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颜文学报特刊》:看得见的城市与看不见的城市
2025年10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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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_ style="display: none;"]] ==== 隐弅,方士构建的木石之城,法教传承发源之地,我在梦中的第二故乡。 ==== [[/div]] [[>]] [[module rate]] [[/>]] [[include :scp-wiki-cn:theme:asagao]] [[=]] **[[size 150%]]《朝颜文学报特刊》:看得见的城市与看不见的城市[[/size]]** [[/=]] //“在一个静谧的满月之夜,手持方诸,找到一座枯井。你要用方诸从恒娥那里借来露水,倒入井中,或许还要加上一些奇妙的咒语和动作。于是你会看到井中升起水来,里面倒映着众星,却无月影。然后你要乘着清风跃起,跳入井中,这样便到达了隐弅。请想一想那些优美的幻想——譬如庄子的寓言、卡尔维诺的奇想、博尔赫斯的虚构……童年时你可曾梦过,在那现实与虚幻之间的罅隙里矗立着一座城市、一个国家,有着故事与人居住其中?隐弅就是这样一座城市。玄水的怀抱滋润着这座城市,无见顶相的隐弅支撑着这座城市。方士们建造了这座方外洞天,材料是失落的历史、不老的时光和无尽的传承。就连逍遥遨游的羽人也徜徉徘徊,趁品茗时对人窃窃私语,娓娓道来一段传说。”// 故乡,那是身体与心灵的港湾。怀念一个故乡生出一分感伤,思恋两个故乡可有双倍的感伤呢?所以我为此提笔,把心中感动之事与人谈说,但愿你能从这拙作之中略窥那孪生之城的一二风采。 + **[[size 80%]]一、看得见的城市——“愿我们背井离乡”[[/size]]** 这是门径的彼端,帷幕之外,是我看得见的故乡。翻开书来,人们为它冠以“商朝故都”“百泉之城”等美名;抬起头看,只有沉重与寡淡的现实。太史公的慨叹终究停留在泛黄的故纸堆里,即使我们这些“慷慨悲歌之士”情愿向人夸耀一番所谓“五朝古都、十朝雄郡”的威号…… 婴孩降生在世界上时总归要发出几声啼哭,若是我在当时就知道出生在哪儿,哭声里大抵会多几分情真意切。古来京畿多是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此处却并非如此。首都推行环保、建设生态,代价则是把工业转移到我们省来。那经济呢?经济也难有发展,稳居全国下游水平。至于教育,高录取分数线和严酷的优绩主义取向模式更是让我们苦不堪言。 我常会想起高中时的人和事:谁和谁发展了新的地下恋情、那个肥胖的年级主任又为了取悦新校长出台了什么“新朝雅政”、今天几节考试多少作业、明天食堂有什么饭……我还留着一只纸折的千纸鹤(来自一位女孩的赠送)、一张语文卷子(上面写有一篇前段攻击后段、矛盾对立统一的议论作文,是我得意的整活之作)等物件。旧物如故,旧事如新,总是难以忘记那些青春的回忆和真挚的感情。 但我也永远记得那些痛苦。正常来说我们学校是每四周放一次假,但那次我们因为一些特殊原因被关在学校里一个月半了,终于等到一天晚上的晚自习我们听到了放假的消息,当时各个教室里响起的欢呼声几乎要把屋顶掀翻。可是第二天,老师上课前又宣称学校取消了放假。我已经忘记了当时是怎么捱过那堂课的了,只记得下课后我走到楼道里,看到同学们或抬头痛哭、或打开置物柜把头埋入其中、或去打电话给父母让他们接自己回家……就像一场永不醒来的噩梦。我也是那些打电话的人中的一员,冰冷的电话筒触感还残留在我的耳朵和脸颊上,我不记得当时嘈杂的背景音,只记得—— 我被拒绝了。 我们都被拒绝了。 