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魔术师

[[>]] [[module rate]] [[/>]] [[=]] + 一 [[/=]] 一个瘦削的人影坐在门口面对着夕阳，安静几乎不动，只是偶尔晃一下摇椅。他始终没有回头，直到我走近才转过头来。阳光模糊地映照他的脸颊，投下一幅阴影；他略微弯曲的长发灰黑驳杂，披挂直达及肩颈。那个瞬间我触及了他的双眼，似乎是看到了一对镶嵌在戒指上的钻石，呈现出一种银灰色。这种颜色是光线千百次色散的叠加集合，展现了它们强大的映射能力。 他身后有一间并不豪华也并不简陋的小屋，坐落在两棵巨树的中间。庭院中铺设了狭窄的石板路，沐浴在安逸的阳光氛围中，看样子他已经熟悉地在此生活许多年了。透过窗户和半掩的门，可以看到屋里密集地摆放着古董架和陈列柜、两座奖杯，还有许多艳丽或者典雅的玩具般的奇术设备。门梁上挂着一个空鸟笼。这位中年人并非离群索居，我方才接近这座屋子时，看到有几名过路人正从屋前经过和他打招呼，想必是他的邻居。而他小屋正对门的墙上挂着他身穿奇术操作服的照片，下附一个刻过的金属名牌。在我接近之前，他只是坐在那里，悠闲地待了好长一段时间。 那是一个秋季的傍晚。榆树叶夹杂着枫叶飘飞在林间的低空，蓝色的野花绚烂而又轻柔地开放在所有低洼处，长满苔藓的石头反射着潮湿的夕阳，土路因为刚刚有我急促经过而尘土扬漫。而我身背鼓鼓囊囊的双肩包，手提着个人用具和一瓶权作礼品的酒，站在路的尽头，打破沉默向他问好。 这就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的场景。我们的相遇是因为基金会奇术部门的传统新人项目，在这个环节中中由一名老员工带领新人学习基金会内部工作的流程与方式。彼时的我只有二十三岁，因为展露奇术技能而刚刚被招徕至Site-CN-375的站属研究部门，在奇术方面的研究团体内工作，年轻、生涩、不够熟练。而他则是为基金会有十数年服务经验的高阶奇术师，资历和技术的积累即便无法胜过厚重的古籍，也完全称得上拥有渊博的能力。 你问我们的名字？我想，在回忆中添加无关紧要的部分只会玷污那些更宝贵的细节，所以请让我们把目光聚焦在更珍稀的事件上，请允许我用人称代词指示我们两个人吧。在这篇传记性质的小故事中，它们已经完全够用了。 [[=]] + 二 [[/=]] 按照基金会内部的惯例，只有那些积累了足够经验的奇术师才有资格带领徒弟，一般到了这时他们已经快要从中年过渡到老年，有些人首次收徒时甚至白发苍苍。而他能够在步入暮年前就成为我的职业导师，和他的优秀资质和才华密不可分。我从已经退休的一些老奇术师那里听说过许许多多关于他的故事。 他在开始经人介绍从不入流的goi转入基金会时，只有二十岁，对于奇术师来说是个稍小的年纪，毕竟不是谁都能快速地学会控制自己的能力的。他的几次体测合格达标，成绩甚至位列优秀的偏上位置，他只是笑着说说平时搬运器材是主要的原因，自己出于兴趣进行的奇术理念才是最重要的。而几个兼任的考官都心知肚明，这强健的身躯简直就是专门为了承装EVE粒子而打造的容器，而崎岖野外的奔袭或者狭窄的陌生站点内执行的潜伏任务。他甚至有着直接抛去专长而去做一名战术特工的底子。 与此同时，他的笔试成绩达到近乎满分，专业知识题目分数过硬不说，就连奇术史的题目也全面地作答了。顺带一提，奇术史是一门堪称花哨的史诗，充满争斗和创造以及奇异的魔法师名字，综合儿童故事和新世界典籍为一体。而他优秀成绩的来源则秘密地装在他的书箱里，负责了搬运行李的保安曾言，书箱里面有着数本封皮装饰着金色花纹的古旧厚书，让偷窥者产生渴望翻看却又不敢触摸而留下痕迹的奇妙欲望。 按照着培养新人的合格学徒制流程，分站的首席奇术师，同时也是站点副主管亲口承诺将会接手这名潜力新人的入职衔接工作。在良师的指导之下他毫无障碍的学习了基础的高阶术式，然后最终通过实际的考核。 他的奇术技能熟练得像个艺术家，绘制的每个施法阵列都酷似一篇书法作品。在一部由研究助理摄制的录像中，观看者能看到一个徒手描画的正圆环作为基础架构，边缘锐利如一轮刀刃；而咒文按照规则密密麻麻的均匀分布，他描绘出的沸水花纹外形就像细小的游蛇；最后再附加一串形式酷似花押签名的符文保险销，术式和粒子在内部流畅地运转，炫目的光照亮了所有在场者的脸。