身没有密度。不对,它有,但我们要讨论的不是纸浆的问题。相信我,我拿这种事烦过Wynn太多次了,所以我很清楚这跟纸没有关系。” “他好像提起过这个,”Scout似笑非笑。 这个话题让她兴奋起来,她听见自己的语速随之越来越快。“我说的密度是//信息//密度。”那张纸是从一份报纸上剪下的一块,疑似是它迫使彼得伯勒的一名女子肢解并吞吃了自己的丈夫。就算把那份恐怖的回收记录读了三遍,Ilse还是不太确定是什么触发了现场特工的灵感。“这不仅仅是墨水。它是文字。当然,是有异常效应的文字。” “当然了,”Scout点点头,其中有两层含义:一是他听明白了,二是最近这段日子她愿意研究的只有这个种类的异常。并非评判,只是承知。 “所以,”她伸手把那张纸翻过来,咬过的指甲划过文字和粗糙的木刻插图,“我们不能仅仅消解纸和墨。我们需要消解那些文字当中存在的一切。”她用大拇指示意他看向这个小小实验室角落里的一个漆黑的玻璃试管。“只是为了点燃一个字母——‘e’,因为它是英语字母表中最常用的字母——就弄成了这样。玻璃里现在嵌合着黑曜石。如果我们要烧掉整张报纸,我想整个中心都会给烧成火石玻璃。” Scout吹了声口哨。“那么,你对解决这个密度问题有何高见?” 她指着成堆的仪器,它们有些是自制的,有些还装在贴满外国邮票的包裹盒里,还有一些被丢在角落,或是已经成了垃圾堆里的破烂。“对付一切科学问题的唯一方法。用足量的数据堆砌出问题的答案。” Scout再次点头,这一次显得更加深思熟虑。“我想你会拿这件事再去多烦Wynn几次?” 自从回来之后,Ilse成了辛普森中心与AAG事实上的联络人。“很有可能,”她赞同道。“他正在用等离子体做一些尝试性的实验,我真的很想多了解一些。当然了,如果我们都在一处工作的话,一切都会简单得多……” 她看到他转眼间变得冷漠又疏离。“目前,你只能利用你手头的资源尽力研究。”他捏着自己的鼻梁。“重组的事要等这里稍微安定一点再说。” “这里有什么不安定的?” 他皱起鼻子,以此作为回答。 [[=]] @@ @@ [[image http://scp-wiki.wdfiles.com/local--files/the-b-b-decommission/Asterisk43.png]] @@ @@ + ##990011|1927年## ++ 6月4日 [[/=]] ---- Scout拿着帽子走出了办公室,这一次Ilse决定跟上他。 他每周至少会有一次跟机动特遣队乘坐黑色轿车外出,进行基金会所谓的“收容”:辨识出“现实”世界里最接近幻想的东西,带走它们,将它们存储起来。辛普森中心的档案库里已经装满了七零八碎的奇异之物。一张密纹唱片,在你每次听它时都会抹掉你随机且不一定连贯的四十分钟记忆;一座加拿大首任总理约翰·A·麦克唐纳的雕像,能让每一个路过的人感到莫名饥饿,腹中空空;一个多伦多轨电车排障器,安装了它的电车撞到行人的概率翻了五倍。人们都在议论中心要被升级为一座正式的设施,不论那究竟代表什么——而Scout越来越多的外出似乎让这种需求变得越来越强。 她在停车场追上了他。三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在几米之外的地方等着他,他们身边又是一辆无标记的锃亮汽车。她抓住Scout的手臂时,他们识趣地转过身,装作有事要忙的样子。“嘿。” 他回头看着她。“Ilse。你刚才在叫我吗?如果是的话对不起。我没注意到。” 她摇了摇头。“我只是想问你要去哪儿。” “收容任务。” 现在她对他的言行了如指掌。他说的是实话,但并非全盘托出。“你在收容什么?这三周你回来时都是空着手的。” 他看着汽车,像是渴望逃离。是逃离这个问题?还是逃离她?不过他确实很享受和那些年轻人一起出去的时光。“是的,没错。看来这是一场相当棘手的追捕。” “追捕?”她眯起眼睛。“你要收容的是一个//人?//” 现在Scout看上去显然很不自在。“是的。” “谁?” 他给了她一个过去也曾给过的答案,但他很少会这样回答她。一次是在她问他对监督者议会了解多少的时候。一次是在她问监督者指挥部到底在哪里的时候。 一次是在她问是谁制造了语言毒剂的解药的时候。 “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他把帽子掀到额头上,用眼神向她道歉。 “那什么时候能?”她追问。 “很快,”他近乎愧疚地看向等待的汽车,又加了一句,“但愿。” [[=]] @@ @@ [[image http://scp-wiki.wdfiles.com/local--files/the-b-b-decommission/Asterisk43.png]] @@ @@ + ##990011|1932年## ++ 5月4日 [[/=]] ---- 她坐在联排车座上等着,两手庄严地交叠在膝上,他看到她时一点也不吃惊。但他确实露出了一丝内疚。“Ilse。” 她朝他微笑,等待着。 他叹了口气,摇下车窗,探出头去。“今天你就别去了,Stafford。我们需要一个空位。告诉Gupta他可以去调查一下菜市场的那件事,你会给他做后援。” 她听不太清那个特工简短的回答,但他转身走开了。