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深海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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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驾着一叶扁舟，在大洋的中心被海浪掀翻，你或许会在惊慌中偶然想起——我正在那片无人曾抵达过的深蓝之中等你。

你坠入海洋奋力挣扎，双臂划开厚重的水幕。你看到从你的嘴里吐出大大小小的气泡，咕嘟咕嘟地向上浮。阳关透过海面，在晶莹剔透的泡面上划过一道道彩色的虹。

但这一切都是徒劳。我在深蓝中轻笑，声波随着水纹荡漾开去。没用的，我轻笑道，只要我守候在此，你终将如约而至。

海水的蓝渐渐浓郁，如同打翻的墨水瓶。成群的热带鱼如流动的霓虹灯从你身边掠过，它们轻盈的尾鳍划过水流，仿佛在为你即将到来的盛宴起舞助兴。你抬头望向水面，日光的下彻已经开始变得模糊不清，你已无法分辨海平面和浅水。气泡还在上浮，但已不再有彩虹划过，你的肺部开始肿胀，每个细胞都在尖叫着渴望氧气。你用尽最后的力量向上伸手，想要抓住那缕正在消散的光明。

但这终究是徒劳。我在深处轻笑。你可知在宽阔的大洋的中心，获救概率又有几何？来吧，乖乖地投入我的怀抱吧，我就在深海等你。

下沉永无止境。力气正从你的指尖流逝，连同那可悲的希望一起消散在深蓝之中。你眨了眨被咸水泡得酸疼的双眼，你望向四周。你感觉四周的游弋着的鱼影好像变大了一些。

看下面，就在你的身体正下方，那是一条鲨鱼。背鳍如淬炼过的刀刃切割水流，像一把利剑笔直地指向你，流线型的身躯勾勒出完美的的肌肉弧线，它冰冷的瞳孔里映不出你的倒影。神经冲动顺着你的大脑迅速流过了整个身躯，你不禁打了个寒颤。鲨鱼似乎不久前刚刚享用过一顿美餐，它的吻部还沾染着上一场盛宴的血色。这种猎手莽撞而缺乏情感，凶狠却又蠢笨痴愚，于我而言，只是一群劣等的造物罢了。来吧，继续向下，我在深海等着你。

刺骨的寒意浸透你的骨髓，水压像无形的巨手挤压着你的胸腔，将你的肺部压至瓶子大小。咸涩的海水涌入喉管，咳嗽震动着你的身躯，几个混着血丝的气泡从破损的唇角溢出，像凋零的玫瑰花瓣飘向上方。你不再舞动疲惫不堪的四肢，任由身体在海水中舒展。你看到你的长发如墨色的海藻轻轻摇曳。你仰面望着那片再也触及不到的光明，恍然间你发现曾经在那个世界所经所闻的一切都不过是黄粱一梦。

大海的颜色已经浓得化不开，这里是被光明遗忘的领域。一条鮟鱇鱼提着昏黄的灯笼掠过你的脸颊，这相貌狰狞的深渊居民对你毫无兴趣。是的，这片漆黑的水域才是我的疆土，而这些奇形怪状的生物，不过是我王国边缘的巡游者。

你的心跳沉重如擂鼓，生命之线在深渊的拉扯下绷紧到极致。此刻只要你微微张口，鲜血就会喷涌而出，五脏六腑都在高压下发出哀鸣。你感觉你的灵魂正在逐渐飘离体内。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看着自己的身躯缓缓下沉或许是个不错的体验？你想着。

一只乌贼惊慌失措地从你身边逃窜，却被一条布满吸盘的粉色触手紧紧缠绕。在昏暗中，你与猎食者巨大的眼眸短暂对视，那目光中没有任何温度，只有对猎物的专注。海水剧烈搅动，这是深渊无尽的狂舞，是我领地中央永不停歇的漩涡。快到了，再下沉些许，我就在那片终极的黑暗中等待你的到来。

掠食者的捕杀转瞬即逝，海水重归死寂。恐惧是你意识里最后闪烁的火花，你闭上沉重的眼皮，祈求平静的终结。

不，这可不是我想要的终章。我要你亲眼见证我的模样。睁开你的眼睛。

你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轻抚过脸颊，带着说不清的痒意。你好啊，这是我向你致意的方式。睁开眼看看吧，我十三只盈满深情的眼睛正凝望着你，每一只都倒映着你最后的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