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之手

[[include :scp-wiki-cn:wanderers:dustjacket-theme]] Bryson吸了一口烟，眼睛紧盯着眼前的景色。曾经美丽的怀俄明州乡野已沦为一片贫瘠的荒地。基金会知道人们会逃出城市躲到这里来，所以他们竭尽所能地毒害这片土地。那些残存的水果或动物也遭了污染，它们吃人可比被吃更常见。他的思绪正逐渐飘回那一天，这时他忽然感到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 “Tyler，我们收到一条消息。” 是Coleman，他的副手，可能也是还活着的人里最后一个会直呼他名字的。Bryson把烟扔到一边，转身看向那人，有那么一瞬间，竟认不出他来。他看起来……如此//憔悴//。眼袋乌黑，额头上缠着绷带。“谁传来的？” Coleman递给他一张小纸条。“L.S.。” 纸上只写了寥寥数语，但已足够让Bryson明白他们首领的意图。上面写着：“图书馆见，是时候了。” Coleman瞥了一眼附近的农舍，他们其余的人此刻都躲在那里。Bryson看得出他对这一切感到不安，因为Coleman一烦心就总会皱起眉头。他果然开口问道：“就这样离开，真是好主意吗？” Bryson站起身，把纸条塞回口袋。他最后望了乡村一眼，然后转身朝农舍走去。“天知道算不算。来吧，该动身了。” 与他们找到的其他门径相比，那道农舍里的门径要容易开启得多。而且基金会还没来得及在那布下陷阱。几周前，他们因为一条被基金会动过手脚的门径失去了两个好兄弟。当时他们刚进去门径就关闭了，没人知道他们被送去了哪里。他和手下们一个接一个踏入那片微光，将他们带到唯一安全的地方——图书馆。 ------ L.S.一直在门径的另一端等候。尽管是他们的首领，但Bryson在他或她——无论其真身是什么——身边总觉得不自在。首领身上的某种东西让他们难以感知，如同在凝望遥远地平线上的人影。“很高兴你能来，Bryson，看来你的小队已经被猎犬消灭是谣言，见到你真好。” Bryson快速握了握对方的手，目光随即转向在场的其他人。队伍里什么时候只剩这么点儿人了？“折了些好手，但光会叫的狗还打不垮我们。” L.S.只是默默点头，从Bryson身边走过，朝房间中央走去。他的声音骤然洪亮，足以传到大厅最远的角落。“女士们先生们，我想我们可以开始了。想必各位都清楚我为何召集大家于此。我指的，自然是图书馆与我们的现实剥离这件事。” 在场人群中的低语和私议声渐起，直到L.S.用手杖敲击木地板。“我的意思是我们将加入他们。我们的世界正在消亡，被那些曾自诩为救世主的人所玷污。我已与图书馆理事会谈过，他们会协助我们迁往一个适宜的现实。” Bryson此时忍不住开口了，他迈步走向房间中央。说话时，他不仅能感受到其他成员的目光，就连讲解员和整理员的也都在注视着他。“这么说，你是想让我们逃跑。逃离我们的//家//。” L.S.转回身面向Bryson，虽然他看不见对方的脸，但Bryson毫不怀疑那面具下正皱着眉头。“我们的//家//正在死去，Tyler。我不想让我们为它陪葬。我们已无能为力。” Bryson感到一股怒火从心底腾起。难道过去几个月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吗？难道他眼睁睁看着朋友、家人和部下白白死去吗？“那为什么不动用图书馆的力量？！难道他们就没有什么——” “干涉你们世界的事务并非我们的职责，”一个洪亮的声音从他们上方的黑暗中传来。Bryson看见图书馆的一位长者——一条庞大的蜈蚣，布满符文的身躯蜿蜒——正从上方降下。它在他们近前停下，上百只眼睛转向他。“图书馆在被放逐者的一切冲突中保持中立。我很抱歉。” Bryson此刻气得浑身发抖。他们怎能如此轻易地抛弃他们的世界，他们的出生之地？现实有无数个，但只有这是//他们的//现实。“我不走。我留下。” L.S.点点头，遗憾的回应道：“很遗憾听到你这么说，我的朋友。在座诸位若有谁想留下陪他的，请自便。” Bryson回头看向他的手下时，心头掠过一丝恐惧。他们肯定会抛弃他吧？自己这无疑是赴死，而他们却得到了逃离门径那头的地狱的门票。尽管忧心忡忡，他们却全都举起了手，Coleman站在最前面。他朝Bryson咧嘴一笑，说道：“队长，我们都跟你走到这了。剩下的路，我们奉陪到底。” 自这一切开始以来，他第一次感到了由衷的喜悦。 ------ 尽管L.S.坚持要蛇之手随图书馆一同离开，但他们似乎非常乐意将能省下的物资都给了Bryson和他的手下。终于，到了他们通过门径离开的时刻。图书馆的所有人都在场，包括他们的首领。