轿车的两侧后车门同时打开,Scout的两名黑衣同伴从他们身后钻进车里。他们不像他这么沉着,但他们了解自己的地位,没有发表评论。 “你就这么同意我一起去了?” 他耸耸肩。“反正又不危险。我敢说我们什么也不会找到。”他朝司机做了个复杂的手势,引擎轰鸣着发动了。 不久之后,他们已经在沿着央街飞驰,多伦多公车局的有轨电车在嵌入式的轨道和导线上行驶,寻找零工机会的人成群结队地在街头游荡,偶尔还会有几辆贝内特越野车——在失去使用汽油的余裕之后,改由马拉的汽车——从他们身边经过。伊顿中心耸立在他们头顶,自豪地宣示着过去的经济传奇。Scout开着车窗,把手臂支在窗沿上,看着周围冷清的车流,就像在看一幅艰难赤贫生活的活动全景画。 “他今天在哪里?”她问。 Scout瞥她一眼,然后又回过头看着街道。“在酿酒厂兜售镭水。”那么他们要去的是这座城市西侧角落那片声名狼藉的酒类生产地。“就在古德汉姆和沃茨[[footnote]]**译注:**加拿大酿酒公司,曾一度是该国最大的酿酒公司之一。[[/footnote]]的鼻子底下。” “这次他又说治的是什么病?” Scout咧嘴笑了。“疣。他用的化名是古德博士。” “真大胆,不是吗?” “大胆极了。”他向后坐了坐,把手交叠在膝上,似乎无意识地模仿了她。“我想你准备好听一些让人心烦的事了吧,Ilse?” 她抬了抬眉毛。“心烦?” “我认为你知道我追踪的是什么人。我认为你也知道为什么。我们玩这个刺探和回避的小游戏已经有不少时间了,因为我们俩都知道,了解那件事是危险的。那是引火烧身。” “从身体内部开始烧,”她点点头。“没错。但是现在,我感觉不去了解才更让我心烦。” 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一点点吐出来。“我相信你的判断。但我还是要警告你:就算你了解了这个情报,你很有可能还是什么也//做不了。//我自己都已经无计可施了。”在说出后半句时,他的目光一瞬间又飘向了窗外。他局促地微笑着将他那对镜片再次转向她。“它不会让你的工作发生任何改变。” “它会改变我工作的意义,”她说。“实际上,这能算是彻彻底底的改变。” 他把头歪向一边,角度恰到好处,软呢帽的阴影让她能透过镜片看到他疲惫的灰色眼睛。“我无法反驳。好吧,我追踪的是一个名叫Thilo Zwist的男人。” 车里一时间一片寂静。他转过头去,他们各自望着自己那一侧的窗外。 “就是他为你姐姐患的那种病开发了解药。”Scout总结道。 她终于对上了他的目光。她知道他不会再移开眼神,除非她先移开她的。他也不会再遮蔽双眼,直到她满意为止。“只有这些吗?” “你什么意思?” “是他制造了解药。那他和那种疾病又有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玻璃镜片后面没有谎言。“但我很希望能弄明白。” 他讲述那个最后的附录时,坚定的语气里只有细微的动摇。 [[=]] @@ @@ [[image http://scp-wiki.wdfiles.com/local--files/the-b-b-decommission/Asterisk43.png]] @@ @@ [[/=]] Zwist已经不在酿酒厂,但他留下了一件纪念物。 那个破烂的木质货摊不久前刚刚撕掉了外饰——她还能看到一些钉子,上面残留着色彩鲜艳的织物碎片——摊子上放着一个漂亮的水晶花瓶,里面插满白色郁金香。 “尊敬的颜色,”Scout评论道。“我们的对手很佩服我们。” “他不必这样,”一个特工咕哝道。“这几个月来我们连他的背影都没机会看到一次。” “也许是给这位女士的,”另一个特工朝她眨了眨眼。“所以才特意选了这种花。” 白色郁金香确实可以象征尊敬,Ilse是知道的。她当然知道。但她知道的还不止这些。 它同时也象征宽恕。 她把花留在了货摊上。 [[=]] @@ @@ [[image http://scp-wiki.wdfiles.com/local--files/the-b-b-decommission/Asterisk43.png]] @@ @@ + ##990011|1939年## ++ 8月10日 [[/=]] ---- 她注视着日历。她看得入了神。 “这不可能,”她对着空空的实验室说。实验室对此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她耸耸肩。//[[span class="ruby"]]De tijd kent geen genade.[[span class="rt"]]岁月无情。[[/span]][[/span]]//   她翻着日历,选定了某一天作为下一次研究咨询的日子。有益的事业同样毫不留情。 [[=]] @@ @@ [[image http://scp-wiki.wdfiles.com/local--files/the-b-b-decommission/Asterisk43.png]] @@ @@ ++ 9月10日 [[/=]] ---- “又来了。” 她胸中的空虚随着这个词飘散到空气里,仿佛她的肺是一对沾满灰尘的木管乐器。