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颜文学报特刊》：石化城的外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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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化城郊外，南三环东路与省道交界处，在一堆褪色广告牌的包围中，“人类灵魂研究基地”的logo尤为醒目，绿底黄字，背景上密密麻麻印满了这一组织的目标与口号“为地球村更美好而生，寻求人类灵魂最终的解放”。下面压着一处民房，门前堆满了各式机械，入口夹在中间，显得有些逼仄。

这便是本期特刊嘉宾的住地了。他是一位151岁的“发明家”，或者说，外星人。他曾凭借土制飞行器上过电视台，大庭广众宣传自己的“改良降临派”观点，如今独自在石化城郊的房子过活，主要依靠短视频，以及倒卖自己的飞行器给古董收藏家们赚钱维生。

和所有生在那个年代的民间科学家一样，技术爆炸的快车没把他落下，让他能活得很久，久到足以见证现代科技的伟力。不过他的阅历最终还是停留在了自己的30岁，与他的知识水平一样，121年来从未增长，只是一味地追索那早被人类甩在身后的外星人的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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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开始采访了吗，外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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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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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从头聊吧。最初是什么契机让你知道外星人的，书？电视？还是其他人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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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不是。我是个唯物主义的人，我只信科学，信我亲身经历的那些事。封建迷信，旁门左道是不可取的。我是在二十五岁那年第一次遇见了外星人，就在石化城外的南山，我遇见了外星人迫降的飞船，一个三角形的大飞机。我到的时候里面只剩下一个活人了，活外星人，我把他从飞船废墟里面捞了出来。他人很好，跟我透露了很多机密，宇宙绝密。我知道的那些都是他跟我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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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外遭遇遇难外星人，救起后获知宇宙真相。听起来像一个经典的第三类接触故事。不过这也难怪，我们的外星人确实生活在一个魔法和科幻的好时代。那时候十分之一的人都说自己见过UFO，地外生命绑架案数不胜数，似乎一时间，全宇宙的绑架犯和疯狂科学家都赶来我们这偏安一隅的小星球。电视上，总有人靠自己对外星人的理解实现财富自由。每个人都可能在某个平凡的夜晚被高维空间的生物亲吻额头，从此成为通灵者或是疯子。

一切好像都开始自一段奇怪而漫长的漫画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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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你之前所说，外星人技术水平很高，但他们的飞船为啥掉地球上了呢，仇人追杀？还是船员操作失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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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闪电，他们在突入大气层的时候遭遇了一次大气放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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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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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他们的飞船上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外星人，而是搭载了可以远程同步意识的机器人，用于探索高危星球的。闪电破坏了意识传输的连接，所以他们的飞船坠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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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闪电击毁的高科技外星飞船，听来似乎有些敷衍，竟还有其合理解释。意识同步机器人也已并非科幻，早在五十年前，地外开发公司已将其投入外星开发领域，如今在危险的异星，人类的意识同步机器人也已司空见惯。不过，我们开发的版本不会受到外星闪电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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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外星人的这次接触，留下了任何实证吗？照片，遗迹，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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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什么都没留下，事实上我们只聊了十几分钟，他用心灵感应和我搭话，让我帮他启动飞船和自己的自毁程序，十几分钟以后，他和飞船就氧化成了一缕青烟。他是在自毁的空当告诉我一切的真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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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为什么要自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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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防止自己的灵魂被困在地球上。他说地球的灵魂独立于银河系轮回转生系统之外，若被侵蚀，在飞出地球之前，灵魂永远只能在这里徘徊。他必须在自己被侵蚀之前了断，才能离开地球的束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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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在侵蚀他，是什么把灵魂困在地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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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氧气，他告诉我，氧气把灵魂困在地球上。自新生儿吸的第一口氧气开始，他们的灵魂便被重力捕获，束缚。若不用氧气，而用丹去吐纳，灵魂本可遨游于太空，但现在，一切都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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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本系列特刊所采访的一切特异人类一样，外星人先生熟练掌握了一套自己的理论体系，用氧气把俗人们的灵魂束缚在大地之上，而他则作为弥赛亚，要开启民智，要让灵魂重新遨游于太空。与上期那位困于核战争恐惧，痴迷于掘地构建庇护所的鼹鼠先生不同，我们的外星人是鸿鹄，一生注定翱翔天空，永远无法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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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你之后开始造飞行器的原因吗，就是，他的话就这么触动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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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全是，可能。当时AI发展势头正盛，我所在的公司大规模换装了一批人工智能助手，我当时就被，优化了呗，很常见的情况。然后再去投简历，十投九不中，偶尔中了一个两个也过不了复审。之前工作还是在石化的大厂子，心里咽不下这口气，就觉得诸事不顺，听他讲了讲，觉得或许也有点道理，就决定去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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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怕危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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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的，最开始很怕。一两次危险之后就没什么了，之前飞机出故障，掉下来挂在电线上，差点死了。我看过电影，人在死的时候幻觉好像几十年，我真的是感觉好几十年了，大脑就像快速放电影，什么都想起来了，最后想的是，怎么还没死。最后勉强从飞机上挣下来，活了过来。中指被电流打穿了，最后靠路人打电话叫的救护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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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外星人一再否认，但在与本地的无人机公司合作之前，他每一次驾驶飞行器离地，都是一场生命的赌博——受伤已成常态，最轻的是骨折，四肢，两肋，均有骨折的旧伤。久病成医，外星人早在百年前就学会自我治疗，也开始有意的隐瞒医生和媒体，以免在报道中增加负面内容。

