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歇根州的丁达尔效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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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8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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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odule rate]] [[/>]] [[toc]]   ++ 一 徐琰看着眼前的委托人。憔悴,佝偻,像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尽管他才只有四十多岁左右,但药物成瘾已经击垮了他。能看得出来他身上的注射痕迹。但在美国这样的人到到处都是,尤其是肯辛顿大街。徐琰只是好奇他到底用了什么才让自己昏昏沉沉。这在弗林特来说几乎是致命的。不过要是他清醒过来,恐怕会对自己被绑在椅子上的处境大发雷霆。   那沉默的中年男人围着自己画出的法阵绕了一圈,在这一圈法阵外则是臭气熏天的垃圾。用过的注射器,各种衣物和污染过的东西被丢的到处都是。看着自己歪歪扭扭的线条哑然失笑。果然还是基金会里面那群专业的奇术师画的更好一点。说实在的,徐琰对自己画出来的这坨东西一点信心都没有。徐琰走了一圈,把法阵的蜡烛点亮,然后叹口气,坐在了沙发上。   答案很快揭晓。被绑在椅子上的人瞬间尖叫起来,那声音震得徐琰耳膜生疼,浑身的肌肉紧绷成可怖的线条。如同触电一般,他连人带椅子跳了起来,朝空中张着大口。   冰冷的感觉如附骨之蛆一般爬上徐琰的肩膀,另一个次元的重压几乎要挤出肺里的空气。他从兜里抽出那把左轮枪,扳动击锤,对准委托人。数十秒之后,一只生物从他的口中飞出,在它扑来的一瞬间徐琰扣动了板机,这只长相酷似类人体的玩意儿就这样一瞬间被圣水浸泡过的铍青铜子弹集中,如同一颗脓包一样炸裂开来,恶心的粘液喷了徐琰一身。   “我个人建议你去戒毒,”三分钟后徐琰一边擦脸一边对委托人说,“该死,瓦尔特,你臭的和粪坑里面爬出来的死人没什么区别。”   “也许吧。徐,我欠你个人情,他妈的。没有K2活不下去,”他坐在说,“这玩意让我开心的不行。见鬼,或许你也应该来试试看。哈,哈。”   “你再跟我提这事,我就用MR73把你头给打开花,”徐琰擦着自己的厚外套说,“去你妈的,瓦尔特,别他妈跟一个正常中国人提毒品。”   “好,好,”他干呕了一声,“不会再有‘毒品话题’了,保证。干,这冬天可真他妈的冷,感觉跟我在阿拉斯加服役时候有的一拼。该死。”   窗外街道的尽头传来一声枪响,几丛雪掉了下来。徐琰长叹一声,在壁炉周围清出一片空地,把一些破的不行的衣服丢进去点燃,很快徐琰就后悔了,因为那堆东西闻起来就像是彻彻底底的生化武器。   “开点窗户吧,垃圾直接丢外面就好,反正也没什么人过来清。”毒虫瘫在自己沙发上懒洋洋地说,稍微挪了一下屁股,然后疼的叫唤起来,“操他妈的针头,草!”   “我不是你的保姆,瓦尔特,”徐琰打开窗户,一股寒风涌进屋内。瓦尔特饶有兴趣地看着徐琰搬来椅子坐下。“这城市他妈的到底怎么了,嗯?把那毒品放下!给你烟。”   “你知道的,”瓦尔特点燃徐琰送过去的香烟,歪着头吸了一口,“弗林特这地方就是这个鬼样子。腐败的条子和政府,到处乱搞的毒贩,现在就连那些抢劫犯都敢直接进来了。哈,哈,上帝!上帝在这里有个屁用。你要是还有点良知,那就应该赶快离开这里,这边贩毒的人比警察赚的钱还多。”   “去他妈的,瓦尔特,是你把我叫过来的。刚刚还有不知道什么的东西从你体内钻出来,所以你要是识相的话,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么。”   窗外响起了刺耳的警笛声和尖叫声。燃油车的皮带声叽叽喳喳地越来越近,然后和警笛声音由近及远。瓦尔特狠狠吸了一口烟。   “昨天教堂牧师死了。这不是简单的谋杀或者什么别的人为的惨案。见鬼,徐。如果你见过那个尸体,你就不会这么说。我知道你在洛杉矶的名声,徐。所以我把你叫过来。我曾经去过停尸房,看了眼那东西。赶快解决这东西吧。与此同时,我要在这里抽到死。”他说着拿起一根K2点燃。徐琰嫌恶地看着他。     ------   > **市长撤换警察局长引发公众不满,弗林特警局何去何从?** >   > 公共部门裁员风波仍在继续,警员担忧自身工作 > > “就在新任局长詹姆斯•帕特上任后的第一周,弗林特地区的社会治安案件数量飙升,暴力犯罪案件相较去年一个月上升了百分之五十………” ------   基金会不会管这些地方,根本不会。SCP基金会喜欢在大城市建立设施,那里有足够多的资源,能够和当地政府洽谈合作事宜,从而赚钱维持运转。至于一个贫困市,联邦都不舍得出钱,基金会更别想了。   “很简单的案子,驱魔人。我在弗林特有个线人碰到了一点麻烦,似乎那边有什么恶魔入侵了,需要你帮忙处理一下。”几天前,卡琳娜·乔希斯这么对徐琰说的。简单个屁,徐琰想。弗林特这地方乱的跟粪坑一样,是个正常人都不会来这里。   他看着车窗外的十字路口,那边围了一圈警车。似乎是有人酗酒醉驾导致的交通事故出了人命,几名警察正在盘问司机。然后就爆发出一声争吵,紧接着是几名警察的叫喊声。   “怎么了?”驾驶座的Owl问徐琰。这个高大沉默的美国人在今晚第一次开口。   “没什么,继续走吧。”徐琰说。   车子很快开到了停尸房。徐琰和Owl向前台说明来意,希望查看一具尸体。几分钟后,两人就和负责管理城市停尸房的法医约翰逊见了面。他是个同样高大沉默的黑人,接过徐琰塞在手套里的钱之后点点头,带着二人组朝冷冻柜那儿走去。   尸体从柜子里拉出来的时候,那景象令在场的所有人都皱起眉头。约翰逊在你胸口画了个十字,Owl已经把手放在了枪套上。徐琰看着那半张已然变异的脸,心中有些恶寒。   牧师的半张脸已然变成了一副奇怪的东西,整体呈现一个倒三角形的一半,整个颅骨完全变成了血肉与骨骼的混合体,似乎是深海的海葵上岸和人类杂交生出的产物。   徐琰拉下盖在他身上的白色单子,看着他胸腔上的伤痕。那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倒十字。就像是被烙铁烫出来的那样,甚至都能想象出它所散发出的烧焦气味。   “他家住在哪里?”徐琰问。   “你给我的钱不够买这个答案。”   “我没那么多钱。听着,这地方被恶魔入侵了。你看到牧师那个样子了么?恶魔能够干得出来那些事情,明白我的意思么?我来这个地方是为了解决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而不是跟你扯淡——”   法医皱起眉头开口:   “听着,孩子。不知道你从哪里来的,芝加哥或者纽约,我不在乎。弗林特没有精力去关心你那些超自然或者之类的事情。看看周围,这就是地狱。上个礼拜这里拉进来两个孩子,十六岁,你想要看他们的尸体吗?”   徐琰沉默了片刻。   “孩子,没人有时间关心超自然的东西了。弗林特只有八十多名警察,每天都会发生各种抢劫,入室盗窃。人们更关心这个问题而不是所谓超自然的威胁。上帝保佑,我们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   他沉默了片刻。徐琰看着法医,他的脸上第一次展现出苍老的神情。   “我很尊重帕特里牧师。他是个实实在在的好人,他是从费城来的。我们很多人喜欢他。要是可能的话,谁都不愿意他发生这种事情。现在我要把他送回冰柜里面去了。”他说着把冷冻柜关上。   “该死。”徐琰垂头丧气地说。   “先生,你看到外面的情况了。抢劫,贩毒,各种事情每天都在发生……如果你真的要做什么的话,我无权阻拦你,但这座城市已经不在乎这些了。”   他将两人请出了停尸房。   于是徐琰和Owl只好站在密歇根州十二月份寒冷的空气中。这位杀手都不由得搓起手来取暖。雪从天空飘下,让他看起来像是个七十岁老头。   “真冷。”徐琰说。   “现在怎么办?”   “做事情做到底。”   “所以从哪里开始呢?”   “这话我还想问你。”   “哈,”Owl点燃一根万宝路,深深吸了一口,“我以为刑侦处副处长多少也会找线索呢。”   “哎,草他妈的。感觉我们就像是路边两条。”   “本来的事,”徐琰说,“操了,这身子够冷的。你们NEAC造仿生人还会调高灵敏度么?”   “你这型号的仿生人可能用来满足一些特殊……”   “行吧,那我跟你来一发,”徐琰说,“去牧师住的地方看看,或许能有一些收获。另外,联邦条子们到底在做什么?UIU应该派人来——” ------   “我不记得有呼叫FBI过来。”杰克逊警司看着从别克轿车下来的小伙子。那是个白人,戴着眼镜,穿着厚重的风衣。经典的哈佛或者麻省理工毕业生造型。他出示证件之后钻过警戒线,警灯让他一瞬间睁不开眼。   警戒线周围站了一圈黑人,几名警员正在努力安抚他们的情绪。马路上的雪地里,一具穿着红色羽绒服的黑人男性尸体倒在当中,渗出的鲜血染红了地面。   “雷蒙·麦考利,FBI,”他和警司握手,“这里是什么情况,长官?”   “毒犯们起了争执,所以互相开火,至少看起来是这样,”警司看了眼周围的群众,“这种事情见多了,什么风把FBI吹来了?”   “具体稍后透露。我要去教区牧师住宅,但手机出了毛病。然后这边看到有警灯所以就过来看看能有什么帮得上忙的。”   “我们自己来就好,谢谢。如果你要去牧师的家,从这里走到第三个路口左转就是。”   “感谢。”麦考利说着便要离开。   “牧师家里没人,他刚刚去世了,孩子。”警司看着麦考利的背影喊。   “很抱歉听到这个消息。”麦考利说完,拉开车门钻进他的别克车。警司挠挠头,看着车灯消失在远处。   “奇怪的孩子。帮我一把,‘奇异博士’,得给这包拍几张照片。”   “我不喜欢那小孩。他看起来就像个大学生一样。”   “没人喜欢。” ------   徐琰撬开牧师住宅的门锁,靠在门廊上抽烟的Owl打趣说私闯民宅是联邦重罪。   “就这?我们在全美最危险的城市之一,这就是你能想到的笑话?”前特工把工具包塞进口袋,将十字架握在手心,推开门。   没人。牧师的住宅就像昨天还住着人一样,壁炉上的全家福,墙上的十字架历历在目。两人打着手电沿着厨房搜索一圈,什么都没有。没有鬼魂,也没有任何超自然的玩意儿。   “我去楼上。”Owl说着爬上楼梯。徐琰看着壁炉上方那把威力巨大的步枪若有所思。它就挂在十字架下面,看上去有些刺眼,但也符合逻辑。拉开附近的抽屉,圣水、十字架,各式各样的手枪随处可见。这里俨然已经变成了一处小小的战争堡垒。   对抗地狱的战争堡垒。   窗外有一阵引擎声一闪而过。   “看起来亲爱的牧师有浸信会神学院的神学硕士学位。”   “这学位能干嘛?”   “能在大城市混的不错。”   “那还真是个高尚的人。愿上帝保佑他崇高的灵魂,愿意来这鬼地方的人不是蠢就是理想主义者,抑或二者兼有。找找看他的电脑,浏览记录,搜索记录,文件都可以找找我们得知道在面对什么东西。”   Owl不讲话了。徐琰拉开冰箱,里面有许多装满液体的小玻璃瓶。圣水?有点意思。偷了。   “找到东西了,徐。有些有意思的浏览记录。马里兰州驱魔事件,[https://scp-wiki-cn.wikidot.com/undervegas-hub 阴间维加斯 ]……看起来我们的神父在应对另一个次元的入侵。”   “可怜的家伙以为自己得面对整个地狱。这就解释他为什么有一把马林1895。”徐琰看着从沙发底下武器箱翻出来的这把大口径步枪。要是ATF[[footnote]]Bureau of Alcohol, Tobacco, Firearms and Explosives,即美国烟酒枪炮及爆裂物管理局[[/footnote]]过来抄家,这家伙肯定得进监狱。找找他的笔记本电脑还有什么东西,我看看这家伙还有什么好的就上去。”   徐琰翻找着可能的弹药箱,很快在圣诞树旁边的一个礼盒里面有了结果。只不过这结果令他胃部一阵紧缩。   铅芯弹药?不对劲。普通人绝对不会想到用这种东西来攻击恶魔。更多人可能选择空间弹药或者选择便宜的弹药。但是铅芯……?铅芯绝对是专业猎魔人的首选。除非浸信会也开始推崇物理驱魔了,不然就意味着牧师——   “别动!”   ——找了人,怎么没想到呢?徐琰看着墙上被手电筒照出来的自己的影子叹气。他顺从地按照背后的声音停止了动作。出师未捷身先死不太好。   “让我看到你的手!”   双手举过头顶。   “很好,现在慢慢站起来,转身看向我。慢慢来,别有多余的动作。”   徐琰顺从地站起身,慢慢转身。手电筒的光照的他一时间睁不开眼。对方的口音听起来就像是那种华尔街的精英白人男性,带着一些高高在上的意味。他靠近徐琰,出示自己的FBI证件——事实上徐琰根本看不清——然后一边警告自己的嫌犯别动,一边在徐琰的身上摸索着,直到把左轮给掏了出来。   “你被捕了,先生,”他走到徐琰身后把前特工的手反剪,“罪名是非法闯入和非法持有武器。”   “你还没有问我有没有隐蔽持枪许可。”徐琰说。   “我打赌你没有。”   徐琰耸耸肩。   “你被捕了,先生。”他把手铐铐上徐琰的手腕,后者听见一声低沉的嗡鸣。   “你是UIU的人。”徐琰说。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拍了下徐琰的后背,“来吧,你是从哪里来的,唐人街?三合会?”   “从一艘去中国的慢船[[footnote]]A Slow Boat to China[[/footnote]]上来的,警官。”   “哈,哈。很好笑。别讲那么多废话了,走吧。”   “还有一件事,警官,”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徐琰说,“爱丽丝掉进兔子洞里面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什么?”   “是‘哎哟’。”   一声闷响。徐琰很满意地听到那警官倒下的声音传来。再转过身的时候,Owl看着徐琰耸耸肩,手中拿着一个酒瓶。一缕鲜血从那特工的脑门上流下。   “袭击联邦雇员可是重罪,Owl。”   “认真的?我要收版权费。”Owl说着转过身帮徐琰解开手铐。 ------   当麦考利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两盏手电筒让他的眼睛刚刚睁开又闭上。他在脑子里拼命回想FBI的反审讯训练。第一条是什么来着?放松?不,这里不是华盛顿,面对的也不是普通人。这群人会把你生吞活剥。“碰到能读心的异常,你还是自杀然后下地狱见魔鬼去吧。”麦考利的导师曾经这么说。运气好的话,他能够获得一个体面的死亡,有葬礼,仪仗队和棺材;不体面的死亡会让他生活在一坨肉块里面,精神陷入永无止境的分割点之中。   他感觉自己在发抖。鼓起勇气来!他对自己喊。自己跟对方聊过天了,至少不是什么没法沟通的家伙,不是么!他张开嘴呼吸,努力把理智挤回自己的大脑。他听见对方用自己不甚熟悉的语言对话……那是……中文!对的,是中文。于是麦考利张开嘴,用嘶哑的嗓音说——   “我……我喜联崩丢查极……”   “得了。别显摆了,”他听见其中一个声音说,“雷蒙·麦考利,宾夕法尼亚大学的犯罪学专业毕业,FBI有组织犯罪部门干过几年,然后大概是转进UIU?让我猜猜,有人觉得你不错把你引荐进去了,但这是你第一次出任务,对吧。”   “我什么都不知道。”   “听着,麦考利先生。”对面的灯光暗了下来。麦考利眨眨眼,勉强看清对面的两人。刚刚逮捕的华人和一旁的白人。这组合让他想到了那个老电影《尖峰时刻》。就是不知道眼前的华人是否和电影里的成龙一样会功夫。   “我们知道你是因为牧师所以过来的。牧师给你们发送了警报,我只想知道内容是什么,我们要应对什么东西,仅此而已,”那个华人说,“很简单,动动嘴的事情。你瞧,你和我没什么不同。我因为线人来到这里解决这些驱魔的破事,你因为牧师到了这里调查问题。我们目标一致。”   那华人审视着麦考利。“我做人讲究诚信,如果我们合作,功劳算你的。你可以在上级报告单里面隐藏我们的存在。”   “你在说什么?你们绑架了联邦雇员,现在又在我面前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真是见鬼。我警告你们——”   他突然不说话了,因为那个沉默的家伙从他的枪套里把手枪抽了出来。在麦考利的注视下,手枪很快拉长变形,几秒之内,一把杠杆步枪就顶在了麦考利的脑门上。   “你们有个总统说过,要萝卜也要有大棒。好吧,麦考利先生,我现在二者都给你。选择权在你手上。你有一分钟时间。”   麦考利感觉自己掉进了冰窖:“去你妈的,中国佬(Chinaman),你别想从我这里获得一个字。”   “五十秒。”   “你们这群非人类的家伙!简直跟地狱里来的那群恶魔没两样!你们就应该被送进撒旦的油锅里面烧死!”   “三十。”   “开火!怕什么!扣扳机啊。这不就是你们会干的东西?草菅人命,对所有人都不在乎——”   “十秒。”   麦考利闭上眼:“就跟那群蠢猪一样!来啊!”   咔哒。扳机扣下的声音。但预想中头破血流的画面并没有出现。麦考利感到自己额头上的重量消失了,再睁开眼看时,那白人手中的杠杆步枪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原来的那把1911。UIU特工喘着粗气,浑身止不住地咳嗽。