于是我去找班主任,希望她能批准我的请假申请。她是个好老师,听完我的话后,她对我的心理状态表达了担忧,并告诉我如果我想,现在就可以联系妈妈来接我。可是我又想起电话里妈妈的话,所以我选择了留下。因为我是个好孩子,我要努力学习考上一所好大学,我是父母和老师眼中的好孩子…… 我为什么一定要做个好孩子呢? 我记得在我们的学校里,教室和宿舍的窗户、走廊的外侧、楼间连廊的两侧都装着铁栏杆,活像是监狱里的囚笼。我们像是笼中的困鸟,总是在课间呆在走廊,扒着栏杆抬头看天,一边聊着天。 然后就是那节晚自习,安静的教室里突然冒出一阵阵私语声,大家传递着那个消息:有人跳楼了。老师很快就来到了教室,让大家安静,不要传谣言。教学楼和宿舍楼之间有连廊相连,所以我们本来就不走楼下回宿舍,那晚更是有老师在下楼处把守着,再加上深夜的外面一片漆黑,所以我们什么也没看见。只是从此直到毕业,班里一直有一位同学回家不来了。是的,他就是那位“谣言”里跳楼的同学。 我想象着跳楼者在空中的感受,会像是飞行吗?我听说发育期的孩子总会做飞行的梦,这会不会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在梦境以外的地方体验到飞行的感觉呢?我不知道他怎么从这些严密的铁栏杆中找到空隙跳下去,只知道那一定很疼、很让人害怕。 生命总会找到出路,可这条出路通向的是死亡。 即使是毕业后的暑假,也难称快乐。我和妈妈吵了一场又一场的架,我不希望照她的意思去报我不喜欢也学不会的专业、不希望去考那个什么用也没有的口语考试。结果一天早上,她喊着我的名字,粗暴地把我掀开我的被子,叫我赶紧吃饭,然后去考试——几天前她已经答应我不去考那个口语考试,并让我把打印好的准考证丢进垃圾桶里。考试并不难,那天我平静地去考试,平静地答完题,平静地冒着太阳的炙热循着来时的模糊记忆从考场找回家(此前我从没有走过这条路)。然后平静地收拾东西去奶奶家,她说她是为我好、说是为了让我多个选择、说前几天吵架时说的“你走”只是气话,而我只是什么话也不说,平静地走出家门…… 去他妈的好孩子! 我对那里最后的记忆是给朋友送轻小说——因为我们以前一起旅游时逛到一个书店,他说他对那本书很感兴趣。刚好我之前买了一套,于是我骑着自行车给他送去。我记得我们坐在他家小区楼下,盛夏的烈阳煎烤着外面的地面。我们在树荫里,他看着轻小说,我喝着汽水。对面的马路被围了起来修路,来时因为这个我可绕了好一段路。我跟他说好像这个城市总是在修路,他说领导每隔一段时间就换一茬,可不经常修路嘛。他还说咱这地儿是外面进来的人想出去,生在里面的人更想出去,也不知道咱寝室能不能出个省长领导我们家乡再次伟大。 在那个夏天绚目的阳光里,有什么生长着,也有什么在腐烂着。 故乡啊,挨着、碰着,都是带刺的花。但愿我们背井离乡,也希望我们归根埋骨,化作一抷泥土滋润新生的花朵。 + **[[size 80%]]二、井、门径与梦寻秘境隐弅城[[/size]]** 我记得喜欢的一位作家曾在他的小说里用一种神话般的笔触描述坐在枯井里接受直射阳光照射时生命绽放仿若得受天启般的感受:“阳光中我泪水涟涟而下,仿佛全身液体都化为泪水从眼中倾流一空,甚至觉得身体本身也融为液体就势流干流尽。在这辉煌的祝福中我想死又何妨。实际上我也想死去。此时此刻,似乎这里的一切都浑然融为一体,无可抗拒的一体感。是的,人生真正的意义就在这仅仅持续十几秒的光照中。我应该在此就这样一死了之。” 为什么是井,我想。 我的故乡也与井有关:这里曾被称为“井方”。考诸历史,此地也称得上是水脉繁盛,众水从百余泉眼中喷涌而出,虽然“井”来自于最早迁移至此的人的族名,古时这里也一定是打井的好地方。可惜现在这里已难以再见百泉喷涌的美景了。 读完那本小说后,即使在梦里我也思索着那个井的谜题。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我就发现我拥有控制梦境的天赋——我可以自然地在梦里醒来,并保持一个恰当的度以使我既能留在梦中又不会失去觉知。