而在我们目睹他实际的施法场景时，EVE粒子能够像火花一样在他的双手间飞速转动，他完美地控制了施法范围的边缘，如钓鱼般慢慢地引导着形态辐射的施加方向，回火流和反冲术式形成一个笔直的夹角。 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这将会是奇术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希冀着他能将理论或实践推动到永久的高度，连带着这个小小的站点一起冲上云霄。 入站欢迎会是另外一个温馨的起点，在会上他穿得齐整利落，胸前戴着别致的鸟形胸针，稍带腼腆地致辞介绍自己，随后微笑着和前辈与朋友们碰了一杯又一杯，还豪爽地吃掉了半块蛋糕，翩翩的风度足够让人看出他毫无天才架子，反而儒雅随和，易于相处。在聚会的结尾处他为所有人展示了一份独一无二的纸牌魔术技巧，没用先天的魔法本领，而是纯粹的手部技巧和掩饰动作，最终毫无痕迹地赢得满堂喝彩。 等到他真正融入站点的日常工作生活中，人们发现他还具有富于生活性的一面。他酷爱绘画艺术，在简陋宿舍的窗边铺下小小的画纸，作品风格明朗而鲜艳，线条利落。他也很喜欢饲养植物、瞭望天体、观测鸟类，为此他在窗台上摆放了水草鱼缸和双筒望远镜，还会时时擦亮。尽管如此，他最上心的还是他热爱的奇术事业。 [[=]] + 三 [[/=]] 在随后四年的平凡日子里，他良好地参与着全部门的工作，像蜜蜂一般勤勤恳恳，愿意做任何任务，从撰写空洞的文书到做基础实验。然而在世俗惯例中，它们只是平庸助手们的本职，绝非一名志向高远的奇术师能托付一生的任务，而环境也的确不会辜负怀有期待的他。没过多久，在某天他晋升为了三级研究员并以此身份加入了理论研究室；在不久后的另外某天他取得了特遣队的资格，并开始执行具有实际价值的奇术施法。 在基金会中，奇术更多用于武器，但有时也会被用作无害的实用性工具。 他首次作为首领奇术师执行的任务并不复杂，甚至和可能产生危险的奇术武器无关，只是为一架寻常的奇术能量充能的大型空天飞行器的发动机充满发动机的存储能源。参与任务的其余两名同僚看着他毫无障碍地描绘阵法、闭着眼领悟自己粒子形态辐射的一切，随后逐渐控制了成形的粒子流，平凡而又流畅。 然而接下来在任务流程中出现了意想不到的转折：他所释放的奇术能量并未精准地输入发动机的燃料进料口，反而爆裂开来，点燃了飞行器四周的空气。本为银白色的金属外皮熔化出耀眼的黄光，又迅速冷却为焦黑的印痕。成排的鲜红状火纹飘散在机库的空气中，外形像一面硕大的的羽翼。这段突发事故被人们记得非常清楚，甚至到现在还能找到一段它的低质量监控录像。 也许是因为参数设置错误，也许是因为装置的组装出了问题，也许他真的在施术过程中搞错了某几个步骤的顺序。但是无论如何，任务执行失败。所幸，这只会带来一种友好的嘲笑，就好比好友间互相捶打的两拳：没有人会对一位显然的天才不敬。然而就在下一次任务中他为一台地基火炮的辐射方向做修饰，却依然没有成功，辐射流甚至扩散得更夸张了，让这台崭新的火炮收到了恐怖的冲击，直接被维修部门接管。最糟糕的是第三次，他负责摧毁一枚炸弹，结果地面被炸出一个坑洞，灰烬洒满了整个场地。现今站点里的老员工依然记得他那迷茫和羞惭的双眼，以及半身衣物都被烧毁的局促模样。即使这样他依然保持着一丝礼貌的微笑，想要掩饰住颤抖的身体透露的怀疑。 新人员工体检时用到的场所是常规的医院，在这里见到最多的就是白大褂和军装，充斥着消毒水的气味，最常见的是迷彩网兜和木制集装箱，只有寻常的忙碌密集附带一丝拘谨的常规医院工作氛围。而复杂的奇术相关问题需要来到另一个更加隐晦的场所；奇术终极管理委员会。这个名字酷似中世纪教廷的机构位于一座神秘的高塔内部，坐落建在另外一块大陆的空旷荒野中。它的大门只在夜晚开放，内部用雕刻过的玻璃柱充当照明用具，还有传言说它的内部就像一个观星台，架子上放满了水晶球和旧式的炉火。那里有一条河流贯穿整个建筑，人们把漂流瓶投进楼梯上形成的喧嚣瀑布用于交流；那里的走廊墙壁都伪装成绿植的粘贴装饰，委员们需要念出口诀才能钻进隐秘的土洞中办公。 他主动提出申请到委员会内部咨询原因，而后消失了一个月的时间，回来的时候身上多了几道不可逆的检验用烙印。