“我想……你没可能改变主意了？” Bryson摇摇头，瞥了一眼身后等待出发命令的手下们。“没了，抱歉。不过，我还有个最后的请求。” “尽管说。你只需开口。” Bryson笑了笑，问道：“介意让我们看看你的脸吗？反正以后也没机会再见到它了。” 从对方的肢体语言判断，Bryson觉得这个请求让首领有些意外。但尽管意外，L.S.还是点了点头，从手指上取下一枚戒指，仅仅片刻，让所有人都看清了他的真容。Bryson忍不住为这真相笑出了声。“这我可真没想到。伙计，我居然还喜欢过几部你出演的电影呢。后会有期了，L.S.。” “愿你在道路尽头的空地寻得平静，Tyler。” Bryson自信地迈入门径，准备迎接另一端等待他们的一切。 ------ **三个月后** 图书馆的那场大会恍如隔世，如同梦中之梦。自那时起已过去了三个月，他们的人数锐减。基金会灭绝人类的狂热却与日俱增，不断制造出更多的恐怖之物在这枯萎的世界肆虐。如今，他的小队辗转到了中国中部。大概一个月前，他们设法侵入了基金会的信息库，虽然只有短短几分钟。但这足以让他们发现，基金会计划复活一头能造成无尽破坏的庞然巨物。 “我觉得这大概是最后一战了，”Coleman在他身后说。 Bryson将目光从山谷中的基金会基地移回同伴身上。在Coleman剩下的那只手上，两根指头夹着烟。另一只手是在先前与埋伏的骑兵作战时丢的。这些骑兵已成为全球战场的常客，或因基金会插手，或因机缘巧合。“是啊，我也有同感。话说……你不是戒了吗？”尽管处境惨淡，但看着这位老友，他脸上还是浮现出一丝笑容。 Coleman回以咧嘴一笑，耸了耸肩。“世界末日了嘛，正是重拾起旧习的好时候。伙计们都准备好了，就等你一声令下，我们就能冲进去。Locke在他的魔法书里找了个咒语，能直接把我们送进基金会的收容室。” Bryson点点头，放下望远镜。“准备好了。让我们干——” 他的话被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打断，是从下方的基金会基地传来的。两人同时向谷底望去，Bryson立刻明白他们来迟了。基金会收容的那头怪物已经复活，刚刚破开了基地的正门。基金会士兵们似乎在竭力控制它，但他们正被迅速击溃。 “看来该我们上场了。”Coleman说着，弹飞了烟头。 Bryson转身面对仅存的十来号手下。尽管天知道自己多久没照过镜子了，但他毫不怀疑自己定与他们看起来一样——形销骨立，半死不活。然而尽管如此，他们却都咧着嘴笑，目光紧锁在他身上。Bryson能感受到他们此刻的心情。这将是一场最后一战，为了他妈的人类种族的最后一战。他向来不擅长演讲，只是喊道：“送它下地狱去吧，弟兄们！” 回应他的是齐声的呐喊与嘶吼。Locke开始念诵咒语，顷刻间，他们所有人都被传送到了基金会基地外，距离那头巨兽仅有几百英尺，而那肆虐的怪物正如扫去尘埃般，将脚下围剿它的基金会士兵轻易扫飞。Bryson感觉到一种宿命感在胸中翻腾。他们已尽力而为，能救的救了，能杀的杀了。他用眼角余光瞥到右侧的Coleman正与他并肩冲向那怪物。在他自己意识到之前，咒语便已脱口而出，其他人也是如此。那怪物抬起它丑陋的头颅转向他们，此刻才刚注意到新的敌人。它开始向他们猛冲而来，抛下了仍在徒劳挣扎的士兵。 ------ **四小时后** 战斗已从山谷转移至一片尚未被基金会污染的草原。他不知道是谁给了那巨兽最后一击，但它此刻已脸朝下倒在草丛中，死了。至于Bryson的手下...他们全都不在了。Bryson拖着身子，在泥土中缓缓挪向几英尺外Coleman的躯体。靠近时，他发现Coleman还有呼吸。他将副手的头枕在自己腿上，看着那双眼睛慢慢睁开，涣散的瞳孔费力地向上凝望着他。“嘿Tyler。咱们赢了吧？”他虚弱地问，嘴角挂着一贯的笑意。 Bryson忍不住笑了，尽管这弄痛了他的伤口。“嗯，赢了。那畜生被我们干掉了。” Coleman点点头，手滑向腹部那个巨大的伤口。Bryson瞥见里面内脏的残骸，猛地将目光移回他的脸上。Coleman仍带着那该死的笑意说：“Bryson……我觉得这回真不行了。” Bryson只能点头回应，喉咙已哽咽得说不出话。他模糊地感觉到泪水正在眼眶聚集。 Coleman张了张嘴，似乎想再说些什么，却在话语成形前咽了气。直到Bryson伸手去合上Coleman的双眼时，他才发觉一大块弹片早已深深嵌入自己的腹部。看来他也躲不掉。眺望着草原，他心中已无半分遗憾或悲伤。他的篇章已到尾声，他只觉得平静。他从未敬畏敬奉神明，但此刻他却默默祈祷，祈求有人能拯救这世界残存的一切。倘若它还值得被拯救的话。旭日初升，Tyler Bryson走向了他道路尽头的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