泪水刺痛了他的双眼,他努力眨着眼睛,看着那个华人走到自己面前。   “记住这种感觉,特工。你要面对的东西比这可怕的多。”   用于捆绑的绳子被割断,手电筒被对到了墙上。麦考利揉着酸痛的手站了起来。那华人握住他的手。   “我为之前的事情道歉。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徐琰。如果你不嫌弃,我希望和你合作。弗林特出现了一些我们尚不清楚的情况,所以需要团结一切可能的力量。”   麦考利甩开徐琰的手。“我是个联邦探员,该死的,非法拘禁联邦探员是重罪。等这一切结束之后你们要付出代价,记住我说的话。”   “所以你同意先跟我们合作了。很好。那我们长话短说。我掌握的信息不多,大部分来自于牧师的家,”徐琰说着把平板塞到麦考利手里,“时间很紧。牧师跟你汇报了什么,我需要你跟我说。任何简讯、电话或者别的什么。”   麦考利瞪了徐琰一眼,犹豫片刻接过平板,坐在椅子上。那个沉默的白人递给他一杯热茶。   “我对这些一无所知。我的专长是有组织犯罪而不是这些。牧师是通过我们和教会的渠道进行上报的。我收到的任务是前来支援,以及作为牧师和UIU的沟通渠道存在。”   “他们是派你来送死。你得罪谁了?”   “你他妈的——”   “随便骂,你我都知道这是事实,”徐琰满不在乎地说,“所以你的任务简报基本就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一点都没有?”   “叫我带上圣水和十字架。还有神圣十字手榴弹——你在对我发号施令吗?你以为你是哪位?”   “通缉犯,大概?”   “你是个通缉犯,徐。我不会跟通缉犯一起干活。放我出去,我要走了。”   他把平板塞回徐琰手里,朝着车库的门走去。沉默的白人沉默地为他打开车库门,目送着他消失在风雪之中。他关上门,徐琰对他耸耸肩。   “好吧,Owl,你说的对。拉人入伙还挺困难。你觉得他要多少年薪?” ------   放走麦考利并不会让徐琰感觉难过。但毫无疑问会让事情很难办。   徐琰和Owl找到了另一个废弃的车库,在里面睡了一个晚上。十二月份的气温已经令人相当难熬,即便是裹着羽绒服也会瑟瑟发抖。恍惚间徐琰似乎看到了自己在北非的日子,醒来之后,身边却再无认识的战友。警笛声不时呼啸而过,将徐琰从睡梦中惊醒。若不是有Owl在一旁守夜,恐怕他这一晚上必定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太阳睡醒后,二人组兵分两路。Owl去按照牧师生前的行动轨迹搜索,看看能不能够找出什么东西。徐琰则在瓦尔特的带领下一头扎进市档案馆,寻找可能的线索。毕竟能够召唤恶魔的地方必定是人杰地灵,古籍之中绝对有迹可循。   瓦尔特一路上一直在对徐琰讲述他在部队的经历。他是个可怜的家伙,被派遣到阿富汗,原本以为能够舒舒服服划划水,结束自己的军旅生涯。只不过有一点小意外:在巡逻过程中车队被塔利班袭击,他在PTSD的折磨下染上了毒瘾。把徐琰送到档案馆之后,瓦尔特答应他去问问那些社会底层的朋友,能不能找到什么奇怪的结果。   在档案馆找到的东西和网络上找到的差不多。弗林特城的原住民多是奥吉布瓦部落的人——这些人被认为是北美洲最早的原住民的一支。奥吉布瓦部落向来有用卷轴管理记录事件的传统,但很遗憾,作为汽车之城的弗林特并没有保存印第安原住民资料的习惯。现有的资料基本以白人整理的居多。   按照档案,19世纪,当地居民开始与皮草商人、弗林特政府做生意,20世纪这里又成为了木材贸易中心,并随后成为了通用汽车公司的生产地。二十世纪的弗林特基本与汽车工业相伴,直到六十年代晚期开始的工业衰退,才让弗林特从一个汽车工业城市变为一座穷困潦倒的贫民窟。   但历史总有一些东西值得人注意。1953年,美国历史上死亡人数第八多的台风“比彻”发生在弗林特,此后这座城市便一直怪事不断。报纸上的报道毫不避讳地记载了各种诡异的传闻。年轻的母亲生下蠕动的肉瘤,喝了圣水的信徒变成了行尸走肉……这些报道基本在00年代末就已经结束,但仍然时不时有“中邪”之类的情况发生。   很有意思。如果这一切都跟当地的原住民有关,那应当有更多的资料才是,但很可惜,UIU在这里并没有建立观察站,基金会也没有。徐琰只能寄希望于当年参与办理这些案件的警察仍在人世。档案管理员也无从回忆起相关人员的信息,无奈徐琰只能匆匆摘抄下那些有关的新闻报道,前往警局查找资料。   从图书馆到警局的路上还算太平,贫民窟里偶尔有黑人对黄种人嗤之以鼻,总体来说问题不大。徐琰已经习惯了不时闻到的大麻味道,或者是周边站着的宛如僵尸一样的吸毒者。即便是大白天,路上的行人也少得可怜。穿着朴素衬衫的孩童在花园内的垃圾桶旁捉迷藏,母亲们则站在一旁抽烟……只有不时路过的警车能够给这座可怜的城市带来一些民主和法制。   "Fuck the police”,徐琰看见路边的墙壁上写着。于是转头笑笑,往警察局停车场里面走。没走几步就看到了那辆别克车,以及靠在别克车引擎盖上抽烟的UIU特工。   “哟。”徐琰抬手向他打招呼。   麦考利特工转过身,脸臭的像是吃了大粪。   “别那么着急嘛,探员,”徐琰举起双手,“我只是来这边报警的。”   “你疯了?我现在就可以把你逮捕,给你判个几年然后再出来。”   “但你没有这么做。你还需要我,探员,”徐琰靠近他说,“你看,我给你开了个很不错的价码,要不要拿,取决于你。现在,我要去报警了,长官。”   “站在那,”他火急火燎地走到徐琰面前,“你以为我是谁?我是个联邦探员!收起你那个架子,牛仔!这里不是该死的加利福尼亚,这里是……”   “随便吧,”徐琰说着甩开他的手,“听着,我在找一位警官,名字叫科尔·霍普金斯。查到的资料显示1980年代他在弗林特警局任职,处理过多起类似的事件。不管你帮不帮,我今天都要走进警局问这个人。”   “你找不到的,霍普金斯是我们的人,”麦考利缓缓说,“六十到八十年代他在这里调查。和雷蒙德·麦考利一起,这两人在弗林特警局作为UIU的暗哨存在。保密级别很高,没什么人知道。”   “你祖父?”   “我叔公。”   “所以某种程度上,你是主动会来这边的。”   “别以为你很了解我,徐。我正在让警局的人帮忙找找他留下来的一些东西。但还需要时间。你看到那边那两个警察看我的样子么?他们不待见我们。”   徐琰看了眼那两个端着咖啡路过的警察,后者毫不掩饰地向这边投来嫌恶的目光。   “联邦傻逼。”徐琰啧了一声说。   “去死吧,徐。你以为你是谁——啊……你自我介绍过了。”   “是啊是啊。那是你要的箱子吧,”徐琰指着走过来的一个黑人警司。后者走到麦考利面前,把箱子放在引擎盖上,上下打量了徐琰一遍。   “我没在城里见过你。你是谁?”   “迈克尔·陈。FBI,”徐琰从大衣里面掏出证件,丝毫不理会麦考利差异的目光,“来这里是为了支援麦考利特工。你是……?”   “彼得·杰克逊。”   “啊哈,大导演[[footnote]]彼得·杰克逊,新西兰导演,代表作霍比特人三部曲。[[/footnote]]。幸会。”   “哈,只是恰好同名罢了。嗯,不论如何,麦考利,这是你要的东西,都在这边了。”   “太谢谢了,警司。”麦考利真挚地说。   “孩子,我有幸和雷蒙德共事过一段时间。如果有什么我帮的上忙的,尽管说。局里还有点事,先回去了。保重。”   两人简单握手,杰克逊转头向警局走去。“他懒得跟你搭话。”徐琰说。   “这还要你说,”麦考利拉开车门把东西放进副驾驶,“你从哪儿找来的联邦调查局证件?”   “你说这东西?”徐琰把证件拿出来,“这只不过是——”   证件被他一把抢走,在徐琰反应过来之前麦考利就把它丢了出去。徐琰看着那可怜的证件划过一个完美的弧线,消失在警局外面的雪地里。   “好吧。”徐琰耸耸肩,从兜里掏出另一个证件,“似乎联邦条子不太受欢迎,那CIA如何?晋南·陈……”   证件又画了一个美丽的弧线,飞到了人行道的积雪里。   “那GOC的呢?这张证件照我拍的很喜欢。”   “搞什么鬼……?”他一脸震惊地看着徐琰,“上帝啊,你到底还有多少?”   “还有十几本?大概吧。”徐琰嬉皮笑脸地说。   “你他妈……算了,没关系。”麦考利拉开车门钻进车里,发动汽车。徐琰就在一旁看着他,直到那司机降下车窗。   “你还站在这干嘛?想被冻成冰雕么?”   “还以为你想载我一程呢。”   “去你的,徐。好梦旅馆302,你回头自己过来找。”   随后他一脚油门,徐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别克车消失在视野中,然后一个人去雪堆里面把证件挨个拿回来。就在徐琰把那本CIA的证件上的雪拍干净的时候,口袋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是瓦尔特,谢天谢地他没有把自己搞死。   “看见你没抽死真是意外,找到什么了?”   “嘿!嘿!徐!有个朋友说有你想要的东西。去那个超市那边,东北角碰头。”   “什么东西?”   “不知道。但这家伙说肯定和你讲的东西有关系。”   徐琰看了下地图,发现那个超市离徐琰大概一公里多。徐琰点燃一支烟,拨通Owl的电话,交代了几句之后,沿着街道慢慢晃悠过去,一边看着地图。   临近黄昏,街道上人烟稀少。市中心的大街上,有几名黑人抗议者正在收拾自己的游行横幅。弗林特警局的几名警察在街对面无奈地看着。   “还搞CATT[[footnote]]即犯区小队,弗林特警局所设立的警察小组,用于在犯罪率高发的街区主动出击打击罪犯。但此举遭到部分民众抗议,认为其侵犯民众自由。[[/footnote]] 那一套……这玩意就是侵犯人权……凯蒂!帮我把这些东西搬过来,见鬼,”   “得了吧。之前好不容易搞好了,过了一年又是这样。他们压根就不关心……该死,我真想要来一口……见鬼,我的卷烟呢?”   “你想什么呢,凯蒂。条子在对面,别搞这些有的没的……两个蠢货……” @@@@ @@@@ @@@@ > 随着市议会新一轮的投票表决,弗林特警局依然没有拿到足够经费进行运作。 > > “我手下有七十多号人,他们中的每一个每天都在超负荷工作。如果我们没有足够多的经费,我不知道我们还能撑多久。”局长凯尔·庄森这样表述。 > > 新一轮大规模水管更换工作还在继续。市议会表示,正在努力寻找更加优质的承包商进行更换。 > > “我们预计在今年年末更换所有不合格的水管,从而让全市用上更加干净卫生的水资源。”帕尔斯·凯伊市长说,“这个城市在过去几年因为铅水管问题遭受了诸多困难,但上帝保佑我们,我们终将继续向前迈进。” ------   徐琰走到了那幢超市的门口。店铺早已关门,米黄色的外墙上面挂着LOGO,下面是一堆歪七扭八的涂鸦。看上去像是社区里面游荡的十六岁孩子的作品。店门口的两个黑人靠在一起交谈着,看上去十六七岁,年龄不大。从他们面前走过时,他们向徐琰投来警惕的目光,其中一个人默默把注射器藏进自己的大衣里面。   走过转角,在徐琰眼前的几乎是一副地狱般的景象。在远离路口灯光的黑暗里,流浪汉点燃了篝火,伸出他们没带手套的手取暖。火光映照着他们的脸。更远处,几个人呆滞地站在雪地中,傻傻地看着从天空中飘下的雪花。徐琰正要要上前寻找朋友,几名流浪汉忽然站起身,把他团团围住。   “从来没见过你,从哪儿来的?你想要什么?”一个胡子拉碴的家伙问徐琰,大麻味呛了他一口。徐琰看了下围住自己的四个人。看上去或多或少都有点营养不良。   “底特律。我是为了过来找瓦尔特。看起来他不在这。你知道他去哪儿了么?”   “这里没有什么‘瓦尔特’,中国佬。你以为你是谁?哈?现在立刻滚出去,否则我要你吃点苦头。”   “这么说他确实在这里。我是他朋友,有点事情找他。”   “这里没有瓦尔特。滚。”   “在你没叫他出来之前我是不会滚的。”   这句话显然是刺激到了他。在他掏出刀来自下而上刺向徐琰的那一刻便被拨开,右手绕过他的后脖颈,两下膝击接踵而至。他痛苦地喊出肺部的空气,因为腹部巨大的疼痛而倒了下去。徐琰晃晃脑袋,惊讶于仿生人的身躯竟然如此的灵活。   “下一个是谁?”徐琰转头看向三个跃跃欲试的家伙,“你们是要告诉我,还是我把你们挨个揍一顿?”   没有回答。得到的反馈是一记右勾拳。于是举臂格挡,绊腿摔一气呵成。那人倒在地上扭动着嚎叫起来,被合金打中的滋味显然不好受。现在地上有了两个踉跄着试图站起的身影。   徐琰听见了枪械的声音,于是转过头去,那两个黑人从拐角处跑了过来,手中拿着一支格洛克。鬼枪,高仿的玩意儿。等到徐琰抽出自己的MR73,这俩愣是才刚刚举枪瞄准。于是在咒骂声中,那个家伙扣动了扳机。子弹擦着徐琰的脸飞过。   徐琰扣动扳机。.357口径子弹自枪膛中呼啸而出,裹挟着高温击碎了那黑人的左肩胛骨。他痛苦地倒在地上,口中大声咒骂着。徐琰一脚把他踹翻在地——他的羽绒服里面渗出一抹殷红——然后拽着他的衣领把他拉起来,枪顶在他脑门上。   “我没有时间跟你们鬼扯。瓦尔特在哪里?”   “我……我不知道!”倒在地上的黑人举起手,“见鬼。十几分钟前有个牧师过来找他把他带走了,见鬼!车就停在路边!还有兰斯,他也一起走了!”   “什么车,几个人?他们说了啥?”   “就两个!操!我的肩膀!我感觉要死了!不!别开枪!应该是一辆土星轿车……上帝啊……就两个人,穿的和牧师一样……见鬼。我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总之瓦尔特就是上去了,草!我的肩膀!”   徐琰蹲下身,从他兜里找出至少四包百粉,然后把他们丢到远处的雪里面去。   “找个事情做,孩子,别他妈卖粉。”   从来没听说过一个教区会有那么多牧师。真是见鬼。徐琰撂下那毒犯站起身,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走到路口才发现没有监控,真他娘的见鬼。他只好掏出手机给麦考利打电话。   “你从哪里知道这个号码的?”   “我偷了你一张名片。别废话了,帮我查查(810) 678-9012这电话现在经过了什么基站。我的线人被绑架了。”   “你的什么——不,听着,我没办法直接帮你。这个技术我得汇报然后申请。你确定被绑架了,而不是他找个地抽大麻去了?”   “我没开玩笑,麦考利。UIU要是这么饭桶的话,那你们这辈子都别想翻身。”   “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他说完挂断了电话。   徐琰蹲下来查看着路边雪地上的痕迹。毒贩没有撒谎,路边的积雪的确有停靠的痕迹,人行道上还有两截烟头,看着像是他们抽剩下的。他们大概在这里站了十五分钟左右。两个人,码数大概四十五左右,够带派,不过这印像是军靴而不是普通的鞋子。接着另外两双鞋出现了。几乎看不见花纹的运动鞋——一定是那的两位朋友。随后脚印交织在一起,仿佛其中有人踉跄了一下,痕迹接着在车辙附近消失了。   引擎的轰鸣声让徐琰站起身。一辆福特蒙迪欧在徐琰面前缓缓停下。驾驶室坐着Owl。徐琰上了车,他一眼就看出来发生了什么。   “追么?”   “肯定的。”徐琰从手腕上拉出数据线,连到蒙迪欧的车机上,接入视觉雷达的信号之后开始分析马路上的车痕,就这样跟着它一路向弗林特的北部开去。   “没找到人?”Owl问。   “有群混蛋动手了。两个牧师——牧师个屁,做好准备,Owl——操蛋的麦考利。”他接通电话。   “你在哪儿,徐?”   “忙着去解救我们瘾君子小朋友的路上。你要帮忙还是不帮?”   “我已经在路上了。北边有个社区有人报案,说废弃的老宅有惨叫声。我们在那里汇合。”   “你在给我派任务?真贴心。”   “嘿,徐,我除了是UIU之外还是个联邦条子,保护公民是我的责任——不管他们喜不喜欢。”   他挂断电话。Owl转过头看了徐琰一眼,发出一声冷笑。   “有趣的混蛋。”他说。   “好好开车吧,你这家伙。”     徐琰在远处就看到了麦考利的别克车。车一停,警探就敲响了徐琰们的车窗。   “休模指示器读数高的吓人,” 在徐琰和Owl打开后备箱,穿上战术背心的时候麦考利说,“就在这公寓三楼,那个有烛光的房间里面。”   徐琰抬头看了眼这幢三层楼的建筑。此时已经是晚上十点 ,大多数房间还亮着灯。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那房间里的灯还亮着。   “弗林特警局呢?”   “他们在处理鼠帮的枪战,在城市另一头的咖啡馆。附近的CATT还在处理另一边的问题,” 他脱下风衣,穿上Owl递过去的背心,“见鬼,这他妈是单兵动作符?”   “替死鬼符文,” Owl没好气的把那张桃木板塞进麦考利的战术背心终端包,“待会儿别送死,它挡不住物理攻击。这里的子弹是十字架溶解后制成的,对低阶恶魔有一定的毁伤效果。但对高等恶魔的杀伤性不大。”   “你最好听他的,探员,”徐琰把弹匣装上自己的短管AR15,“这家伙是个武器专家。”   “如果我打不过怎么办?你们有外援或者什么的吗?收容小组?” 麦考利问。   徐琰和Owl相视一笑。   “跑吧,”徐琰说,“现在,带上你的十字架和圣水瓶,我们要去猎魔了。”   “什么?”   仿佛为了回应他们似的,公寓里面传来一阵尖锐的,非人的惨叫。徐琰耸耸肩,于是三个人一起朝着公寓门口走去。   前往一二层的过程相当顺利,偶尔有那么几家不明真相的住户打开门,也被麦考利掏出的FBI证件劝回了屋内。但坏事往往是在一瞬间发生的。正当肃清了一二楼准备上楼时候,休模指数刷地飙升到最高。   很快预兆就这么来了,跟无数恐怖片一样,楼道里的灯光开始如迪斯科厅一样鬼畜地闪烁着。于是徐琰和麦考利回头,看着走廊远处闪烁的鬼影。嘈杂的电流声令他们心烦意乱,徐琰把枪托抵肩,略微活动了下手指,注视着瞄准镜里的目标。   那是个小孩,一米五高,手中拿着一把厨房用的短刀。就在徐琰们意识到她的瞬间,灯光一闪,紧接着她毫无征兆地闪现到了的两米开外。