他带回了一大包检查单据，强迫自己平静地向上级汇报结果。 至于他为什么总是难以完成导向精确的施法，原因解释起来极为复杂。简而言之，在他周围的生成的天然辐射媒介中，混杂了一种诡异的色调，与其松散的调式产生微观的反应，导致他所引导的奇术进程始终无法有清晰的塑性媒介。换言之，如用比喻来介绍，将施放奇术比喻为射击，如果说普通奇术师手操一把修长的步枪，那他持有的就是一把枪管锯断的霰弹枪。当试枪时射击者会漫无目标地随意开火，EVE粒子都能正常流出而无法显示出区别。但是当枪手有目的打靶作训的时候，无论射术多么精确，枪支的精准度差异总能显著地体现出来。 你问进一步的原因吗？能否从他当先天的生理情况中找出原因，从对症下药而解决这个难题呢？答案是不能。因为奇术学科的基础就是不同活体产生的细微个性差异，被细细研究的科学在玄妙的原则性面前实际上不值一提。当天赋越弥足珍贵，先天的缺陷就越尖锐，给人造成的痛苦就越深刻。这就好比医护研究者面对这种绝症束手无策时，转换解决方案，想办法用安慰而不是手术解决问题一样。 当然，解决办法依然存在着。也许他可以成为一个身居实验室的操作员，每次实验都需要上交报告来寻找能依赖的奇术师；又或许他可以留在特遣队里，做一些绘制法阵之类的后勤工作，任凭队长的话语指挥着他手中枯燥的画笔。光明的未来在他眼前如彗星般急速陨落在地，毫无价值的烙印可能在未来与他的余生相伴。落寞令他郁郁寡欢，寂寥的心情想必残破如同夕阳。 [[=]] + 四 [[/=]] 就在那段时间，我成为了他的第一位徒弟，故事开头的场景也就发生了。那时他更换了一个职务，被分配到了一个负责后勤和符文绘制的工作小组内。 这次正式的教学发生在奇术演习室中，作为一堂以教学为目的的课程，这实在是一段很单调平凡的场景，即便如此以他的水平，依然能够给倾听者崭新的体验。在我按照约定的时间准时来到演习室中前，他用一点植物和一幅伟大奇术师的肖像画简单地装饰了那个空荡荡的无趣房间，导致很长一段时间内我都以为全站演习室的内饰皆是如此。 在讲授的开头，他就用了一门我至今不了解的死语言，一丝不苟地背诵出一段流利的呓语，在我惊愕的眼神中他咧嘴微笑，解释说这是古老的魔法师们的常用欢迎语。略去冗长的口头讲解部分，他直接开始动手实践，但在这之前没有忘记请我落座。在整段课程中，他如同表演一般，为我演示了一些常用的特定高阶术式的使用方式，不同应用场景的特点也被他轻松地记忆。这类演示依然无比标准，既如同乐曲一样连续，又顺滑得就像流水的表面。我看着空其中美丽的EVE粒子流显出的外形——它们规范标准，也饱满张扬。在刺眼的闪光中我不停地注意着他那标准又快速变换的手势。 平凡而不值一提的两小时迅速地流逝了，在我发现期限已到而准备溜走时，他将我叫住了。 “时间已经到了，对吧？请不要急着离去。尽管我给你讲了很多成熟的实用性知识，我还是想给你展示一下我个人一些小小研究的副产品。”他边说边开始兴致盎然地绘制微型法阵。我看到本来用作EVE辐射术语色彩用词第一次具象地浮现在了眼前。一段折射了绿光的粒子流不知为何，脱离了施法者本身却被短暂地维持在了空气中，他马上在这段粒子的上末端接上了一段折线环形的发散流，于是我第一次看到一朵粒子流组成的花朵开放。这个展示部分依然没有结束，我还看到了一条光明的庞大青色龙扶摇直上，消散在天花板的表面；还有蔚蓝的鱼群在空中游过，滚热的温度将空气熨出波纹。 “我只是想让你理解，奇术学是神秘而又令人喜爱的事物。比起把它当作严谨而需要细致计算的许多粒子流的物理过程，将其视作艺术也许更能令人接受。就算无法运用物理模型运算，我们至少还可以将它简单地当成奇特的视觉效果来欣赏。并且，我们肉眼所见的表面独特而毫不相关的奇术其实都拥有着相同的内在运行规律，好比行星的轨道。因此我们奇术工作者的职业需要有想象力来点缀，因为想象力有它自己建立的基础。” “对了，在走之前请至少拿走一块我为你准备的甜甜圈吧。” 当时年轻的我还有着一身死板教条的毛病，所以当我携带着他递交给我的鼓励性的笑容，恭敬地退出演习室时候，没有对他在课后做的一番演说有任何感触，而是心中还在默默回想着他教给我的知识内容，仔细咀嚼了更够忆起的任何小细节之后。最后得出一个小小的结论：在我看来，他和其他奇术师的最大区别在于在他的所释放的粒子辐射在形态方面有较大的散射面积和分支流。 