然后我就任意地在梦中游戏,正是那些梦里的奇幻色彩涂抹了现实的灰败,让我愿意认同世界的温柔。在那天晚上,我蜷坐在梦中的枯井里,于无星的夜幕下思考井与生命的谜题。 数千年前的商朝,我的先祖们来到这篇平原,在这百泉喷涌之地安居下来。新基底定,第一件事大概就是打井。人可七日不食,却不能三日无水。打出有水喝的井,这块地就称得上是家了吧。所以我明白了,井中的水是养育地上生灵的羊水;井是大地、这仁慈黑厚之母的产门。于是梦中的枯井涌现出水,水里是从天而降的星星。我淹没在与黑夜同色的水中,星星们围绕在我的身边,像眼睛,又像宝石。我抬头看到一团模糊的银白光影,便蹬动水流,伸手去捉那轮月亮。 然后我瞬间就来到了一片平地上,周身干爽,哪还有漆黑的深水。天空依旧无星,远方的月亮将近落下,另一边的太阳正伴着黎明升临尘世。 前方是一弯水流,就像现实里的七里河,这让我想起小时候姥爷在河边钓鱼的记忆:我在一旁玩耍跑闹、时不时丢去石子打散鱼群引得姥爷笑骂,黄昏时我们收拾一番,带着收获回家。现在我空手而来,只有现实留下的伤痛,在黎明天向河水的前方走出。 那座倚靠着望不见顶的高山的城市,便是隐弅。 + **[[size 80%]]三、看不见的城市——又名城市与幻想之一[[/size]]** 方士活跃在这个国家的隐秘历史之中,在记载中,他们手持的器物总是在技术上超出同时的古人一个时代。这些人来往无踪,不知何来何去,至多教导一些有缘弟子几手法术。民间法教传承脉络众多,也难晓根源。直到我来到了这里—— 隐弅,方士构建的木石之城,法教传承发源之地,我在梦中的第二故乡。 据我所知,有两条门径通往这里:其一是在我现实的故乡中找到一口枯井,然后在一个满月之夜通过特定的奇术仪式开启门径;其二则是我的梦境,这是我独有的门径,我青春的小小秘密。 请原谅我对于建筑艺术的见解匮乏,无法向你传达那木石楼宇、奇巧机关等为我带来的震撼。概括说来,这座城市的视觉风格可称“木石朋克”,或者叫“中式蒸汽朋克”。 许是我左张右望的神态引人发笑,路边一位满是书卷气的老先生邀我走进茶楼,要请我饮一杯茶。在茶桌上,他听完我的叙述后惊奇地告诉我从未听说过能通过这样奇妙的方式进入这里。然后便向我讲述了关于这座城市的种种…… 据说曾有神仙自天上的北极星而来,那便是羽人们的宗祖。祂长生不老,又有无数法术在身,难与地上的众生同处。于是祂以大神通创造了羽人,他们同样长生不老,又可学习神仙的法术,便使孤独的神仙喜悦,不再到处漂泊。其中有两位羽人在崆峒山隐居修道,便是炼丹的赤松和行气的广成。中原的黄帝登上崆峒山,彼时的地上尚有众多异常。他告诉两位羽人山下有妖魔作乱,请求二位“天师”教导他和子民神仙法术以保护部落。 因而赤松广成二子感念黄帝的爱民与众人的志意,答应了请求。广成子教导他们如何行气,使自己身上长出羽人的鳞羽,获得长生久视的生命和法力;赤松子教导他们服食水玉和掌控火焰的技巧,让他们学会运用外物的力量。最早的方士就这样诞生了。 后来大地上的妖魔祸患得到了平定,取而代之的是人王之间相互征伐和对长生久视的贪念。方士们只得远离尘世,开辟了隐弅洞天这片世外桃源。上古的方士为了保护世人登上崆峒山,后来的方士为了保护自己走进了隐弅。 墨子和他的门徒发展了早期的木石机关术,虽然墨家的子弟都死于那个乱世的战争中,但与他们交往的方士却保存了他们的技艺,不断传承、改良,于是有了隐弅城中的机关木人、不坠飞鹊、木牛流马等造物和建筑。 隐弅城的方士们还保留着羽人的传承。吞服水玉、入火不焚的技巧变成了精密的药用炼丹术,行气的修行者不再长出羽毛以致避世而居。城市官方建造学府教导孩子这些知识,于是代代沿革传承至今。 这里的人们都拥有“三元之寿”(180年的寿命),并且驻颜有方,临终之前不显衰老之态。虽然居于方外洞天之中,但他们并不排斥外来事物。外出的云游方士回来时总会带来些外面的典籍、技艺,甚至信仰。所以在这座城中还能看到供奉秽迹金刚的佛寺、修持神霄雷法的道观,以及悬挂十字架的景教教堂等建筑。 