在她跳起来扑向三人的一瞬间,麦考利发出一声怒吼,连扣板机把那玩意儿打成了筛子。那玩意儿轰然倒地,他如同一只大猩猩一样冲上前,对准倒地的尸体连开数枪,把那玩意儿的头打成了一摊烂泥。   “呼!这才是我说的!放马过来,傻逼!”他大笑起来,“这就是你说的恶魔?看起来也就这样。”   和徐琰背对背站着的Owl叹了口气。麦考利还想炫耀,尸体突然燃烧起来,噼啪声带着作呕的气味弥漫开。他脸上的兴奋顿时变成了惊恐,一边尖叫着一边跑回了徐琰身边。   “忘了告诉你了,被放逐的恶魔是会着火的。”   麦考利心惊胆战地举枪瞄准着,喘息声大得像头牛。“是啊,好吧。谢谢你,额……徐。该死的。”   “镇静剂在你的侧包里面,如果你需要的话。”徐琰拍拍他的肩膀说,“跟上,麦考利。”   然而即便是恢复过来的麦考利也无法让三人加快速度。当Owl打开向三楼的楼梯门时,休模指数再次拉满,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些不可名状的东西回荡在他们的脑海之中,仿佛像是行将就木的病人发出的模糊不清的呓语。每往上走一步,这声音就愈发嘈杂一分,仿佛愈发高亢的大合唱。徐琰能够断开所有的情感模块运作以确保自己不受干扰,但Owl和麦考利不行。显然有某种东西正在玩弄着他们的精神,以至于令他们疲惫不堪。短短十几级台阶,已经让他们到了极限。商议过后,两人决定先行撤退,在二楼建立稳定的撤离点并寻找支援。   于是徐琰独自一人沿着狭小的过道往上攀爬,在推开三层的楼梯间门前,某种混合着山羊与野狼的尖叫声便已经进入徐琰的人造耳蜗。伴随着徐琰一脚踹开门,一只面相扭曲,约两米二高的壮硕恶魔出现在徐琰的眼前。它大抵呈现人形,头部如锤头鲨般。两只眼睛在锤头的末端,呈现出山羊一样方形的瞳孔。它浑身皮肤呈现暗红色,手臂和腿部的皮肤满是令人恶心的脓疮,而那皮肤又如弗兰肯斯坦般加以无序缝合,宛如疯狂的造物。它双臂臂展超过一米一,胸口上堆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角质层,仿佛是整个宇宙最疯狂的设计师在迷乱中设计出来的一般。   机体在识别到这东西的一瞬间就拉高了功率,在它狂暴地将拳头砸向徐琰的同时,徐琰一个滚翻将将滚进三楼走廊。它咆哮着转过身,徐琰抽出腰间的圣水瓶朝他砸了过去。脆弱的试管瓶在它身上爆开,那东西尖叫起来,声音像是成百上千个人死亡前的哀嚎。若不是徐琰关闭了情感模块的运行,恐怕此时已经陷在原地不能动弹。趁着它僵直的几秒钟,徐琰绕向它的后方,一个蹬墙跳爬上了它的后背,从腰间抽出匕首自上而下插进它的脑门。那庞然大物挣扎起来,扭动着企图将徐琰从身上甩下。徐琰只能右脚发力,将自己身体上移后对着裸露在外的刀把狠狠肘击。于是匕首整根没入了那东西的脑袋,它一瞬间停止了行动,然后重重栽倒在地。   徐琰爬起身来,忽略掉自己视野中跳出来的一堆高温报警。恶魔的尸体正在徐琰眼前化为灰烬。徐琰踏过它,沿着地面出现的拖拽痕迹前进,一一直走到317号房间的门口。从门下渗出的掺杂着血的水让徐琰顿感不妙。   门虚掩着。里面听不到人声。徐琰抽出一枚震撼弹,拉开拉环,推门把它丢了进去。炸响过后,他冲进屋内,借着昏黄的烛光,徐琰看到了骇人的一幕。   仿佛异形片段再现一般,在这没经过装修的房间正中央用某种动物的鲜血画着复杂的法阵,法阵的各个角落点着蜡烛,火焰尚未完全熄灭。在法阵中央,一个身穿牧师袍的人跪在地面上,上半身痛苦地向后弯曲,胸口的肋骨暴露在外,而胸腔内的脏器几乎被啃食殆尽。而在一旁的角落里,被扒光衣服的瓦尔特正静静地躺在那里,浑身是血,一动不动。   浴室的水哗啦啦地流着。   徐琰搜索了一遍房间,随后在他的身边蹲了下来,发现他居然还有极其微弱的呼吸。   “你还真他妈命大。”徐琰小声说。 ------   ++ 二   徐琰和Owl站在街对面,看着街对面的警方封锁线。两辆警车,4名手持步枪和战斗背心的警察,这就是他们能派出的人。凶案组的四个人还在路上,说是十分钟到,但实际上时间已经过去了半小时。   “就派四个人……UIU都没这么寒碜。”Owl抽着烟,不满地说。   “你见到他们刚刚查我们证件的样子了吗,联邦条子不受待见,”徐琰抖掉自己红南京的烟灰,“都有种‘你他妈懂个屁,赶快给老子滚’的感觉。真他妈够了。”   “所以……你们俩个大男孩就在这冰天雪地里面挨冻,然后看着街对面忙活?真是助人为乐。”   听到声音的两人转过头,看着车旁出现的女人。她那俊美的斯拉夫脸上显露出狡黠的神情,头发上沾满雪花。她身穿的朴素的大衣几乎不会让别人把眼前的人与道上令人胆寒的“歌莉娅”小姐联系起来。传说她曾经在夜晚潜入瘸帮领导人的住宅,为华尔街的头子们偷走足以断送前途的资料,也曾经以狡诈设计陷害一名政客,使得私生活混乱的他身败名裂。但极少有人知道她长什么样,只知道她言出必行,成功率近乎百分百。无数含着肮脏秘密的人找到她,却发现她根本不在那熟悉的地址居住,而是在纽约地狱厨房的贫民窟中参与免费餐食的发放。   “终于见面啦,帅哥,”她狠狠捏了下徐琰的屁股,把后者疼的龇牙咧嘴,“你俩冻成这样是为了去北境长城做准备么?”   “饶了我吧,卡琳娜。你来这里做什么?别告诉我是度假来的,那我正好找你要加班费。”   “我那边的事情忙完了,打算在回纽约之前关心下你。至于加班费,丹尼尔斯可跟我说你不需要。”   “这傻逼说什么——?”   卡琳娜笑了笑:“他怎么说的来着?对了:‘乔希,你那有空位置吗?有个和我关系不太好的人托我在美国给他找个工作。中国人,会点驱魔,可以信任。’”   一想到那家伙贱兮兮的样子,徐琰就真想把他打一顿丢进关塔那摩。   “**草他大爷的**。我说的是无聊找点工作,这家伙纯把我当黑奴使。妈了个斯拉夫白皮猪。”   “入乡随俗嘛,”卡琳娜看着远处的警戒线,“闹的够大的,说吧,发生了什么?”   “本地的邪教团召唤出了一头恶魔,我杀了他,但是你给我安排的人受伤了,”徐琰把手机递给卡琳娜,“进ICU了,目前不知道情况如何,祝他好运吧。”   “所以你们要开始做点什么神秘的驱灵仪式什么的?”   “我当然可以这么做,但如果不能找出这些东西到底是怎么来的,我只会一辈子被困在这种地方成为地狱守门人,然后天天猎杀那些无名恶魔。”   “你说的恶魔……是某种生物,或者是人变的?人进入地狱就会变成恶魔,是这样的吗?”   “也不能这么说,恶魔是地狱原本的生物。至于人死后会不会去到这种地方,毕竟我也是半路出家。我个人的猜测是人的灵魂能够进入这些位面,至于上天堂还是下地狱,抑或是留在人世间,纯靠自己本身的精神力所驱动。至于你说的人变成恶魔这种事情,就跟社会塑造人一样,你在那个环境待久了,要么变成恶鬼同流合污,要么变成杀神让所有恶魔望而却步,就这样。本质上这就是唯心主义的东西,信念越坚定,就越能和这些玩意对抗。”   “所以你呢?徐先生,你的信念呢?”   徐琰笑了笑,从自己的衣服里面掏出一本毛泽东语录,卡希娜饶有兴致地看了一眼。   “我的信念在直接给魔鬼他娘的一拳,”徐琰把书塞回去,“你知道的,基金会对这玩意有研究的人不少。甚至还有一个叫捉鬼敢死队的特遣队。针对这玩意儿的培训多的是。”   “我听说过。你打算怎么入手?”   “弗林特在之前就发生过很多灵异事件,我打算往回找,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那边正在忙活的UIU探员是我们的重要切入点。在你来之前,Owl跟我说她联系上了个本地的灵媒,我们明天早上可以过去。”   “听上去是个合理的计划。好吧,时间不早了,帅哥,抓紧时间去工作吧。我要回旅馆舒舒服服地敷个面膜,好好睡一觉。再见,两位,别被恶魔吃了哦。”   “真是轻松,”徐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Owl,为啥我俩就非得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   “这个嘛,上帝说过——”   “得了吧,别把上帝变成鲁迅。”   Owl无奈地摆摆手,这时麦考利终于从警车那边走了过来,他看上去有些疲惫不堪。   “我跟那帮警察实话实说,但他们觉得我应该去看精神科。刚刚那个女人是谁?”   “什么女人?”   “别跟我装傻,一个短发的女人,比你矮一点。她是谁?”   “我朋友中的一位,她介绍我过来干这工作的。不谈这个了,特工,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麦考利叉着腰:“好吧,至少现在的情况足够联邦介入调查了。我回去发信息,UIU会有团队过来支援。至少……本地警方会配合我们解决这些问题,大概吧。”   “要我说还不去找SCP基金会,”徐琰满不在乎地说。   “听着,徐,你有你自己的想法,我有我的方式。我是站在目前利益一致的情况下没把你供出去,别让我失去耐心。”   “行,行。我理解,”徐琰举起手,“那你现在要做什么?”   “作为案发现场的发现人,我得回去写报告,”麦考利无可奈何地说,“我尽可能写的详细一点,这样在我被当成疯子之前还能多留点时间。来汽车旅馆吧,我有些东西需要给你看。” ------   徐琰在麦考利的汽车旅馆内光速完成了麦考利的报告,后者看完后对啧啧称奇,说他很少见过写作如此工整的案情汇报。在此期间,徐琰把今天收集到的信息和他做了交换。   “生疏了,”徐琰转头看着另一张单人床上堆放的资料,“所以,麦考利先生,你发现了什么?”   麦考利叹了口气,走到床边拿起一本笔记递给徐琰:“这是我叔公留下的,50年代的时候,联邦因为当时齿轮正教的在本地的活动而派他和霍普金斯过来驻守,负责观察那些机械疯子在本地做什么,并定期向FBI汇报——那时候还没有UIU。后来随着工业的衰退,机械疯子离开了这里,在60年代末期这里基本就没有破碎之神教会的活动了,所以这两位老人家在70年代也被调回纽约去了。   “话虽如此,但笔记本还是有一些有意思的东西,看这个:‘本地奥吉布瓦人相信,自己的世界处于上下界之间,但弗林特本地更加接近于下界边缘。掌控下界的马尼托更容易控制弗林特,致使弗林特充斥着各种奇怪的事件……‘我这整天都在看这些东西——感谢互联网,不然我叔父写的这些玩意儿根本看不懂。‘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内,奥吉布瓦部落似乎会举行仪式来进行祭奠,以平复下界马尼托的怒火,但这些随着工业时代的开始就逐渐没落了。”   “马尼托?”   “就是……里面掌控一切的神明。奥吉布瓦人的宇宙观将世界分为上下两界,每一界都有四层。我们身处的世界,”麦考利拿出手比划出一个空间,“每一层都是马尼托掌控的。上界就是极昼,而下界则是极夜。后者代表的是混沌邪恶的玩意儿,与之相对的马尼托也是个混蛋。”   “所以他的意思是我们遇到的这一切东西都和这玩意儿有关系?印第安人神话什么的?”   “也许是某种类似寂静岭的东西。”麦考利喃喃自语。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徐琰和Owl看着麦考利,他耸耸肩:“干嘛,别告诉我你们这群人进入帷幕不是因为这些电子游戏。寂静岭?心灵杀手?零?死魂曲?都没玩过?天,真是一群老古董。”   “我玩过寂静岭2。”Owl举手说。   麦考利一拍大腿:“啊哈,谢谢!这屋子里就剩下一个老古董了。”   “去你的,麦考利。说重点。”   “我的假设是,弗林特本身和寂静岭一样处于多个平行宇宙叠加的情况,”麦考利把手掌叠放到一起,“就像这样。要是略微撕开一点口子,下面的东西就会跑上来。或者某些仪式也有可能让整个城市往所谓的下界跌落,然后boom!整个城市就从地图上消失了。怎么样?”   徐琰撅着嘴点点头。“出色的假设,探员。也许我该给你个棒棒糖当奖励。拿着,橙子味的。”   “谢了,”他兴高采烈地接过去,然后把棒棒糖丢到一边,“所以呢?”   “听着,麦考利。我们很感谢你的科普,但我们现在的问题是要搞清楚谁召唤了那些恶魔什么的,又是怎么召唤的,否则你给我们科普的东西作用不大。”   他的头瞬间低了下去。   “不过老实说,这个信息挺关键的,谢了,”徐琰坐了下来,“我倒是有几个可能的猜测。弗林特的工业衰退差不多是在六十年代左右,对吧?”   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警笛。Owl盯着外面。   “准是那群瘾君子在枪战——六十年代末期就开始衰退了,你知道的,那些该死的政策,什么UAW的谈判协议,还有那养老金政策……企业干不下去就走了,齿轮佬在这之后走了个干净。我叔父也就走了。”   “如果我们假设,齿轮正教的人找到了某种祭祀方法,那么就可以解释的通在19世纪早期到六十年代之间,弗林特没有什么超自然现象的原因。但随着60年代工业衰退,破碎之神的那群人走了,这些仪式随之停止,这些现象又重新开始出现。这是我的推论。”   “但00年代之后呢?你自己也说了,00年代之后就没有相关的新闻传出。”   徐琰停顿了一下。“要么就是这群邪教从00年代就开始活动了,要么就是有人找到了某些方法来……”   敲门声突兀地响起。Owl条件反射地抽出枪对准门口。麦考利坐直身子,刚要发声就被堵住了嘴。   “是谁?”徐琰大声喊。   “FTPD!开门!”   “你们要做什么?”   “有一辆失窃车辆经过这里!”   Owl向我点点头,徐琰站起身打开房门,掏出我的FBI证件。Owl向后退进房间的阴暗处,持枪戒备,麦考利站起身看着我。徐琰能感受到自己的肾上腺素水平正在上升,他试着想要切断情感控制,但是已经为时已晚。   深吸一口气,拉开门。   刺眼的手电筒光照的我睁不开眼。对方上下打量一番之后放下手电筒。来者是一个四十岁的健壮黑人警察,背后跟着一个更年轻的警察,脑门剃得锃亮。   “我们正在调查一起交通肇事逃逸。你有见过一辆银色的道奇挑战者么?没有?好的。或者有类似车型的车辆么?都没有?抱歉,打扰了。你们没有什么违禁品吧?”他说着向门内看了一眼。   “没有,警官,”徐琰打开FBI证件,“迈克尔·陈。需要帮忙的话请找我。”   他的脸明显暗淡了一下。“好的,特工。祝你有个愉快的晚上。”   “你也是,警官。”徐琰送别那警察,关上门。Owl又走了过来,靠在壁炉旁,把玩着他手里的枪械。我一屁股坐回单人床,翻看着一些办案手记。   “有价值的也就这么一些了,徐。这些是他遗留下来的东西,剩下的东西基本在我们老家。但前几年整理遗物的时候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如果我们知道他们用了什么仪式来进行祭祀的话,或许能够进行同样的仪式来阻止这些东西的入侵。排查相关人员,能够弄清楚谁和这些超自然事件相关。好吧,行动起来,麦考利。还有,那个牧师跟你们说了什么?你们都不知道么?”   “行动简报里面提及的只有恶魔入侵。没了。”   “没有了?怪不得UIU天天出事故。就派你一个人来,没我们你早死了。”   “增援在路上了好吗,别他妈看不起联邦条子。在基金会每天忙着干大事的时候,那些危险的超自然罪犯和什么灵异案件都是我们在搞,是UIU!不是他妈的基金会。”   暂时的沉默,麦考利恶狠狠地盯着徐琰。Owl张嘴想要反驳,看到徐琰的脸色之后闭上了嘴。   “我为我刚刚说的话道歉,麦考利。”   “没关系。徐。已经习惯了。没人看得起UIU。”   “在美利坚,UIU在抓捕逃犯的效率比基金会高,”一直沉默的Owl开口,“我的几个同行在解决目标之后,十五天内就会被UIU找上门——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已经不干这行很多年了。我想说的是,UIU在专业性上可能略逊一筹,在决心和毅力上却是基金会不相上下的。”   “你是干什么——算了,当我没问。”   房间里再次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良久,麦考利盯着地板,然后抬起头看了眼Owl。   “这真是我入行以来听过的最高评价了。”   “不要灰心。我相信UIU终究会靠谱起来的。”Owl温和地说。   “前提是特朗普别上台。”   “拜托!”Owl和麦考利一起冲徐琰喊。   “你真他妈是个混蛋。徐琰。”麦考利说,后者咯咯笑了起来。   “好了各位,我们明天有得忙。我收回对UIU的评价,让我们开始干活吧。Owl,我需要你去医院看看瓦尔特醒了没有。如果可以,问问他发生了什么,尽可能问清楚袭击者的信息。麦考利,我需要你去停尸房看看那具尸体有没有什么可以辨认的细节。然后查查你叔父办过的案件卷宗,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我会先去见那个灵媒,看看借助她的力量能干点什么。好了!睡觉去吧!我和Owl会待在隔壁,以防出点什么意外。”   “你在给我下命令吗?”   “算是吧,Johnny Boy,赶快睡觉就是你的任务,晚安,玛卡巴卡。” ------   “帅哥,这么快就想要打电话给我了?”卡琳娜一边走一边说,看着弗林特东区忙碌的人们。作为弗林特最富裕的城区,这里看上去显然比贫民窟好上不少,“真是意外,我以为你会忙着工作,然后把我晾在一边呢。”   电话那头传来几声干笑:“实际上,是想请你帮忙办一些事情。”   “嗯哼,说。”   “我需要你找一下联邦调查局或者UIU的卷宗。时间在1950-1970年间,和弗林特警局有关系的,警察叫做雷蒙德·麦考利或者科尔·霍普金斯的卷宗。或许能够有一些有用的线索能够为驱魔提供建议。”   “记下来了,还有么?”   “武器。尤其是宗教性质的玩意。看过康斯坦丁么,女士?帮我找点里面类似的东西过来。圣水,大口径霰弹枪,赐福弹头什么的。我们可能要武装一堆人。”   卡琳娜欣然应允。