Scout厌恶地关掉了收音机。“又来了,”他赞同道。他摘下了眼镜,她已经能看出熟悉的黑眼圈正在形成。 “我们能给他们一千个不打仗的理由,”她对他说。 然后他笑了,笑声响亮又惊异,她差点回过头去确认自己身后是不是突然出现了什么好笑的东西。“Ilse,相信我,我们能给他们的,只有一千万个//新的//能让他们互相争夺的东西。” [[=]] @@ @@ [[image http://scp-wiki.wdfiles.com/local--files/the-b-b-decommission/Asterisk43.png]] @@ @@ + ##990011|1940年## [[/=]] ---- 作为一个科学家,Ilse习惯于在不可见的事物周围摸索,通过背景线索来辨识它们的轮廓。 她当然不可能了解,基金会——可能还有超自然联合会——参与了欧陆的异常战争。但不论是她奉命消解的物质,还是Wynn正在研究的方程,还是Scout被专门指派到某处前线,以负责排查出入信件中的关键信息和认知危害,一切汇集在一起,勾勒出一个可憎的形状。 “不等战争结束,他们就会让我们制作宣传横幅。”有一次Scout在走出门口时说。她跟出来问他那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却只是一脸苦闷地拒绝解释。 但不知为何,这让她想起了班廷那消瘦的脸、忧愁的眼神和自我保护般的冷漠态度。 她花了一个月时间开发了一种能分解铍青铜迫击炮弹的酸液。还有一个月花在了研究《霍斯特·威塞尔之歌》[[footnote]]**译注:**纳粹党党歌。[[/footnote]]在英格兰的社交俱乐部里莫名其妙的流行。还有七个星期花在了弄清为什么士兵制服上缝着的姓名牌会让心肠最硬的政客当场落泪。以及一整天——还是一个节假日——花在了斩钉截铁地告诉一名古板的国防部官员,她既没有能力,也没有意愿,更没有道德上的权利,去开发一种更为高温和高效的液态燃料,以供地毯式轰炸使用。 “等这一切结束了,我肯定头发都白了,”她穿过工作室走向自己的办公室时,听到Gulliver在抱怨。 “我们都一样,”她赞同道,然后突然一个闪念击中了她,她绕了点路走进了女洗手间。 她拉扯着自己珊瑚色的头发,仔细观察着它。 又用指尖按了按两眼下方的皮肤。 她查看了皮肤上的毛孔,又凝视着镜中自己蓝色的双眼,她第一次惊异于视野的绝对清晰。 明天就是她四十三岁的生日。过去的二十年对她来说像度过了一生,而在那之前还有被遗忘的另一段人生。 但她看起来最多像只度过了这两段人生中的一段。 [[=image https://scp-sandbox-3.wdfiles.com/local--files/collab%3A62-things-that-pass/OT_62_Reynders_Unaging.jpg]] [[=]] @@ @@ [[image http://scp-wiki.wdfiles.com/local--files/the-b-b-decommission/Asterisk43.png]] @@ @@ [[/=]] 她差一点就跟别人说了。 但她却只是去买了一副眼镜。Scout给她推荐的店。 [[=]] @@ @@ [[image http://scp-wiki.wdfiles.com/local--files/the-b-b-decommission/Asterisk43.png]] @@ @@ + ##990011|1941年## ++ 9月8日 [[/=]] ---- Zwist仍然是个未解的问题。她没有再跟Scout一起出去过。她相信他会把自己的发现都告诉她——假如他有发现的话。但是“档案”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讨一个解释——很少有人能给他长达二十年的耐心——因此意外扑了个空的感觉格外令人不爽。 “我已经找到了我要找的东西。”Scout把帽子放在她办公室书架的空档处,坐到她的办公桌对面。“我要向你道歉,因为……” “你骗了我?”她提示道。 他显得有点受伤。“我从没骗过你,”他纠正道。“我只是……不够坦率。但是现在我知道了我所知道的,拥有了……我所拥有的,嗯。从现在开始,一切都会迅速地变化。” 她本想发泄的怨气还积攒着,把她的脸扭曲成半撅着嘴的怒容。“你拥有什么了?你找到什么了,Vivian?” 他默默从胸前口袋里抽出一张卡纸递给她。那是一份电报,还尚未发出。可能发信人就是他。电报的内容是: > **鸟已在手。鸟类学家也在。** > **我们的守望自此开始。** > **拟定你的计划。** “这是给谁的?”她问,这只是为了争取点时间来弄懂这段谜样的文字。她早已知道答案会是什么。 “Wynn。”他伸出手,而她把电报贴到胸前,生怕他再次拿走它。但他只是握住她空着的那只手,与她十指相扣。“还有你。你们俩都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他会搭第一班船赶来这里,为了弄明白。” “可我已经在这里了,”她说。她感觉自己总是在提醒他这个事实。“我在这里都有二十多年了。” 