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61之外,黑童话:默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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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te-CN-44虽然同样偏僻、封闭,不过比起Site-CN#9X,这里的环境能让她感受到的反而是截然相反的温暖与浪漫。她带着她随瑶花特遣队的脚步离开#9X的那个世界时,还是1982年,与她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慢了整整44年。她突然就悲哀了起来,因为如果按照这个世界的时间来算的话,她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婆。 “体检结果出来了,居里的身体很健康,SCP-CN-3161在她体内的兼容性还是比较高的。” 千坂玉子的右手上有道浅浅的纹身,蓝色的希波克拉底蛇杖倒是和她站点药剂师的职务很是般配。 夜阑的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不知是这个基金会对她在带来一个全新的异常项目而对她和居里开了先例,还是某位高高在上的观察者对两人的遭遇表示同情;一群陌生的人正在不遗余力的为她们创造虚无缥缈的归属感,但是…… “…你们,你们还在拿SCP-CN-3161在人身上做实验吗?” 夜阑的担忧令千坂措手不及,天真的居里在两个人之间来回穿梭,为了让她安静点,夜阑在她抬头看向自己时不停地对她使眼色。看着她扑到千坂身上抱住她的腿时,夜阑的心里咯噔了一下。那种诡异的感觉依然在紧紧地跟着自己;至少,千坂把她的手放在居里的头上轻轻抚摸时,她还是为他们的友善态度感到庆幸。 “呃…我不太敢确定那些有样本的设施会不会在人造人身上试,至少我们44站是绝对不会在活人身上用的,更何况我们还没有啊哈哈。”栗色长发随海风吹拂而扬起,蓝眼睛里同样光芒闪烁。 “虽然我不知道你在这之前经历了什么,不过你别担心,哪怕是人体实验这种东西…对D级人员的操作也会时刻处于道德伦理委员会的监督下的。” 没有查阅权限的千坂只能凭借自己印象把谎言拼凑,然而她的话并没能让夜阑觉得心安,过多的哄骗让夜阑在此刻作出了反应,敏感的居里夹在两人的情绪之间,看着夜阑于此时紧抱着双臂,耷拉着脑袋蹲在甲板上。 “在这里我写不出任何童话……”她干涩的回复道。 千坂俯下身,慢慢地跪坐在了她的身边,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 “童话的结尾公主都会遇到她的骑士,而你是居里的骑士。” 居里有意无意地听着两人之间的谈话,反复咀嚼着那个站点药剂师为了安抚夜阑而说的话。她对于千坂的印象停留在第一次拆开眼罩时她轻柔的动作与抚触,那是区别于夜阑与萤渡的另一种新奇体验。 整个清创过程洋溢着笑容,只是每当千坂看向左眼空洞的无痛症患者时,心中总会感到一阵怔忡。揭开她的眼罩,看到里面坏死的肌肉组织时,心中对于人性之恶的愤恨再一次如野火般燎烧。可无可奈何,那座监狱的故事已尘埃落定,感觉不到痛的居里依旧笑得灿烂。 在她站在自己身边看着自己时,她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 走到休息室时,库兹涅佐夫医生坐在桌子前熟练的操作着笔记本电脑。整个医疗部门实际到场的人寥寥无几。 “早上好,康纳。”库兹涅佐夫向她打招呼的时候头也不抬一下。 “不是她啦!是千坂啊。” “哦,早上好,千坂。” “唉,注意身体啊格洛纳斯医生——” 库兹涅佐夫愣了一下,清了清嗓子掩饰尴尬之余也提醒了药师他还在工作。新冲的咖啡氤氲着,作为整个44站唯一一个能够享受咖啡外送的部门,他们并没有如其他部门那样没日没夜的叫咖啡、还在站内论坛里吐槽后勤部门办事不力。不过库兹涅佐夫已经有两天没有合眼;仅在休息室里小歇片刻之后,便立刻着手于样本分析报告的编辑。 SCP-CN-3161的特性他们亟待探明,所有拟定的眼球移植方案最终都被推倒重来,这些难以根除异常病毒无时无刻都在她的体内流动,形同童话中永世伴随着公主的诅咒。 “各位上午好,我来接班咯。” 库兹涅佐夫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把自己暂时从工作中抽出,抬头看向姗姗来迟的康纳时饮尽了杯中的剩下一半的热咖啡。 “数据分析在这里,接下来就拜托你了。虽然这不在我们的工作范畴之内,但是我们必须要找到一个能够治愈她的方法……先失陪了,我去休息了。” “放心好了!我们会处理好一切的,别担心~” 看到那个疲惫的白发男子悻然离去,康纳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她先是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又缓缓吐出。整个人随后再次精神了起来。 “库兹涅佐夫博士熬了多久了?有谁知道吗!” 除了千坂在记笔记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康纳,剩下几人都在做着各自的事情。 “这个方案怎么样?” “不,不行。” “那这个呢?你觉得加生物阻滞剂能不能让3161失活?” 被问话的生物部成员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个有着男性名字的金发女孩,当即把手中的笔记本摔在了桌子上。 自从那个高塔上的“公主”来到了Site-CN-44,与她与“骑士”一同自Site-CN-12到达的,还有数公升、被严格要求仅用于科研的SCP-CN-3161原液。用上了现有几种被证实能够使病毒类异常短期失活的阻滞剂测试,全部宣告失败。 “咱是说,你能想到的,极光那帮老登早就想到了,但是实验都失败了,不仅失活没做到,连增生作用也没起到。极光都说了,可能往人家小姑娘身体里灌硫酸都比把那些副作用极大的阻剂混一块打进去管用。” “等下等下等下,以我对极光的了解,极光不会说这样的话——说这话的只有颜朗懿。” 话音刚落,医疗部休息室门外就传来两声响亮的喷嚏声。 两人面面相觑,那个研究员立刻压低了声音继续道:“也甭管什么植入不植入的了,星河计划项目组自己都快吵翻了。那帮家伙都忘了一件事,居里另一只眼睛是健康的。他们的意思是说,在居里眼睛里植入电子眼——或者仿生义眼。让她触发排异反应把健康的眼睛弄瞎,然后再用2999-EX让她重见光明。” “不是?我操,有病吧?” “你猜现在为什么星河计划那边没人跑到我们这来宣扬他们的观点了?” 灭火器的声音,然后是一声中气十足的男声发出的哀嚎。 “总之,办法还在找,但是现在我们也和他们一样,心态越来越浮躁了。” “没关系的吧,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问题多——” 男研究员看了康纳一眼,叨念着神经病的同时带着那本牛皮封皮的旧笔记本走了出去。 “喂喂,怎么走了?说的也没错啊…?” 千坂把自己的脸埋进单子里偷笑,她实在没有意料到不久之前无意间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就这样被她水灵灵的照搬过去了。 所以现在康纳向她走过来时,她还是非常抱歉的对那副委屈巴巴的的样子笑得很大声。 ------ “颜主管?” “在,有空,讲。” 颜朗懿猜对了,与成港合作多年的的默契已经到了能够在众多来历不明的陌生来电中筛选出那些对于自己有利的号码。不过令他感到意外的是,这次打来的电话前缀是+60,成港是什么时候去的马来西亚? “星河计划的部门审批昨天通过了,我们以后不用再看那些主管们的脸色行事了。” 颜朗懿悬在喉头的那口气总算顺着气管滑了出去,不过成港想得太理所当然,和那些尸位素餐的位高权重者这么多年交道斗下来,即便拥有监督者们背书,也很难说未来会遇到怎样的制约掣肘。不过部门建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静观其变吧。 “好啊,好啊,总算可以睡个好觉了。哎呀我操——嘶……” “你怎么了?” “没,我没事。”颜朗懿半边脸肿得发紫,“口腔溃疡,疼得厉害。” “行。对了,你知道‘神行客’吗?” 成港那边满是车水马龙的喧嚣,随着他打开了另一个话匣,周围的环境逐渐变得清净,他的声音也变得清晰。 “老徐啊,怎么了?” “星河计划发展期能够不受同行组织袭扰有他的帮助。不过我一直挺好奇这个‘神行客’的动机……去年他在东南亚处理电诈,每个月固定报告行动步骤,结果现在回国了反而失踪了,不见了。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不很正常吗?人家名头上不写着吗?都神行客了,行踪正常能叫神行客吗?罢了,日后再议。” 电话挂断的瞬间,刚来组里不久的年轻人便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他走得太快,以至于险些摔在各类物品堆成杂物间的办公室里。