她放下电话,看着街边Cork on Saginaw的招牌,感觉像是一家不错的店铺。 ------   徐琰站在东街这幢公寓楼307的门口,看着门上的十字架和照妖镜,然后深呼吸敲了敲门。   门上的小窗被拉开,一位老妇人蓝色的眼睛从小窗里面透露出来。   “你是谁?”她闷闷地问。   “赫尔曼女士,我是徐琰。我是为了神父的事情来的。”   “不论你说什么,都请回吧,没用的。”   小窗被哐当一下关上。徐琰再次敲了敲门。   “女士!我昨天杀死了一只恶魔,我需要弄清楚这里发生了什么!有人告诉我你曾经解决多起弗林特的灵异事件,我请求您帮帮我!”   小窗再次被打开,老人家的眼睛里透露出几分柔和。   “你放逐了一只恶魔?”   “是的。没有名字的恶魔。”   “即便是帕特里也做不到。你是谁?”   “我的名字是徐琰,我是个帮人处理超自然事件的家伙。”   小窗再次被重重关上。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传来,然后这扇红色的门被打开,一位不算太高,留着短发,穿着蓝色衬衣的老太太,慈祥地看着我。   “谢谢,女士,”徐琰着走进屋内,看了一眼门口,重重将门关上,“谢谢你。”   “感谢上帝去吧,孩子,别感谢我。坐。”   于是徐琰坐在椅子上,不知为何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她拉开餐桌旁的椅子让徐琰坐下,转身走向厨房。徐琰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一个美国家庭里面不常见的东西——电热水壶。   “这个?自从铅水管那件事[[footnote]]弗林特在2014年4月将水源从底特律水系统切换到弗林特河,以节省资金,因为城市面临财务危机。然而,弗林特河水更具腐蚀性且处理不当,导致铅污染和儿童健康问题。该事件最终在2017年1月被宣布为联邦紧急状态。[[/footnote]]之后我就买了,”老人注意到了徐琰的目光,“不常见,是吧?这杯给你。你从哪儿来?”   “北方,”徐琰接过装满水的玻璃瓶,“赫尔曼女士,我是为了神父的事情来的,我相信以您的能力,应该对近期弗林特发生的事情有所耳闻。我诚挚地请求您能够给我提供一些线索或者帮助……”   “我帮不了你,亲爱的孩子。我已经很久不做灵媒这一行了,”赫尔曼女士温和地说,“但我确实知道帕特里神父的事情。抱歉,孩子。”   “我并不奢求您能帮很大的忙,但……”徐琰从大衣里掏出文件袋递过去,“这里是帕特里神父的尸检报告。如果……”   文件袋在桌面上摩挲着发出声响,然后被老人的手截停。   “帕特里的灵魂尖叫了一个晚上……可怜的人。我想要帮他但却无能为力。孩子,趁着你还有机会,快走吧,离开这里。趁弗林特的诅咒还没降临到你的身上。”   “我走不了,女士。我收到了委托,不做完这委托我是不会走的。”   老人停顿了一下:“你想要做什么?孩子?你不属于这里,你甚至不住在这儿。”   “这是我的工作,夫人。我相信您能理解我。作为同样是——”   夫人伸出一根手指:“别把我们混为一谈,徐。你对这镇子不熟悉,别搞的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   “我不明白。如果你不是想要帮助别人的话,为什么你会当这个职业呢?拜托了,我需要帮助。弗林特的市民们可能面对一场他们完全无法理解的入侵。你是这个镇子上为数不多可以——”   “好了,够了,”老人一拍桌子,“现在就出去,马上。”   不由徐琰解释,老人推搡着徐琰向门外走去,然后重重关上了门。只留下徐琰在门口干巴巴地站着。片刻的犹豫后,他掏出一支烟,点燃,然后靠着墙坐了下去。 ------ “我很乐意帮忙,探员,”约翰逊法医看着解剖台上盖着单子的冰冷的尸体说,“但在我掀开这块布之前,我得说这是我干这行以来见过的最诡异的尸体。”   “还好,我看过更诡异的东西。我准备好了,法医。我们开始吧。”麦考利耸耸肩膀。   法医黝黑的脸上漏出一副,“好吧,这是你自找的”的表情,然后掀开了白布。在看到尸体的瞬间,麦考利皱起眉头努力遏制自己的不适。约翰逊则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我们现在知道什么?”   “好吧,死者叫沃伦·麦金塔什。是工厂的员工,九十年代失业后在餐馆工作。”   “他为什么穿的像个小丑一样躺在这?”麦考利带上手套,翻动着那牧师的衣服,“Made in China,认真的?看上去就像万圣节小丑一样。”   “是啊……这镇子上还真是不太平……鼠帮在闹,现在还有了一堆魔鬼。我看我还是趁早退休回内华达的老家吧……对了,他左边的手臂上有个标记,你可以看一下。”   麦考利拉起尸体的左袖子,看到了那个神秘的印记:“跟牧师一模一样。”   “是,一模一样。”法医叉着腰,点点头说。   ------ 徐琰听着屋内老人的喃喃自语,一边抽着烟。突然之间,门上的小窗再次被打开,徐琰慌忙掐灭烟头。   “告诉我,徐琰。你觉得世界是值得被拯救的么?”老人透过小窗问。   徐琰愣了一下:“当然,为什么这么说?”   “即便在经历过了那么多事情之后?”   “即便经历过了那么多。”   长长的沉默。老人看着徐琰身后的空间,然后视线转回徐琰身上。   “我明白了,”老人靠向重重点点头,“我会帮你,徐琰——”   “那就太好了,谢谢,赫尔曼女士。”   老人打开门,于是两人再一次坐到餐桌两旁。   “叫我伊利斯吧,孩子。我能怎么帮你呢?”   “我查阅了相关报道,本地报纸记载的大部分灵异事件是从53年那场飓风之后开始的……之间就有零零碎碎的闹鬼传闻,似乎在69年代之后到达了高峰。我想您或许能够知道一些什么?”   “如果那不是飓风,而是某种山神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呢?”伊利斯看着徐琰,手指在桌面上画着圈,“你算是一位驱魔人吧?你知道弗林特的情况么?”   “我看过一些奥吉布瓦部落的相关传说。”   老人点点头:“所以你知道弗林特的地位了,很好。弗林特和地狱的间隔就跟你我一样这么近。部落曾经使用过各种仪式安抚地狱的那些东西,后来的工会也是一样。”   “工会?”   “是的。汽车工人联合会。在我小的时候,我的父亲也带着我参加过。我至今还记得那印象。那时候工会的主理人是沃伦·杰克逊,一个年轻,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我记得他的儿子也在警察局任职来着。”   “你是说杰克逊警司?”   “你知道他?”   “有印象。抱歉,请继续。”   “工会那时候有一些人,他们……我不确定能不能被叫做人。他们一直穿着工装,当你走近他们的时候,甚至能听到发条和齿轮从他们的身体中传出来。我们几个孩子叫他们‘发条人’。他们每次举行的活动都是在车间用声音唱着很有节奏的歌曲……六十年代之后逐渐换成了摇滚乐。”   “等等,你的意思是,破碎之神教会的信徒们用摇滚乐来进行仪式?”   “那些人喜欢——不只是活人喜欢,连那些更老的人都喜欢。我可以看到那些人——印第安人,更早一点的白人,或者是一些黑人。还有亡灵们,大家都喜欢这种有砰砰作响的东西。Bang!他们跳上舞台然后弹电吉他,大家都喜欢。但后来……渐渐的人少了,仪式做不起来,这些东西也就越来越不安分了。但大体上还能控制。毕竟可怜的老霍克一直在用印第安人的仪式安抚那些可怜的亡灵。在他死后也消停了很长一段时间了,不知道现在为什么……”   “你没有尝试过自己用那个仪式?”   “我试了很多次复现那个仪式。只是其中有一些我并不知道的步骤,导致我一直没有成功过。”   一阵短暂的沉默。徐琰皱起眉头。   “您作为灵媒没有考虑过问问……这位霍克先生?”   “不……他应该是去了一个更好的地方,我从来没有在镇子上面见过他的灵体。”   “好吧。但按照您的想法,即便老霍克死后也没有像现在一样出现恶魔入侵的情况?”   “没有。你在报纸上看到的很多通灵或者闹鬼之类的事件,很多都是杜撰出来,或者是人为的夸大其词的。你知道华伦夫妇?就是他们这种人干的。他们让灵媒等等职业看起来过于夸张。”   “有没有一种可能,有人打开了通往下界的入口?类似于两个位面之间的……?”   “也许。但问题是,谁,怎么开的?” ------   Owl靠在病房外,注视着病房内的瓦尔特,手中把玩着硬币。病房内传来监护仪枯燥的嘟嘟声,光线并不太亮。整个病房区域只有极少部分的人员来往大多是在这里的护士。   他叹了口气,隔着大衣抚摸着自己腰封的枪械。护士告诉他,瓦尔特伤的很重,当救护车将他送到赫尔利医疗中心(Herley Medical Center)的时候他几乎停止了呼吸。急救科的医生拼死拼活才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尽管如此,他仍然处于重度昏迷当中,短时间内几乎没有提问的可能性。   与Owl站在一起的还有一位弗林特警局的警员,他向Owl自我介绍说叫盖伊·谢尔比。这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刚刚从新墨西哥州调过来参与警局工作。言谈中丝毫不掩饰对Owl伪造的FBI身份的羡慕。   “你是个FBI成员——我的意思是,还是有组织犯罪科的成员?待遇如何?”   “一般。”   “拜托,老兄。别那么高冷嘛。我知道FBI的薪酬一向很好的。你是怎么进去的,你有什么……小窍门之类的?毕竟你懂我意思,哈哈,录取率不怎么高。”   沉默,监护仪单调的响声。   “好吧,好吧,你不喜欢讲话,我明白。”   一位护士走到门前,两人让开位置让护士开门进去检查。盖伊看了眼里面,往Owl身边凑了凑。   “你觉得发生了什么?上头告诉我这里面是个关键证人,但看起来这人就像是被鼠帮狠狠揍了一顿。准是惹到了某个帮派老大——”   监护仪的声音突然紧迫起来。Owl转头望去,透过窗户看到那护士突然死死掐住了瓦尔特的脖子。他推开挡在门口絮絮叨叨的盖伊,刚要进门却发现病房门已经被锁住。于是他跳起来开始用肩膀撞门。   “你他妈干什——上帝啊!”   盖伊愣了一下,和Owl一起撞门。但病房门却如同着魔了一样纹丝不动。监护仪声音尖叫着。   “退后!”Owl喊,手枪在手中延长,一杆短管M870出现在手中。他干净利落地对着门锁开了两枪,一脚踹开病房门冲了进去。那护士猛地转头看着两人,脸上满是死人般的苍白。监护仪更加急促地响了起来。   “我的上帝啊……举起手来!”盖伊举着枪大喊,“举起手来!立刻!”   护士没有反应,盖伊骂了个脏字:“我不想开枪!举起手来!”   两声炸裂的枪声随后传来。护士发出一声非人的嚎叫,松开了瓦尔特,跌跌撞撞地倒向墙壁。紧接着她以令人炫目的速度爬到了墙上,留下深深的抓痕。   “这他妈是什么?该死的!他要过来了!”   护士宛如一只大蜘蛛一般爬到了天花板上,盖伊几乎已经快要站不住脚,他紧张地对着那护士开火,但子弹仅仅只是延缓了她的行动速度而已。仅仅数秒,她就再次如猛虎一般从天花板向着盖伊纵身一跃,后者尖叫着举起双手抵挡。就在护士即将碰到盖伊的一瞬间,Owl将自己的霰弹枪猛地向前一刺,枪管插进她的嘴里,扣动扳机。   那护士的头颅猛然炸开,脑浆混合着鲜血与头盖骨碎片喷到墙上,构成了一副令人恶心的图画。那护士的躯体瘫倒在地。Owl抽出自己的霰弹枪,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瓶圣水直接倒在那尸体上。一阵烟雾随即升起。那护士旋即化作一滩血水,只留下白色的护士服。   扑通一声,Owl转头看去,盖伊跌坐在地面上,愣愣地看着那一滩血水。于是他不再理会后者,而是蹲下身在血泊中捡起护士的衣服查看。   “这他妈是什么?”   “不管那是什么,去安抚下外面医生的情绪,然后准备换病房。”Owl不带感情地说。盖伊点点头,扶着墙站起身,踉踉跄跄地从门外走去。   监护仪有规律的响动着。Owl转头看去,瓦尔特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切。   “早上好,瓦尔特,”Owl擦了擦自己满脸的血污说,“该起床了。”   “这里发生什么了?”有人从门口挤进来问。Owl转过身,来者是个壮硕的中年警察,“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大卫·盖茨,FBI,我和麦考利特工一起的。警官,封锁现场,转移病人,这里有一起凶杀案。”   “凶杀?谁是凶手?”   Owl停顿了一下。“魔鬼。”他说。     ++ 三 病房拉起了警戒线,Owl坐在走廊上看着自己的手机。一阵奔跑声由远及近传来,他抬头看去,麦考利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我收到通知第一时间就来了。这里有谋杀案?”   “恶魔,”Owl简单说,“橙型。不确定她是什么时候被俯身的,警官正在调查监控。嘿,你还好吗?”   他向着坐在旁边桌椅上,面色死白,瑟瑟发抖的盖伊问话,后者仅仅只是咕哝了一声,然后双手抱着头。每每听到脚步声,盖伊都会略微害怕地颤抖起来。即便是他所认识的警察也是。那健壮的黑人警察走到他面前。   “打起精神来,盖伊,我们有事情要做。特工们,监控有发现。”   警察将平板递给Owl和麦考利,后者看着监控上的录像。那护士在路过三楼走廊时,不知被什么东西吸引,于是莫名其妙地进入了杂物间并在里面待了大概一分钟左右。再出来时,已经是双眼涣散,行尸走肉的状态。   “封锁那个区域,”麦考利说,“我们需要排查所有进出这里的人员。我去申请搜查令。”   “那至少要花上一周,我们没那么多时间,”Owl站起身,“带路吧,警官,我们得去一趟监控室。盖伊,我需要你在这里看好我们的关键证人,能做到吗?”   盖伊抬起头,长长地叹气:“能……长官。见鬼……搞得好像我们事情还不够多一样。” ------   “我了解了,Owl,等我这边问完就过去。辛苦了。”徐琰挂断电话。   “我知道中国有一句话叫‘事在人为’,”伊利斯带着徐琰往贫民窟的路上走着,“我对鬼魂这些事情也是一样。善良的人,他身边很少有恶灵——除非是家族的诅咒,但往往这些我都无能为力。但召唤恶魔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你相信霍克家里面有东西可以解决这些问题?”   “我肯定他有。但……”伊利斯翻了个白眼,“你待会儿就知道什么情况了。到了,就是这里。”   呈现在徐琰面前的是一栋破败的民宅。它的白色的漆面早已剥落,露出下方被雨水侵蚀的木板。花园内的杂草无人打理,婴儿脚踏车,风铃和烧烤架伴随着垃圾一起无序堆放着。破碎的窗户被木板封死,似乎根本没人愿意更换。伊利斯走到门边,重重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愤怒的咕哝。   “谁?”一个粗哑的男人大声喊。   “伊利斯!洛奇,我是你父亲的朋友!”   “那个老混蛋才没有什么……什么朋友!”   “洛奇,拜托!我们需要你父亲的一些遗物,这很重要!”   “去死吧!”   徐琰从兜里抽出枪:“够了。女士?”   伊利斯点点头,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于是徐琰后退几步,然后飞起一脚。伴随着木板痛苦的破裂声,木门被残暴地踢开,瘾君子大吼大叫起来。在令人难以忍受的味道之中,瘾君子跌跌撞撞地冲出卧室,咆哮着跑向徐琰,却被后者干净利落地来了个绊腿摔。   木头地板发出一阵沉闷的响声,徐琰蛮横地揪着洛奇的衣服让他脸朝下,随后干净利落地上了手铐。“我要杀了你!你!还有那个老太婆!还有那个女人!全部都得死!”   “行行好吧,洛奇。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徐琰把FBI证件打开丢在洛奇眼前,“看清楚了吗?我现在就可以逮捕你这毒虫让你进监狱。振作点!你这软骨头!”   “去你的!他妈的!操!操!”   徐琰闪电般抽出枪对准地板开了一枪,伊利斯发出一声惊叫。洛奇拼命挣扎起来,但在徐琰压制下只有扭动的份。徐琰用左轮抵着他的脑袋:“你他妈的最好快点给我正常点,要不然下一发子弹就打在你的脑门上了,你这混账。霍克的遗物在哪里?”   洛奇愣了一下,然后愤怒地喊叫了起来:“那就杀了我啊!他妈的!我他妈也不想活了!动手啊!动手!”   他哼哼唧唧地哭了起来,伊利斯在徐琰身后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徐琰把他拽起来,用枪抵着他的下巴:“我当然想这么干,你个毒虫。在我看来你们都是一个样。如果不是伊利斯在旁边,我绝对会把你脑袋打开花。现在,在让我们失望透顶之前给我站起来,告诉我们你父亲留下的东西在哪里好让我们救这个城市。想好了?给我站起来。伊利斯,别过来,这里一堆针头。”   徐琰没费什么劲,就把哭哭啼啼的洛奇从地面上拽了起来,推到脏兮兮的沙发上。窗户被猛地打开夕阳闯进屋内。在洛奇的抗议声中,徐琰用个袋子把桌上所有的吸毒用具一股脑儿收拾起来丢到一边。直到这时他才看清洛奇的长相——邋遢,骨瘦嶙峋,胡子眉毛乱得像是野人,身上穿的衣服一点都不合身。整个房间和他闻起来一样臭,各种地方布满了灰尘和垃圾。徐琰一脚踩在一堆垃圾上,几只蟑螂慌慌张张地爬了出来。他忍着恶心把他们全部踩扁。   “洛奇……”伊利斯坐在洛奇对面的沙发上,盯着他满是针孔的手臂,“我的天哪……孩子,你到底是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上个月我过来的时候,你答应过我要戒毒,记得吗?”   