他把她的手握得更紧。“我知道。所以现在是时候带你去看一个更有绿意的国度了,你觉得呢?” [[=]] @@ @@ [[image http://scp-wiki.wdfiles.com/local--files/the-b-b-decommission/Asterisk43.png]] @@ @@ [[/=]] 詹姆斯·拉尔斯顿[[footnote]]**译注:**加拿大政治家,第4任加拿大国防部长。[[/footnote]]很符合那种形象。 Ilse逐渐学会了辨识某个类型的加拿大政客。他们有着同样红润肥满的脸,同样敦实的体格,同样傲慢的下巴轮廓。自总理向下,他们全都是一个类型。支配者,害怕反过来被支配。 国防部长现在正在决定是要抬下巴还是嘬牙齿。他的表情在两者之间卡得不上不下,显得像只快要中暑的斗牛犬。“你再说一遍。” 部长的办公桌和他本人体形很像,显得笨重而不易移动。它是如此巨大,连这位大块头政治家在它面前都相形见绌,更别说坐在对面的几名访客兼对手了。Scout坐在正中,Rydderech在他右边,而Ilse在左边。Scout把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我说,我来这里是为了请求你们帮一个很重要的忙。” 拉尔斯顿冷笑一声。“真想不到,我们这些愚昧可怜的加拿大人还能帮得上万能的基金会的忙。” “通常是帮不上的。”Scout的语气里没有一丝挖苦,正因其实事求是,这句话显得更尖刻了;拉尔斯顿涨红了脸。“但今天我需要的东西通过我们的正常手段没法创造,也没法获取。而你的政府——确切地说是你的部门,却是唯一适合给出这种东西的。” 粗脖子的官员揉了揉太阳穴,这番话显然给了他很大压力。“说重点好吗?你到底想要什么,我又为什么非给你不可?我们已经给你们开过很多后门了,你知道的。” Scout点点头。“我当然知道。”他瞥了一眼Rydderech,后者也点了点头,然后他看向Ilse。她强忍着笑跟着点头。“我请求你们,”Scout继续说道,他的目光仍然停留在Ilse身上,说了几个字之后才转回部长那里,“把伊珀沃什营交给我们。” 拉尔斯顿眨了一下眼,然后又眨了一下。“搞什么鬼?”他破了音,吞了口唾沫又重新开口。“你到底在胡说什么?为什么?” “我们的目的一如既往都是——” “不。”拉尔斯顿猛地举起了手,手指紧紧并拢,摆出否决的姿态。“我不关心你为什么想要它。我关心的是为什么你觉得我该……不。为什么你觉得我//会//把它给你。” Scout耸耸肩。“因为你们没有真的在用它。那个基地很大程度上是闲置的。依我看,你们占着那里只是为了不让印第安人回到自己的土地上。” 拉尔斯顿怒视着他。“是又怎么样?那也不关你的事。” “我想我们都已经知道,你对我们的事了解程度约等于零。”Scout表面上仍然保持着无懈可击的礼貌。“而我对你们的事却了解很多。实际上可能比你更了解。” 对方的眼睛眯了起来。“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们缺少自己调查此类事件的机构。”Scout愉快地继续说着,Rydderech的嘴角在抽搐。“我要告诉你,我们对你前任的意外身亡[[footnote]]**译注:**在拉尔斯顿之前任国防部长的诺尔曼·罗杰斯于1940年6月10日死于坠机事故。[[/footnote]]展开了超常调查,调查结果很有启发性。” 拉尔斯顿现在像他的办公桌一样一动不动,除了嘴之外,嘴也只是微微蠕动。“你是要指控我干了什么?” “当然不是。你在坐上现在的位置之前可没能耐击落一架军用飞机。不,那当然是意大利人干的。” 现在拉尔斯顿完全陷入了迷惑。“是……意大利人。” Rydderech开口了。“有个破坏分子在起飞前往机身上涂了些隐形油漆。他是一个法西斯超自然俱乐部的成员,想靠这个来表达立场。我们逮捕了他和他的所有同伙,但飞机当时已经上天了。” “我们把真相告诉了总理,”Ilse说。拉尔斯顿又眨了一下眼,仿佛之前一直没注意到她在这里。“我们让他对意大利宣战。议会第二天就通过了这个提案。” “我认为,”Scout顺畅地接过话,“一个人坐到你这个职位上,可能经常会因为工作上的紧急情况突然要飞到某些不认识的地方去,这样的人应该不会希望途中发生类似的悲剧,因此会想和能够阻止这种悲剧的人搞好关系。” 沉默的几秒钟过去了。他们三个面带平静的微笑,而拉尔斯顿脸上不断变换着各种不快的表情。 最终,他低声说:“这听起来像威胁。” “不是的,”Scout向他保证。“这只是提供帮助。这样是不是足够让你跟我们礼尚往来了,拉尔斯顿部长?” Ilse从这名政治家下垂的下巴里看到未来正在他们前方展开。 [[=]] @@ @@ [[image http://scp-wiki.wdfiles.com/local--files/the-b-b-decommission/Asterisk43.png]] @@ @@ + ##990011|1942年## ++ 4月1日 [[span style="font-family: BauhausLTDemi; font-size: 120%;"]]##990011|**兰布顿县##:加拿大,安大略省**[[/span]] [[/=]] ---- 这是Ilse第一次发现Rydderech的配方也会无效。 