颜朗懿抬头看了一眼,立刻又低下去头专注于手头的事情。 “摔倒了自己站起来,还指望我来扶你吗?” 有意限制星河计划的规模是为了不必要的麻烦,但他还是觉得分配异核双胞胎弟弟进组还是太过于草率。比起他在医疗部门勤恳工作的哥哥,他务实工作的耐心太少,胡思乱想的太多——但不招募哥哥进组的原因也很简单,守不住秘密的人同样难入颜朗懿的眼。 “颜副主管,你听说过医疗部要对SCP-CN-3161做的受试者眼部移植计划吗?等下我哩个…你脸怎么了?” “正抽着烟呢,突然飞过来个灭火器给我砸了,不知道哪个小畜生扔的,疼归疼但不影响。可是我们跟医疗部八杆子打不着,原则上我们也不应该去干涉他们的事务,各扫门前雪的道理懂吗?” “不不不不不,颜主管你想的可太简单了,哪怕你不去管他们,他们也会来管我们的,我们就应该先发制人。首先就让他们认为星河计划部门是有价值的,其次……” “其次是让你再吃几年奶再进基金会工作,最好是全年无休,无险无金的基层工作,把你脑子里的鬼点子磨平了再说。谁他妈的跟你说往小姑娘身体里灌浓硫酸比下那些药管用的?颜朗二吗?” 从那个年轻人往后退了两步开始,加快了舞鞭的速度。先让他碰一鼻子的灰挫掉些许锐气,之后再火力全开。 “没人跟你讲过SCP-CN-2999-EX的成效条件吗?要健康且完整的眼器官才可以,没看到人小姑娘戴眼罩吗?” “不,我的意思,我们可以先让他们植入眼球,直接触发排异反应——我哥跟我说过的,植入眼睛会让另一只瞎掉,那为什么不把原来那只也摘掉,换上无功能的器官眼,再植入2999EX?” 话还没说完,颜朗懿的办公室便在巨响声之后重新归于平静,严重变形的灭火器倒在一旁,彻底失去了重复利用的可能性。只可惜他并没有砸中夸夸其谈的弟弟,反而还把那口钟给打下来了。 “一个问题,能说吗?”颜朗懿见对方应允,从羊毛外套里拿出了一包香烟,从中抽出一支叼在唇间,“怎么你哥是从你妈子宫里完整发育生出来的,你丫就在胃袋里刚勉强成型给拉出来的是吧?你要不看看你在说什么,你和你哥俩个都能进基金会说明你俩也不是什么普通人。你哥我不认识,你也一样。” 此刻他的争辩最后只换回来了一句臭到噎人的国骂。 “……请注意你的素质,颜副主管。” “我注意你妈了个臭逼。你知道你要干的是什么吗?以星河计划的名义戳瞎她的眼睛,再假惺惺的说我们是为了爱和幸福而这么做。人家不是瞎子,从小到大哪怕活在监狱里也是见过光明的。你一上来就戳瞎她眼睛,然后再脱裤子放屁。千言万语浓缩成一句话就是我澡你冯。跟那个送你来星河计划的人说吧,你这样的藐视道德、自诩天才的蠢货,我们这破庙不收。” 于是颜朗懿抄起手边的烟灰缸,装模作样地高举过头顶,可算是把那小子给吓得落荒而逃。完事以后,忍着疼痛为自己点了支烟。不为人知的隐秘一角的确发生过好几场战争,自从他们开始给消毒后的2999-EX封装的那一刻起,明枪暗箭的对抗就从未停过。 他们为了他们那一小撮人的执意,冒着生命危险将星河计划推进。部门设立最终成了不同组织与势力的志同道合者精诚合作的见证。 但现在的颜朗懿只想抽完烟后就去睡觉,可惜总有人喜欢在这节骨眼上来扰他清梦。 ------ **//“我从来就不是什么骑士,真正的骑士另有其人,我什么都不是。”//** 不同于为别人而写的童话,夜阑写在纸上的日记无论何时何地都只对自己开放。她开始时的计划是在写完这本跟了她很多年的笔记本后就把它扔进火堆里烧掉,但现在她只想在把它写完以后存起来,留给未来长大之后的居里来看。不过距离这个目标还有相当厚实的小半本,有时候回望以前写下的文字,她发现自己的碎碎念真的很多。 她想要完结那部不入流的童话,由她亲手书写但自己却没有去看它的勇气。自己在这部铁色童话之中参与的太少,以至于会羞于与在故事中身为骑士的萤渡站在一起。但她无意间抬头时却发现梦与现实此刻正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堆叠重合,于无意中在夜间模式的站点暖色灯下瞥见萤渡的影子时,她连忙合上笔记本,转身离去。 “真是见了鬼了……” 她在设施里左转右转,再三回头确认那个影子没有跟上来时,她已然走到了心理科的门口。44站里几乎没人不知道心理医生Particle,包括夜阑也不例外。不过她从没来过这里,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她对心理咨询部门向来是敬而远之,也许是拉斯维特监狱里,去心理部门直抒己见倒苦水的,好像都被推搡着推上了手术台,被迫成为了研究试验小白鼠。 “唔,你好,这么晚还来光临,有什么事情想不通吗?” Particle的现实模样与她的想象落差太大,虽然长得好看,但身材比起药师可就差太多了。抱着笔记本就地入座后,原先面前那张空荡荡的桌子上转眼间就出现了一杯温热的果汁。 放在以前她会感到惊讶,但这里是基金会,最值得令她意外的反而是那个再普通不过的心理医生。 “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看我的…居里的确是那个公主,但我不是童话中的骑士。”沉默许久后,她抿了一口那杯奇怪的果汁——不像是冲泡的,但也绝对说不上是鲜榨。 “我只是一个负责监视居里的普通研究员,我对**拉斯维特监狱**与它背后的势力的认知几乎是空白。我刚进那里时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对待居里,而居里又为什么对她所经历的种种事情一无所知…但现在一切都水落石出了。” 她紧紧攥着手中的纸杯,竭力压制着心中的情绪。 “应该没人跟你说过这些吧,不过我想,居里天天光顾你们这的医疗部门,估计你们都对她有印象了。” 笔尖不知疲倦地在白纸上滑动着,直到夜阑的答非所问在她将笔记本放在桌上以后,Particle才停下了书写。 “在这个故事里,居里是公主,骑士是一位我以前很怕、但现在很怀念她的研究员,如果没有她,可能'公主'和'女巫'最后的结局,就是在拉斯维特的兵工厂里成为那些战争机器的磨刀石。我太不敢继续往下说下去,我很感激过去那些时间里你们对我的照顾,但是……我觉得无论我怎么去说,都只会拙劣的描绘她的故事。没营养的童话没人要看的……” “是怕你写不好她的故事吗?” “不是说写不好——而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写。唉,那个基金会……'丧心病狂'——事到如今我只能用这个词去形容他们了。她自己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在高压线上走钢丝,甚至连居里逃出拉斯维特监狱的那天,她都不在。” Particle咬着嘴唇,在这个时候问夜阑那个研究员是否还活着太过于唐突,眼下夜阑失魂落魄的模样让她想起了一些人。但她可能和夜阑面对的问题一样:曾那些在生命中无私燃烧的人在烈火熄灭之后变得面目全非,随着时间流逝而在记忆中褪色失光。 夜阑害怕的是,她怕自己还没来得及写完她的故事,记忆便先一步将她忘却。 “‘带着公主流浪的女巫,孤独的铭记着骑士的身影,深夜里独自一人也会害怕骑士的故事不为人所知’。” 她紧紧握住了Particle伸来的手,却被某种东西堵住了嗓子,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尽管困得睁不开眼,她也依然在平静的注视着那副油画,矗立在海面上的灯塔照亮了深蓝的大海,使得被囚禁在画布之上的帆船找到了返航的方向。 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的她,直到她在不知不觉间悄然入梦,都盯着那副画不放。 ------ 有些时候,夜阑觉得自己抓得萤渡太紧,以至于她和自己缠在了一块,虽然她的态度她已无从得知,至少现在的她为竭力挽留对方而感到疲惫不堪。 然而在梦中睁开眼时,她看到了拉斯维特监狱那熟悉的黛紫色墙壁。那段不堪回忆的过往在她重获自由以后反而格外的怀念,继续向上,她果然看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孔。 “夜阑,你来了。” 萤渡心中满是喜悦,但迫于黎明计划无孔不入的监视与刻意营造的高压恐怖,即便是梦中重逢气氛也不愉快。 “居里睡了,但是不得不说,你的方法真的很有用。” 她乐观的笑容历历在目,然而就像[[[scp-cn-3161|初见时她对她所说的那些]]]那样,她手臂上密密麻麻的刀疤无声的控诉着黎明计划的历数罪状,虽然面孔模糊,但胳膊上累累伤痕还是那么清晰。 “夜阑,你怎么了?你为什么哭了?” “我怕我会忘记你,我怕我会忘记居里。我怕我死了以后会让你们两个被我连累。” 萤渡愣了一下,模糊的眉眼里写满了意外,但那很快便被另一种情绪盖过,她在无人在线的电子屏前捧住了她的脸。在拉斯维特,这个动作十分危险。 “童话故事里,没有人会死。” “但是童话都是骗人的,只能够骗骗居里。我们能骗她一时,骗不了她一辈子。”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 “……居里都没法长大,不。” 梦境中的萤渡往后退了一步,双手背到身后,越来越多的细节逐渐从她身上如细沙般流失。 “那为什么,不试试骗自己呢?迫使自己相信自己是某个角色,就像你是女巫,我是殉道者。