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城,围城
2025年9月28日
修订 5
核心指标
评分
2
↑ 16
↓ 14
支持率
53%
总票数 30
Wilson 95% 下界
36.1%
在相同票数下更稳健的支持率估计
争议指数
0.996
评分趋势
加载图表中...
最近修订
1 / 2
最近投票
1 / 3
2025-10-28
2025-10-23
2025-10-17
2025-10-16
2025-10-15
2025-10-13
2025-10-12
2025-10-10
2025-10-07
2025-10-06
页面源码
源码字符数 2706文字字数 2617
[[>]] [[module rate]] [[/>]] 我是一个孤儿。我的父母在一场收容失效事故中牺牲了,他们的遗体是用桶和盆收拾起来的。 这些事都是韩老师给我说的。他和我的父母交情不错。在我的父母刚入职还只是普通的二级研究员时,他就已经是研究主管了。我大概在3岁时,或许更早,但我只能回忆到这了,他们就将我托付于他。我一直不清楚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死的,或许在我记事前就已不在人世了,韩老师也从未向我透露过他们的实情,我也再没有过问他。因为我其实并不在乎他们,除了生理上的血缘关系,我对他们的感情聊胜于无。 总之,我是被韩老师抚养大的。叫他老师,是因为他大概在我十三四岁时就退休了,此后一直任职于我就读的站点中学里。他没有给我带过课,但是我们的年级主任。经常在课间在走廊里巡视,也偶尔来看看我,我也就养成了叫他老师的习惯,在家也是。 韩老师没有妻儿老小,我对他的了解也很少。在家没事时——虽然他很少在家,他就翻翻书,再给我讲一些曾经站点内发生的事,就把时间磨过去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曾经在站点内的影响力远超他的职级,因为每到周末就经常有人登门光顾我们的寒舍。这时候我往往假装在书房里学习,实则偷听他们的谈话,但每次都听不清。 而每到夜深人静之时,此时他往往在学校里加班,我就一个人躺在硬板床上,夏天尚能听空调工作的嗡嗡声,冬天就只能望着漆黑的天花板发呆,幻想星河灿烂,却终与我无缘。但我从未感到过孤独,我想,这或许只是我常与孤独共处,而淡化了孤独吧。 我在班上也鲜与人交谈。倒不是因为我孤僻内向,而是不想融入他们。人声嘈杂,我就一人斜靠着桌子,默默不语。班上常有人神吹海侃,吹嘘自己的父母有多牛,什么单人收容K级异常或是只身力挽狂澜阻止收容失效最后全身而退一类的故事。当然最后总要以他们引出自己的父母给自己新买的东西有多贵之类的话而收场。且不说那些套模板换皮的格式故事,我也从没羡慕过他们,羡慕过他们的双亲。但这并不是因为韩老师对我有多好,也不是因为韩老师曾经多么风光,而是因为我没有感受过那些真正的父母亲情,对这种东西其实无感。我最开始并未意识到这一点,时候来我的一个朋友对我的这种心理进行的解读。 说到这个朋友,他叫王居熠。他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他能理解并与我交往,一个主要原因是他的父母对他很不好。他没有解释过具体细节,我也不好意思去问。但有一次上课时,当我看到他连书包都没背,只拿了一个本子与一支笔就冲进教室和他左胳膊上几道伤痕时,我就大概猜到他的遭遇了。那一晚他没有回家,他请求在我家留宿一晚。恰好我们家里的确有一张行军床,韩老师就答应了下来。我和他在晚上聊了很久。他虽然父母尚都健在,但亲情的疏离感让他形同孤儿。他也不羡慕亲情,甚至向往我这样的生活。于是第二天我问他要不要就先一直在我家住着,等他的父母稳定下来再回去。韩老师也同意了。但他拒绝了,很果断,以致我至今还记得他当时说的话:“不会有用的。