这个男人是奥秘化学家中的传奇。在他的职业生涯中,他创造了无数对抗异常废料的灵丹妙药,但眼下如此简单的问题不知为何难倒了他。 “本来会更惨的,”他们一起穿过丛林时,他坚称。“我跟你们发誓,会更//惨。//” Scout戴着帽子和眼镜,所以受到的困扰最小。但Ilse还是觉得他回答时声音里能听出一丝焦虑:“这算不了什么。鹿蝇和马蝇?”他不屑地笑了一声,现在这声音无疑很勉强。“再往北走一点,看看你们喜不喜欢黑蝇。” Ilse举起右手,只见一只肥硕奇特的昆虫正在得意地吸取她皮肤的血色。和之前的三次一样,这非常痛。这一次她咬着嘴唇,强忍着疼痛把这生物举到眼前,这样她就能毫不留情地把它拍个稀巴烂。然后,像是终于想起来了一样,她开始呻吟。 “下一次我会做些更好的东西。”Rydderech挪了挪肩上扛的铲子。“我他妈有的是时间。” 那个地点并不醒目,地面硬得如同岩石。但壮硕的威尔士人还是把铲头尽可能深地插入了地面,然后Ilse和Scout上前帮他将铲子踩得更低。 他们铲起土块,无声地祈祷着,然后撤回相对安全的营地。 //前沿领域并不一定都是友好的,//Ilse心想,她的右腿上又传来一阵令人目眩的剧痛。 [[=]] @@ @@ [[image http://scp-wiki.wdfiles.com/local--files/the-b-b-decommission/Asterisk43.png]] @@ @@ ++ 5月9日 [[/=]] ---- 湖边的苍蝇更多了,但Ilse并不在意。 他们在地下深处挖掘,大多数的重型机械都去了那里,唯一真正的建造工作却发生在休伦湖的岸边。一座建筑已经初具雏形;运气好的话,几天之后就会有足够的空间让她做些试验性的消解。 而在几个月后,她将会站在世界上最先进的奥秘消解设施里。 她和Rydderech规划了它的每一个房间、每一个系统。他的专业水平远强于她,但她对于他过去从未接触过的整套流程非常了解。CLIO项目很可能是基金会唯一的文件集中消解程序——这里有这么多人,你永远不可能百分之百确定没有其他人在别的什么地方重复着你所做的事——而设施AAF-A在设计时,考虑到她的需求几乎和考虑他的一样多。并不是说“传统”手段就不受重视了;仅仅是这第一座精炼厂就能取代他留在了维也纳的一切,而且它很快就不会是唯一的一座。 她站在伸入湖面的长长码头靠岸的那一端,看着最后一艘货船驶向阴云密布的天空。最近这些天,湖上的天色总是这么阴沉。 “可能这样才更好,”她沉思道,远处的水面上电光一闪。 “怎么了女士?”一名建筑工人正在检查新一批建筑材料,往记录板上打着勾。 Ilse是这次行动实质上的监工。这是Rydderech的主意,他想让她以为他只是为了好玩才这么决定。但是当然,他其实只是为了躲避苍蝇。 工人们称她为//女士,//她觉得这只是避免说//长官//的一种礼貌方式。但这毕竟有它的意义。“我只是在想,”她解释道,“有乌云遮着,这么多船来来去去可能就不容易被发现了。” “可能吧,”工人若有所思,但他看上去并不相信。她抬起眉毛,他尴尬地涨红了脸。“我只是听船上的兄弟们说起过一些事。” “什么事?”在工作中她早已认识到,流言并不像传说中那样毫无意义。 那人用记录板的边缘挠了挠手臂上被虫叮的地方。Ilse想告诉他这不卫生,但她控制住了自己。“你听说上周有人从船上掉下去了吗?” 她点点头。“但那是在天气好的时候。至少我是这么听说的。” “是啊,”那人点点头。他脸色很苦闷。“湖上当时平静得像镜子一样,他却掉下去了,他们就是这么说的。他根本没理由掉下去,但还是掉了。” 她皱起眉头。“你是在暗示什么吗?” 他耸耸肩,转身看着积聚的风暴渐渐笼罩那艘显得越来越小、越来越脆弱的货船。“我只是想说,就算在大晴天我也不会到那个湖上去的,更别说是暴风雨的时候。” [[=]] @@ @@ [[image http://scp-wiki.wdfiles.com/local--files/the-b-b-decommission/Asterisk43.png]] @@ @@ ++ 5月24日 [[/=]] ---- Rydderech在门撞上内墙之前拦住了它,但也很勉强,因为如此用力推开这扇门的人就是他。这是她很喜欢他的一点:容易发火,但认错也够快,从来没造成过什么伤害。 “坏事?”她仍然专注地看着那本虫蛀的典籍,没有抬头。 他喘着粗气,然后她的简易办公桌抖了一下,是他把又一箱沉重的书卷砸在了她面前,然后他猛地坐下,势大力沉如同跌落。当然,这已经足够让她抬起头。他的脸红得像甜菜根,而且那不是因为虫子的叮咬。 “坏事,”她用确定的语气重复了一遍。 Rydderech咬着牙。“我不是搬运工。” 她皱起眉头。“什么[[span class="ruby"]]携带者[[span class="rt"]]carrier/搬运工[[/span]][[/span]]?难道有什么传染病——” 他推了一下那个箱子表示强调。“我不是搬箱子的,Ilse。我研究科学不是为了干这个。这是那些大块头干的事。” 