注意到伊利斯的目光,洛奇像个犯了错误的孩子一样,用手摩擦着小臂,红肿的眼眶中满是泪水:“对不起……伊利斯……对不起,但没它们我真的活不下去,对不起……”   “你这样子真令我厌恶,”徐琰拿起壁炉上的蒙灰的相框,“这是你的妻子和女儿?他们去哪儿了?”   洛奇的眼光瞟了一眼相框:“底特律。他们九个月前就走了。我的卡罗琳……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好……没事了……没事了,”伊利斯温柔但坚定地拉起洛奇的手,“我在这儿。”   他又抽泣起来,伊利斯探身过去,摩挲着他的肩膀,口中念叨着安慰的话语。徐琰扫视着墙壁上的挂饰,一张专利证书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是一种新型焊接工艺,专利所有人是洛奇·沃特。但此刻的洛奇就像是和这张证书一样失去了光彩,只是听着伊利斯的询问机械地回答着。   伊利斯足足交谈了十五分钟,才在洛奇的一堆废话中得知东西在阁楼里面。在这期间,徐琰只是默默站着,脸上的伤口往下滴着血。洛奇似乎找到了倾诉口,语无伦次地说着自己的经历。他本拥有一个稳定的工作,也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但一切都随着镇子上的最后一家汽车工厂迁移变得分崩离析。他丢掉了自己的工作,入不敷出,父亲重病缠身之后去世。他曾试图打工,但微薄的薪水却同样入难以弥补家庭的亏空,便只能沉溺于酒精之中,日渐消沉。他的妻儿离他远去,他本想奋起挽回,却不幸染上了毒瘾……   伊利斯连连叹息着。如同母亲一样将洛奇抱在怀里,轻轻晃动着。“没事了,但你得像我保证,今天是最后一次。”   “我向你保证,伊利斯……哦……伊利斯……我该怎么办……?”   “你现在当然能够帮忙……请告诉我们,你父亲的遗物在哪里?这对我们很重要,”埃利斯弯下腰说,“弗林特正在遭遇危险,你父亲的遗物可能能够救我们一命。”   “我……我知道了。在阁楼上。”洛奇犹豫了片刻,站起身,“我……我帮你们去拿。”   他跌跌撞撞地向着客厅外面走去,埃利斯向徐琰投来一个悲悯的目光。   “可怜的东西……徐琰,你在流血。”   “习惯了,”徐琰擦掉自己脸上的血迹,“实话实说,伊利斯,我见过很多毒虫,我并不认为他能戒掉毒瘾。”   “值得一试吧,我猜。有不少组织能够帮到他。但……坦白说弗林特大街上流动的毒品比啤酒还多,我不知道他能坚持多久。”   “但愿不会很久吧。”   阁楼上突然传来一声惊呼,接着是中午砸在地面上的声音。   “那是什么?”伊利斯从沙发上站起身。徐琰条件反射地抽出枪,两人走到阁楼梯子下方,仿佛为了回应两人似的,有什么东西从洞口一闪而过。   “你先退到室外有阳光的地方,”徐琰说着拧亮几根军用荧光棒往阁楼上丢,某些四足动物奔跑的声音传来,“交给我来处理。”   伊利斯点点头,于是徐琰从胸口翻出十字架咬在嘴里,举着枪向阁楼上爬去。荧光棒着凉了阁楼上的空间,但看上去这里除了一大堆箱子以外空无一物。他站起身,手电筒光扫视着四周。   八音盒的声音陡然响起,诡异的死寂主题曲在阁楼迷茫。徐琰缓缓前进着,伴随着吱嘎作响的木头扭曲声,一只冰凉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没有任何犹豫,徐琰一个潜身肘击打在那东西的腹部。震颤感随着钛合金骨骼上传到他的脊神经,他退后几步,拉开距离,发现竟然是双目无神的洛奇。此刻他的脸上呈现出死人般的苍白。徐琰的视野中的休谟指数忽然间飙升。   “所以都说了,吸毒有害健康!”徐琰咆哮一声抽出自己刻着奇术铭文的匕首向前冲去。洛奇诡异地展开双臂狞笑着,于是阁楼上的一堆杂物便全部冲向徐琰。后者在里面左冲右突,踩着飞过来的婴儿床高高跃起,在匕首扎向洛奇的一瞬间,后者死白的脸上忽然间出现了不解的神情。   “滚回地狱去,恶魔。”   匕首扎进了洛奇的颈部,他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非人咆哮,在重力压迫之下咆哮起来。洛奇的身子向后栽倒下去,头部狠狠撞到了地上。徐琰一个前滚落地,起身返回时发现洛奇已经昏死过去。   “操。”   徐琰把洛奇死死捆在承重柱上,从包里抽出一张经文贴在他额头。正要转头寻找霍克的遗物时,一阵钻心的痛从腿部传来。他用手电筒一照,才发现自己正在流血。   哎,真是他妈的够了。这城市到底怎么了?他无奈地点燃一支香烟叼在嘴里。深吸一口气,看着烟雾缓缓上升。   接着他拿出毛泽东语录,用它垫着拳头往洛奇身上狠狠砸了一拳。当他颤抖着收回拳头正要给洛奇致命一击的时候,后者突然暴起,一脚把徐琰踹飞出去。被击飞的侦探在地上滚了几圈卸力,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等到他清除自己眼前的报错窗口恢复正常视野时,洛奇已经杀到眼前,抓起徐琰的脖子将他狠狠砸到地上,背部传来的震颤让他有一瞬间失去了意识。他本能地抬起手准备反抗,一道本不该存在的光芒突然从角落照了进来,接着整个街区都听到了那非人的嚎叫声。   等到伊利斯终于爬上楼顶的时候,看到的只有剧烈咳嗽着的洛奇和靠在墙边处理伤口的徐琰。他的大衣手臂处破了个口子,鲜血正从里面渗出来。   “你好啊,伊利斯,”徐琰虚弱地抬起头,苦笑着指向墙壁,“看来大家都喜欢召唤点小宠物了。”   伊利斯回过头,墙上用鲜血画着的邪恶多边形体展现在他的眼前。在那扭曲的画作中央,一只猫四肢展开的尸体被钉在墙上,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下方的地面。   “往好的方面想,至少洛奇没出事……好吧,也不算完全没出事。”徐琰看了眼正在咳嗽的洛奇,“谁进你家搞了这东西?这猫的尸体还不算很臭,顶多是两三天的事情。”   “操……我想想……应该是四天前吧……该死,罗纳德过来,我们俩磕嗨了。我昏过去了,醒来的时候这人早就走了,就给我留了张纸条。我估计应该就是这么回事……我的头……啊……伊利斯……我到底怎么了?”   “有个恶魔从法阵里面钻出来了,附身在你身上来着。”徐琰勉强站起身,把那可怜的猫咪从那法阵中间解放下来。有那么一瞬间,他确信自己听到了一声愤怒的嚎叫,似乎是从某个更加古老的时间传来的。   “什么?附身?哦不不不……我该怎么办?”   “没事的,可怜的孩子,别再吸毒了,”伊利斯温柔地说,“哎……如果你的父亲还在的话,一定会……上帝啊。”   她突然站直了身子,用手指着徐琰身边的空间。后者盯着伊利斯所指的方向,但是什么也没有。   “怎么了,你看到什么了?”洛奇急切地问,但伊利斯只是笑笑,摇摇头,回头看了一眼徐琰。后者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在看到伊利斯的眼神之后瞬间变得温和起来。   “他一定会一直鼓励你的。”伊利斯温和地说,带我们看看你父亲留下了什么吧。”   询问洛奇那个人的面部特征并记录之后,三人一同在霍克留下的箱子里面翻找起来,很快有了发现。那是一本厚厚的日记本,里面写满了东西。当伊利斯翻开那本日记的时候,她看到了夹在书中的照片,于是把它翻了出来。   “哦,你看看……”伊利斯将那老照片举到洛克眼前,“这是你小时候……还记得吗?骑个脚踏车到处走……”   洛奇看着那张照片,颤抖着将他接了过去。“是的……”他的眼眶湿润起来,“是的……” ------   下午的弗林特下起了雪,雪花伴随着寒冷纷纷而下,浸入每个人的骨髓。空旷的街道蒙上了白雾,建筑若隐若现,仿佛另一个世界。街上正有义工正在向无家可归的人分发饮用水,他们穿的蓝色背心在此时居然能显得如此温暖。   当徐琰踏着大雪走进医院的时候,慵懒的前台导诊护士睡眼惺忪地抬头看他,在徐琰出示证件后便给他指明了方向。没走几步,麦考利的怒骂声顺着走廊传来,徐琰看到他被两个人架着,从走廊的另一侧推过来。   “你不能这么做,你们这些混蛋!放开我!”他挣扎着甩开那两个架着他的警察,“这件案子已经归联邦管了!你们应该配合FBI的行动!”   “在正式公函下来之前,我想我们还是按着弗林特的方法来做事。麦考利先生,请你在门外稍等片刻,谢谢。”   麦考利还想说什么,Owl拍拍他的肩膀,于是两个人无语地走向徐琰,后者的眼中露出一丝戏谑。   “啊哈,没头脑和不高兴。怎么,被本地人排挤了?”   “这帮该死的家伙根本不知道这里有什么东西,坚持要让凶案组先过来查。一群乡巴佬……该死的,”麦考利懊恼地叹气,转头向着那两个本地警员吼,“你们这群人根本不知道事情有多严重——我的证人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哦,我们当然知道,纽约客。你以为你很聪明?”其中一个高大的警员走了过来,“别他妈对我们指手画脚,我们见过这种事情,我们知道怎么处理。去他妈的。”   麦考利还想要说什么,却被徐琰一把拉住。后者严肃地摇摇头,于是麦考利只好将怒气发泄到刚刚拿来的一根铅笔上,用两只手把它折成两节,目送着黑人远去。   “这帮人要么心里有鬼,要么就是极端排外的傻逼,”麦考利说,“总算来了个能正常讲话的家伙,你好,徐琰。这家伙像个闷葫芦,把我憋死了。”   Owl不满地啧了一声。   “你们发现什么了?”   “除了那个烂成一滩脓水的护士?监控里没有异常。看起来那个护士莫名其妙地梦游到一间储藏室去,然后打开门放出了怪物。但现场被清理过了,等我们去储藏室以后……里面基本被清理干净了。调阅监控需要一些时间,在他们查清楚问题之前我们可以去干点别的事。”   徐琰吐了一口烟,劣质烟草的气味呛得麦康纳咳嗽。   “有一个古老的印第安仪式能够镇压这些东西,好吧,或许还有一个破碎之神教会的方法,”徐琰抖掉烟灰,毫不在意其他病号的眼光。“伊利斯跟我说,破碎之神教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可能通过摇滚乐来加固这个地区的封印……”   三个人沉默了一会儿。   “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么?”Owl用中文吐槽。   “值得一试。”徐琰耸耸肩。   “好吧,咳咳,能别抽你那烟了吗?然后呢?”   “然后……我们需要先去解决其他问题。印第安人的家里被一个毒犯画上了召唤恶魔的法阵——以一只死猫作为媒介弄的,正常的毒犯干不出来这件事。我晚上会跟这小子去他们的毒窝走一圈,找弄这事的小子聊聊。你们有什么打算?”   “停尸房的尸体上有个标记,”麦考利把手机递给徐琰,“用烙铁烫的,眼熟么?”   “和牧师死的时候一模一样。”   “正是。我打算去死者生前待的地方看看。当然要等这边结束——”   “那我守着瓦尔特。”Owl说。   “真会偷懒。”徐琰把烟丢进烟灰缸。 ------   大雪在下午一点终于停止,弗林特的街道上白雪皑皑。市政工程的铲雪车尚未出动——事实上徐琰很怀疑到底有没有这东西。弗林特几乎瘫痪的市政工程只能在闹市区发挥运作,至于贫民区则需要自己铲雪。   一辆警车从徐琰身旁开过,然后在他前面停了下来。来人摇下车窗,徐琰认出坐在副驾驶的是在医院见过的警察,盖伊。   “你要去哪儿,长官?”盖伊摇下车窗问,“前面是鼠帮的地盘了,自己一个人过去很危险。我们载你一程吧。”   “我要去找个证人,”徐琰对着车里说,“放心吧,盖伊。我跟他们打过交道。”   “需要我下来陪你么,长官?”盖伊挠了挠鼻子问,“他们对联邦条子普遍不是很友好。我可以让贝森在车上等着,我陪你走一段。”   徐琰沉默片刻,然后点点头。于是盖伊拉开副驾驶的门下车,和车内的搭档道别后跟着徐琰向前。两人经过无数被废弃的住宅,鸠占鹊巢的流浪汉透过破碎的窗户盯着他们。   “你看上去心情不太好。是被医院里的事情影响到了吗?”   “我……我没有……”盖伊看了眼徐琰的神情,之后又连忙改口,“好吧,是有一点。这是我头一次见到……”   “见到那样的尸体。”   “是的,也许吧。这东西……不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吧?我从来没见过有什么东西能那样子杀人……”   “那是恶魔做的,”徐琰看了眼手机的备忘录,然后看着盖伊,“你看起来并不惊讶。”   “我只是……不知道说什么好。那你呢,长官?你有什么感觉?”   “麻木了,”徐琰默默地说,“117号,我们到了。”   他停下脚步,看着旁边那幢废弃的建筑。门口有两个瘾君子正在交谈,一看到盖伊和徐琰,立刻投来警惕的目光。   “你想怎样?”其中那个比较高大的问。   “我正在找一个叫罗纳德的家伙,一个白人,比我高一点也瘦一点。我有些问题想要问他。”   “我们这里不欢迎条子,”那个矮小一点的家伙说,“快滚。”   徐琰耸耸肩:“好吧。盖伊,我记得你刚刚说过你的执法记录仪没有电了?”   盖伊的执法记录仪发出一声响亮的关机声,徐琰赞许地点点头,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右手。   “好了,男孩子们,你们现在有几个选择,第一,我把你们都打一顿,然后告诉我罗纳德在哪里。第二,你告诉我罗纳德在哪里,然后我们两清。你们有五秒钟的时间作出选择。”   他得到的回答是一声响亮的折叠刀出鞘声。   “看来我们已经作出选择了,来吧。”   那大个子深吸一口气,举着刀向徐琰刺来,却被后者一个侧身躲过。拿着刀的右臂随即被擒拿,紧随而上的便是一个快速的绊摔。徐琰转过身,在大个子从雪堆里爬起来之前甩开自己的甩棍,在大个子第二次刺向徐琰的时候,后者一记甩棍击开他的右手,接着反手打向他的右腹。结结实实的打击让大个子弯下腰去。   “还要打吗?”   “你这混蛋……”   一声手枪上膛的声音传来,盖伊大喊一声“放下枪!”,徐琰转过头去,那个瘦小的家伙颤抖着举起枪,将枪口对准了徐琰。   “你不会想要弄这玩意儿的。都放下枪。”   “去他妈的,盖伊,开枪!”   “盖伊,别开枪。相信我。”徐琰转头对紧张的盖伊说,后者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但是,长官!”盖伊举着枪,枪口在那两人之间来回移动着。   “相信我!”徐琰说,“放下枪,盖伊,相信我。只要好好沟通,我们都不会有事情。”   “去他妈的,开枪,盖伊!开枪!”   盖伊大喊一声,枪响了。但中枪的震颤感是从徐琰背后传来的。他向前踉跄了一步,转过身看着颤抖的盖伊。后者满脸是汗,颤抖着瞄准了徐琰的头。   “合情合理,”徐琰咳嗽一声,仿生肌肉的输出猛然拉满,一个快速的潜身避开爆头之后,腿部肌肉将他如同一颗炮弹一般向前弹射出去,抱住了盖伊的腰并把他摔到地上,配枪飞到一旁的雪堆中。即便有缓冲,背后传来的窒息感还是压的盖伊无法起身。而徐琰见鬼一般的重量更是超出了他的认识。   “所以这就是你关仪器熟练的原因,哈,”徐琰狞笑着用配枪抵住盖伊的脖子,“跟我说说吧,盖伊,你想做什么?”   他撸起盖伊制服的的袖子,那个奇特的图案赫然出现在盖伊的手臂上。   “这下就解释的通了,”徐琰用枪抵着盖伊的下颌,“现在,说吧。你们有多少人?”   刺耳的警笛声突然传来。徐琰抬头看去,贝森开着警车疾驰而来。“立刻放下武器投降!”车上的高音喇叭吼叫着,“你因为袭击警员被捕了,徐琰!”   事情变得越来越棒了。徐琰翻过栅栏,向着117号的后巷跑去。等他跑过垃圾桶的时候,步枪开火的从他后面传来,子弹掠过他身边的树丛吱嘎作响。他心里一边骂着娘,一边消失在贫民窟复杂的地形当中。 ------   “你说什么?陈袭击了盖伊?”麦考利难以置信地问。   “看起来是这样。”杰克逊警司在餐厅里吃着蜜桃派,“我还在了解具体情况,回头有消息跟你说。”   麦考利挂了电话,心情久久难以平复。这愤怒是悲伤还是后悔还不知道就觉得自己就是好不容易爬出井底的青蛙一样,又被上面的人狠狠一脚踹回井里。   或许自己一开始就不应该相信那个人?莫名其妙出现的家伙,莫名其妙绑架自己之后,又莫名其妙地玩消失。现在又袭击了警察……到底是要搞哪一套?   他颓丧地坐到床上,推开刚刚正在研读的《印第安人图腾文化考》。这几天他无聊的时候一直拿来看,不知不觉已经学了许多。他站起身,看着自己整理的线索版黯然失神。敲门声就在此时不适宜地响起,麦考利的心脏漏了一拍。   “谁?”他说。没有回应。   手枪保险就这样被打开,麦考利将枪握在手中,向旅馆门口走去。他贴着墙面无声滑行着,将手放上了门把手的位置,枪放在身后。   门把手被转了半圈,门旋即打开。麦考利顶着寒风站在门口。但这里空无一人,什么都没有。他缓缓关上门,屋顶的积雪缓缓坠落到地面上,发出松松垮垮的声响。他叹了一口气,颓唐地坐在床上,愣愣地盯着墙面上的线索版出神。就在这时,浑身是血的徐琰突然间撞开厕所门冲了出来,踉跄两步后摔在地面上。   “操!”   “上帝啊!”麦考利从床上跳了起来,一个箭步飞奔到徐琰身边,后者强撑着挪动到墙边,“搞什么……?你怎么……?”   “看来今天不是我的幸运日,”徐琰浑身颤抖地说着,残缺不全的手在大衣里摸索,“见鬼,我烟呢?”   麦考利慌乱地解开徐琰的外套,身体上的枪伤触目惊心。“该死的……”他骂道,“你在大出血……嘿,徐琰,看着我!看着我!!”   “没有时间了,麦考利,”徐琰终于放弃了寻找香烟,转而用带血的手抓住了警探的手臂,“相信我,去找伊利斯,和她一起重新进行仪式……这样才能……才能……”   “我会的……别说了!你不会结束的……嘿……嘿!不!不要!”   徐琰眼中有什么东西暗淡了下去,麦考利感受到自己手臂上的压力减轻不少。他愣愣地看着徐琰的手砸向地面,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动,顿时感到自己心中有什么东西默默碎了一地。   “不……不……不。”他摇晃了几下徐琰。但无动于衷。这位通缉犯就这样静静地躺在那儿,没有一点儿生气。   “该死……”他站起身,捂住嘴,不知所措地在房间踱步。现在应该怎么做?他的第一反应是拨打报警电话,但徐琰跟他说的那些话让他不得不思考起这么做的可行性。思索片刻之后,他掏出手机,拨打了Owl的电话。十五分钟后,面对着门口的Owl,他只是沉默地让开一条路,让后者看到了角落徐琰的尸体。   “我们去买铁锹吧。”Owl沉默片刻说。   麦考利想起了徐琰的话:“不,我去买,你得先去找伊利斯。如果徐琰说的没错,那么警局里面应该有人想要杀她。你比我更专业,能应付这些东西,我去把尸体藏起来。我们得动作快。” ------   伊利斯换上睡衣,缓步走到床边坐了下来,拿起床边的黄衣之主。她总喜欢在睡前看看这些东西。有时候,会有那么一两个灵体过来好奇地与她一同观看,但大部分时候它们只是安静地站在一边,默默看着她。   “我说,克里斯。你都站在那里那么久了,难道就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么?”她看着旁边一个矮胖的秃顶男人的灵体问,“拜托。给我点空间。”   灵体点点头,虽然脸上有点不解,但还是退进了墙壁里。伊利斯长叹一口气,将身子靠向床头,准备翻开那本书。   似乎冥冥之中的某些东西让她今晚无法安睡。当她正要进入书中那光怪陆离的世界时,一声来自现实世界的警笛声将她从那个不可名状的世界拉了回来。她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红蓝色的警灯就这样照进屋内。两名警察自警车中走下,打量着伊利斯的前院。   “上帝啊,又怎么了?”她咕哝着走下床,路过门口时候拿上自己的睡袍。有些踉跄地走向房间门口。当她打开客厅的灯时,沉重的敲击声自前门响起。她穿上自己的长袍,用它裹紧自己的身体好抵御门口的冷风。   “来了,来了。”她略微不耐烦地说,然后打开了门。门口的两名警察向她道了晚安。   “我们收到报警,说是这附近出现了入室抢劫事件,所以我们过来询问是否一切安好。”   “谢谢你,警官。不过……我这似乎没有什么问题。”   “恐怕我们不这么想,女士。”其中一名高大的白人警察歪头朝着伊利斯的家里看去,“介意我们进您家里看看么?”   伊利斯犹豫了一下,她快速打量了一眼这两位警察。“当然可以。”她很快地说。   “打扰了。”警官在门口的垫子上擦了擦脚,尽管鞋子上面没有多少雪。不详的预感在伊利斯心中浮现出来。她退进门里的阴影里好让警察通过,然后关上了门,升起炉火,将冬日的寒冷隔绝在外。沉闷的响声在大房子里回荡。   “女士,你有地方是没有经过加固,很容易让人进来的么?”那矮小的警察打量着屋内的装饰。伊利斯坐在火炉边的沙发上,将火钳放到触手可及的地方。“没有,我猜。也许你们可以帮我检查一下,警官,我这把老骨头已经没有精力检查了。”   两名警官对视一眼,点点头,在房间里漫不经心的搜寻着,看起来犹豫不决。停留片刻后高大的家伙向着房屋深处走去,伊利斯看见他把手搭在了打开的枪套上。   矮个子警察做到了伊利斯的旁边:“我希望没有打扰到您,女士。您知道的,我从来没有来过您的房子。这可真是……大。”   “谢谢你,年轻人。这房子是我老伴买下来的。我们一直住在这里。”   “哦,所以他……还住在这?”   “是,也不是。有时候我能听到他的声音,但更多时候我是自己一个人。”   “你能听到他的声音是……?”   “我是个灵媒,年轻人,”伊利斯盯着那警察,“你知道的,有些人去世之后会留在这里,因为怨气或者是……别的一些原因。”   “哈哈,额……我不是故意表现的不礼貌但是……可以向您要一杯茶么?”   “当然。”伊利斯说着站起身,那矮个子警察也站了起来。伊利斯听见他做了个深呼吸,然后手放到了腰间的枪套上。   那些灵体在她耳边嗡嗡作响的,但即便没有他们,伊利斯也知道自己的结局。但在她走到厨房,将桶装水倒进烧水壶的瞬间,一阵刺耳的木板嘎吱声传来,大个子警员的喊叫接踵而至。   “嘿,丹尼斯!我这里找到一些东西,你——”   然后突然就没了动静,只有东西在二楼木地板上被拖动的声响。伊利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楼上的空间。   “西蒙?西蒙!嘿!”那矮个子大叫起来,抽出了自己的手枪,对着木质天花板,“搞什么……?”    整栋屋子的光芒忽然消失。伊利斯倒吸一口凉气,反手点亮了炉灶。跃动的火苗暂时驱散了部分黑暗,但它就像两人的呼吸一样毫无章法和逻辑。直到重物的拖动声打破了长久的寂静。那警察的手颤抖起来,慢慢靠近了伊利斯。   “那是什么……?那他吗是什么!伊利斯!”   “我不知道……”伊利斯愣愣地看着,“我不知道。”   丹尼斯忽然将枪转向伊利斯:“见鬼,伊利斯,跟我走,立刻!”   “什么?”   他不由分说地拽起伊利斯的手臂奔向门口,全然不顾后者骂骂咧咧的抗议。就在他推开门的一瞬间,伴随着一声巨响,一具身穿警服的尸体血肉模糊地从二楼重重砸下来。那沉重的血肉碾碎了门口的木质台阶,伊利斯尖叫了一声,尸体在雪地上染出一片鲜红。   “不!丹尼斯!不!”那矮个子黑人警察尖叫一声,冲出门转头瞄准了二楼窗口。“你这混账!”他扣动了扳机,子弹打在木制结构上噼啪作响。“混蛋!”他两步冲到伊利斯身前,左臂勒住她的脖子,手枪抵住她的脑门,拉着伊利斯挣扎着向警车退去,“不管你是谁!现在立刻投降!不然这女人死定了!”   “我可没打算救她。”一个声音从阴影中传来。丹尼斯咆哮着开火,枪械的爆炸声震得伊利斯耳鸣。“你听见了没有!给我出来!否则她就死了!”她感到枪管顶住了自己的太阳穴。   “孩子!别这样……有什么事情我们都可以——”   “倒计时!三!二!一——”   但他没能数完。因为伊利斯用脚后跟狠狠踩在了他的脚面上,在男人哀嚎声后接踵而至的是步枪清脆的爆鸣。热浪冲过伊利斯的面庞,子弹撕裂了丹尼斯的头颅,带出他粉色的脑组织和白色的颅骨碎块,并在脑后如同鲜花一般炸开。伊利斯被尸体拽倒,转头看见了丹尼斯的尸体,发出一声尖叫之后爬起身,看着自己的住宅内。   沉重的脚步声传来,她转头看向屋内。穿着军靴,身穿风衣,手持步枪的大胡子男人自阴影中现身,附身扶起伊利斯后蹲下检查着尸体。他将尸体的衣袖向上撸起,于是那个邪教的标识就这样显露在月光之下。   “抱歉弄坏了你们家的电缆,伊利斯。你可以叫我Owl,我是受徐琰之托过来的。时间紧迫,您有五分钟穿好衣服,我们现在就得走。”   “该死。徐琰呢?”   Owl没有回答。“请快一些吧,女士。”   “鉴于我刚刚被两个邪教徒劫持了,我想我有权利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请告诉我Owl,徐琰在哪里?”   雪无声地下着,Owl弯腰在伊利斯耳边说了些什么,后者点点头。“我们走吧。”伊利斯说。 ------   “麦考利!”   杰克逊叫住了门口抱着卷宗的麦考利。后者嘴里叼着块面包,示意它稍等一下,然后推开门打开灯,将面包和卷宗丢到汽车旅馆的办公桌上。   “怎么了?”   “你身上的血迹是怎么回事?”   “没事,出去了一趟,顺便解决了一个正在抢劫的家伙。怎么了?”   “袭警事件,公园大街119。”   这话让麦考利的心凉了半截:“那是伊利斯的房子。”   “正是如此。所以我问你来不来?”   麦考利拉上衣服的拉链,关上旅馆门。“立刻就走!”他冲着杰克逊说。于是在这大雪纷飞的夜里,两人跳上SUV奔驰而去。   手机震动声传来,麦考利有些生气地挂掉Owl的来电,“情况如何?”   “两名警员死亡步枪。没找到伊利斯,可能是被带走了。”   “……”   “你认识她?”   “她是个——”麦考利停顿了一下,“关键性证人,我们之前在调查的一系列恶魔袭击事件有关系。”   “该死。”杰克逊沉默地看着前路,“听着,麦考利,如果你有任何头绪,请告诉我,我们会给你尽可能提供支持。以及,麦考利,我知道陈是你的同事,但如果——”   “我对此保留意见,”麦考利说,“我始终不相信一个杀害警察的家伙能通过匡提科的测试。但如果再见到他,我会向他问清楚的,我保证。”   如果他真的有经过匡提科那一系列测试的话,麦考利想着。杰克逊叹了口气,摇摇头。   在等红灯的时候,他降下车窗,将身子探出去点燃了一支烟。麦考利看出,那是一支正宗的哈瓦那雪茄。雪茄末端的火光微微照亮了他的脸庞。   “麦考利……我喜欢你这种孩子。你总是让我觉得富有生气。”   “为什么说这个……?”麦考利有点不解地问。   然后他看见杰克逊掏出了手枪,枪口正对着他。   “我很抱歉……麦考利……你因为伪证及妨碍司法公正被捕了,”他看着外面的路口,脸上没有表情,“很抱歉,孩子。有人看到你拿着陈的尸体出去了……”   麦考利感觉五雷轰顶。“不,你不能这么做,杰克逊,你知道的,弗林特正在面临恶魔入侵,陈是我们的人——”   “我很抱歉,麦考利,这是为了你好。下车。转过身。”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为什么……   麦考利甚至记不得自己是怎么被拷上手铐的。他只是机械地执行着杰克逊给他的命令。一系列回忆快速在他眼前闪过。“……是你?”他最后终于开口,“是你领导的教团?”   “你知道的越少越好……”杰克逊打开后座让麦考利坐了进去,回到驾驶位发动了汽车“这是为你好……”   “不……你不能这么做!”麦考利愤怒地说,“不,杰克逊!你是个他妈的警察!你怎么能对弗林特干这种事?”   “闭嘴,麦考利!”杰克逊猛地一拍方向盘,意识到失态的他长长吐出一口气,“我为这个城市效力了十一年,十一年!我什么东西没见过?黑帮、毒贩、瘾君子,还有那些傻逼青少年……”他机械地敲打着方向盘,”我什么没见过?这城市已经烂到骨子里了,麦考利。所以帮我个忙,别管这事了。你可以回去给联调局写报告,就说事态已经超过了我们的控制,就这样。就是一个……简单的报告的事情!该死的。”   但没有回答。迎接杰克逊的只有沉默。不知开了多远,麦考利才喃喃道:“我叔叔呢,杰克逊?他会怎么想?”   车轮碾过雪地,车厢内只有嗡嗡的汽油机运转声。麦考利在警察的押送下下了车。这几天来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尊重——三十几名警察站在停车场的警车旁,荷枪实弹。他们如同傀儡一般转头看着麦考利,从脸上显露出来的并不是狂信徒的那种疯癫,而是一种近乎绝望的疲惫。他们全都面无表情,宛如行尸走肉。似乎有谁在冥冥中下达了命令,他们机械地转过身,看着麦考利,立正,敬礼。宛如他从匡提科毕业时的那样。他转过身,看到杰克逊如拿破仑一般站在了队伍的最前面,以领导者的威严扫视着在场的各位。   “兄弟姐妹们!今晚!我们将会把城市从黑暗中拯救出来!今晚!**我们将终结罪恶!**”   雪下的更大了。 ------   “你在担心他们。”伊利斯看着桌对面的Owl说。后者正在享用一个桃子派,听到这句话停了下来,放下刀叉。这点钟的餐厅已经没有什么人,只剩下一名服务员擦拭着柜台。餐厅的老板显然有很重的工业情结,汽车引擎被用作了方桌的支撑,排气管则成为了墙上的装饰,传动轴则摇身一变,变成了窗户外的扶手。   Owl让店员把头顶的灯关掉了。于是二人就在黑暗中面对面。   “我已经知道他们发生什么事了,”Owl沉默良久之后说,“一切都会好的。”   “所以就剩下我和你了,”伊利斯耸耸肩,“好吧,我想这把老骨头也到时候了。等到恶魔来收走我的灵魂前,先让我享受一下这个蜜桃派。”   她用叉子叉起一小块,然后把它放进嘴里,脸上的皱纹积雪一般化开。“你不来点么,年轻人?这可能是整个弗林特最好吃的。”   “我不饿。”Owl说,“一会儿还有事情要做。”   “你知道,我的父亲以前也经常带我到这家店来吃蜜桃派。”伊利斯有点含糊不清地对Owl说,“那时候店里的人很多,即便是到了现在这样的晚上,也会挤满了下班的工人。但很快人就慢慢少了。自从那些公司搬走了以后就……”   伊利斯自顾自地笑笑。“好啦,我就不学你奶奶给你讲故事了。等我吃完我们就出发。”   Owl不语,只是沉默地计算着时间。叉子敲击着瓷盘,发出一声声清脆的声音,仿佛是几十年前的欢乐跨越时空,掀开了属于自己面纱的一角。   突如其来的警笛声打断了餐厅里的宁静。闪烁着红蓝色光芒的车辆停在了餐厅外。柜台后的服务生停下手中的活,不知所措地看着这一切。Owl一愣,然后从钱包里掏出零钱,放在桌面上用盘子压住。四名背心上写着CATT的警察闯进餐厅中,霰弹枪瞄准了Owl的头。他顺从地举起手,没有任何怨言。   四个人,两把雷明顿,两把AR15,每个人还各有一把手枪。他们显得尤为焦虑不安。即便如此,Owl也没有任何胜算,风险太大,更何况伊利斯在旁边,他不能轻举妄动。   “埃尔顿·麦克唐纳,你被捕了。罪名是绑架。”为首的那个光头将Owl的双臂拉到身后,“你有权利——”   还没等他说完,一个中性,干练的女性声音就打断了他。那声音高昂,带着戏谑和不容置疑的权威:“稍等一下,先生们。你们被逮捕了,罪名是威胁帷幕稳定。”   Owl轻笑了两声,伊利斯则是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刚刚突然出现的女人。卡琳娜身着战术背心,宛若天神下凡一般威风凛凛地将手中的短剑指向警方。而随他一同出现的三名士兵同样将在瞬间完成了枪口指向。他们身上穿着厚重的战术背心,外骨骼在红蓝灯光下泛着金属硬冷的光泽。伊利斯没法从他们带着巴拉克拉瓦帽的脸上看出任何表情,但那种独属于军人的肃穆还是让她感觉到一股寒意。   几人就这样对峙着,伊利斯叹了口气,决定继续去享用自己的蜜桃派。几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场面看上去有点滑稽。柜台后的掌柜弹出脑袋,拿起自己的三星拍视频。   “警官们……”卡琳娜扫视着周围,语气轻松,“不如我们坐下来点一份蜜桃派,然后好好聊聊如何?”   “去你的,臭婊子。”   “好吧。”于是她扣动了板机,那警察的头瞬间被打了个稀碎,尸体倒向一旁的时候,餐厅里又响起了三声枪响。没有多余的行动,卡琳娜蹲下身,从自己的口袋中掏出手帕,为伊利斯擦去脸上的鲜血和碎肉。老人家一时僵在原地,但卡琳娜只是站起身,轻轻将那呼吸急促的老人从座位上扶起,随后让她到一旁干净的沙发上休息去了。   “怎么这么慢?”Owl终于把手放下,站起身接过手帕,擦拭着脸上的血迹。   “我不得不多花了点时间说服某几位基金会的家伙,让他们相信这里的事态有些紧急,这样他们好愿意派MTF过来”卡琳娜把警察的尸体踢到一边,捡起他的警察证件看了看。   “黑警。你带了多少人来,卡琳娜?我们要对付的是警察和一堆恶魔,就三个人肯定不够。”   卡琳娜皱着眉头。“一个排够么?”   数天来Owl的脸上第一次出现疑惑:“什么?”   卡琳娜递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那几名MTF同样轻笑起来。她温柔地扶起伊利斯,但老人家坚决地拒绝了搀扶,自己从位子上站了起来。于是五个人一起向着餐厅门外走去。走在最末尾的那名MTF从腰封中拔出一瓶记忆删除喷雾,走向仅有的那名店员。   “你这一身酷炫的装备从哪儿来的,姑娘?”伊利斯终于开口。   “来自耶稣基督,”卡琳娜在胸口比了个十字说,带队走向门口的一辆福特厢型车,“做好准备,奶奶,我们可都仰仗着你哪。” ------   “抱歉搞成这样。”在临时拘留室外面的警察对麦考利说。这警察是个高瘦的小伙子,穿着警服,翘着二郎腿在桌上看着报纸,”这不是我们的本意,麦考利。老实待着吧。”   后者没有回答,只是坐在牢房的一角,审视着整个建筑。弗林特警局是一幢钢筋混凝土结构的建筑,他所在的拘留室在地下一层,是一个长方形的长走廊。长方形的两条长边便是监狱,而较短的两条边则与其他设施相连。也就是说,只需要两名持枪警卫便可把守这里。 他看了眼楼道上的监控,思考警局可怜的经费是否还有能力让这东西维持运作。   “别想了。”麦考利背后的狱友说,那是个高大健壮的黑人,看起来像是某个埃及移民,穿着警服。把麦考利带进来的警察告诉麦考利,这不愿意配合的那一批警察之一。他们一共有十几个人,大多被关在牢房中,要么无所事事,要么因为自己徒劳无功而垂头丧气。不过,黑人对于麦考利的到来他并不意外。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匡提科小子,你出不去的。”   “也许总会有……也许会有……方法。”   然而麦考利自己也不知道方法是什么。他第一次感觉到了绝望。这里的警方根本靠不住,自己送上去的报告更是无人问津。基金会?那帮人压根就不想管这边的事情。到头来,自己仍然是孤身一人。他颓唐地坐回收容室的床上,懊恼地抱着脸。   “你会习惯的,孩子。”那黑人警察探过身去,拍了拍麦考利的肩膀。“你会习惯的。”   “什么意思?”   “当你把那些家伙抓进监狱,很快又会有人替代他们的位置,就这样反反复复。人们不会感谢你……所以你所做的一切……全部毫无意义,”那警察缓缓地说,“我们所做的一切全都毫无意义……与其出去送死,不如呆在这边直到事情结束,然后你就可以回到洛杉矶去,写份报告就好。”   “我不能这么做,先生。我就是……不能……”麦考利几乎失声地说,“我就是……不能……”   “为了什么?孩子?尊严?责任?还是薪水?FBI的工资应该没高到这种程度……回家去吧孩子,把你命搭在这儿,不值当。”   麦考利沉默了很长一会儿,片刻之后,他抬起头看着那黑人。   “我的叔父,雷蒙德,很喜欢那部阿尔帕西诺的电影——闻香识女人。我一直相信总是有条正确的道路,一条无比艰难的道路。