其实从进入拉斯维特的那一天起,我就觉得自己没法活着离开。光凭我们两个人的力量不足以撼动行将就木的基金会……变节也好,叛逃也罢。如果那个基金会变卦,我们就什么都没有了。” “对啊……我怕你——” “夜阑,别哭,事到如今,也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去怕了。我做好了牺牲的准备。‘恶龙只有一个脑袋‘,我和他们共事多年,知道他们两个的行动方式。”她转过头去,看向那高塔上唯一的房间。 “我答应你,会平安无事的。无论结果如何,都请你把居里带走,带离这个疯狂的地方。接下来我会守在这里给他们更多拉斯维特的信息,去睡吧。//你要进去看看居里吗?//” 梦境的混乱在这一刻达到极致,一切都像流沙一样飞速的向后退去,夜阑大声喊着不要,用尽全力向前扑去,赶在那个面目全非的萤渡彻底消失前用力的去拥抱这个支离破碎的幻影。 不仅扑了个空,还把自己弄醒了。 醒来以后却发现她正躺在他们为自己安排的房间里,周围的一切都笼罩在熟悉的暖色光下。然而那张属于居里的小床本应躺着熟睡中的居里,除了糟乱的被子垒在床尾外却空无一人。夜阑紧张的拿起手机,看到亮屏之后还停留在3:24a.m.的时显以后彻底的清醒了过来。 事到如今她也顾不了那么多,只能祈祷Site-CN-44的空间隔音效果能和拉斯维特一样好。像个疯子一样在设施里大喊居里的名字时,她的目光有条不紊地扫过每一个还亮着灯的房间——最终她止步于休息室,居里躺在一个陌生女人的怀中。后者轻抚着她蓝色的发丝,注视着她的睡颜暗自发笑。 ------ 那个女人自称是陈卡妮。夜阑觉得这个名字很假,假的像是“萤渡”。 不知为何她的身上散发着热气,像是发烧了一样,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喝着热可可,独自一人与深夜共舞。夜阑和她聊了许多,才知道44站原来有温泉澡堂。 “基金会设施里的温泉…?那是什么?感觉怎么样?” “嗯44站的温泉其实算是很棒的,比起09站的还差一点,水里头发太多了。” 怀里的居里往卡妮身上缩了一下,这个无意识的动作打断了她们之间的对话。但她不过只是翻了个身然后继续沉睡,几句絮叨不清的梦呓让卡妮侧耳倾听,可什么都没听见。 “她好乖啊,睡觉也不流口水的。” 夜阑听着这句满是槽点的话刚想反驳,然而心头一紧像是被什么东西牵住了,把她猛地向后一拉,牵回了原点。有那么几个珍贵的夜晚,居里也像现在这样无忧无虑地靠在卡妮身上那样在自己的身上入眠。而萤渡每每看到这样和谐的画面时总不由得喜上眉梢。 “要是萤渡在就好了……” 她的嘀咕反而被卡妮捉了去,当听到那个代号似的名字时,她拿起那杯做得跟11站一样细腻丝滑的热可可小呷了一口。 “萤渡是谁啊?” 不经意的发问充满了杀伤性,戳着夜阑心中最软弱的部位。一瞬间,她想要搪塞,欺骗,然而这些都无一例外的和她的本心相悖;可是曾经鲜活的记忆让她心如刀绞,于是她就这么拧巴着,直到她想起了尚未忘却的梦中萤渡在离别时成尘般的微笑。 “她是拉斯维特的研究员,也是’童话国‘的‘骑士‘,更是破晓的英雄。” 她平静的评价道,还是没有想好该去怎么样描绘她的故事。从她到拉斯维特的第一天开始说起,“蛊惑人心”的女巫将自诩黎明的监狱所犯下的罪恶悉数例出。 //“听说过无痛症吗?第一次知道这个罕见的病还是她告诉我的。就是字面意思,没有痛觉。拉斯维特根本没有那种调配麻醉剂的程序,那群畜生觉得这会浪费太多时间和成本。这样‘黎明计划’又会拖延不知道多久。他们万万不想看见这样的局面。一个活人不会痛,不会反抗,不会疯掉,只要一辈子关在高塔上不去给她希望,她就会自甘被人扒开眼眶……”// 说到这时,眼泪夺眶而出。她最终还是没能逞强下去了;她真的很羡慕萤渡的隐忍与坚强。似乎只有这两样珍贵的品质,才能在童话中成为骑士。 “简直扯淡!”怕吵醒孩子,卡妮压低声音喊道。“基金会又不是用来他们来发泄自己兽欲的,谁给他们批的计划?那个主管也脑子有大病让这两个畜生管事!” 居里还在安睡,身上盖着卡妮的皮夹克。 “萤渡联系上了他们,Site-CN-12,为了我和居里能够活着甚至还以身犯险去盗窃了那些东西,后面……我就再也没见过她了。” “不会吧……如果她还活着的话。嗯?如果她还活着的话。” “我,我不敢这样去想。” “啊?这有什么不敢的。” 卡妮看着夜阑低着头,把脸侧到一边。似乎是打心底里认定,**失踪的萤渡已经死亡**。她像她所说的那样,一旦认定、接受了某样事情,就会将现实盖棺定论,不再过问。 “其实吧,真的也没什么好怕的。你们的那个时间线在我们的时空部检测自从1986年后就再也没有任何关于基金会的活动了。直到现在也都处于冷寂状态,但这并不意味着一切都无药可救了。哇,我突然有个想法。不过,要在我下定决心前……”她指了指怀中酣然入梦的居里。 “我能看看她的眼睛吗?” “……随意,求你不要吵醒她。”夜阑把头扭了过去,两行清泪从眼缝间落出。卡妮轻轻揭开充当眼罩的绷带,挑起纱布便看到了居里凹陷的眼窝,但做到这一步以后,她也停止不前了。她没忍心去扒开她的眼皮,去看个究竟。 “很好。”她把一切复原,将轻松愉悦取代的愤怒却不形于色。“我决定了,这个忙我帮定了。” 夜阑并不明白她的意思,但卡妮胸有成竹的微笑又让她不敢去多问。 “时间也不早了,马上就天亮了,你要不去睡个回笼觉吧?反正嘛,我还在度假,白天睡觉很正常,你就当我刚从国外回来时差还没倒过来就行啦。诶,你怎么了?” 夜阑流泪的声音把居里给吵醒了。 ------ + ###0066CC|Episode 2:机械降神## 他于夜色潜入了这栋坐落于无人之境的别墅,在大人物酒酣耳热之际不合时宜的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后。带着步枪的年轻人站在三位长者都看不见的阴影之中注视着这场私人性质的旧友会面。可藏踪匿迹,仍然难逃被发现的命运。 O5-龙的大手突然拍在他的肩上,不只限于这位不速之客,久经沙场的老司令员对一位备受器重的年轻人都会予以关怀。 “警惕性不高,退步很大。” 他笑吟吟的走到徐鹏面前,再次见面时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上新添伤疤,倒是显眼了一些。 “议员。您交付给我的任务已圆满完成。” “我已在参谋处知晓基本情况,行动所获成果超出预期。很好,非常好!这次给你记算一等功,再接再厉,去吧,去跟钟政委和杨女士喝一杯,不过你那个朋友呢?” “谁,如果是他的话…实不相瞒,”徐鹏看向朝着自己敬杯的O5-虎,从那双眼睛里射出锐利的目光也盯着他不放;光线在手中的水晶杯、冰块与威士忌之间折射,“他最近比较忙,孩子已经有四个月大了——要当爸爸了。” “好,好。这么多年流浪下来,也算是找到了归宿了。以他的性格以后工作怎么办哟——坐吧,来,喝点。” 放下武器之后,静候英杰许久的虎议员便抢在龙之前亲自为他倒上了一杯威士忌。这次的会面不同于过往,以前每个议员都会刻意与彼此之间错开,而现在三位生肖议会的监督者齐聚在这间别墅,徐鹏知道,此行凶多吉少。 令神行客紧张的预想局面并没有发生,接过他递来的接风酒后便把这额外兑了薄荷水的高球饮料倒入口中,喝起来意外的神清气爽。简短的接风洗尘过后,虎又为他斟满了杯子,杯中的琥珀色液体倒映着他的平凡的面容;他微笑着闭上眼睛,果断干脆的把它倒进了嘴里。 “按照我们的预想,让你一直喝,直到你喝断片以后毫无顾虑的在这睡上一觉。” 象征性地喝下一口什么都不加的威士忌以后,他把杯子放在茶几上。在场的三位大人物除了两位身着正装的龙与虎,坐在徐鹏对面的羊则是一语不发的看着他微笑。 @@@@ @@@@ 他听过不少关于她的传闻。 作为少有能对异常病有特效治疗能力的阻滞剂**平亚西醇**,能够如野草般在每一个阴湿霉变的角落里大量流通与她难逃干系。那一箱箱的蓝色药剂籍由无数个像他这样与基金会若行若离的雇佣兵分放到那些病入膏肓的异常病病人手中。为他们晦暗绝望的人生带来生的希冀。可对于传播生命希望的使者从何处而来,她又从不过问。徐鹏曾试图去了解她的事迹,但了解的越多,最初的那种敬畏逐渐变为恐惧。 这位理想主义者在救人这条路上,走得太远,以至于连基金会本身都得为她让行。 “杨老师。” 满头银丝的女人摆摆手以示回应,在她面前连龙与虎都保持沉默。 “其实这次钟政委和钱司令叫你来是为了我的事情,”她从手提包里拿出了一封他再熟悉不过的阻滞剂。“请你把它交给Site-CN-44的医疗部门。与SCP-CN-3161的交互实验已经通过,目前基本能确定,平亚西醇能够为CN-3161受试者提供器官移植的可能,但我们并未在人类身上进行试验。顺带,请告知他们,阻滞剂的时间只有六小时,若需手术,则须严格把控时间。” SCP-CN-3161,Site-CN-44,这可不像是个巧合。徐鹏重新拿起酒杯,小酌一口。 “我明白了。” “我们对你们的态度就是,放手去做。我们不会过问,也不会过多干涉。但是既然是要去做了,就必须得把人家全须全尾的牵回来。”O5-猴此刻从暗房里走出,他慢悠悠的伸出手,右手食指在不远处隔空戳着徐鹏不放,“我们不方便去做的事情,还得让你们来做。为了你们我们还专门开了次会,他妈的六字真言。六他妈个蛋。过去了以后就专心搞破坏吧,把那个镜面基金会这只鸡杀给其他昧背良心的基金会们,好好看看。” ------ 电话的那一头,卡妮要找的人并没有接她的电话。