她微微一笑。“你的块头也不小。”她的笑容还未展开就已消散,因为她注意到他眼里含着泪水。“Wynn?怎么了……?” 然后她发觉哪里不对了。 通常她的箱子是由工人搬进来的。 她站起身。 他挥手示意她坐下。“不是全部。”他瘫坐在椅子上,几乎显得像一堆废弃的衣物。“就三个。” “三个,”她重复道。“死了三个?” 他点点头。“喂食组的人。我们试着喂给它们一头天杀的鹿。看来它们不爱吃鹿肉。” Ilse坐了回去,恐惧和好奇在她头脑中碰撞。在过去的几周里,给AAF-A和内陆项目运送补给和建材的船只遭遇了越来越多的不幸事故。接着,工地附近开始有物品丢失。然后人也开始失踪。失踪的人不多,而且一开始他们以为是艰苦的工作和鹿蝇吓跑了那些不够顽强的人,但是随后,一名轮班管理员的尸体在相距半英里的两片林中空地上被发现了,他身体的其他部分则散落在两地之间。于是目击情报开始不断传来…… “这次你看清它们了吗?” Rydderech疲惫的双眼张大了难以察觉的一点点。“Ilse,我当时不在场。我又不傻。” 她点点头,抿起嘴唇,希望这样显得温柔安抚。“我知道。对不起。我只是好奇——” “大猫,”大块头科学家恨恨地说。“像人一样大。有一对像这样的角。”他在头的两侧比划着大约野牛尺寸的角。“尾巴很长。刺穿了一个小伙子的大腿。他是唯一没被吃的那个。” “至少有个人没有被吃?” 他回以一个和善的眼神。“你知道我怎么认为吗?” 她摇摇头。 “我认为它们留下一个活口,只是为了让他能告诉我们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思考了一会儿。 “这对你有什么启发吗?” 他用鼻子重重叹了口气。这就是他给出的唯一答复。 但她还是继续说了下去。“对我来说,这表示我们可以采取一些行动来改善这种状况,它们想告诉我们的就是这个。我们只需要搞清到底我们该怎样行动。” 他再次指向箱子。“这已经是你的现行理论了,对吗?” 她把她正在看的那本书翻转过来,书的名字叫《休伦与怀安多特神话传说,附录包含早期出版记录》。巴尔博[[footnote]]**译注:**即夏尔·马吕斯·巴尔博,加拿大民俗学家,《休伦与怀安多特神话传说,附录包含早期出版记录》的作者。[[/footnote]]的其他文献应该都在那个箱子里,假如CLIO的人在中心的档案库里找得到的话。“对,”她赞同道。“但能证明它总是好的。” 吃到那个责备的眼神绝对是她活该自找。 [[=]] @@ @@ [[image http://scp-wiki.wdfiles.com/local--files/the-b-b-decommission/Asterisk43.png]] @@ @@ ++ 7月29日 [[span style="font-family: BauhausLTDemi; font-size: 120%;"]]**##990011|凯特角保留地##:加拿大,安大略省,兰布顿县**[[/span]] [[/=]] ---- 在她初次见到的这些脸孔上,愤怒和猜忌现在已经变成了不太情愿的接受。她想这样应该够了。 Scout正在和长老们一一握手,来自各个部族的看客都把手搭在耳边,试图捕捉他们之间的只言片语。Ilse从未见过这样的民主机制;似乎每一位长老都受到其代表的民众的管束,程度甚至比大多数基金会成员更甚。 一个身披美丽的珠绣外套的女人站在房间中央,神秘兮兮地兀自微笑,Ilse感觉到那种惯常的冲动又涌了上来。她穿过尚未完工的大厅——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炙烤着仍然脏污的白色地砖,四面八方无休止的躁动让每一块玻璃都在窗框里颤抖——做了自我介绍。“我是Ilse Reynders。” 女人的笑容变得好懂了一些,几乎带着点怜悯。“Vivian提到过你。” Ilse脸红了,她告诉自己这是因为这个陌生女人用如此亲昵的语气说起她认识的最有权势的男人。“我想应该只提了好的方面吧。” 女人干笑几声。“他确实是这么说的。说起你就只有好的方面。我想他应该明白自己是个什么形象,所以他希望能多说说更真诚、更和善的人。” 一种不同的热潮爬上了Ilse的脸颊。“我是个科学家,”她几乎是在呵斥。“这个地方是因为我才存在的。” 女人几近沉痛地摇了摇头。“不。你们需要理解这个事实,而且要快——这个地方存在是因为它们允许它存在。” Ilse眨了眨眼。“你是说水豹?” “是//mishepeshu。//没错。只要它们想,它们可以把这一切横扫到湖里去。也不一定是它们,呵。”女人变色龙般的微笑开始险恶起来。“你们践踏的可不止是它们的土地。我说的还不是我的同胞呢。” Ilse看着一个她认为穿的是礼服的男人热情地拥抱了Scout。最初的一瞬间他显得很吃惊,两手僵硬地停在半空,然后他笑了起来,拍打着对方的后背。“你的同胞好像能从这当中得到不少好处。” 女人和和气气地耸了耸肩。“干净的水,”她承认。“政府从来给不了这么多。但我们本来就住在世界上最大的湖泊旁边,所以这真的能算很多好处吗?至于复仇……算了,那个从来都是免谈。” Ilse仔细打量着这个女人。她到底几岁了?