这些危险多半源自于外星人建造飞行器的方法，百年前他在网上学会了“土飞机”的造法，自此以后从未改变。方法简单粗暴，但对职高学历，有电工和汽修经验的他来说恰到好处：首先计算发动机动力，然后判断框架，燃料和人的重量，前者大于后者便可开始动工。完工后再进行称量，整体评估，若焊接过程中因加固超重，或是外观太丑，就重新制作，直到确认能飞出自己想要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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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上一直有人认为你造的不是真正的载人飞行器，而是“放大版的多旋翼无人机”，或者“碟形无人机模型”，并认为这没有技术含量。对此，你怎么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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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必要和不懂的人较劲，他们可以按比例放大试试，看能不能飞起来，100%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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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尝试过用新技术吗，引力子引擎，AI飞控，它们应该能让飞碟飞的更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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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过。一是智能手段也不完全可靠，现在的飞机，和很久之前的波音737一样，都会坠毁，意外人没法预测的，成本又高，我要的只是能飞起来；另一方面，说到底我也只有职高学历，没学过具体怎么造飞碟，遇到问题也只能去问问别人，现在从头在学这些新技术，太慢，也学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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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你是个追求实用的经验主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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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飞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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抛开受伤不谈，飞行器也为外星人带来了一些礼物，金钱，名声，纷至沓来。摄影机长枪短炮的包围，让这个在工人家庭长大，面对镜头因为紧张而表情呆滞的男人，在自己四十岁那年，第一次感到全世界在倾听他的声音。

仿佛一夜之间，全国各地的媒体蜂拥而至。电视节目也邀请他，展示他的飞行器，跟观众讲他的外星人故事。他带着自己的两个发动机去了，那时宇宙开发公司的老总在电视台开座谈会，讲人类的未来，他也有个席位，说了说自己的经历。那是他第一次面对那么多观众，全靠导播话递的好，他才磕磕绊绊地讲完了。

这是外星人仅有的上综艺的经历。虽然他说自己记性不好，对这种抛头露面的事情不感兴趣，但仍把那时的照片珍藏了起来。采访时，他向我展示了那张照片——他穿着洗的发白的蓝布工装，抱着自己的发动机，看起来笑得有些勉强，不过大概还是开心的。这也是他第一次离开石化城，见识外面的世界。