但是在日后的相处中，我逐渐被他的这种魅力所感染。我渐渐理解了他的内在哲学，理解了他对于奇术学美丽一方面的思考，尽管他被安置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在数十年后我依然能够坚持这个领域的工作，而在最绝望的时刻依然没有生发出痛恨，是由于他带给我的影响。 [[=]] + 五 [[/=]] 他第一次向我透露他在填写申请表的时候，时间又过去了数年。我也已经循着人们用经验筑成的道路行进了许久，和他的关系也从引领者渐渐过渡到了同事，在几场共同饮酒的晚餐中发展出了一丝友谊。我们时常讨论关于他思考的话题，更多时候这是在工作中互相帮助。听到这个想法时，我就是想提出异议也来不及，因为那时他已经递交了完整的申请表和发展计划书，没有运用已经普及到几乎人手一台的个人终端，而是传统的书信方式，全部文字都按照几个世纪前传下来的行文格式套写。他使用的字体是钢笔手写的仿宋体，稿线则是全部徒手用铅笔打出。 灵感在夜晚袭击他，于是在窗前静谧的夜幕之下，他却有着整个脑海的火热绚丽的新想法，于是他剥夺了睡眠换取思维的新鲜度，同时不停地进行兴奋的疾书。那天早上他瘦削的身形疲惫得已经佝偻，双眼却依然流溢着惯常的光彩。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把我拉到食堂的角落中向我讲述了他的计划。 “我计划申请成立一个表演型奇术部门。我认为，我们可以通过施放术法的方式，开展一种新的表演方式，并且将它提供给基金会的每个员工们。做起来显然是不难，因为我们不对着目标施术，只需要把终点设置为虚无，再专注过程就好了。很显然我们都会绘画，但是我们为什么不能像画画一样，利用自己的专长技术，从视觉的角度创造一种新的方式？这一定会是一个很酷的工作项目，毕竟大家至少都认为我技能娴熟，创造的作品有漂亮的外形。若是此路不通，我甚至可以考虑成立一个独立的协会。毕竟办法总是会有的，这是我在后勤组学到的重要一课。” 但是管理部门的那个委员会分会自然没有同意他的此种申请。委员们给出的理由是奇术部无法调拨出更多经费，带着官方的正式和得体的遗憾；然而我们都心知肚明，那些上司们花费大量的时间管理像收容项目失效和重要相关组织外交等等重要的项目，像他的这种普通而严重缺乏实际价值的项目不会引起任何的注意。所幸比起动用无限期拖延的酷刑，手握行政权的人们选择了更加仁慈的直接处决，然而这样只能让他的新计划产生下一步迭代。 于是他更换了一种提交意见的方式。他稍稍调整了口吻，更换了写作的笔法以便让他的报告更具有说服力。“这下准成，搞定了。我用的还是羊皮纸跟羽毛笔，那根复古款染蓝色的，还有一瓶我一直没舍得启封的墨水。一看这个，那些人就会被这件事本身的艺术性折服。” 当然。第二次的提交依然保留了失败的结果，接下来是更多次。就在我全心投身于本职工作，研究着无害无聊的符文时，他在忙着撰写一篇又一篇的申请，不厌其烦地反复向上提交。在每次遭受拒绝过后，他都耐心地调整一些内容，有时言语诚恳真切，有时则递交论述性的长篇文字，条理清晰令人赞叹。最后他还是改用了电子邮件的方式提交，在正文中依然保持着书信的格式，信尾照旧附上亲切的问候。他还不忘记练习编写程序和代码技巧，努力让自己的发送的文档页面背景看上去更加利落或别致。 但是基金会是一架内部驱动前进的庞大机器，我们的任何委员或是任何部门不会折断自己的膝盖来驻足聆听周围的声音，哪怕是无情的辞呈也会被礼貌地退回。基金会的冷酷有时也能让人感到无比残酷，他的言语和行动明显地添加了更多的激愤，每日清晨从表情上就能探明他的不满。我担心他会进行报复性行为，于是常常在夜晚交心地和他谈话，还有时会递给他一份甜食。但是我们之间的交流还是被他刻意削减了，我为了给他留出个人调整的空间，也就没有在意。 在阵阵怒气逐渐退潮后，我看出他的落寞重新开始一天一天加深，于是他在闲暇时甚至放弃缓缓品酒的习惯，养成了独自躲起来酗酒的毛病。那时恰逢基金会正在努力减少与帷幕外的接触以减小开支，特供的啤酒用内部种植的小麦酿成，寡淡如掺进冰块的气泡水，而它们的容器则是废弃应用器材熔铸数次再利用得到的，是真正意义上的废物。即便如此，他也能闷在宿舍屋里喝出醉意，又或是装出醉意，我永远无从得知。