她身上有种难以名状的不为时间改变的气质。Ilse怀疑自己在别人眼中会不会也是这样。“没有什么会回到从前的样子,”她说。她不确定自己到底在说给谁听。“总有太多的……//[[span class="ruby"]]wases[[span class="rt"]]潮流[[/span]][[/span]]。//你怎么可能知道自己会被冲到何方?” “确实,”那女人点点头。 “你应该做好眼下的事。”Ilse看着Scout走向了Rydderech,后者叉着双臂,闷闷不乐地坐在还未完工的服务台边。CLIO项目的负责人把手搭在AAG主管的肩上,从远处看,Ilse觉得这简直像即兴的按摩。“你没法倒转时间。” “这个,”女人叹了口气,“听起来像个预言。” [[=]] @@ @@ [[image http://scp-wiki.wdfiles.com/local--files/the-b-b-decommission/Asterisk43.png]] @@ @@ + ##990011|1943## ++ 4月1日 [[span style="font-family: BauhausLTDemi; font-size: 120%;"]]##990011|**临时站点-43##:加拿大,安大略省,兰布顿县**[[/span]] [[/=]] ---- 今天是Vivian Scout五十八岁的生日,也是他们所有人一生的全新开始。两百多名男男女女第一次进入地下深处,而等待着他们的是…… Ilse不知道是什么。Ilse并不在那里。 AAF-A已经建成并运行了好几个月,这期间她一次也没有踏出过它的大门。 [[=]] @@ @@ [[image http://scp-wiki.wdfiles.com/local--files/the-b-b-decommission/Asterisk43.png]] @@ @@ ++ 12月31日 [[/=]] ---- “元旦有什么计划吗?” 这是个并无冒犯之意的问题,但它还是立刻让Ilse吞吞吐吐起来。“没什么,”她说了谎。不过,这真的//是//谎言吗?她不会在辛普森中心Lys的房间里度过这一天了。她本以为她和Scout能找到别的地方来延续这个传统,但……//接着说,假装一切都好。//“反正现在我也没有家可回。” //现在。//这个词承载不住这句话的分量。 “哦,”她的助手声音里充满懊悔;她为自己不公正地引发了这种悔意感到一阵相似的痛苦。“我——很抱歉,Ilse。” “没关系。”她随手拨弄着夹在腋下的信封的封线。//快了。__快了__。//“不过明天我//就要//做完最后的了结了。” 他们到达了目的地,在门口告别。她希望这能阻止他抓住她刚才悬到他面前的救命稻草,毕竟那样说只是为了打消他的懊悔。 希望落了空。她打开[[span class="ruby"]]异常文件处置室[[span class="rt"]]Anomalous Documents Disposal Chamber[[/span]][[/span]]密封的门,走了进去,Jackson立刻挑起了眉毛,说:“哦?” 她一边暗自咒骂,一边摆出“耿直外国人”的样子,好让解释的部分快点结束。她讨厌解释这个,比什么都讨厌。//再过一天,你就不用再跟任何人说这个了。//“对,”她背诵起来。她早就准备好了这段说辞,这样就能避免重新牵扯起它背后的记忆。“杀死Lys的那份异常文档。”她抽出腋下的信封,把它放在ADDC的许多桌子中的某一张上。“它再也不会伤害到别人了。” 很多年后回想起来,接下来的几分钟显得极其缓慢,又极其清晰。而在此时此刻,她把文件逐一塞进定制的焚化炉,幻想着最终解脱的到来,她漫不经心地回答着Jackson善意的问题,感到越来越恼火,真正占据她头脑的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死亡天使降临并永久地带走她的那一天,她在笔记本上草草抄下的那段路易斯·库佩勒斯的文字。 这些句子在她耳边回响。她//会//找到它。她会找到安宁,那种不可能的安宁,世界和战争都见鬼去吧。只要再过一天——她输入点火顺序,转动最后的旋钮——就算她没法倒转时间,至少她会得到仅此于此的东西。 时间停止了。 [[=image https://scp-sandbox-3.wdfiles.com/local--files/collab%3A62-things-that-pass/OT_62_Reynders_Incinerator.jpg]] @@ @@ [[include :scp-wiki:component:earthworm | first=false | last=false | hub=yes | previous-url=https://scp-wiki-cn.wikidot.com/61-dividing-time | previous-title=分割时间 | next-url=https://scp-wiki-cn.wikidot.com/63-de-tijd-vliegt | next-title=De Tijd Vliegt | hub-url=https://scp-wiki-cn.wikidot.com/over-time-hub | hub-title=突破不断继续:时光流转 ]] [[=]] [[include :scp-wiki-cn:component:license-box |author=HarryBlank与Placeholder McD]] ===== [[<]] 本章最后一节引用了[[*user Uncle Nicolini]]作品[[[https://scp-wiki.wikidot.com/if-they-like-you-i-like-you | If They Like You, I Like You]]]中的对话。 