不能指望他们有改变。我晚些时候回,只会被打得更狠。” 第二天,他的右胳膊上遍布淤青。 我还有个朋友。他与我和王居熠的经历截然不同。他的父母都活得好好的,而且对他很好。他亲口告诉过我他的父亲是一名高级研究员,具体干什么的不清楚,只知道待遇很高。但他同样能理解我。因为他的父母对他的好其实仅限于物质上,其余方面都很匮乏。倒不至于像王居熠的父母一样虐待他,但就是管得很严。以他的话说,就是“蹲优待号”一样的感觉。 于是就出现了很戏剧性的一幕:王居熠一约就能出来玩,而他反而一直无法得到解脱。我和韩老师曾经说过这件事,韩老师也只是摇摇头。这也不无原因。韩老师和他的父母一块儿吃过一次饭,自己来不及喝一口水,苦口婆心劝了半天,最后却以那两人一句“都是为他好,我们也有苦衷”和“我们还有事,先走了”而结束。 总之,这种不完全的给予,让他甚至有些羡慕我和王居熠的生活。 ------ 其实生离死别在我们这儿很常见。几乎每月韩老师都要给一两个同学通知他们的一位直系亲属的离世。然后就是动天撼地的哭声。一些心智比较成熟的倒还好,只是默默流泪或一整天沉默不语。有些真的是直接冲出教室,大喊要自己的父母回来。那凄惨的叫声,哀转久绝,让人听了心里总发毛。 我常常会想,他们都这个年纪了,为什么还会哭的这么厉害? 我确实理解不了他们的感受。这很奇怪,我也这么想过。 我尝试过和他们共情。在夜深人精的时候闭幕冥思,希望夜的感性能触及我心中最柔软的部分。很遗憾,每次都以失败告终,我的眼角榨不出一点泪水。 如此久了,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不会哭。我确实没有哭过。毕竟像父母双亡这类头一等大事都已在我心中泛不起涟漪,其他事也就无关紧要了。 但这么解析无疑是荒谬的。失去双亲之痛是不能和其他事类比的。倘若受了皮肉之苦,本能的哭也是哭,甚至可能更惨烈。因此我对于自己不哭一事又陷入迷惘。 可这种在常人看来病态的思维也常常给我一些不便,这也是我交际圈并不宽泛的原因之一。 几个耳宽嘴长的同学,不知从哪儿得知的我的过往,有时便会三言两语地讨论起来。但不论中间经过如何,结局总是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痛斥我是一个白眼狼,对亲生父母毫无感情。 面对这种情况,我起先还会争辩几句,现在已经看淡了。因为我明白,归根结底,与我而言,亲生父母只是两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罢了。对两个陌生人,又谈何悲伤呢? 韩老师给我描述过一些K级异常被初次收容的场景,但他并没有侧重于异常有多可怕,反而着重强调了牺牲人员的姓名。虽然我知道那些都是化名,但我依然能感受到它们背后那个从鲜活到只剩一具大概率是克隆的尸体的生命。听他们的故事,我都会有微微触动,但自己父母的遭遇,却从未打动我。 于是我渐渐明白了,这一切的缘由其实很简单,那就是未知与陌生。 我没有感受过传统意义上的亲情,不知其为何物,也就不会羡慕。我连自己父母的职级都知道的不确切,姓名更是从未耳闻,了解的信息比路过的一个陌生人还少,如此陌生,也就不会动情。 可那些人在讥讽我时,又从未想过这些。他们单纯觉得这种亲情是一个单向的围城,里面的人不想出来,外面的人拼命想进去。 而事实上,我都不知道这座城的存在,又哪来想进去的想法呢?这听起来很诡异,但这其实才是对于我的常态。 所以基金会的存在又是什么样的性质呢?如果那些异常根本无人在意,在古代就被称作神迹,在当代就等着现代科学的发展去解释他们,或者自发像GOC那样将其全部处决了呢?还会有人去收容,控制,保护吗?这难道不才是真正的常态吗? 我们都在追求他人的常态,习惯的常态,发展的常态,却没有追寻自己的常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