终于，在他连续两周没有出现的时候，我冲到单人宿舍内找他，结果我在推门迈步时被重重的一绊，朝前摔倒在地磕破了鼻子。原来是他将提酒用的硬纸壳剪出花纹挂在窗前遮挡了自然光，啤酒罐则垒成了纸牌屋的形状，被我闯进时撞翻在地。 而矗立在逼仄的屋内中央的，赫然是一个筒状物。这件神秘的物品外部用铝箔胶带了无痕迹地圈圈包裹着，无法看出内部的构造。但是经过细细的观察，我从它上部的管状开口和底部被压住的引信看出，它有极大的可能性是一个烟花筒，还有极大的可能性具备完备的燃放功能。就在这时，他手中拿着一根粗短的星状物姗姗来迟。看到我后，他停住脚步，将目光移到地板上，开始毫无障碍地自顾自述说起来。 “这根是保险销。通过特殊的形状以及末端的微雕咒文，在插进这筒烟火的保护壳内部后，整个燃放系统的通路将会被锁死。通过切断符文间的联系，保险销可以保护烟花不被意外燃放，直到它重新被拔出。插上它后，最后一个步骤就完成了。烟花的内部是我酝酿许久的一个精彩念头，我准备在一个重要的时刻点燃它。这将会是我最后的申请书。” “还有，请你帮我保密。”他上前抓住我的双肩，在与他充满信任双眼的沉默直视中，还有那有力的紧握中，我来不及惊愕，而又尚未能够找出充分的理由以进行劝说，只能迟疑地慢慢点了点头。 [[=]] + 六 [[/=]] “这两周来，我可真是耗费了不少的心力啊。我可不想随便地用炸药毁坏任何地点，而是想让我画出的成果能够给人留下印象，能够在将来的某天被记起。我考虑过很多，从空气中的映射面积这样最浅显的参数，再到由回火强度的粒子流亮度等。技术细节也是一个重要的问题，从来没有人想要像我这样，研究奇术施法看上去是什么样的。我花了很大的力气去实操调整。” 我回忆起几年前的那个晚上。那是我最后一次接受他的课程培训，以后我就能出师成为一名独当一面的初级奇术师了。那天他心情不错，那张畅快微笑的脸和现在眼前这个苦涩地笑着的人形成对比。 我们早已温习过了所有我入门所需要的基础知识，实践环节也已经被孜孜不倦地练习过很多次了。在那天的课上，我们温习了已经学过的任务审核章程须知，还有基金会的历史，以及职业守则等等知识。他一向不愿意抛弃将这些琐事，认为这些威力弱小的文字虽然表面和废话没什么两样，但是总会在不为人知的地点和无法预测的时刻发挥出不可替代的作用，我也只能顺从地聆听着。终于，资料纸上的最后一个标点也被讲完，我以为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但是他却没有打住话头，而是拿出了简易的饼干和低度酒祝贺我，接着又与我聊了个天昏地暗，从古代超自然隐士的哲学理念再到基金会非洲分部的人文关怀，最后在酒精的作用之下，话题被引到了他从前的故事里。它们在我的回忆中却离奇的缺失了大部分，只剩余一些片段，其他的则被泪水所模糊了。 “……我几乎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讲过我来自的那个小小组织，你将会是极少数人中的一个。作为一个平凡的GOI，他们将自己的据点隐没在城市中，在昏暗的地下室或者城中村的平房里都有可能找到他们的身影。是这些人带领我走进奇术的大门，占据了我少年时代最初全部的记忆。除去组织发展中平平的奇术活动成绩，最后他们的结局也是平淡的，没有被攻陷的GOI和基金会特遣队的殊死搏斗，也没有任何疑点重重的神秘失踪案。首领因为严重的疾病而仓促谢世，缺乏领导的其余人则慢慢地淡出了全协会火热的氛围，回到地下异常世界摸爬滚打以求糊口，只留一个名存实亡的招牌……” “……然而就是他们带给了我对于我做的事的认知，是我真正的启蒙者和引路人。他们用二手的旧书教会了我发现自己的天分，还有许许多多的基本和进阶知识；还有那些额外分给我的食物，和数不尽的关心。然而最让我忘记不了的是那些日常生活中的做派：在寒冷的冬夜，他们从雪中踏进屋内时，会信手打出一道冲天的火光，只为把壁炉点亮。这之后他们往往会喝下一杯饮料，然后坐到桌子上肆意地大笑。而在春天来临时，每个人都喜欢用冲击性的奇术波削断路边桃花树的一些枝叶，让整棵植株外形看上去更加协调。他们以鸟作为标志和组织的名字，因为在那些荒僻的居所，能吸引周边无数的鸟群。我们从不知道它们来自哪里，又飞向哪里。鸟会在窗户、门框、抽屉、角落里飞进飞出，甚至有时从帽子里钻出来，还有更多意想不到的地方。