本章标题化用自路易斯·库佩勒斯创作于1906年的《老人旧事》,由亚历山大·路易·特谢拉·德·马托斯于1919年翻译为英语,属公有领域。 ---- > **文件名:** Asterisk43.png, OT_62_Reynders_Incinerator.jpg, OT_62_Reynders_Unaging.jpg > **图像作者:** [[*user HarryBlank]] > **来源链接:** See below. > **文件名:** Philadelphia Pride Flag > **图像作者:** Government of Canada > **授权协议:** Public Domain > **来源链接:** [https://en.m.wikipedia.org/wiki/File:Philadelphia_Pride_Flag.svg Wikimedia Commons] > **文件名:** Lake Huron Drainage Basin Map > **图像作者:** Philadelphia City Council and Tierney > **授权协议:** Public Domain > **来源链接:** [https://www.canada.ca/en/canada-water-agency/freshwater-ecosystem-initiatives/great-lakes/great-lakes-protection/maps/lake-huron-drainage-basin.html flickr] 以及Osobist在http://scp-ru.wikidot.com上为"Внутренние службы"创作的图片,遵循CC BY-SA 3.0协议:http://scp-ru.wikidot.com/list-of-foundation-s-internal-departments ---- 本系列的插图参考了由DAZ Studio创作的资料。此外,以下图片还分别使用了下列摄影作品作为参考: > **文件名:** OT_62_Scout_Rydderech.jpg > **图像作者:** [[*user HarryBlank]] > **授权协议:** CC BY-SA 3.0 > **来源链接:** See below. > **标题:** Photograph - Presentation of Phar Lap's Melbourne Cup, Flemington Racecourse, Victoria, 4 Nov 1930 > **图像作者:** Museums Victoria > **授权协议:** Public domain > **来源链接:** https://collections.museumsvictoria.com.au/items/1742444 > **标题:** State Electricity Commission, Group of Four Men, Victoria, May 1940 > **图像作者:** State Electricity Commission of Australia > **授权协议:** Public domain > **来源链接:** https://collections.museumsvictoria.com.au/items/1547629 > **标题:** State Electricity Commission, Group of Four Men, Victoria, May 1940 > **图像作者:** State Electricity Commission of Australia > **授权协议:** Public domain > **来源链接:** https://collections.museumsvictoria.com.au/items/1547640 ---- 所有其他图片: > **图像作者:** [[*user HarryBlank]] > **授权协议:** CC BY-SA 3.0 [[/<]] ===== [[include :scp-wiki-cn:component:license-box-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