可在待机挂断后的瞬间立刻回拨了回来。直到现在,现在好像是叫关山越了,他都保留着这样的习惯。 “卡妮?” “嘿呀~好久没联系了,现在过得怎么样?” “嗯,一切都好,有什么事需要我?” “嗯……说大也不大,帮我去救个人。” @@@@ @@@@ 根据Site-CN-12归档文件,找到Site-CN#9X归属时间线毫不费力。这个时间点里,Site-CN-11时空部里还活跃着因时间错乱而作息颠倒的夜猫子们。至于这些人有多久没有睡觉了,连他们自己都忘掉了。把无数个日夜熬透的陌上花接到了卡妮的“骚扰电话”。看着理论教材的同时,喝着新鲜出炉的焦糖玛奇朵。肩膀上突然挨到的一记轻拍让他愣了一下,以至于险些被杯中的饮料烫到。回头正欲发作,看到了那双蓝得很纯粹的眼睛。 “越哥?还没睡么。” “刚起来。卡妮给你打电话了吗?” 不知从何时起他便留起了长发,说话的时候还十分娴熟的将头发在脑后扎起短马尾。 “她说,这次可能不是在我们这里弄的,我们还得参加一次远征。” “没错,也不知道卡妮姐是怎么想的。但是我们已经有对策了。如果情况合适,我们最初的设想是,通过Site-CN-11时空部编辑那段时间,使得其可以插入关键帧,以起到类似于锚定作用,为你们的营救行动提供跳板。” 关山越喝了一口魔爪,令陌上花不解的是,这个留着妹妹头的中性风男人,怎么看都跟过去印象中杀伐果决的Daniels八杆子打不着。 “继续。”慵懒的气质倒是一成不变。 “继续么,就把插入编辑帧的时间线编辑,让那段时间里的居里和夜阑被编辑掉使其在该时间轴内短暂‘消失’,以免与我们所处的现实发生重复关系。” “听起来像是超形上学的手笔。你有多少成的把握?” “九成。还有一成在你。” 对于这个结果他倒是没有太过意外,“这么看得起我啊。” “哪怕你都‘死’几年了也不还是有人听到你的名字就拉一裤子吗?那个曹什么花…忘了,反正也是路边一条。” “跟我关系不大。” 他把空罐子在手间互换了几个来回,突然抬起胳膊以三分投篮的姿态扔进了五米之外的垃圾桶。 “哦对了,丹丹人。你留的这个发型看着怎么这么怪,不过还怪好看的,至少和你的气质很搭。艾妮剪的?” “对啊。不过你小子为什么又叫我越又叫我丹人的,为什么还要比别人多一个丹字啊。” @@@@ @@@@ “无意冒犯,陌先生。您与时空部给出的方案理论上可行,但是毕竟Site-CN-12有更为完备的行动经验,为什么不与他们合作执行此次行动?而且,我有注意到,你们并没有考虑到被编辑时间线里,除POI-CN-58213256外,还有该时段内存在3161-1与POI-CN-11237061,这两位贵部门又该如何处理?若处理不当,发生空间悖论的概率为100%。” 陌上花在桌子后面大腿一拍,如他预料,就知道总会有人问这些问题。 “对于您所问的问题我只能尽可能温和的表示:无可奉告。”有大人物为自己背书,说话的时候连语气都可以张扬跋扈起来了,“Site-CN-12已给出了关于Site-CN#9X的全套地图和当时的作战部署图。” 屏幕上Site-CN-44那一块,参与旁听的御守苍子身后,一个短头发的红发女孩隔着屏幕与陌上花短暂地对视了一眼,立刻又专注于打磨手中利刃。 “至于那两位,我们会编辑掉那段时间里的居里和夜阑使其在该时间轴内短暂‘消失’,以免发生悖论情景,如果还要告诉你们具体的操作,那就是抢在该时间线上12站突袭之前,人为制造一场局部CK事件使得二人‘被失踪’。我讲得够明白吗?除对行动人员不予回应以外还有别的什么问题吗?” 而在另一边,战备整顿紧锣密鼓的进行着。自从道德伦理委员会通过了第六代人造人的审批后,那些基于他而诞生的“Daniels”们便成为了在道德伦理委员会与监督者议会对弈的黑白棋盘上的一枚灰色的皇后。在一众天蓝色的清澈眼眸之间,关山越那对深沉的纯蓝眼睛显得格外显眼。 “这次的任务虽说不大吧,但毕竟是在人家的主场作战,小心一点。” “我反客为主的次数也不少啦。”他微微转过头去,看向了身边的艾妮·科林。异病初愈后,她新生的头发色如水晶。手指在他的头发间摩挲,右侧的鬓发在她手中被编扎成辫。 “好了,我得走了。天还没亮,回去睡觉吧。” “你这次去了要多长时间才能回来?” “很快的,毕竟不是什么大事情。等我回来,爱你。” 他眨眨眼睛,起身离去。走到那些长得一摸一样的人造人们之中,立刻被他们围在中间;之后每走一步都会有人为他让路。 “所有人注意,行动时间为25分钟。目标是为营救行动提供掩护,并且尽可能的对目标区域造成尽可能多的破坏及附加伤害。我们一定能做到的,对吗?” “舍我其谁?!” 那无数个镜像的自己齐声高呼,数以百计的自己同时尖叫产生的声浪把他给吓了一跳。 “很好!下次别喊了——出发!” 拂晓少年们披上华衣,与曾在漫漫长夜焚身自引的理想主义者一齐越过了那扇通往童话国的大门。骑士献出生命为铁色童话画上了完美的逗号,而续写黑暗童话的他们则踌躇满志地高歌着,坚信骑士的传奇会在他们的笔下印下团圆的句号。 ------ 拉斯维特监狱中,伤痕累累的萤渡被迫趴在地上,殓光踩在肩上的脚重得让她痛不欲生。无数个日夜的隐忍克制,似乎就是为的就是这一刻的爆发。永恒的现实施以的重压压得萤渡透不过气,更何况身上殓光这条狗,咬得正紧。 “死到临头了,萤渡,你觉得那些药还能救你吗?” 又是一声枪响,麻木的萤渡从身体猝不及防间的麻痹大致判断出了殓光打在了什么地方。 “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如果你选对了你犯的错我们既往不咎,也不枉这么多年同事一场。告诉我真相,萤渡,夜阑把居里带到哪里去了?这是否和你有关?!” 枪声源自另一端的现实主义故事将扳机扣下的瞬间,突然消失的夜阑与居里自然是时空部门的手笔,只是童话国里的国王与皇后并不知道。他们自认为身处高墙之中的他们面对困境可以高枕无忧,出逃的公主下落不明,于是变节的骑士成了他们怒火的发泄口。 “抱歉……我什么都不知道……但这个回答不是正确答案。倒不必如此,博士。你可以从一开始…就判我死刑。”萤渡咂巴了一下嘴巴,弥漫在舌尖的甜腻的金属味让她反胃,“她们的消失…与我毫无干系,未经审批私自动用‘黎明计划’,是我个人的意愿,与她们无关……” “没一句真话。在我们失去耐心之前最好赶紧坦白,别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情,我们不知道——黎明计划没有叛徒。” //“拉斯维特监狱…只有‘黎明计划’的走狗…还有垫脚石。”// 枪响,这是萤渡第三次中枪,她还处在恍惚之中殓光的脚便踩在了中枪的胳膊上,迫于疼痛她失声尖叫,直到缝生怒喝一声够了,那条忠犬才总算把脚抬了起来。 “——她死了我们什么都得不到。你打算要怎么样,要我们撬开你的嘴?还是挖开你的脑袋,看看里面的鬼点子?” “抱歉啊萤渡,我们——只是公事公办。一切都是‘黎明计划’的必要程序。”狞笑着的殓光在说“我们”这个词的时候故意拖长了尾音,倒是在欣赏在地上挣扎扭动不得安生的萤渡。“闹到现在?窝里斗?剑拔弩张?你满意了吗?到现在你都只知道抓着那可笑的良知。良知在未来面前不值一提。现在的少数和未来多数,不用想你都应该知道哪一边更有价值。” “也对……你这样无法割舍必要人性的家伙当然不懂,毕竟你没体验过自己的妻女死在敌人手中时的屈辱和悲痛。你只知道我们在虐待一个感觉不到痛的小姑娘,却不知道这个项目承载了多少人的冤魂和多少人的痛。哪怕我们讲了‘人性’,敌人会有吗?你这个通敌的叛徒能给出答案吗?等等……那是什么?” 拉斯维特监狱的根基在一声巨响后被彻底撼动,这声雷鸣顷刻之间击溃了这所吃人的兵工厂严密的防御。紧随其后的全域覆盖的警报器顿时全部响起,刺耳的哀鸣响彻了整个监狱。狱卒们纷纷向着两侧跑去,对倒塌的灯塔唯恐避之不及,然而他们所做的挣扎都是徒劳,倾倒的灯塔之下埋葬了不少鲜活的生命,却让此处难眠的怨魂得以安睡。 面对飞来横祸,缝生只得作罢。 “殓光,去指挥特遣队反击。要坚信…基金会的黎明,就在眼前…!” 缝生的声音里带着颤抖,这是他少有的显现在表面的慌乱。 “还有,你们两个——来得正好,把这个叛徒拖到处决室里。把事办完以后立刻归队,这次不能有半点马虎。基金会,乃至全人类的黎明近在咫尺,我们有义务为所有人守护希望。‘躯引晦焰,火照黎明’,叛徒就该去到他们该去的地方,至于我们,要成为点燃黎明的火炬。” 就这样,殓光与缝生擦肩而过,像两条平行线一般。 清理地面的残余安保正在竭力清扫残局,然而埋在瓦砾之下的人还未被扒出就有人扔下了手头工作,站在原地对广播里沙哑的声音洗耳恭听。 “我是殓光,‘黎明计划’项目的副总监,拉斯维特监狱此刻遭到了敌对武装组织的袭击,所有还在岗位上的人立刻做好战斗准备!在场的每个人都是基金会中的精英,哪怕放到整个世界都是屈指可数的存在,但在进入‘黎明计划’之前的你们都是一帮蝼蚁!” “是‘黎明计划’让你们能够重获新生,如果你们还被拘禁在那具肉体凡胎里,就一辈子都是无能的废人。我之所以言之过重,就是为了提醒大家——我们是人类的希望,我们绝不能把全人类的黎明拱手让给他人!” 在场的特遣队员们噤若寒蝉;被长期以来的人体改造失去人形的耷拉着脑袋,只接受过轻度改造或只接受过样本强化的则抬头看着空洞的扩音器。随着他们当中的第一位死者出现,所有人才如梦初醒般地跑去寻找武器。