可惜在我进入基金会后，那些人和那些鸟就在我脑中的景观里化作了尘埃，我再也无从听闻他们的消息。……” “……但是自那以后，我已经无法摆脱那种不羁的感觉了。我在做奇术工作时，甚至很多日常生活中的时刻，都无法控制地要做一些不考虑实用价值的事，甚至是浪费的事，来满足某种美学上的爱好。其实说到底，这又何妨呢？我知道奇术的本质是促动物体，还能关系到早期宗教学和宏大的历史叙事。在观看俗套的魔法师电影时，就连小孩都懂得关心咒语的功能，而不是魔杖尖射出来的红红蓝蓝的光束……” “但是每件事对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意义，不是吗？对于其他人可能是博大精深的无尽知识和细节，代表了严谨的态度；而对于我来说则是粒子流的回旋激荡，是我一种独特的浪漫。但是只要我们能够发挥出我们的作用，创造出自己最辉煌的价值就足够了，何必要用冷漠的语言打击任何一方努力的成果呢……” 等到他的诉说和我的沉默都被耗尽之后，我向他告别，退出了房间。在关门时，我不慎触动了一根隐藏在门把手上的绊线，四散的光芒顿时照得我睁不开眼。原来是他在门框上布置了触发性的装置，想要让凉爽无害的烟花为我庆祝结业，金色的短促光束以门形缓缓落下，最后消弭在了塑料地板上。在这道门的余光中，我的视线又拉回到了眼前的现实，他正蹲踞在我眼里的门中，专心地将保险销组装到烟花筒上。 [[=]] + 七 [[/=]] 那天没有任何重要的会议议程或是演讲，只是一场每月举行的普通例会。早在前一晚，他就偷偷将那个烟火筒藏在了讲台的前下方。在阳光炽烈的下午，我提早坐到后排，看着在部门的员工们依次入座，他夹在稀疏的人流中间，挑中了第一排中央的位置。 会议的过程则延续了它这种稀松平常的特质。首先是副主管交代部门工作进度和日程，然后是某个部门的协调员表彰行为出色的研究员。大家漠不关心，我却神经紧绷，不知道他会在何时采取行动。经过漫长的等待，就在例会的最后关头，几个讲话汇报的环节一个接一个的被完成，会场中暂时失去了控制。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而他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就在一瞬间，我看到会堂的最前方仿佛有一星橙色的火花闪过。 接下来我就彻底失去了视觉，不是因为强光或是其他什么，只是空白色调的虚无超自然地占据了我的视网膜，这想必就是那筒烟花的幕布。惊叫尖锐却短促地响起，因为我的视力立刻恢复了，想必大家也是如此。 我们首先看到无数根短促的线条带着色彩像银杏叶脉一样从地面涌出，然后向上直抵天花板，展开形成折扇形状的主体。烟花火焰的速度怪异无比，虽然不是以箭的迅疾射出而令人视线模糊，却也被控制得灵活又流畅，就像是熟悉地在已规划好的迷宫中穿越。颜色如同许多奔涌的彩虹，或者是宝石洞里的小蛇，它们不断地绘制出细小又重复的花纹，这样的反复摹画完全不是令人生厌的，只因为它的冲击力过于强悍，完全占据了所有人的视野。这种整齐的辐射状流形存续的时间不长，因为它们改变了方向交织在一起，变成了明亮的巨大网格，然后经过一系列比织布更要复杂的变化，化为了无数微小的、重叠拼接的圆形和菱形色块，两种最简洁美丽的几何图形，它们们自然也带有缤纷的光学色彩，颜色种类无穷无尽却有着极高饱和度与纯净度，表面光滑无瑕。整个过程中，烟花筒完全保持无声，也没有产生令人不适的温度，只有视觉上的猛烈信息传达，被带着惊讶和沉默观看。它和一场桥上的烟火表演似乎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发生在节能灯照亮的，空间有限的室内。 满屋子的小球和方块都在缓慢的浮动，四处流淌并且不停地融合又分裂开来，造就出了更多形状和色调的几何实体，或者是更多虚幻的投影。我不知道该采用什么样的比喻来形容它们，气球？天体？朝霞？尽管此前对他的行为抱有十分的怀疑态度，在那一刻我依然坚信无人曾经领会过这等美妙的景色。它们了抛弃乡村的天空或者广阔的港湾所添加的点缀，却焕发出了不可阻挡的庞大魅力。任何人都不能在某处高山找出比他的造物更壮丽的星空，也不能在任何和煦的平原中见过比这更绚丽的花海。