在那之后，外星人在石化城开了讲座，开始系统性地给自己的支持者讲授自己的知识，那些十几分钟内从地外生命处获取的知识。他带着他们练功，吐纳，把锡纸帽子折成金字塔型，每天吸收阳光中的普拉那，最后还去了几趟青藏。外星人坚信自己做这些活动是慈善性质的，是为了帮更多人摆脱地球重力，成为自由的灵魂而努力，最开始都是免费在做，直到有人建议之后，才象征性收了点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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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最开始免费办讲座，后面又改收费了呢？是感觉免费讲座自己太亏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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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来就是做慈善的，这些内容都是宇宙绝密，哪有什么亏不亏的。最开始免费是希望人人都听得起，都能从地球这个重力场里面跑出去。后来收钱是因为有人告诉我免费讲座看起来不专业，那些大教授大专家讲座好像都要收很多钱的，我要是不收钱看起来就太假了，没人相信。所以我就听他们的开始收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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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当时不是只聊了十来分钟吗，哪找的这么多讲座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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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他告诉我的东西确实不多，但是我们地球上其实有很多知识，和他讲的那些都是连着的，气功，量子纠缠什么的，都很有用，我自己经常上网看相关的资料，根据他跟我说的那些东西，挑挑拣拣就弄出一套讲座的内容了。再者说我自己平时也琢磨，很多事自己想想也能明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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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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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说他告诉我是这个氧气改变了灵魂的性质，让灵魂变得很重，就只能留在地球上了。我自己就在想，氧气是不好的，那我们排除它是不是就行了呢。所以我就先自己开始，潜水，闭气，每次憋上一阵，浮起来之后总会感觉灵魂畅快不少，这大概就是作用了。我就把这个事在讲座上告诉了他们，他们自己去试，也感觉很不错。不过之后有人拿了抽真空的设备，我就没让他们操作。我们在氧气里浸太久了，没必要这么觅死觅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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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二十年，可算是外星人的黄金时代。他呼风唤雨，拥趸无数，无不忠诚地信仰着他的理论，每日集中学习如何挣脱氧气，又承接了灵修派的理论和气功的形式，风头一时无两。谁能想到呢，在他一百岁时，这场闹剧竟会草草收场，让他在学会飞翔之前，就早早落回重力的深渊。

3005年12月2日，二十年来外星人首次再造飞行器，也是他的飞碟最后一次公开“走秀”。

媒体又一次注意到了他，记者向他转达了城市街道管理部门的话，说他的行为是违法的，属于炒作性质。二十年间，相关部门一直关注着这个多次违规的“民间发明家”。之后又有三名工作人员当面对他宣讲新的城市低空管理条例，但那时外星人不服气，想着总不能刚开始就结束。于是怼了工作人员，趁他们走后偷偷起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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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给我们讲讲你最后一次起飞的故事吗，就，3005年12月2日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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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最开始真的没什么，太正常了，比之前每次起飞都要顺溜。以前在市里每次飞都会遇上麻烦，或多或少，有时候是很多小孩放风筝，有时候是气流扰动。但那天连一丝乱流都没有，就好像气流被人铺成了平地，或者说沥青大马路。我就开始往上升，很顺利就开起来了。

但是没走多久，就不对劲了。天上突然多了很多悬浮的三色灯，看起来和红绿灯一样，不知道干什么的，还有激光打出来的几条线，有实有虚，高楼的侧面装了监控摄像头，也不知道是拿来拍啥的。

最后我是被一辆飞车掀翻的，它其实都没撞上我，我只看见一辆银白色的车从我身边穿过去，快的看不清形状，飞行器就被气流掀翻了，直接失控，画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半圆就从天上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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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后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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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我当时不是深夜起飞的，早就没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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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就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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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没别的办法了啊。这么多年了，违规也不是一次两次，一开始飞车少，人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之后不行了，自己危险别人也危险，总不能这样去讨人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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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当时有想过之后怎么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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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当时真没想过，走一步看一步了，先从市里搬到了郊外。没建完的飞行器，一仓库的钢材，螺旋桨，电子元件还有发动机，也都没啥用了，之前断断续续花了不少钱，没有百万也有好几十万，都只能卖了。打折呗，五折，四折，再不济就当废品。