然而还未等敌人步步紧逼,拥挤与嘈杂就先一步压垮了人心,被众人踩在脚下的倒霉蛋绝望地挥舞着胳膊,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 迷宫般的设施对于熟悉设施布局的两位安保人员来说轻车熟路,在他们拖走半死不活的研究员之前,殓光主管厌恶且讥讽地脚踏着她留在地上的血迹;眼看就要到达处决犯人的地方——官方叫法名为“内务程序执行部门”的一间暗房里,两个人开始放慢了脚步。 片刻的失神并不会影响工作,然而那一秒的放松遇到了安置在暗处的威胁逞威。头顶的天花板连同一部分连接承重的墙壁都被炸塌时,塌落的混凝土结构当即便将右侧的安保人员压成血糊。然而那些沉重的混凝土块却完美的避开了昏迷不醒的萤渡;另一人还在极大的震惊中松手将她砸在地上时,从那个裂口处跳出的人将手中的霰弹枪朝向了他。 金属霰流当场将他的脖子打断,残缺的脖颈悬吊着头颅的血肉却依然顽强的挺立着;可对方在下一秒便开出了第二枪。 徐鹏关闭保险,将枪往背上一挎的同时从副包中拿出了注射器扎在了萤渡还算完好的脖颈上。 “我已与研究员萤渡会合,应时创伤药剂已注射。‘即便卸下了身上的盔甲,骑士的故事也还在继续’。” Site-CN-11时空部顿时炸开了锅!欢呼声一潮高过一潮,在场的所有人中,只有卡妮笑而不语。 “………你是,谁?” “‘在童话破灭以后,会有人再去定义童话。’凡嫉恶如仇者,心有猛虎,细嗅蔷薇。”徐鹏把萤渡抱在怀里,顾不上旧伤疼痛,快步朝着来时的裂口走去。“现在还不是揭晓答案的时候,我只能告诉你,救你的人,他叫**阿尔契拉**。” ------ “你的伤怎么样了?” 徐鹏怔了一下,有力地回击道。 “你的病怎么样了?” Daniels笑着摇了摇头。 “鹏,我们认识多久了,从顿巴斯到现在。” “记不清了,你当时是个傻逼。”对方并没有如还是白头发时以脏话回击。徐鹏想了想,继续说道,“现在也还是,一如既往。” “你丫的就不能说点好话吗?逼养的。” 现在叫关山越的他开怀大笑,丝毫没有一个精神创伤者该有的萎靡不振。徐鹏低下了头,心怀愧疚,却又躲在他后面暗自神伤。他没能在他挣扎绝望的泥潭中时伸出手来帮他一把,当初他在航站楼上悬于半空中的竭尽全力至今仍然历历在目。 活得像个影子似的他在他愿意为自己拼命的那一刻起,就愿意与他同甘共苦。可压在心底话他说不出口,而且如果说出来了,他就不是徐鹏了。 “陈卡妮…跟你说什么了,让你愿意为那个研究员改命?” “啊…很简单,那天凌晨,卡妮一边吃东西一边给我打电话的时候,顺手给我发了一份拷贝件。是一个叫童话国的童话故事。虽然么…有不少错别字,还有涂抹痕迹,但是读下来以后,心里总感觉有些东西堵着。” 他在这时转过头来,蓝眼睛里闪烁着他熟悉的光芒。 “我觉得这个童话不应该这么写。”他说。 “年纪大了,一般的团圆结局已经满足不了我了,当我得知这并非是一个童话故事,而是确有一个活生生的人时,我就下定决心:哪怕这次引火焚身,我也得让这故事有另一个更完美的结局。你明白的,一直以来的……”关山越如是说。 “让所有人活。”他们异口同声地说道。 @@@@ @@@@ 徐鹏把萤渡放下以后,坐在山猫车上的千鸟奈伸手接过了他怀里的她,一个疏忽让激光指示器摔在了车里,在黑灯瞎火的车里一时半会找不着。 “搞定,辛苦你了。” “谢谢…你们……” “老丹,我们这边搞定了。别忘了议员给我们的活。” 对方飞快地连摁两下PTT,一切皆在不言之中。 ------ +++ “来点人弄死那帮畜生!” 他们的攻势摧枯拉朽,几乎是在瞬间便清扫掉拉斯维特监狱的安保力量,黎明计划批量生产的歪瓜裂枣只寄希望于肉体强化,哪里是有着基于三十余年战斗经验、战斗技巧登峰造极的工匠而创造的战斗僧侣们的对手?当这句话从这些白发蓝眼的入侵者脱口而出时,拉斯维特监狱的黎明静悄悄。 临近中心,安保卫队寄希望于当初构建的坚石厉墙,如今沦为了阻碍;C4炸药的爆破声回荡在耳畔,直压得人心神不宁。一支亲卫小队在处决掉一名怯战的胆小鬼后,在对方突入行政区域的同个时段内,带着殓光朝着中控区域突进。 按照殓光的设想,当务之急是与缝生会合,启动拉斯维特的核弹,让这一切随着升腾的硝烟化为齑粉。但他们只能是像无头苍蝇一样在迷宫般的设施里抱头鼠窜,平日里所受的特种训练沦为笑柄,每个还苟活着的士兵对这座迷宫感到恐惧——他们已如惊弓之鸟,对一切疑神疑鬼却又对现状束手无策,于是只得疲于把枪口对准每一个可疑的地方。就在这种风声鹤唳的情况下,还是有人在无意间触发了他们先一步埋藏在此地的绊线炸弹。 “卧倒!” 殓光被肉糜糊了一脸。面前的人即便注射了药剂,可面对这种威力的爆炸却还是难逃一死。被搀扶着颤抖起身的殓光立刻又趴倒了下去;从走廊尽头撩出的枪口倾泻着致命火力,子弹打穿了为首一人身体以后又击中了殓光。难言的痛楚顿时传遍全身,所幸,药剂的恢复效果依然存在。成了河决鱼烂的绝望境地中唯一的安慰剂。 终于打伤入侵者中的其中一人以后,那支小队在前后夹击中还是如预想的那般溃散。炸药爆炸之后,除了还把手指扣在扳机上的执迷不悟者,每个死去的人哪怕身首异处也还是会被补上两发炙热的枪弹。 “缴枪不杀!” 殓光当然知道,这句话是对什么人说的。可是对基金会的忠贞还是压过了求生的本能,只是任凭他再怎么打骂,失神的特遣队员最终还是朝着相反的方向举起了双手。 “你们这帮畜生!你们上当了!乖乖等死吧!反正我们都死定了!为什么不想想拉他们一块下地狱?!”殓光大吼着,愈合的伤口让他重新看到了希望。但是很快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扫射打得烟消云散。 事已至此,他只得不断的奔跑。经过下一个过道,他经过了那个用来焚化实验品的地方;太平间里空无一人,只有空空炉子还在熊熊燃烧,他在那个地方放慢了脚步。他还记得第12号炉子,就是当初他亲手把实验失败后的女儿焚化的地方。 他还记得当时的心情,那种麻木、恨铁不成钢的失望令他感到的居然是羞耻。 来不及回忆了——他的膝盖突然一沉,整个人随即栽倒下去,他连忙向前爬了两步,转过身来时看到一根钉子扎穿了他的膝盖;此刻顾不上疼,他连忙想要拔掉钉子,可无论如何用力都是无济于事。转瞬之间,墙壁在他身侧爆炸,整个世界随即天旋地转。 ------ 有人拖着他走过了一段岁月,在那里,连接着熔炉的停尸房会是他人生的最后终点。 一支针管戳进了他的脖子里,扎得太深以至于刺破了喉管,下一刻,见所未见的新奇体验扑面而来。兴奋、癫狂与恶心一瞬间裹挟着恐惧在瞬间占领了整个感官。还未来得及适应这种状态,一声尖锐的枪响便把他拖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殓光在地上扭得像条蛆的样子正中关山越下怀,他踩住外折的腿脚,使得殓光尖叫着瞪大了眼睛。 钉子从钉枪中射出,正中左眼,只在眼眶边缘露出一小截钉尾;他蹲在他的身旁,两指夹住钉子,将其连同整颗眼球一并攫出。 殓光的惨叫声响彻夜空。 “闭嘴!” 就像痛打犯错的小孩子以后被哭声扰地烦躁异常的家长,关山越喝令殓光把嘴闭上,见他不予理会,他对着他本就被钉子刺穿的右膝盖又来上了一枪。被痛楚压得喘不过气的殓光每一次呼吸都无比艰难。 “因果业报,该查账了。” “野狗分裂者……你对我干了什么……?你个泯灭人性的畜——啊啊啊啊啊啊!!” 关山越放下了手中的枪,这一次打在了他的肩上。和萤渡中枪的位置一模一样。 “拎拎清楚你自己是什么品种的贱畜我操你妈了个逼的,”他抬脚向着殓光的下巴猛踢过去,沉闷的声响过后又无缝衔接地踩住了他的脑袋,“怎么,你这条吃屎的狗对女人和孩子就那么厉害?怎么到我这就只能被我按在身下操?跟顿巴斯的那些新纳粹杂种有什么区别吗?!说话——” 殓光的胳膊被一枪打断,手边的针管掉在地上之后就再没能拿起来过。 “你所做的一切对得起你现在所受的这些。想知道我给你打的那针是什么东西吗?”他总算从他的身上离去,转而拾起那支注射器。“你有个女儿,对吗?你在对萤渡施虐的时候说过她死于敌对组织之手,真的吗?” “不然呢……畜啊啊啊啊啊!” 殓光的眼眶被强行扒开,他把那针SCP-CN-3161打进了眼窝里的肉芽组织以后削掉了他的眼皮。 “放干净你他妈的嘴你这条路边的刍狗,必要之恶就是把你这样的披着人皮的畜生赶尽杀绝。你爹当年在世界最阴湿黑暗的角落里,在加沙,顿巴斯,把一批又一批的人渣贱畜清杀殆尽不是让你跟你男朋友俩条蝇蛆在现在来强奸我对畜生的认知下限的。而且老子也他妈的是基金会人,杀的就是像你这样的野狗——我不知道你要骗你自己要骗到什么时候,当初你们这个狗屎计划的第一个受试者就是你女儿!她就是个正常人,会笑,会叫,还有痛觉。然后你就这么把她杀了?是那个叫什么畜生的博士屁眼很紧吗?” 殓光仅剩的那只眼睛正狠狠地盯着他不放,又是一枪,紧接着是肋骨被踩断。看着殓光疼得说不出话的样子,关山越感到一股说不出的恶心,然而心中难以平息的愤怒却让他刻意将这暴行继续延伸。 “你想你女儿吗?” “为什么要…告诉…叛……” “想还是不想,给个是死是活。我刚刚去拜访了你女儿,她的坟和你们的基金会一样空,被我弄得跟你们这一样烂。现在我把她的骨灰打进你身体里了,也用不着去阴间,就能父女团聚。” 他给殓光打进去仅仅只是过量的安非他命,但殓光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样子怎么看都不伦不类。索性开枪打穿了他的喉咙,紧随其后的是另一只眼睛。摄像头目不转睛盯着地上躺着的殓光,无声地记录着整个施行必要之恶的过程。残缺不全的殓光被那个男人塞进焚尸炉的时候甚至都还是活着的。