我看到烟花光影加快了流转的速度，那些球体在被拉扯和扭曲，然后又被旋转着撕成长条，于是我在惊愕的眩晕之中，领悟到有许多有意义的图案正在脱离空中混乱变化着的底色，然后被绘制出来。起初是没有规则的曲线，但是它们迅速变化，绘制出了一颗二十芒星的图案，之后是一根钢笔、帽子、纸牌盒、海藻丛、一把左轮手枪、瘦长的狗……就像灯光点亮又熄灭一样飞速变化着。最后图案定格在一个鸟群的轮廓上，这些彩线的勾勒突然冲向了所有人的眼睛，从雀鸟到秃鹰的所有飞禽类动物全速冲向观众，然后在触碰到每个人的眼睫毛之前，归寂于无。 虽然长得像一整天，还传达了巨额密度的信息，但是这场烟花表演实际上只持续了两分钟。所以这一切结束了，消失了，无影无踪。在惊愕造成的短暂沉默之中，我趁机越过所有座位向前望去，于是看到了人群当中他的笑脸。 追踪奇术施术来源和轨迹的技术已经相当成熟，因此他并未逃脱惩罚，更何况他也本无隐瞒此意。由于肆意扰乱纪律，他被处以留用察看的处分。但是无人在意这种凭空施加的戒印。最后这项处分不了了之，在满足一年的察看期后被自然地解除。再之后某个平淡的下午，一个我正坐在工位上昏昏欲睡的时刻，他给我发来了成功的消息。 “资质许可已经通过审批了。我会依托站点举行活动，规模比较小。接下来要进行多项准备工作。首演暂定在一个月后。” 也许是处于厌烦，也有可能是真的被他的威慑到了，我们的管理员终于批准了这项再度提交的申请书。创建这种附加修饰性的工作，就算给足空间放任它自由发展，也毫无实质隐患，开支也十分浅薄，对基金会总体能有什么害处呢？我们接下来所做的就是见面、握手、拥抱、欢笑着庆祝。 然后他开始完成一项项白手起家的任务。在筹划期间他昼夜不休地工作，我则每天抽空两次来探望他，了解他的进度，看他的各种准备细节。我看到他重拾起那种游刃有余的忙碌劲头，四处发邮件、拨打电话、撰写请柬文稿，就如从前那样。有时我来到办公室也会遇到大门紧锁的情况，我知道那是他去了某一间地下的秘密实验室，去改进他的施法内容和动作了。 这期间的一天傍晚，我在站点内的食堂遇见了他，当时我在狼吞虎咽地吃一盘凉了的饭菜，他从后面拍着我的肩膀让我去他的实验室看看他刚做好的手部辅助装置，而我觉得这种邀请可信度很低。 “那可是一道大工序啊，又要装那么多精细机械小零件，又要刻那么复杂的微型法阵，又要抄咒语，还得调整试戴很多次，就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你准备好了？” 随后我得到一个笃定的回答：“我一直都在准备。”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天晚上的场景：站点会堂寻常的讲台被改装成了剧院的布景，舞台镶上了金色的边框，再挂上深红天鹅绒的幕布，自然发光的巨大水晶悬空漂浮着，提供了完美的光照。而一个穿西装戴礼帽的人举着手接受着掌声和欢呼，接着是一个优雅绝伦的谢幕动作。就在刚刚，他展示了他完美的技能，上演了最为美妙的表演，不靠其他玄妙的装置，只用自己神奇的构思和高超的艺术造诣，就赢得了所有的喝彩。观众的数量虽不是人山人海，但所有支持他的人都在这里。也许正在场外，有优秀的学院派奇术师边鄙夷边读着字体密集的论文，幸好这些想法无法传到被淹没在掌声和崇拜，以及提前布置好的漫天金色彩纸中的礼堂剧院里。 这段传奇的开幕式到此为止。剩下的工作，就是努力地把它传承下去，静待奇术表演抽芽开花，水到渠成。 [[=]] + 八 [[/=]] 十多年后，当圆日隐没，夜晚降临，紫色的银河洒在这个郊区站点的上空时，绿化带中野蛮茂密的蒿草达到了生长的巅峰，一群甲虫在空中花哨地不停飞舞。我正沿着道路穿过它们，前往站点的礼堂，以参与奇术表演。在正常的认知中（当然这里也一样）奇术是一门严谨复杂的科学，被人们专门设立了部门以便系统地研究，通常和复杂的实验设计和繁冗的论文有紧密的关联，很少和表演一词挂上钩——但每月的今天例外。 在早些的岁月里，奇术表演并未受到足够的重视，也曾有过一波三折的发展历史。但是在最近几年中，这种每月一次的内部士气建设事件已经成为一类常规化的活动，甚至逐渐成为了Site-CN-375的一种品牌，在这片地区中享有了不小的名誉。