自从我加入FBI之后一直如此相信着,”他向前探了探身,握住那老黑人布满皱纹和老茧的手,“如果有百万分之一的概率能让这世界变好——”   “所以……你是个理想主义者……”   “谁说不是呢。”   “我明白了 ”那年长的黑人站起身,走到牢房门口“那么,孩子,去吧,看看你能做些什么。”   “可现在又能如何呢?你我都被困在这里……你要干什么?”麦考利看着他走到拘留室的铁栅栏门前,然后就像没上锁一样,门便自己向外打开了。那黑人警察回过头,留下一个有趣的微笑。霎时间内,一阵本不属于这个维度的记忆涌入麦考利的脑海:一望无际的深邃太空,宇宙终极黑暗所在的居所,无面者正发出一阵阵神秘的吼叫,那闪耀的偏方八面体……   等他回过神来,他已经站在了走廊上。那神秘的警察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而那个看管拘留室的警察拎着霰弹枪,一脸不可置信地站在走廊上。   “你他妈是怎么出来的?”   “也许你应该去问跟我关在一起的家伙?”   “关在一起?你他妈在说什么?拘留室只有你一个人。”   “什么?”   “你疯了。回到牢房去,立刻!”那个警察用枪指着麦考利,“立刻!”   “好!好!别冲动……别冲动……”麦考利向后退去,变故就在这一时刻发生——旁边牢房的门突然打开,一位如水牛一般健壮的警员怒吼着冲出,那仿佛来自于荒野的吼叫震得麦考利胸口发颤。那持枪的看守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撞了个人仰马翻,那霰弹枪甩出去老远。那满脸横肉的警官随即压在了那看守身上,两人旋即在地面上扭打起来。瘦弱的看守很快凭借技巧挣脱了擒抱,在他即将获得主动权的时候,更多牢房的门被打开了。那些被囚禁的,不愿配合的警察站出来,置身于走廊的光线之下。于是战斗很快结束。那个看守被丢进了牢房,而那些警察们则走出来,看着麦考利。   仿佛神秘的复活节岛雕像一般,所有人都看着他。麦考利沿着走廊缓缓前进,那些警员缓缓靠边,为他让出一条道路。这短短的十几米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自己似乎正在走向一段神圣的,但他却不知道终点的旅途。他走到走廊的尽头,那里有一位年长的警察正在等着他,那老人庄严,肃穆,仿佛旧工业时代所遗留下的工人一般,如此富有力量和底气。当他开口时,那沙哑,坚定的嗓音让麦考利心中激起一股敬意。   “所以,你打算做什么,麦考利?”年长的警察问他。   “去阻止杰克逊,不惜一切代价。”麦考利向着老人点点头。他转过头去,那些警察沉默地看着她,于是他又说了一遍:“不惜一切代价。”   “你选择了一条坎坷的路,孩子。”   “而且我选择将它走完。无论在终点等着我的是什么?我已经下定决心。”麦考利坚定地说。   “那么,我们至少不应该掐灭我们的希望。”那老人伸出满是老茧的手,紧紧与麦考利相握,“当心,麦考利,杰克逊是个精明的家伙。你不会这么容易接近他的。”   “我知道。”麦考利接过那大个子警员递过来的霰弹枪,检查了一下弹仓。很普通的870,没什么值得奇怪的,“我知道。”   “武器库在一楼东侧,如果你需要——”   一声清脆的打火机响从那老人的背后传来。毫无征兆的,穿着肮脏衣服的徐琰就这么出现在麦考利的视野之中。麦考利感觉自己的心脏被狠狠蹂躏了一下,但他没有犹豫,立刻将枪口对准了徐琰。   “喂,你们结束了还是没有?”徐琰看着麦考利,淡定地从自己的上衣口袋拿出一包香烟,自顾自地点着,“别拿那玩意指着我,我又不是恶魔。”   “放屁!我他妈亲眼看到你死了,”麦考利激动地向前走了一步,“去你的,徐琰!这他妈到底什么情况?”   “仿生人,你懂的。就是那一套。只要你不是把我碾碎,我都能活过来。这具身体……“他举起手,撸起袖子,麦考利发现那些伤痕都已经无影无踪,“会自我修复。所以看在我帮这些人开门的份儿上,省点时间,跟我走。我们得去阻止杰克逊。”   “不用你说。”麦考利放下枪,跟上徐琰的脚步。就在他踏上向上的楼梯的那一刻,他听见了一生洪亮的“立正!”两人转过头,看见那些被囚禁的警察全部面对着他们,整齐划一地敬礼,仿佛是在送别两位一去不复返的英雄。麦考利转过身,手啪地一下行礼。   “平民就拜托你们了。”麦考利说。   “去吧,孩子。”那老人温和地回答。徐琰拍拍麦考利的肩膀,于是两人一起走上楼梯。   “我问你个问题,你在打开我牢房们的时候,有没有看见里面有个埃及人?”麦考利一边走一边问。   “你一直自己待着,麦考利。而且牢房的门在我来之前就开了。”徐琰疑惑地说。麦考利不解地摇摇头。   “也许我得回去找人问问。或许是个现实扭曲者什么的。”   “说的有道理。现在,我们先去旧的汽车工厂。做好准备,麦考利,这一路显然不会很太平。”   两人离开警局,那些警察们跟在他们身后走出,他们全都全副武装,他们全都沉默不语,他们全都看着徐琰和麦考利。那个老人再次站了出来,在风雪之中,他的鬓角黏上了雪花,看上去老态龙钟。   “我想起来在哪里见过你了,22年还是23年的时候你曾经短暂出现在通缉名单里面。虽然不记得你是什么名字了,但脸我看着熟悉。”   徐琰优雅地鞠躬。“不胜荣幸。阿姆斯特朗警监。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希望您尽快将人疏散到东区,杰克逊大概率是要把除了东区之外的地方全部毁了。拿上你们能搜集到的所有十字架或者别的什么宗教制品——”   “这个可以吗?”一只手从人群中举了起来,手中拿着一只银制miku小手办。所有人都转头看着他。   “也不是不行。到底是怎么把这东西塞在身上的?”徐琰无语地扶额,“总之你们可能会面对两种情况,一种橙型,恶魔附体的人类。直接干掉就行。如果是那种奇形怪状的恶魔本体,普通子弹能够伤害它,但无法将它放逐。所以碰到这些玩意,用你们的宗教制品,能够刺伤他们。但你们的任务都不是正面和他们对抗,能撤离就立刻走。”   徐琰停顿了一下,扫视着那些警察。“我无法保证你们每一个人都能活着回去,拥抱你们的所爱之人。但如果没有你们的努力,你们和其他这座城市的人都不可能有机会。你们听到麦考利的说了,女士们,先生们,抓住可能是这万分之一的机会!今晚,我们要证明在弗林特,这里还有希望存在!而且希望是因为你们而存在!”   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和鼓掌。徐琰和麦考利再次和警监握手。“愿上帝保佑你们。”警监说。徐琰脸上的表情一瞬间有点复杂,但他还是握了握警监的手。   “把你的电台调到89.6,我们保持联络。”警监说,“祝你们好运。”   剩下的警车被发动了。引擎声响彻了汽车之城的夜空。从80年代开始,这座城市的夜晚便没有被引擎轰鸣所笼罩过,如今汽车之城的再一次轰鸣,却是伴随着刺耳警笛的尖啸声。徐琰无言地看着身边的警车一辆接一辆地驶离停车场,在密歇根州的寒风中目送着他们远去,直至一切都安静下来,红蓝色的光芒不再照耀着他的脸。麦考利看着他,那阴沉的脸上写着些许悔恨。   “走吧,”徐琰对麦考利说,两人钻进身旁那白色的全顺里,麦考利坐上驾驶座,“我们还有活去干。这个时间点,卡琳娜已经带着基金会的人包围了汽车工厂。开车吧,麦考利,别停下。”   麦考利把钥匙插进去,发动汽车一脚油门。全顺飞一般地碾过减速带。后座有什么东西哐当发出一声响。他朝观后镜看了一眼:“那是什么?一套音响?上帝啊,你不会真要——”   “你有别的办法的话,尽管说。但就我个人的经验来看,越老的越管用。”徐琰掏出他自己的左轮,伸手把弹仓打开,六发闪烁着银光的特质弹头显露出来,“另外,要是要你闭眼睛,那你就别睁开,否则被吓坏了不是我的事。”   “知道了知道了,大驱魔师。”   “做好准备,他们来了。”   他们的确来了。一开始首先是一些低沉的嘶吼,然后逐渐变成了高频的尖叫,夹杂着人类嗓子所能发出的最极端的声音,即便再车内的麦考利看来这也是最为极端的声音。这些声音在他们开上公园大街的时候达到了顶峰。呈现在麦考利眼中的宛若一副地狱景象。街道那些空无一人的四周木板房内,那些不可名状的声音正随着空气传播,如彻夜的寒冷一般渗入人的心中。在街道上的阴暗角落燃起大火,但并没有驱散这刺骨的寒意,反而映照出了那些怪物扭曲,可怖的阴影。即便是扫过一眼,两人也被那些此生所能见过的最丑恶的阴影所震撼,扭曲的身形与尖啸着吞噬了那些还在挣扎着的人们。仅仅是撇了一眼,那巨大的身形便差点将麦考利的理智吞噬。   “上帝啊,那到底是什么?”麦考利不断用手擦着冷汗,“操了,徐琰……这地方发生了什么?”   “别问,开你的车,别看,”徐琰从后座抽出一把霰弹枪,拆下弹匣检查,“那不是属于我们这个唯维度的东西。如果你不想疯了就别看——这里是徐琰,所有能听到的弗林特警局成员,请注意,一些无定型者在街上游荡,各位请避免直视他们。物理攻击手段对他们无效,请避免与他们直接接触。”   关掉电台,徐琰啧了一声,然后接着在眼前的全息窗口将通讯器拨到另一个频率。   “卡琳娜,现场情况如何?”   那边略微沉默了一下。   “这里是埃文斯中尉,01,乡里愚人第二排排长。谁在说话?”   “徐琰,基金会中国分部Site-CN-19刑侦处副处长,”徐琰丝毫不在意麦考利投来的惊异的目光,“现场情况如何?”   “有一整个排正在附近待命。我们已经清理出一片安全区。但现在工厂内情况太过复杂,我们无法进入采取行动。HQ给我们的命令是暂时坚守,在观察影响范围的同时等待后续部队”   “有办法清出一条通往工厂内部的路么?”   沉默。“先生,我需要一个理由。“   另一个声音从通讯频道响起:“这里是卡琳娜,请讲。”   “谢天谢地,你刚刚去哪儿了?”   “照顾你的小男朋友去了,送了他点小礼物,”卡琳娜说,“怎么了,牛仔?你还有什么德克萨斯想法?”   “我们可能需要直接进工厂内部。”   “那你他妈的一定是疯了。别告诉我你打算进去然后在里面按照伊利斯说的放音乐。”   “Fuck Yeah。”   “好吧,你真是疯了。”   “什么?”麦考利在一旁问,“等等,我们要直接进去?”   “是的。我没让你进去。我自己进去就行。”徐琰说。 ------     ++ 四  当Owl回头望向工厂上那片星空的时候,他很确信在他人生的前四十年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即便在几百米开外,那奇异的景象也同样是那么清晰。那是一片广袤无垠的深邃夜空,晦暗的群星闪烁着不安的色彩,映射着外太空的那些不可名状的神秘星体。在那无限黑暗夜空的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不安地跳动着,折射出时有时无的奇异光辉和色彩。不,那绝对不是任何来自群星中的已知色彩,它就像是阳光折射的有模一样不断不断变化着,似乎像是某种阳光映射下的油膜一般的物质,Owl能够认识到那是一种色彩,他全身所有的感官都在告诉他这个事实。某种视觉模因。他想着,眨眨眼睛。   而在那片黑暗的下方,工厂正在被一种奇异的,诡谲的灰色光芒所笼罩。那纱布一般的光线如同蛛丝一般自天空中坠落,在地面形成惊骇的穹顶。而它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扩张,吞噬着周围为数不多的光亮。   多年的NEAC专业训练和药物使用经历让他的阻抗系数比常人高出一大截,但直视那夜空中的诡异景象还是让他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他移开眼睛,做了个深呼吸,然后弯腰调试他那把Tac-50步枪上的速瞄。   一名MTF士兵走过来,递给Owl一个高切头盔,并介绍说这是集成了心灵折断合金制作的,能够有效防护精神攻击。乡里愚人的成员在这栋被临时征用的办公楼建立了临时指挥所,他们向着附近的村民要来了工厂的地图,正在研究可能的突入路线。整个排有一半的人被安置在这里,剩下一半则在工厂周围建立观察哨,顺便处理那些离开工厂范围的恶魔。士兵都身着安德森机器人生产的重型外骨骼和一套带有反奇术守护植入物的G3蛙服,看上去像是俄罗斯的战斗工兵一般厚重。埃文斯正在和自己的副手在PDA上观察着无人机,另一边的卡琳娜喝着水壶里的酒看着窗外,若有所思。   埃文斯长叹一口气,按下自己的PTT。   “HQ,这里是Bravo-1,现在市区情况如何?”   “Bravo-1,这里是HQ。读数显示维度裂隙仍然有进一步扩大的趋势。落锤正在路上,到达后会从北边和东边进入弗林特,封锁所有可能的出城路线。当地警方正在将民众撤离到东区集中。完毕。”   “工厂内部情况如何?完毕。”   “热成像显示里面至少有五十个目标,其中二十三名确定是人类,剩下的似乎是某种其他维度造物。尚不清楚这些造物是什么,但就现有的情报来看,他们能够造成严重的精神影响。我怀疑这些东西不过是所谓的恶魔在物质世界的投影。工厂的总装车间内具有极高的Akiva辐射值,应该是该仪式的主要发生地。完毕。”   “只要我们能够进入仪式的核心区域阻止仪式的进行,这个缝隙就能关上?”   “位面缝隙是不会自然被关闭的。需要你们通过逆向工程来逆转整个仪式的EVE粒子流。根据伊利斯·赫尔曼女士提供的情况来看,印第安人的仪式或者是破碎之神教会的仪式都可以进行逆向工程。顺带一说,你们有一架携带特殊弹头的弑神无人机和一架呼号为‘胡峰’的阿帕奇进行CAS。你们有六个小时的时间执行任务,六个小时后,[ http://scp-wiki-cn.wikidot.com/scp-cn-966  SCP-CN-966]会被投入使用。”   “明白,Bravo-1结束。”   “HQ的那帮家伙想让我们进去唱歌,真他妈扯淡。”埃文斯对一旁的副手说。   “那正好,我有一张乌克兰柴可夫斯基国立音乐学院的毕业证。”卡琳娜在一边说。埃文斯难得发出一声嗤笑。   “别看外面。”Owl阻止了想要往窗外看的伊利斯,“有些不属于我们这个世界的东西。”   “那就是你们在对付的东西?异世界的入侵者?”伊利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抱着双臂,“听起来像是个伟大的工作。要是我有你们这么一堆高科技东西,我的工作能够省下不少力气。”   “伊利斯,你所做的一切同样尤为珍贵。”Owl憋了老半天说出这么一句话。老太太笑了两声。Owl准备接着打趣的时候,一名放哨的士兵突然紧张起来。“东南方向,白色全顺,正在靠近。”他说着将枪口对准窗外。   几乎所有士兵都停止了交谈。Owl在窗口架起步枪,看着瞄准器里面的动静。两百米开外,一辆白色的,车上布满血迹的全顺厢型车正向着这栋建筑全速驶来。司机脸上满是污秽,一时间竟然看不出是谁。   “一组,建立拦截。所有人做好战斗准备!”埃文斯赶到床边,将枪口对准下方。在建筑下方的院子里,九名MTF以停放在此的汽车为掩体,蹲在汽车后方注视着那不速之客。空气中突然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窒息感,连看起来胸有成竹的卡琳娜,此刻也暗自攥紧了她手中的冲锋枪。   “五十米。”   Owl看着瞄准镜的视野,那车缓缓降低了速度。他看不清那人的脸,但似乎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福特全顺?现在还有人选这种车来开?   “三十。”   “稳住。”埃文斯说。卡琳娜走到窗边,拿出望远镜看了一眼车牌。“该死,这他妈是徐的车。”   “什么?”   车辆缓缓减速,最终停在了路边。Owl终于看清了驾驶位上的人,浑身是血的麦考利。他推开车门摔在大马路上,以一个残疾人的可怖姿势扶着车踉跄起身,接着一边朝建筑靠近,发疯似的向空中挥舞着双手。“别开枪!别开枪!是我!雷蒙·麦考利!UIU探员!我需要医疗救助!”   “一组,上去提供救助。二组,听我命令。”   Owl用瞄准镜分划瞄准了麦考利。“口令?”他听见有人喊,接着是麦考利清晰响亮,却又略带口音的回话:**“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   一组的九名队员以扇形包围了麦考利,后者看见前来的MTF,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身躯瘫软了下去。Owl看到MTF成员走向那辆厢式货车,将所有的门打开。有那么一瞬间,他确信自己看到了徐琰的身影,但很快这种想法又被MTF的汇报打断。不,车厢里面没有除了麦考利之外的其他人。   “不。”他发出一声难以察觉的喃喃。 -------     极致的漆黑照耀着工厂的每个角落,而这篇黑暗正来自于工厂上方所撕裂开的位面裂缝。黑夜从那黑暗的深空中投射到地表,如同一盏漆黑的光源把这里完全吞噬。即便在黑暗中生长的那些生物,也完全无法忍受这极致的黑夜——甲虫和蟑螂在徐琰的耳边嗡嗡飞过,向着他的反方向逃离。在进入这片区域的时候,从外界射入的光源尚且能够为他提供片刻照明,但很快这片视野便被灰白色的回声视角取代。   他端着自己的霰弹枪,走在那条废弃的铁路上。声音无法传播得很远,因此他不得不尽可能在各种掩体之间缓慢前进着,以避免被那些残存的邪教徒远程狙击。伴随着无边黑暗而来的,还有一种来自远古的恐惧,那是连最早的印第安人都为之寒颤的冰冷,每向前迈进一步,这种冰冷就更进一分。即便关闭了情感模块,脊部的CPU也不得不高速运行,以让躯体内的仿生神经末梢不会释放更多的信号。每走一步,徐琰的面前都会弹出更多的警告窗口。混杂着二氧化硫的铁锈味冲进他的感官,脚下的泥泞已经不是自然的结果,而是某种更为邪恶的物质正在缓慢地阻止他前进。他向那烂泥里面丢出一颗子弹,落入那东西之间,只激起了一股似有似无的粘稠液体。