在他将柜子锁紧以后,猛地回过头来睨视着监控摄像头。 缝生在看到那双蓝眼睛的瞬间便定住了,视频画面里的他就那么站在剧烈震荡的柜子前隔着电子屏幕与他对视。箱中的殓光生死未卜,而他在把锁止装置扳到锁定位置以后整个屏幕都在颤动。 到这时这位不速之客才悠悠然地举起手,指向了监控摄像头。 “你,是下一个。” 手指在抬起间飞快的上下翻动,简短地向这位狗主人传达了一个信息。 “轮到你了。” 等到缝生想起来跑的时候,对方已如离弦之箭般在屏幕上消失。 这意味着,他之后会出现在任何一个地方。如今沦为废墟的拉斯维特监狱到处都是他们的人,手持QBZ-192的人造人们逼得那些活人举手投降,谨慎小心地把头抬起来时,预想当中的暴力并没有发生。他们一边喊着缴枪不杀的同时还对自己人说注意纪律。 已经没有人能够为黎明计划而战了。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基金会内卫总署部门的行政要员,代号丹雘。据基金会暗线监督,你部门存在大量违规操作及违背基金会行动指标的反人类暴行,同时根据我们的调查已基本证实你们想要脱离基金会。同样作为叛徒,你们有什么资格说为了人类的傻逼话?吃屎去吧。” 缝生听到广播时双腿发软,掉在地上的保险箱装着的Foundation-CN#3161样本经此一遭在箱中碎了一半;大势已去的他如丧家之犬那样在仅有他与殓光知晓的暗道中逃之夭夭。 近在咫尺的爆炸彻底惊醒了缝生,这个装睡的人被人掀掉了床板,被迫与冰冷的现实开了次亲密接触。断腿露着森森骨茬,阴影之中出现的人影愈走愈近,终于是出现在了眼前。那双蓝得纯粹的眼睛的主人现在蹲在自己面前,以戏谑的姿态与自己平视。 “萤渡是你们的狗吗……?亏我那么器重她……” 关山越不语,只是起身压在了他的断腿上,手中的焊枪对准了残缺不齐的截面。他掐着缝生的脖子,以这种方式为他疗伤。 “继续说。你怎么不如你手底下养的那条野狗那么会叫?连你都不为‘黎明计划’继续贴金了,那殓光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殓光……他不是已经……” “死了吗?我看未必。” 他把用在殓光身上的注射器扎在了他的大腿上,力道之大以至于连针管都如匕首般被刺入了肌肉组织。 “‘童话国’的‘国王陛下’,你忠实的‘皇后’现在正在焚尸炉里苦苦挣扎。就像忤逆撒旦的恶灵在华氏451的熔岩池无声尖啸。出于你所不能理解的技术问题,他的身体正在数倍于3161的速度快速愈合,同时也在源源不断地为你们破败的基金会提供源源不断的能源,但是杯水车薪。” “**这就是我们那个基金会对待你们这些败类的手段。**余生以这种方式继续为基金会满是恶性肿瘤的邪恶子宫发光发热吧。” 当自己被焊焦的骨肉从残缺变为饱满时,殓光的五脏六腑都在一种诡异的速度无限制生长。他正痛不欲生。而关山越又在此刻扒开了他的左眼眼眶,以焊枪枪口正对他的眼球,1600摄氏度的枪口焰温将他的晶状体毁灭之余,肆意膨胀的血肉之躯焚烧着他的灵魂。 为时已晚,追悔莫及。 “折磨…!虐杀…!毁灭!”缝生扯着嗓子吠叫道,“…你一定很享受杀戮吧!!为什么要这样做——” 关山越一枪打碎了他的喉咙,裂口处立刻又有新的血肉扭曲冒出。 “送你这样的畜生下地狱对我来说只是工作,把来错地方的东西送回他们该去的地方,这就是**‘必要之恶’**存在的意义。” ------ + ##89D0B6|Episode 3:浸入良夜## “3161的文档后面好像还有东西,后面发生了什么?” “‘瑶花’特遣队**救走了夜阑和居里**,并在他们处决异见者的茅房里找到了萤渡的尸体。我们只花了十分钟就解除了他们的武装,按照记录,距离他们救回她们还差十几分钟。后面的故事得看他们了。时空部。3161的原文档写的像是夜阑对居里的独白,有些故事,得等到她长大了以后让她自己去看。” “萤渡……Ferrylume,引魂灯?”她听到有人在呼唤她。“能起这个名字的人也是挺有水平的,不过既然都起萤渡这个名字了,殓光和缝生这俩名是什么鬼。” “可不敢乱说嗷……等下,我们怎么又回到这了?他妈的你个逼崽子会不会撑船。” 关山越笑着被赶到了前舱,在船头坐定以后望着灵薄域上的那汪胧月出神,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将脑后的发绳解开。 “看,她醒了。” 萤渡艰难地从船中坐起,身上的每一处地方都在隐隐作痛,然而当她环顾周身,发现曾经的那些伤口,无论是出于无奈被迫创造的,或是由他人强加于她身上的全都都消失不见。面前的年轻男性正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嘿呀,你终于醒了。睡得怎么样?” 萤渡总感到场上气氛很是诡异。所幸,那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把头转了归去,看向缥缈的彼岸。水面倒映着当空明月,至于船下那些透明的河水,怎么看都像是承载3161的培养液,萤渡的脸倒映在水中,脸上的笑脸面具难掩其中的满面愁容。 她继而看向那个年轻的中年人——虽然他的脸看上去只有二十五六岁,然而胳膊上纹身似的创伤却还是暴露了他的实际年龄。 “睡得不太好……我总觉得,有些事情弄错了……” “你是指什么?” 她不敢去正面回应他的疑问。有些事情出现了差错,正朝着她所不知的方向全速前进。 “有些事情出了问题……现在的走向已经不是我所能控制得了的了,居里和夜阑呢?她们在哪?” “公主与女巫随旅者们的步伐去到了另外的世界,在那里也有基金会,虽然那个世界并不如童话那般美好但是太阳照常升起。”他撩了一下自己的鬓发,清风拂过时黑发在耳畔荡漾,他的眉眼一绝,深邃的蓝色眼眸深处闪着理想主义的光。 “她们过得…还好吗?” “我觉得这个问题得让你自己去寻找答案了,萤渡。再过一会吧,我们马上就到了。趁现在我们还在回去的路上,先想想见面以后对夜阑要说的话吧。” 她听不懂面前那人所说的一切,只知道他说,她能够在梦醒时分见到夜阑,然而她觉得她现在所处的地方不像是梦境,更像是被修改过的现实。就这样被浸泡在安慰剂之中。 萤渡起身,周身难以忽视的疼痛让她微微颤抖;那个男人还端坐在船头,虽然他的谈吐他的姿态都无比的张扬跋扈,现在的坐姿反倒显得像个乖巧的孩子。这种反差感让她感到疑惑,当她把视线从他身上转到船尾时,看清了船尾撑船人的面孔。 然而还没记住那张脸的模样,便在空灵的海浪声中苏醒。她躺在水中,对所经历的一切产生质疑。见她苏醒,站在她身旁的红发女孩收起了PDA只身跃入池中;把无针注射器贴在她的颈部,那剂蔚蓝色的药水随即注入她的体内。 祝你好梦。这是她再次浸入温柔乡前听到的话。 ------ 夜阑不确定自己还能坚持太久,新买的笔记本被一连撕掉了好几页,每每下笔只能得到不尽人意的鬼画符,舍不得擦,但又看着难受。最终她将心一狠,无论写了多少都一并撕得一干二净。 隔壁的房间隐隐约约传来摔东西的声音,不大,却足以击溃一个人的心理防线。 移植方案从白天吵到晚上,所有人都在不遗余力的把自己的观点以最极端的方式输出。库兹涅佐夫的勺子在杯中红茶转了两圈,方糖在温热的茶水里融化,又贴着杯壁放下柠檬才端起茶杯小口嘬饮着。 “照他们这个吵法,不知道得吵到什么时候。”拿着触屏笔在奇术数位板上画了很久的翟游青把手抬起,另一只手拿起装着咖啡的小纸杯喝了一口。 “嗯,等他们架吵完,估计……眼睛都自己长出来了。”他对千鸟奈的印象不深,只知道在她失踪了几年以后又重新回到了44;一头短发随意的在脑后扎成辫子。现在的她戴着耳机,双手放在屏幕上飞快的点着。 “可能一块长出来的还有极光的头发。”游青说完以后咯咯直笑,另一边全神贯注于游戏千鸟奈手忙脚乱之余还是绷不住笑了。 听到他们这么说Dr. Aurora,库兹涅佐夫自己也笑了起来。但对另外两人来说就很惊悚了。这时门外走进来两个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人,一样都是白发蓝眼。 从他们进来的那一刻起,两双眼睛都不约而同地锁定到了库兹涅佐夫身上。在几步之外同时站住脚跟的他们,只有一人开口说道。 “格洛纳斯医生,受主脑委托前来协助您完成受体实验。” 没说话的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面前,把手中的保险箱放到库兹涅佐夫面前,后者在看到这个箱子的瞬间露出了微笑。翟游青看着面前两个长得很帅但是容貌一样的白发男一头雾水,千鸟奈则头也没抬——对于他们说的主脑不用想就知道是那个Daniels。 “你们好,我该怎么称呼你们?” “1v0RP_6,叫我们12P6或者V6都可以;意为基金会制第六代人造人。”左边健谈的12P6说完以后还特地看向右边保持沉默的那个,笑的时候还露出了尖尖的虎牙。“个体之间存在不同,这是主脑默许的差异,也是我们区别于彼此的特性。” “除了心智,我们与常人无异。” 缄默者说完之后,库兹涅佐夫起身离座,那两个人造人也顺势而动。千鸟奈还在玩游戏;趁着她因操纵角色超出作战区域而暴毙等待重新部署之际,翟游青凑到她的耳边轻声细语地问道:“那个2什么6,他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意思是我们的主脑脑子不好使咯。” 翟游青被吓了一跳,连忙转头朝着门外望去,但是还是晚了一步。