这是因为，在一项基金会员工的心理健康调查问卷中，我们的员工得到了很高的积极评分，还有比较低的焦虑、抑郁指标。于是，我们知道了它也有实际功效：能让我们聚合在一起，变得更加团结；也能让表演者和观看者都感到尊重；它还能提升士气，员工对付难以处理的异常时，会无形中变得更有动力。所以，有许多外站的同事们也会乘坐快捷的交通工具光临，想要一睹我们演出的奥秘，而我们也会热情接待。其实，即便不提及那些复杂的统计数据和记录公式，大家也都能感受到它最大的一项优点——所有人在这种华丽的表演当中，都看得很开心，很放松。 按照之前制订当下实施的规则，由每名驻站奇术师轮番担任演出的任务。有些同事们认为这是一种工作之余一种加班性质的累赘，因此对这项原来没有的工作不作任何准备，在演出时草草了事，因此效果平平；但我却不这样，因为自他之后，我是有史以来第二个将表演奇术变成一项值得注意的科目的人。而当我们提及第一个人，我可以说的是他为后来者留下了许多开创性的探索成果，弥足珍贵。我将他的笔记整理成册，然后细细研究，为下次演出的任何一个细节打好预案。 现在我已经进入了礼堂的准备区，熟悉的杂乱后台，熟悉的舞台布景和过亮的灯光。为了在一个偏僻的角落和他人一起肩负起传承的责任，我十多年来已对这里熟悉不已，哪怕它只耗费了我生命中的一小部分时间。那盏昏暗的小吊灯经过这么长的时间，亮度依然不增不减保持模糊；许多泛黄的包装盒和纸袋被堆积在墙根里，厚得可以直接当作床；还有几件废弃的木乐器被扔在小小的储物空间里，有断弦的吉他和无皮的鼓；我从黄铜衣架上在取下西服外套和礼貌，顶部分枝的圆头已经被我磨亮了。可惜回忆过去不是我目前的首要任务。最后看一遍台词脚本，再检查一下流程没有缺误，我走上了舞台，在鞠躬后为自己报幕。 “晚上好，今天又是我负责给大家带来一场享受。我要特别说明的是，今天将会是我的最后一场演出了。在退休之前，我想要回归致敬这个主题。我希望大家都可以记住属于我们的第一位开创者。” 我开始尽情地舞动双手，将所有曾经学过的动作尽数用出，时间流淌在我已经老去的肌肉之中，再配合上我默念的咒语，我对它们比古代诗歌还要熟稔。在流光溢彩的奇术流形中，一个凝固的悬浮体逐渐成形。那是一枚旋转的勋章，六个华丽的金色尖角金光熠熠，表面装饰着的浮雕极尽繁华，刻着他的形象。我慢慢引导着奇术流动形成风暴的外形，那枚勋章的主体融化了，上面的浮雕则被一一放大，随着我召唤的这团龙卷风旋转着。于是我们看到耀眼美丽的金光和白光形成的龙卷风，表面是旋转着的，一堵只关于他的，线条勾勒的简笔画墙，记录着每个细节。有他年轻时穿奇术操作服的入职照片、还有布满噪点的操作实录、他在年会上玩杂耍的一刻、和我的握手合照、退休前饱经风霜的最后留念，以及其他一百个他的时刻。那张脸庞和上面的笑容我熟悉不已，这不仅是因为我费尽心力从能利用的一切途径寻找到了这些影像而已。 所有观众都在屏息凝神地寻找，想要看出每个画面的更多细节。而置身于这场风暴中央的我也放下了双手，重新开始打量着我自己的杰作。就在此刻，我不仅是一名表演者，我还贪心地想要搜寻更多的美丽，还有更多的记忆，就像他对于美好的不顾一切的狂热追求一样。我早已明白了、揣摩过了我们对另一种美的简单构建，它能深究出的隐藏的惠及所有人的价值。还有那个平凡理想的重要意义。我突然无比想念第一次和他一起上课的震撼，却已经忘记了自己从什么时候起开始有的这种念头。 风暴消失以后，表演到此为止，我在水晶吊灯的照耀下，和全场爆炸般的掌声与喝彩中退场，回到后台。我脱下外套挂起，只穿着被汗湿透的一件衬衫，坐在后台的板凳上一边回想着他首次提出想法的那个时刻，一边啜饮着杯中的水。 现在，他的葬礼已经结束三年了。我继续研究奇术施法的深奥理论，和异常植物学与拓扑学做学科交叉、晋升三级研究员、跟随特遣队出任务、写书、还有带领我自己的学徒。我的生涯很忙碌，但是始终没有忘记我们两人最朴素的理念。我已经将Site-CN-375奇术表演协会会长的头衔交给另外两位友善的年轻人，而此刻我将从和时间的角力中放开双手，把接力棒推向更遥远的未来。 在散场后回居所的路上，我仰望天空，再一次欣赏这里纯净的银河。夏季星空繁盛，有几颗亮星格外显眼。 我亲爱的朋友，你还记得我今日看到这样景象的起始原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