馄饨

[[>]] [[module rate]] [[/>]] [[include :ngfz:pure-reading-theme-1]] 早上六点，张世庆骑着他的三轮车来了。 张世庆是[https://scp-wiki-cn.wikidot.com/site-cn-91 91站]旁边一个卖馄饨的。这一带馄饨店很多，一条街上可能有好几家老上海馄饨。老板们都是“乡毋宁”，一个个说着山东话，福建话或是东北话，可是没有上海人。张世庆来了不到一月，这些馄饨店全活不成了。有的另起炉灶，改成了包子店、面条店，有些挂出了“本店转租，有意者请致电XXX XXXX XXXX”的广告。从此，91站的学生，员工，只有一种馅的馄饨吃。 张世庆是个呆子，五短身材，眼睛大大的，嘴唇厚厚的，说话乌鲁乌鲁的听不清楚。他的头发有两个旋——听说有两个旋的人更聪明——然而已经全都散掉了。他像一头牛，很犟。这从许多方面可以看出来。他每天只包一千五百个馄饨，卖完即收工，绝不多做。他的馄饨只有一种规格，即十块钱十个。有人提出添两块钱的，少两块钱的，他只当没听到。大部分馄饨摊都会备好各种调料，酱油、醋、花椒油、辣椒油、虾皮、紫菜、葱末、蒜泥、韭花、芹菜、芜菁……放在一个个小格子里，任人取用。张世庆的摊子上没有这些，他卖什么，就是什么味。只有在做馄饨的时候，他才像庄子笔下的庖丁，可以说是“合于《桑林》之舞，乃中《经首》之会”了。 张世庆卖的馄饨是荠菜冬笋肉末馅的。这种馅极其讲究。一般馄饨店卖的无非是葱花水打猪肉馅，再用点心，也不过是三鲜馅，虾仁肉之类。肉馅，多半是拿机器绞，或是买现成的——手剁几十斤肉馅，不够受罪的。可是张世庆偏不，他的肉馅全都是手剁，而且，用刀背剁！每天四点，他把三轮车停在了91站旁边，铺上案板，就剁起肉来。他剁肉用的是马蹄刀。这不是一种刀的名字，而是剁肉的手法。右手快，左手慢，右二左一，循环往复，颇有节奏。剁起肉来，声音使人联想到“郭德纲，郭德纲，郭德纲……“，这个名字起的着实很贴切。相较之下，那种”当当当当当“的剁法就平淡得多，乏味得多。这种剁法不是谁都能使的来，同样两把刀，有的人剁起来就是一匹骏马，有的人就是普通马，跛子马。张世庆就是一匹骏马，十来斤肉，一个多小时，歇都不用歇。他都用不着吆喝，只是剁一会肉，摊子前面就出现了一条长队。 用刀背剁出来的肉到底有什么不同？大概是把肌肉纤维都剁断了，吃起来更嫩，更入味。吃到嘴里，肉是萱的，冬笋是脆的，肉香，荠菜香和冬笋的鲜香交织在一起，很有所谓“层次感“，说人话就是，很好吃。 张世庆并不像某些店，炒作自己的材料如何名贵。他们用的是伊比利亚黑猪肉，必须五花三层，笋是埔田的竹笋，必须掐尖，取最嫩的部分，汤必须是鸡，鸭，火腿，排骨吊的高汤，然后，把一碗馄饨卖到一百多块钱。他买的笋，荠菜，猪肉，都很普通，但是做的很用心。四更刚过，他就已经起床，开始熬下馄饨用的骨头汤了。 他拌馅，包、下馄饨，动作娴熟，一气呵成，自不必说。值得一提的是他拌馅用的一个深口大盆。这盆是雍正青花，正经大开门的玩意儿！有个教授在买馄饨的时候一眼看上了，开口就是六位数，张世庆就是不卖。这个盆陪了他许多年，说是发小也不为过。 张世庆的生意很好。太好了！大半个91站的人都喜欢吃他的馄饨。他六点出摊，七点半就卖完了，收摊了。无论是谁，吃过一次之后，总想总想再吃第二次，一直吃，一直吃。那段时间，91站的人都养成了早起的习惯。哪怕是早八的高数跟毛概，出勤率都高的惊人。 后来出勤率又不行了。因为有好多人连着几天没有排到，食欲不振，无精打采，一天天的只是在床上躺着。甚至有人因此自杀。这多少有点不太对劲。 过了一段时间，91站的人自己也觉得不对劲。他们喝完馄饨，总有种飘飘欲仙的欣快感。一碗馄饨就算再好吃，也不过是馄饨，不该给人以这种感觉。他们中有些是站点的研究员，在这种时候，也没忘了科学精神。他们拿了一碗馄饨去化验，发现问题出在馄饨馅上——里面有罂粟提取物。整个站点一下子炸了锅，全站的人天天从一个卖馄饨的那溜冰，这还了得！ 于是全站上下抓人，审查，戒毒，封锁消息……忙了整整两个月。 经过了一系列琐碎程序，91站的人发现问题出在张世庆那个雍正青花的盆上：这个盆拌馅的时候会往里掺福寿膏。而张世庆，不是什么馄饨分裂者派来的卧底，只是一个卖馄饨的。他平时调完馅，没有尝一口的习惯，所以从来没发现过这盆子的异常之处。负责调查这个的人看着报告哭笑不得，对张世庆说：“得啦，你走吧！但是这个盆得留下。” 张世庆很舍不得，直到站点主管出面，答应日后给他补一个，同样的深口大盆，雍正青花，而且花纹比他那个更漂亮。他才很依依不舍地走了。临走前，还和他的盆一起照了张相。 后来，站点主管派人去批发市场找了个仿古的，给张世庆送了去。张世庆觉得这个盆用着也很顺手，而且上面画了两条龙（原来的只有一条，而且丑丑的）。他很开心。 他依然在91站旁边卖馄饨，依然是荠菜冬笋肉末馅。他还是那样剁着肉。 91站的一个学生睡眼朦胧的晃悠下公交车，凭本能往校门走去。 “郭德纲，郭德纲，郭德纲，郭德纲……” 学生迟钝的大脑疑惑的思考了片刻，方才恍然大悟。他站在原地打一个大大的哈欠，脚一撇，又一晃一悠的凭本能往馄饨摊走。 新的一天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