张扬的1v0RP_6还没来得及对她笑就让另一个给扯了过去。他们并排走在库兹涅佐夫身前,为医术高超的博士推开了门。 他们进去的时候,有刚吵完架整个人因为情绪激动而满面通红的,与之对应的有抱着研究资料缩在角落里低声啜泣的,一男一女彼此站在房间的一角,无声的对立着。 三人站在面前安静得像太平间的会议室,其中一个1v0RP_6的咳嗽声打破了这致命的宁静。 “一号,工作要紧。” 扶起那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女研究员以后,另一个1v0RP_6清了清嗓子,从卫衣口袋里拿出了四支注射器,其中两支里装着的安瓿瓶中蔚蓝色的药液泛着淡淡的微光。 “这,是两支SCP-CN-3161的原液,我们两个会当着你们的面进行注射。” 话还没说完便有人大声呵斥。 “这不符合操作规程!!” “操规你妈了个蛋,这个时候才把活人当人?”个性张扬的1v0RP_6将药液注射进胳膊时故意把脑袋仰地很高,把挑衅写在脸上。 “之后,我得做出一些能够说服你们的行动。” 当他把手术刀在胳膊上划出一道深深的口子之后,表情并未因疼痛而狰狞扭曲,反而露出了胜券在握的微笑。创口立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转眼之间,只在他白净的胳膊上留下了一道明显的疤痕。 “向你们证实,关于这个药的效果。” 蓝色的药剂注入身体之后,他拿起被鲜血染红刀锋的手术刀再在胳膊上划了一道口子,准确地划开了动脉,血涌如注,但伤口并未愈合的迹象。最终,他停止了实验,及时将伤口止血。 “为什么不进行下去?嗯?”那个研究员还瞪着眼睛叫嚣道,库兹涅佐夫刚想说话,便被另一人拦住。止住血的1v0RP_6嘴角上扬,并未作过多解释。 “我们有敢于去死的勇气,你敢去死吗?没有就老老实实闭上你的狗嘴别他妈的叫。” 沉默者指着那个脸色由血红转为煞白的研究员低声呵道。从另一人手中接过两支注射器。 “别划静脉啊26,跟我一块划个动脉给那傻逼看,很好。” 注射过蓝色的药剂以后,无论他再怎么用那透明的液体——或注射或倾倒,那骇人的伤口都没有愈合,浇在伤口上的液体混着血液不断流出。目的达到以后,他拿起止血带头也不低地绕在臂弯上扎紧。 “搞笑,这药,临床测试都没过!我就没见过基金会或者任何一支帷幕外组织用这东西治过人。” 到这里,千坂坐不住了。她起身走到他的面前,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沓厚厚的信封。 “这个药我有发言权,如果你有什么疑问,可以看看这些。” “看这些有什么用?浪费时间。她的眼睛还治不治了,嗯?” “别搞错座次,现在在拖时间的是你,赵涛。道德伦理委员会的钦——” “好了好了给我闭嘴,你个药剂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话?没有基金会批准的临床实验研究报告就是不行。我们要对病人负责!” 库兹涅佐夫看着那个嚣张的身影沉默不语,留给他们的时间很足,只有这个跳梁小丑还自以为是的赖在舞台上歇斯底里地唱着独角戏。身后的两个人造人本就苍白的脸上现在更是因为失血过多而略微发青。 赵涛还在嘴硬,即便针对3161的抑制效果近在咫尺,也装作不知道。于是他转身正对向牺牲自己的二人,立刻得到了热切的回应。 “跟我来吧同志们,我先给你们治治伤。” “那条委员会的狗怎么办?格洛纳斯同志。” “我们的时间充裕,而且你们的援助很是及时。芙蕾姆·居里的眼睛本来我们胜算只有一成,现在你们来了,便有了十分的把握。” “这么看得起我们啊,格洛纳斯同志。” 库兹涅佐夫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认可地拍了拍两人的肩。随着三人远去,另一个房间里的人浸泡于水中,浑身无力而神志清醒。 “手术在什么时候?” “居里的手术推迟到明天,具体时间看部门安排。” 那个名字把她游荡的灵魂猛地拉回现实。 ------ 夜阑放下笔记本,不知道几次因情绪失控而痛哭流涕,然而她并不敢当着居里的面哭。过去为了欺骗、隐瞒真相设立的身份如今已然变成了囚笼一般的存在,没了性命之虞,却得为所谓未来提心吊胆。 天真烂漫的小公主还在画画。赋予白纸自己喜欢的色彩几乎是每个孩子的本能,黎明计划野蛮地将其掠去,束之高阁。似乎是比起死亡,那些泯灭人性的家伙们更害怕孩童的天真被再次唤醒。 她的眼眶已不知多少次在无意间被泪水润湿,可能就像她在笔记本上写下而又匆匆划去的那句话一样;她一直在没有理由的怕,以至于现在这个畏首畏尾的自己让她很是鄙夷。她索性把书一合,碍于孩子的面不好直接发作,连哄带骗地让居里一个人呆在房间——所幸居里习惯于幽禁。 为暂时转移注意走出房间,去到自己经常去的地方时,有个人等她等了很久。乍一看那个背影,夜阑还以为是一位女性,所有的猜测皆止步于他转过身来。修长的身形,白净的面庞,更别说充满误导性的妹妹头。直到开口说话,充满自信的青年音才打破了那层滤镜。 “你就是夜阑吧,那个童话中的女巫。” 对方丝毫不惧与平台间的高度落差跨坐在扶栏上,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夜阑。 “有件事情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你口中的那位骑士,她的故事还在继续。” “你什么意思?” “ ‘Рассвет’,拉斯维特,或者应该称呼为‘黎明’。”他继续说道,“你应该比我知道更多内情。” “……怎么称呼你。” “如果以代号相称就叫丹雘便可,另一个名字叫阿尔契拉。还请海涵我的不请自来。” 他从栏杆上跳下来,稳稳落地。那双眼睛直直的地盯着夜阑不放。不同于千坂的眼睛,这双蓝得纯粹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她不知道该去怎么形容那种微光,剑眉星目与绮丽的容颜,只有戏曲中的武生才有这样精神焕发。 迎着夕阳信步而行,眼看越走越远,夜阑及时停下了脚步,可对方像是时刻在盯着自己。她一停下,他也停止不前。转过头看看向夜阑时,霞光映照下他的模样精神焕发。 “我得回去了,我不能走得太远,居里——你们常说的公主,她还在等我回去。” 这个古怪的人忽地爽朗的笑了起来。 “这么一会缺席没关系的,她知道,你最后还是会回到那个房间,就像我们这个世界的人坚信太阳会照常升起,时间不是问题。别多想,我们走吧。” 那个房间就在走廊尽头,到这一步后,自称是阿尔契拉的人停下了脚步,见她踌躇不前,便慢跑两步跟上了她,推着她向着前方走去。心中的那个影子渐渐清晰,面前的人坐在房间的一角,低着头看着完好如初的左臂。她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似的猛地抬起了头,透过那扇窗户,她看到一个伏在玻璃上难以置信眼前场景的女孩。 等到她看清她的脸时,她惊诧地发现她正在哭,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一般止不住的往下掉;哭得泪流满面。 她颤抖伸出手,紧紧贴着那层连接梦境与现实的玻璃,隔着一层玻璃,她们的手心紧紧相碰。 @@@@ @@@@ 萤渡坐在那位银发巫女的对面,看着她把手中文件拆封,双手呈交给她。这一幕与当初在黎明计划的面试室内如出一辙,但是略有不同。有不少记忆被时间冲淡逐渐失真,只留下了任由新鲜记忆自由进出的空壳。 “欢迎你,童话国的骑士。这里是安全的,请你放心,欢迎来到基金会——不是之前那个。” 她花了一点时间去找到了那位阿尔契拉。她不明白,他为什么执意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可那个有着如婴儿般无暇的蓝色眼睛的长发男只是笑着摆了摆手,说了一句“天若有情天亦老”便扬长而去,这番似有似无的话让她追摸不透其中意味,直到刚刚,她才记起下面半句。 “如果你想的话,你可以重新选择你的名字。这里没有强制使用代号的规矩。” 签字笔滚到面前,脑海里还是那些瞬间在不断闪回。 最后,她提笔在纸上写下了[[span class="ruby"]]萤渡[[span class="rt"]]Ferrylume[[/span]][[/span]]。 “不改了,以前发生的事情无可改变,我保留原名,继续称呼我萤渡吧。” “这个故事,说起来还是很简单的。在原本的世界,骑士向旅者发出了求救,以被沉睡魔咒诅咒为代价,让公主与女巫随旅者的步伐离开了没有笑声的童话国。” 御守苍子撩了一下银白色的鬓发。 “而一位女诗人从女巫那,得知了这个铁色的童话。坚忍顽强的骑士以凄美的姿态抵抗国王的暴行不仅仅感动了那位诗人,她的英勇更是得到了两位僧侣的垂青。出于所认同的处世信仰,他们在黎明破晓时分的号角声中走入宫殿,将昏庸的国王与狠毒的王后推下王座。以女神所给予的神药唤醒了沉睡在莲池之中的骑士。” 童话很美,然而深藏于其中的寓意,萤渡心知肚明。她举起右手握拳,为这篇黑色童话点上句号。 挖开黑暗时代的一角取走作为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钥匙,放出心中猛兽。驭兽的恶人自诩为黎明,将无数无辜的人拖入他们藏身的深渊以饲养恶念。