他俯下身检查一番,那液体带着一股独特的香甜气息。于是他便知道了那是什么。   愈发向前,徐琰便对这无边的黑暗感到愈发厌恶。就连头顶的天空也变成了一望无际的黑色,周遭的一切都在向黑夜坍塌。他的手碰到用于支撑工厂园区内庞大管道的钢铁立柱,在他手移开的几秒内,那立柱变很快变成了齑粉,伴随着丑恶的形状向着上方的惊骇深渊飞去,而那深渊则是回馈以一种绝非人类所能发出的狞笑。这也是这篇黑暗死寂中的唯一声音。他在进来之前所期待的丑恶吟诵声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类似于机器发出的,好似人类拗哭的润滑不畅的声响。音调克制,沉稳,此起彼伏,好似刮骨一般令人难受。   他继续往前走着,接着惊恐地发现自己的理智正在一点点被摧毁,走进组装车间的那一刹那,某种恐怖的景象毫无征兆地涌进他的大海,那是远超他能够理解的生物本能,阻止着他靠近那片区域。声波在他眼前说呈现出的骇人场面更是令他感到恶心。   “真是操了。”他终于忍不住骂了出来。   在他目之所及的范围内,有一个约两米高,三米宽的金字塔结构物品,在回声的视角下勾勒出令人恶心的外壳——那是由虫子,鸟类、以及老鼠尸体所搭建出的可怖怪形,他们的躯干和头颅在那堆诡异的造物中尖叫、扭曲,发出一阵不属于他们的刺耳声音。血肉和骨骼暴露在外,因为疼痛而收缩扭曲着。见鬼。他从自己腰封中拿出燃烧弹,拔开引信后丢了过去。   火光突然间点亮了整个混沌,眼前的景象突然变成了彩色。那东西尖叫,扭曲着,在墙壁上留下可怖的阴影。在那东西完全沉寂下来的时刻。半空中传来一声低沉的鹿鸣。他抬头望去,那片晦暗的天空突然间开始膨胀,收缩,仿佛子宫中的胎儿想要突破束缚一般。徐琰慌张地低下头,避免与那古老的存在直视。直到那吼叫声渐渐远去,他才敢再次直起身,去看着周围的环境。   黑暗被驱散了一部分,但正在重新试图占领被火焰照亮的区域。他端着枪,紧张地聆听夜晚的动静。他听见了泥土被踩踏所发出的声响,对方有十几人,不,应该远远超过这个数。他退到阴影中,但想到退进去似乎也无济于事,便走到了仍在燃烧的尸体堆旁边,举起霰弹枪。很快他看到了他们,那群在黑夜中奔跑的家伙。   老天,那些脸。情感模块已经无法抑制那些东西所带来的恐惧。靠着仅存的意志,他向着那些东西扣动了扳机。一个东西被击倒了,倒在那些恶臭黏糊的东西当中。剩下的那些蹲下来,举起自己手中的步枪,口中发出阵阵好似婴儿啼哭般的叫嚷。他们身上穿的警服是如此令徐琰厌恶,以至于在他自己反应过来之前,仿生身躯便已经全功率运作起来。   火光在车间里面乍现。徐琰躲进大门的拐角中,顺着墙壁攀爬到了高处的拱形窗户,在那凹陷处等待着。等到那群东西缓缓进入仓库时,他知道时间到了。密集队列……是一个很大的错误。肾上腺素让他找回了部分理智,他能感到大脑正在夺回身体的控制权,相当好。   霰弹枪的声音在房间中炸开,一具身躯砸进黑暗中,徐琰从窗框上一跃而下跳进人群中,抽出燃烧弹塞进最近的那人的獠牙之间,然后一脚将它踹开。在那人如保龄球一般向后撞倒好几个家伙的同时,徐琰已经将格洛克握在手中。击退,开火,扫腿,开火,躲闪,开火。他就像一个麻木不仁的杀戮机械一般,血浆和甜腻的黑色粘液在他周围炸开,他满身血污油污,却仍然如大师一般自在。他抽出那曾是警察的可怖东西腰封上的警棍,反手将它抽倒在地,震颤沿着他的小臂上传到大脑,那不可名状的脑袋碎成一堆扭曲的花瓣。他就这样在一群怪物中杀戮着,直到——   火球在他头顶上的空间炸裂开来。那耀眼的火光驱散了周围的一切黑暗,宛如初生的朝阳。冲击波排山倒海般冲来,将他掀翻在地。他的眼前跳出一堆报错窗口,那压力让他在短暂几秒内无法起身。等他再站起来的时候,身边的一切忽然恢复了正常。那诡异的尸块从未存在,而他刚刚杀死的那群不可名状的东西,也不过是那群信奉邪教的邪教徒罢了。   “徐琰?”通讯频率的呼叫突然传来。   “这里是徐琰,”他颤抖着说,感觉到自己的躯体正在慢慢修复,“请讲。”   “谢天谢地你还活着,你失联了整整半小时!”麦考利的声音从通讯里传来,“听着,基金会用了弑神无人机来杀那玩意儿,MTF已经出发了,他们正在前往总装车间,Akiva辐射的源头就在那里。我和Owl去找你汇合——”   “我知道了,伊利斯来了吗?”   “MTF在掩护他前进。你那边怎么样?”   “没事,我干掉了一群黑警,大概十几个。”徐琰转头,给地上的每个尸体都补了一枪,“你打了SP42针剂了么?”   “你是说模因疫苗?是的。”   “好。给我MTF的通讯频道。我有话要跟他们说。”   麦考利照做了。在另一头的埃文斯很快收到了徐琰的通信请求。   “工厂里面有视觉模因污染,或者是维度重叠。这地方已经变成寂静岭了。你们的对顶点多功能实体弹头能够消除这种影响。但肯定不是永久的。我们得在头顶上那玩意儿突破防线之前把裂隙关上,否则就要来一个XK末日。” ------   > ……弗林特警局要求各位呆在室内,保持镇定。请各位远离旧通用汽车工厂及其周边区域,必要时请前往东区城市购物中心寻求帮助……弗林特警局提醒您……   电视在空无一人的木制别墅内一遍又一遍重复着紧急播报新闻。而这房屋早就被不知名的力量折磨得支离破碎。仿佛被飓风吹拂过一般,地面上满是物品碎片,窗户摇摇欲坠。而屋主人托马斯·维克正坐在屋外,双目无神地看着屋内,他不理解刚刚发生了什么,在他的认知中,只有来自地狱里的恶魔才能做到把他的房子开个口。他惊恐地听着街道上传来的尖叫声,浑身冰冷,僵在原地。   刺耳的警笛划破了黑夜的宁静。“嘿!你!你在等什么!”警员的呐喊从车里传出,“赶快上车!抓紧一点!”他转头望去,那福特探界者警车停了下来,副驾驶的警察不由分说拽起可怜的老维克上了车。真是见鬼。他看着自己几十年来居住的房屋逐渐离开他的视野,心如刀割。 “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了,警官?”老人转过头,用颤抖的声音问那两名警察。 “恶魔入侵了。”警官简短地。 “弗林特要毁灭了?” “她不会的。有人正在努力。” ------ 缠着纱布的麦考利与一身轻松的Owl在一堆尸体中找到了满身伤痕的徐琰。此时他正举着自己的霰弹枪,背靠着两具叠起来的警员尸体,自顾自抽着从警员制服口袋里面抽出来的香烟。 “哟。”他举起一只手,突吐出一口烟。麦考利没好气地走上前去,一拳砸在他胸口上,把这个半仿生人打得直喘气。Owl叹了口气,查看着四周的环境。 “你这老不死的混蛋。别他妈中途跳车。” “我反正又摔不死。”徐琰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冲锋衣“你这样子看起来刚从钢锯岭上面下来一样。” “去你的。我们得抓紧时间了,徐琰。” “是是。快点带路,游骑兵。”徐琰用枪顶了下麦考利的后腰。后者骂骂咧咧地打开手电筒带路。 “01,这里是Owl,我们已经接到‘麦克唐纳’,正在前往车间。”Owl按下对讲机,跟上那两人的脚步。在他们走出掩体的一刹那,导弹拖着长长的尾迹自半空中坠落,狠狠砸在那动荡不安的夜空之上。在这一瞬间,徐琰似乎听到了一声哀怨的咆哮。 ------- “收到!”埃文斯躲在掩体后面,躲闪着那些丢来的长矛和弓箭。在乡里愚人所躲藏的车间外,印第安人样貌人形异常留着黑色的鲜血,向MTF投掷着铺天盖地的长矛。众人一时间被这些呼啸而来的冷兵器压的抬不起头来。距离车间的短短五十米反而成了巨大的阻碍。这片开阔地满是仪式召唤来的邪教徒与恶魔,每当MTF的奇术刻纹子弹打退一批,很快就有新的玩意儿冲进来。 “这么多博物馆藏品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卡琳娜终于忍不住大吼,然后就被一支箭划破了肩膀。她退回掩体后面换下一个弹匣,伊利斯侧身看了一眼,在胸口画了个十字。“代表黑夜的马尼托吞噬过他的子民……这一定就是下层世界放出来的东西。 “雷彻!请求火力支援!压制性射击!” “呼叫‘虎头蜂’,这里是Bravo-6,第三类管制……” 螺旋桨的声音很快淹没了嘈杂的人声,在接下来的三十秒内,伊利斯看到了此生最震撼的场景。自火箭发射巢中发射的弹药宛如流星雨砸下,火光一瞬间淹没了他们前方那布满了恶魔,异教徒的空地。卡琳娜捂住她的耳朵,但来自地面的颤抖还是让她的心脏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压力。在她目之所及的范围内,扭曲的,尖叫的人形异常四散奔逃,恶心的粘液伴随着尸体一般腐朽的气味四处飞溅。轰炸足足持续了二十秒分钟,直到前方再也没有任何活物为止。 直升机的声音远去了。MTF走出掩体。烧焦的尸体散发着骇人的恶臭,脓包蒸发后留下令人反胃的残留物,在地面上画出亵渎的符号。伊利斯就这样捂着鼻子前进,在她的身后,一名MTF背着两个JBL的便携式音响,一步一步地前进着。在队伍的另一头,徐琰三人从一辆运输车残骸后走出,在简单确认身份之后加入了队伍。MTF旋即在大门口左右排成两列,在丢入的九连闪响彻整个总装车间后,他们鱼贯而入,接着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个祭坛。 在车间中央的空地上,杰克逊跪在那里。他的上半身似乎已经变成了某种更为邪恶的存在,外貌像是一个不定形的粘稠物质,仅有面部特征能够辨认出他的身份。有规律的伸缩舒张着。刚刚的爆炸显然对他没什么影响。在MTF的注视下,他如同脑瘫病人一般,四肢极度不协调地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向着MTF走来。 “不……不……是你……”他举起一直手,“麦考利……还有你……陈……为什么……你们要这样?” “结束了,杰克逊!如果你还有自我意识的话,放弃吧。我相信法律会给你一个公正的裁判。”那身影一愣,然后浑身颤抖着笑了起来。“哈……哈!公正!看着我!谁来主持公正?你们?那些政府官员?去他妈的!这个城市烂透了!啊……啊……看看我现在这个样!你们他妈的还有脸——“ 他没能说完话,徐琰立刻对他扣动了板机。子弹穿过了他的身体。紧接着半仿生人以令人炫目的速度冲了上去,在杰克逊倒下之前撬开他的嘴,把燃烧弹卡进了他的嘴里。 “谁说了都不算,尤其是你。” 他拉开了拉环,向后退了几步。几秒之内,火焰从杰克逊的身上迸发出来。伴随着所有人的为之心悸的惨叫,倒在地上的那东西疯狂地抽搐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要离开他的身体。所有人的休谟指数一下子飙升到最高。 “你他妈疯了?”麦考利看着倒在地上的杰克逊,转头对徐琰愤怒地咆哮。 “他给了这个城市机会么?没有。我凭什么给他机会?人渣玩意。想想清楚。” 四周的空间再次传来异动,埃文斯请求了最后一发对顶点多功能实体多用途弹头。“没时间了!”徐琰跑到伊利斯身边,“现在就搞那个仪式!立刻!” 音响被放在了地面上,伴随着屋外的嚎叫声一同响起的,还有皇后乐队的波西米亚狂想曲。伴随着佛莱迪·摩克瑞的嗓音,埃文斯有条不紊地指挥MTF们进行火力点部署。徐琰不知从哪里找到了一个短钢管,把那东西递给卡琳娜。 “当话筒用。音乐别停!”说罢他便加入到了MTF的队伍当中。伊利斯从背包里翻找出木棍和树枝,以及一些涂着彩色涂鸦的石块,在杰克逊令人作呕的尸体边跪下,画了个十字之后,开始在地上布阵。 “我该做什么?”卡琳娜对着伊利斯大声问。 “把那该死的音响保护好!你来唱!音乐别停!”伊利斯吼,“让奶奶干活!你去开演唱会!” [[=]] >  Mama, just killed a man > Put a gun against his head, pulled my trigger, now he's dead > Mama, life had just begun > But now I've gone and thrown it all away > Mama, ooh, didn't mean to make you cry > If I'm not back again this time tomorrow > Carry on, carry on as if nothing really matters [[/=]] 最后一发导弹的尾迹照亮了夜空,砸在那道位面缝隙上,推进剂的燃料爆炸了,宛如演出开始时候绽放出的绚烂烟花。卡琳娜站在伊利斯身边,伴随着此起彼伏的枪声和火光,把那半截钢管举到嘴边,定定神。 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一场有很多人在开枪,有着一堆恶魔和类人生物的演出。这么一想自己还看了不少这种场面了。 [[=]] >  Mama, ooh > I don't wanna die >  I sometimes wish I'd never been born at all [[/=]]  “最后一个弹匣!”徐琰说着把弹匣换了上去。那些异常个体的数量已经有了明显的增长。阿帕奇已经清空了自己所有的备弹,另一架阿帕奇预计还有五分钟才能到达。MTF原先密集的火力网,也因为肉眼可见的可怖弹药消耗速度而慢了下来。但仍然没有一个人退缩,曳光弹的光亮仍然勾勒出了一道密集的火力网。伊利斯终于摆好了法阵,她拿出那印第安人留下的日记,翻到咒文的那一页,开始吟诵起那古老的咒语…… [[=]] >  (Let him go) Bismillah! We will not let you go >  (Let him go) Bismillah! We will not let you go >  (Let me go) Will not let you go >  (Let me go) Will not let you go > (Never, never, never, never let me go) Ah > No, no, no, no, no, no, no >  (Oh, mamma mia, mamma mia) Mamma mia, let me go >  Beelzebub has a devil put aside for me, for me, for me! [[/=]]  “为什么这家伙的弹匣永远打不完?”麦考利对着徐琰大喊。此时在他们的身边,Owl正在操纵着不知从何处弄来的MG3机枪。巨大的噪音让其中一些MTF都不得不转过身来回头看两眼。机枪的火力一时压制住了异常个体的进攻。它们的尸体堆积在前方的空地上,变成了一座诡异的掩体。 “异常个体的事情你少管!”徐琰怒吼着抽出手枪,“还他妈有多久?伊利斯?伊利斯!” 没有回应。徐琰转头看去,伊利斯已经倒在地面上,卡琳娜搀扶着她。“她昏过去了!”卡琳娜在通讯里面喊,“麦考利!你能读懂这些图腾么?” 麦考利从阵地一跃而起,在激昂的电吉他声中冲到法阵旁,弯下腰看着那老印第安人的笔记,对着阵法念出那段咒语—— [[=]] > So you think you can stone me and spit in my eye? > So you think you can love me and leave me to die? > Oh, baby, can't do this to me, baby! > Just gotta get out, just gotta get right outta here [[/=]] “——引航者!”麦考利念完最后一个图腾文字。伴随着摇滚乐行进至高潮时的华丽乐章,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那些自开战以来就一直充斥在他耳边的嚎叫,在变得高亢之后,一瞬间无影无踪。麦考利抬起头,正当他以为一切结束的时候,黑暗从四面八方突然向他袭来,顷刻间淹没了他。在他进入黑暗之前,传来了徐琰的叫喊。 [[=]] > Nothing really matters, anyone can see > Nothing really matters > Nothing really matters to me > Any way the wind blows [[/=]] ------ ++ 尾声 > 弗林特市政府公开了新一年的预算草案。根据本次预算草案,政府将投入更多资金由于市警察局的运行工作。新一批老旧水管更换工程的招标工作也在进行当中。今天,我们将采访新任警局局长威廉·阿姆斯特朗,听听这位年过六旬的新任局长能为这座城市带来什么变化…… 数个月后,亚特兰大机场。 徐琰早早登上了回国的航班。没有什么比回家更好的事情了。他想。 坐在头等舱座位上的他从上衣的口袋里翻出了一颗带有涂鸦的圆形鹅卵石。这是几个月前临别时,伊利斯送给他的礼物。难忘的经历,不是么?他笑笑,然后把石头塞回口袋里,然后掏出椅背上的杂志翻看着。 “欢迎登机,麦考利先生。” 徐琰转过头去,尽量压抑自己的惊讶神情。他看着那熟悉的面孔坐在他身边,自顾自地整理着自己的衣服。没有伤痕,没有弹孔。什么都没有。那衣服和衣服下的躯体,仿佛新生一般。 “怎么,我看着眼熟么?” “不。”徐琰摇摇头,“我认错人了,抱歉。” 于是麦考利自顾自地转了过去。徐琰皱着眉头,举起报纸以掩盖自己的目光。 “您有什么需要?”空姐走过来关切地问徐琰。后者抬头看了眼空姐,等他再回过头时,身边的人凭空消失了,就仿佛从来不存在一样。 “你有看到旁边坐着什么人么?” “没有,先生。这两个位置都是您买的。”空姐温和地说。 “可是我只买了一个位置……”徐琰翻找着口袋。然后从他的衣服里找出了两张机票。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空姐笑了笑,走到自己的岗位上去,只留下徐琰一个人莫名其妙地看着机舱里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