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择

[[>]] [[module rate]] [[/>]] 请稍等，我恳请你把那举着枪的手放下，我会自己出去的，但在离开之前，我想占用你一段时间，说一些事给你听，想必你一定不会介意的，咱们大概是同一类人，每天在这避难所的边缘呼吸着社会精英们所呼吸过的空气，啃食他们已咀嚼过的食物残骸，你一定也感受到了这生活的百般聊赖，所以现在，请你坐下来，和我这个将死之人说说话，不必担心，我很快就会结束，好了好了，不要再举着枪了，先生，你的胳膊难道不酸么？ 你刚刚和我谈论的——那个关于选择的话题，我答应了，我离开，换更多人进来，就是这样，我答应了，我也曾认为像自己这样的人不应该待在城里，像我这样的人在这里多的是，你们打算什么时候驱赶他们呢？何时你自己也会被驱赶，恐怕你自己也不知道吧。未来的某日，你大概也要被黑洞洞的枪口逼着做出自己的选择，不过那时候不管你怎么选都只有一个结局，那就是去死，只是死法和时间不同罢了，但愿那天晚些到来吧。 说起选择，我想起了我的父亲，我过去住在农村，某天父亲要求我杀鸡，否则晚上就没肉吃，那时那只被捆绑住了的鸡已经没有了力气，我举起刀，却迟迟没有落下，我用余光瞥见父亲吐出的烟雾，他已转过身离去了，只留下我和那只已被吓得半死的鸡。 理所当然的，那晚我们喝的是寡淡的菜汤，父亲蹲在门口一言不发地抽着烟，几分钟后突然起身回到屋里，路过我身边时，他默默叹了口气，说：“连只鸡都不敢杀，将来会有什么出息，居然还幻想着读书考出去，明天就来跟我干活。”当时摆在我眼前的选择和现在一样，只有两个，要么听父亲的话，要么做些什么证明自己，显然我选择了后者。 当晚我便拿着刀冲进鸡圈，连续宰了好几只鸡，直到邻居听到鸡叫，以为我家进了贼，拿着家伙闯时进来我才停下，当时他大概被那漫天的毛和满地的血吓傻了，冲过来就把我按在地上，随后蒙着头一顿打，可能是我的惨叫过于激烈，让他认出了我，他突然停下，又大叫着把我的父亲呼出来，在把我带到他面前后离开了。 我估计他当时刚刚睡醒，只是在朦胧的睡意中将我狠狠地揍了一顿，随后便没了后续，第二日我仍照常上课，他也没再多说什么。这就是我人生中某次再普通不过的选择，但它最终决定了我的一生，你可能不明白我在说什么，但过不了多久你就会明白的，先生。 我知道你是谁，准确的讲，是你的名字和你做过的事，不要做出这样惊讶的神情，看到我桌子上那些文件了么？那是你的档案，是某人在某个地方交给我的，那时我担任的是城内的人员统计工作，还不像现在这样无所事事，直到它被废除，不然他们为何要将我驱逐呢？ 你是圣弗朗西斯科城的第一批建设者之一，仅凭这一点，便能让无数人仰慕了，如果我没记错，在末日发生前，你曾在一家慈善基金会工作，资助了很多底层人民，他们当中也有许多发家致富来到了这里，但他们会不会还能记起曾帮助过他们的你呢？谁也不知道，但我唯一能告知你的是，他们现在在城市中心，过着比我们安逸的多的生活，而你，你只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负责放逐我们这些无用之人的小官员罢了，这是否与你最初所致力的事背道而驰？你是否有忏悔过呢？先生？ 在我最初的工作不复存在后，我也曾做过与你相同的工作，那时我的妻子和儿女仍在城内，我明白这份工作持续不了多久，况且我是个男人，如果没有工作是会被最先放逐的，你知道吗先生？人类的规则和制度自古以来就无法做到完全的公平，在即将沉没的游轮上，他们会选择优先救助女人和孩子，其他情况亦是如此，人类是要保护弱小的，可在当下的末日里谁又不是弱小的呢？就连人类这个种族都是弱小的！但他们却仍然选择保留过去的传统，为的是什么？ 当时的我还小有些权利，也认识几个朋友，我叫他们在我回家的路上胖揍我一顿，回家后，妻子看到我伤痕累累的身体痛哭，说，如果为了能活下去会看到我这幅样子，我们一家还不如搬到城外去。我也哭了，我为她的无知而哭泣，也知道最终能活下来的只能是我自己，于是将她抱的更紧。 第二天，我没回到家去，妻子以为我被打死了，同时我又用了一点点职权将他们放逐出去，她牵着两个孩子毅然决然的离开时，我正在城墙上看着，至于他们后来怎样我就无法知晓了，最可能的结果大概是都死了，现在想起来，我那是大概是感到心酸了吧，可是在这末日之下，这点微弱的情感有算什么？ 不要用你那鄙视般的眼神看着我，如果你面临这样的境遇，我想你也会这样做的。 而现在，我再一次面临这样的境遇，但我为什么会如此平静的像你讲述这些事呢？因为我相信自己能活下去，而且有能力活下去，最终会留下的人仍然是我。 不要向后退了先生，那门我早就在你刚进来时就锁上了，你不是慈善家吗？你难道不愿意拯救我这样一个可怜之人吗？看着我，先生，想必你在担任这份工作后就一直在忏悔吧，那么现在就是你赎罪的机会，你是愿意为了让我这样卑鄙的、无耻的、不择手段的人活下去而举枪自尽，还是愿意背负着杀死无数人的罪名继续苟活下去，这次该你选择了，先生。 …… 果然，你选择了前者，作为回报，我会将你的事迹永远铭记，不过我相信，在这座城中，除了我没人会记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