只是他们未曾想过,他们自己也是那无数渺小人类中的一员。所以当追随太阳的星火点燃黑夜,深陷泥潭的他们面对挥舞长刀的阿瑞斯三世之子时,于萤火燎原中,祂吐息如炎。 故事就此结束。 ------ + 尾声 电棍闪着火花,毫不留情地砸在赵涛的身上,赵涛的被打得一声不吭,直到他倒在地上来不及反应才叫出了声。 “别打——别打!啊啊!阿啊哈!啊……!” 他抬起头来,发现站在他面前的不只有那些人造人。 “苍子主管…苍子主管!帮帮我,那些畜生!那些畜生要杀——” 1v0RP_6一脚把这个道德伦理委员会专员踢倒在地,装模作样地举起长身电棍。 “傻逼,要杀你你早死了。” “一号。”关山越郁闷的看着那个作威作福的人造人,手中的烟已经燃了一半。颜朗懿则挑了一下眉毛。 “打死算了,抬走。尸体留给我,我拿来打窝。” 关山越笑得很邪恶。 “抱歉了,同志,很抱歉以这种方式对待你,但是居里的眼睛我们必须植。那个药它已经能证实是目前为止最有用的方法了,如果你对此有疑问,你可以去问一下千坂。” “不符合章程的东西……” “我们这不符合章程的人多了去了。我在基金会得果位前是个为被压迫者卖命的雇佣兵,颜副主管的星河计划部门也是会内叛逆者的典范。而你一直在针对的平亚西醇——” 他拿起一支安瓿瓶,其中蓝色的药液和他的眼睛一样蓝得纯粹。 “在加沙的无国界医生组织志愿者手中它是最好的特效阻滞剂。有多少被迫躲在影子里永不见天日的异常病患者现在靠着这管蓝色药水为生;结果它在你这就被不符合章程被否决了?” “跟他废话什么,这不符合章程的畜生跟在拉斯维特用枪打我的废物一样无能。弄死得了,然后扔海里打窝。” “倒不是这样说的,把武器收起来。” 虽然殴打赵涛很解气,但是效用不大。林裴带着文件夹姗姗来迟,她刚到的时候,躺在地上的赵涛便哭着喊着地扑了过来——当然被1v0RP_6踩住了脚踝,飞扑林裴未能得逞。不仅如此,那个六代人还故意用脚把他往后一扯,使得这段距离变得更加遥不可及。 “噫呃呃呃呃,你别过来,我们不认识嗷。道德伦理委员会的审批很早就下来了,甚至早在居里到达Site-CN-44之前,结果现在阻滞药找到了,你倒好,给我们添乱来了。” 赵涛被架起来时,身后蓝眼白发的人造人在他耳边低语。 [[span class="ruby"]]“遗言?”[[span class="rt"]] Последнее слово?[[/span]][[/span]] 关山越索性不拦了,跟颜朗懿一块安静地抽烟。在场的所有人要么转身离开,要么就跟他俩一样,看着这个惹众怒的道德伦理委员会专员被捏着脖子时的滑稽样。得到准确答复了以后,库兹涅佐夫医生松了一口气,转身离开。这一次,那两个人造人没有再跟上来。 居里安静地躺手术台上,怀中抱着一只球形的毛绒玩偶,童话国的公主曾经历过无数次这种事情,当她再次躺到这中冰冷的床上时,面前不再是令人害怕的国王与王后,而是一位她见所未见的人。 库兹涅佐夫还没想好该在童话中扮演何种角色,如果要选一个的话,他非常乐意继续在这个黑色的童话里当个尽职的医生。 “格洛纳斯医生,她是个无痛症患者,她感觉不到痛的,打麻药是不是有点……浪费?” “不,不浪费。”库兹涅佐夫拿起无痛注射器,“她感觉不到痛反而是她身上最恶毒的诅咒,几乎没有可解性。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她被那两个泯灭人性的混蛋看中。**医学不能摒弃道德伦理**,为了不变成它们,我们就得尽善尽责。” 他走进手术室,把拿着注射器的手背到身后。居里的大眼睛看向他时,他立刻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你好!童话国的公主。” 居里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医生。 “你是医生…?是跟博士一样的吗?” “博士不一定能当医生,医生也不一定是博士。过去我做的事情,是为不同的人治病。”库兹涅佐夫轻抚着居里的额头,“小公主,别害怕,梦醒了就都好了。” 他唱起了哥萨克人的摇篮曲,上一次唱这首歌是为了给那位英勇牺牲的哥萨克士兵在去往天国的道路上践行。麻醉剂注入她的身体,浓重的困意瞬间袭来,库兹涅佐夫的脸变得模糊了起来, “天上月亮,闪闪发光,照在你的摇篮上;睡吧宝贝,我的宝贝,快快入梦乡。” 那只温暖的手在脸上拂过,很痒。 “给你讲个故事,给你把歌儿唱;闭上眼睛打个盹儿,快快入梦乡……” 后面的歌词他就没唱下去了,毕竟这是一首士兵的歌。公主不是士兵,并且还是个孩子,唱完歌中最温柔的片段以后,他拿出另一支注射器,把那蓝色的药液注射进了她的身体里。 手术开始了。 @@@@ @@@@ “我好像没有正式和你介绍过自己吧,那么该重新自我介绍一下了。我是萤渡,现为Site-CN-44实习研究员,当下还在考核期,现在该你来做前辈了,请多指教啦——” 萤渡还没说完就被夜阑一个飞扑打断。 “萤渡,你安全了…太好了……” 夜阑抱在她的怀里,痛哭流涕。虽然泪水在眼中直打转,但萤渡依旧还是强忍着不让其流出。千鸟奈坐在暗处,感叹着她们感情真好。 “夜阑姐姐和她,”居里指着另一个女生,左眼的蓝色眼睛与右眼虽然有色差,但现在正因兴奋在眼框里骨碌碌地直转,“那个姐姐。” “嗯哼,那个姐姐怎么了?” 她从糖果盒里倒出一块水果硬糖,递给居里。就像无数的唠叨的长辈一样,有不少人都在阻止让居里吃糖,自然是打着糖吃太多会蛀牙的旗号妄加拘束。但是千鸟奈一面含糊奉承一面又置之不理,她把糖块递居里时,对方连忙摆着手拒绝。舌头在嘴里滑了几圈,吐出舌尖还没化掉的糖展示给她。 “上一块还没吃完,不要了。” “好,那我给你存着。所以那个姐姐怎么了?” 居里举起了手,指着萤渡说道:“我有点怕那个姐姐…但是,那个姐姐又帮我和夜阑姐姐逃出了那个地方。” “那你喜欢她吗?” 居里有些不好意思,向后退了几步。看样子,貌似是有人告诉她了内情,但那个人是谁好难猜啊。也许现在的小公主还不知道萤渡在那一刻的牺牲代表着什么,不过她等长大以后也许会明白其中意义,也有可能不会。 @@@@ @@@@ “你好,前辈,我想找一个人。你们这有叫阿尔契拉的人吗?” 明尘抬起头,看着面前戴着细框眼镜的短发女研究员。 “你就是那个萤渡吧。” “对…我想找他,该怎么说……我欠他不小的人情,我想当面向他道谢。” “唔,原来如此。不过…你说的那个阿尔契拉,他已经死了。” “死…死了?!” “对。你印象里可能有一个人领着夜阑前来见你,不过那个人也并不是他。在我们这里,冒用死者的代号行动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如果要找的话,可能人家昨天就走了。” 运输船一艘从海南起航,另一艘则从福建起航,它们都于当天下午两点到达Site-CN-44。这个时间节点卡的刚刚好。萤渡沮丧地正准备离开,又忽地转过了头。 “阿尔契拉活着的时候是个好人吗?” “得看你怎么样去定义好人了,他的一生虽然充斥着‘必要之恶’,但至少他始终都在坚持为别人伸张正义。哦对了,欢迎来到Site-CN-44。” ------ 等明尘摘下眼罩时,他已经身处一座沿海小镇,远离Site-CN-44的内陆地区,坐在他身旁的关山越正往嘴里放着MM豆。 “我的妈,你给我带到哪里去了?” “Site-CN-37,但是我们不去,那的重建工作还在继续,现在的我们可没那个资格进去。” “也算是替颜朗懿探亲了。”明尘自然地把腿往前座一放,翘起了二郎腿。“所以接下来干什么,这样子的事情我还是第一次做。” “很简单,我们只要把这些礼物送出去就行了,剩下的就看他们了。这么多年以来,每年都有人发这些药,每年也都有人冒着危险去给他们治病。只要给他们一点活的希望,他们中的不少人,再过几年也都还能看得见。我们走吧。” “哦对了,你救的那个人,那个骑士。” “嗯?怎么了?” “她今天下午来找我,问我了一个问题。你是怎么样的人?” “是死去的那个阿尔契拉是什么人吧。你跟她怎么说的?” “我对她说你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这句话却把他给逗笑了,他随意的说了一句“也好”便立刻专注于目前要做的事情。那天夜里两个人走过的那条小巷很黑,潮湿阴冷,像极了恐怖片里才有的情景。道路的尽头逐渐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人影,他们向着人影憧憧处前进,那些满欣欢喜的声音变得愈发的响亮。 他突然停下脚步,并把两只手拎着的大箱子放在了地上,然后从异常社会委员会的马甲口袋里拿出了一支蓝色的荧光棒,折断,晃匀。 “曾经有个人,一个背着莫辛纳甘的老太太,曾在圣像前让我起誓,并对我说——‘你是圣愚选中的孩子,余生里你会拼尽全力去救所有受难的人。’但是当时的我没放心上。所谓圣愚,只是笃信上帝的可怜人,可是上帝没法阻止暴行,也没法保护我们。到最后能救我们的只有我们自己。” 他顿了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荧光棒开始发光。 “你淋过雨,所以想为别人撑伞。” “可能吧,我想救他们所有人——喂!来这里!” 他忘情地挥舞着蓝色的荧光棒,在漫漫长夜中仅照出了几米微光。但对他们来说,那便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