最开始卖掉的是几台发动机，卖太便宜了，有人还说我卖假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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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星人最终还是拒绝了我的邀请，放弃了体验脑机接口意识上传的机会，尽管我告诉它在电子世界，我们早就能借助虚拟的演算环游宇宙，前往每一颗已知的星球。时至今日，他还是将脑机上网称作“把意识塞进盒子里”，认为这样“远不能算真正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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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其他的那些科技成果呢，你怎么看，有自己体验过吗，比如反重力飞行公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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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进城的时候经常坐，很方便，他们的那个立体城市构想也很成功，现在所有人都能轻而易举地飞起来了，双脚离地变成了一个很廉价的事。不过我还是喜欢自己驾驶飞行器的时候，我自己实实在在做事，风吹过来的时候，能尝到自由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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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尝试过星际旅行吗？现在人类早就能摆脱地球重力，进入外部空间，甚至前往更遥远的其他星球，你认为我们的灵魂从氧气和重力中解放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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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我一直在关注太空探索的事，六十多年前我就去过月球，四十年前是火星，十年前我好不容易攒了点钱，去了趟土卫八。我每次都是带着问题去的，想看看在宇宙中走得越来越远以后，人类能不能有什么变化，也不是想见到新人类啥的，只求一个解答。但那些地方和地球上似乎没什么不同。一样有高楼，鳞次栉比，投下巨大的阴影，人们在其中进进出出，忙碌一生。一样有矿场，有加工厂，人们服侍着机器，把自己调谐成最合适的齿轮。

或许我们早就离开了地球，但每次呼吸氧气的时候，我还是会回到这里，不自觉地被困在地上，冲不出去。他从没告诉我这是为什么，我想，我或许得自己去找他，去找那个星球的人，向他们要一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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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有什么打算吗？还有什么目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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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年我攒了点钱，把那些听讲座的人交的学费都还了回去，也算没害人。我还整了块空地，把我最喜欢的飞行器都存在了那里，以后不卖了。一切都准备完之后，我准备再去找他，我和自己说好了，净身出户，要是找不到，也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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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访结束数月之后，外星人忽然来电，声音激动难抑制，告诉我电视里报道，今晚将有一颗小行星坠落石化，相关部门正在实时观测。我表示并不知情，如确属实，大概也会在危害市民安全前被击碎。外星人却说自己早有感应，是地外生命来接自己还乡，午夜时分，邀我做个见证。访谈也需有始有终，我欣然同意，与他约好十一点出发，也算画个句号。

午夜时分，我如约来到郊外，街灯忽明忽暗，夜空深蓝如洗。抬眼望去，极目所及尽是星辰，叫不上名，但总觉得熟悉，风吹过来，夜幕摆动，微妙起舞。外星人已至，开一辆百年老车，闪灯向我示意，我迅速钻入其中，随他驶向南山。

他把通讯设备关掉，开了很久，沿着同一条路，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头。收音机里播放着紊乱的杂音，他们说这声音来自宇宙大爆炸，亘古存在，似有某种遥远的魔力，长夜漫漫，倒也应景。我们开进一天的深处，空气黯淡无光，车灯只能照亮一小片前路。不过在耐心耗尽之前，我们终于听见隆隆的声响，广阔浩瀚。天空裂开一条空隙，许多人抱着火星缓缓落下。

就是这里，外星人拍拍我的肩，叫我多保重，他旋身而去，消失在光中。汽车抛锚在路上，无法发动。我挪到驾驶座，试着再次发动，才发现油箱空空如也，钥匙不知所踪。

昨天，地外开发公司正式宣布发现死后世界，灵魂的存在亦被证明。现在，你随时可以花上百万信用点，赎买任意一个死者的灵魂，随意处置。而未受赎买的灵魂，将作为地外开发公司私产，装上意识同步机器人，无休地开发异星。如今，那位外星人美梦似乎成真，人类的灵魂可以遨游于宇宙任何一处星球，带着机器人的枷锁，永远流浪。

不过这些热点终究不属于我，我只想解答一个困扰我良久的问题。所以我登录地外开发公司官网，尝试在赎买服务中查询外星人的灵魂，不出意料，我没找到。那条灵魂从地球越狱了，仿佛人间蒸发。

这就是结束了。或许有一天，当公司的殖民船把我们0.21克的灵魂载往又一颗异星时，我们能在那里看见外星人，看见他驾驶自己粗制滥造的飞行器，畅游于显得陌生的天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