外面的历史也记录了几位出身此处或受到隐弅传承的方士。比如庄子,他笔下的崆峒问道记录的是行气道法的心诀、学习“屠龙之术”的支离益是上古时期狩猎龙母子嗣的方士的孑遗、这里的玄水和隐弅之名更是取自他的书中。比如那些无名的墨家传承者,他们暗自留下了墨家的典籍和技艺,甚至将其编入《道藏》之中…… 此后的数年,我夜夜流连于梦中的隐弅城。我和那位老先生成了忘年交,他总会在这座茶楼等着我,带我游览这座城市。每天每晚都期待着入睡,想着那里屋檐悬挂的排排风铃发出的清音、想着隐弅之夜里灯笼烟火的华彩、想着隐弅博物馆里的商代青铜器。我记得我们一起参与篝火晚会,跳起桑林之舞(当然是健康版本的);一起登上隐弅山,面对狄兽头骨上香祭拜——上古时代,龙母子嗣遍布大地,狄兽是方士们的首个猎物,尔后他们将燧人火种置入其中,象征人道昌盛,祭祀不辍。老先生常常请我喝茶,有时他对我讲述这里的秘辛,有时我向他谈及我在生活中的烦恼。他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老师,总是耐心倾听我的烦恼,然后引导我解开心结。他时不时向我传授一些隐秘知识,启发我对世界的思考。于是我知晓了门径、奇术,以及一整个帷幕之内的世界。 还记得我上文写的学校吗。高中时期我总觉得我们是关在笼子里的鸟,笼子的缝隙很小,小到我们逃不出去;笼子的缝隙很大,大到风雨径直而入。巢中的雏鸟固然需要成长,可长成以前也需要成鸟羽翼遮风挡雨,不然便会早早夭折,兴许还要被人说上一些“温室里的花朵”“太脆弱了”之类的风凉话。我很幸运,我的头上有梦境与长者编织的羽翼保护着我,让我可以健康成长直至此时。 + **[[size 80%]]四、当我们谈起现实时我们在谈论些什么[[/size]]** 这是我第一次收到《朝颜文学报》编辑部的邀请,文章现实色彩略浓以致在篇幅上挤压了隐弅风貌与历史的记叙,似与《文学报》的一贯风格龃龉,还请读者诸君见谅。但我以为这应是恰当的,若无方内的“井方”“邢”就无方外的“隐弅”,若无现世的沉重与疼痛便不足以显出隐世之城的超然自在。“列子御风,泠然善也”,我愿“做风的君王”,但也毕竟记得大风起于青萍之末。所以我为您笔述乾坤之大,同时着眼于小小草木的青翠。 当我们谈起现实时我们在谈论些什么?对典狱官和焚书人来说,是他们所谓的“常态”;对我们来说,则是这个异常的世界。我们既不能说世界全然是属于常态的,也不能说世界是全然异常的。我的家乡很大,容得下看得见的城市和看不见的城市;我们的世界也很大,容得下所有的常态和异常。 就我双眼所见,《紫禁城公约》和其建立的帷幕体系正在世界范围内破坏着异常民俗。到现代以前,这颗蓝色星球上的人们一直与神圣/异常共生:古印度人热衷于祭祀和瑜伽修行、日本人在怀疑自己遇鬼作祟时常常寻访阴阳师、印第安人部落盛行萨满风俗、中国的沿海渔民总会在出发前对着神灵掷筊占卜……直到帷幕竖立,联合起来的典狱官和焚书人粗暴地消灭“异常”,民间的奇术师们被迫以往先辈传承的技艺,与异常相关的奇术或只留存记录资料而走向消亡、或去掉了自古相传的核心部分。城市和世界很小,容不下人们记忆中传统的小奇术和异常民俗。 说回现实吧。考上大学后,我在现实中见到了那位老先生,成为了他的学生。我们依旧亦师亦友,时而讨论对人类学的见解,时而一起奔赴田野调查民俗。我们曾相伴同行,踏遍大半个中国考察民间法教传承脉络、梳理传承谱系、追溯起源。最后我们在一个月圆之夜回到了我的故乡,他踏罡步斗,开启了进入隐弅的门径。只是近乡情怯,那晚我面对涌出井水的深井长久地沉默着,像一个手足无措的孩子。他耐心地等着,门径也耐心地等着,直到我鼓起勇气,迈步走进这熟悉又陌生的第二故乡。我们来到玄水流淌的城外平原上,这里百泉喷涌、薄雾朦胧。我俯下身子,饮了清凉的河水,掬起一捧洗净脸面。 眼泪与河水一同流下,我才知道终于回到了另一个故乡。 [[>]] 撰稿人:支离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