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Roger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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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光灯下。

一个银白色头发的男子正眉飞色舞地演讲，周围的观众席被乌压压的人群填满。

讲话的是Roger，他发表演讲是竞选Site-CN-999的站点主管。台下坐着的都是基金会中有名有姓的人，他们中大多在小声讨论着，其内容直接关乎今天的竞选结果。

讲到了最高潮的Roger突然两眼一黑，接着又是一亮——

999站的站点主管睡醒了。

Roger伸个懒腰打个哈欠，一边念叨着怎么又做这个梦，一边洗漱换衣，从私人寝室走到他的办公室，清点一天的任务，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准备撰写那篇拖了很久的收容方式策划。

“今天是复杂的漫游~”Roger哼着歌，翻开了他的笔记本电脑。刚开机，他就看见了在日期旁的一行小字：中秋节。

“我去，都中秋了？”Roger抿了一口咖啡，大脑飞速更新了一下今日安排。“那给员工放一天假吧。”Roger不知是将窗外的朝阳认成了月亮睹物思人，还是真的良心打发，做出了这个决定。

于是手头的工作也就不是很重要了。不过这样的小事，肯定轮不着站长亲自宣布，Roger准备给副主管发个消息，让她去通知一下。

“我看啊，想个什么理由呢……谁？”Roger正准备拟写邮件，一阵敲门声就传了过来。拉开门，是副主管。

“站长，有个事来跟您汇报一下。”副主管先Roger开了口。

“这么早，有啥事啊？啥东西收容失效了？”

“不是，要是那样的话我就是跑进来的。我只是来请求批准给员工放一天假作为中秋假期。”

“哈？”Roger一惊，他没有想到这个平日压榨员工比自己还狠的人居然会主动提出放一天假这样的要求，还比自己要早一些。

“近日我站员工普遍士气低迷，工作效率不高，恰逢中秋佳节，故望主管同意。”副站长没有发现Roger惊诧的眼神与错落有致的眉毛。

Roger的余光瞥见了电脑，屏幕上的光标还在第一行闪烁。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于是他咳了咳嗓子，假装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用一句“行了我知道了，准。”把副主管打发走了。

“啪”Roger几乎是把门砸进了门框。但他并不是为了发泄愤怒，而是掩盖心中的忧虑。他看着门久久伫立，凝视了一会儿上面用花体字写着自己名字的门牌，又转身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快八点了。望向窗外，天幕还是泛白。

Roger不再眺望远方的黄浦江，颤抖着坐回了那把真皮的办公椅上，心中尚存的一丝理智让他关掉了和副主管的聊天窗口，打开了待发邮件箱。深吸一口气，Roger的双手开始在键盘上翻飞，往事一件件浮现在他的大脑和屏幕上。从自己每次去食堂时员工们机械性地欢呼雀跃，相似到几近千篇一律的研究报告，站点内四季如春的气温，到数年未更换过的保安，隐约有规律的收容失效 ，从未变动过的职员 ，再到最近重复的梦境，刚刚副主管的先己一步，以及自己敲定最后一个字后页面显示的保存失败……

这些事让原本空白的页面沟满壕平的同时，也全部指向并印证了Roger心中那个可怕的猜想：

**自己正活在一个“Roger的世界”中。**

按下ctrl和s，谢天谢地，这次页面保存成功了。但这也更加证明了Roger心中的念想：肯定有东西，就像楚门的世界中无处不在无处不及的针眼摄像头一样，在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正因如此，副主管才能提前知道自己要给员工放假的事并亲自来找自己说，第一次保存页面会失败……是的，这不就是在阻止他往真相，真理的方向迈进吗？

其实Roger产生对世界的怀疑，也不是风兴云蒸的事了。事实上，当他第一次踏进食堂，看见所有，包括新人在内的员工都不约而同地跳跃着，摆动着双臂，欢迎自己大驾光临时，这种想法就油然而生。不过那时更多是一种玩笑式的打趣，而且马上就被员工们表现出的热烈反应所带来的满足掩盖下去了。现在想起，细思恐极。

与此同时，Roger也意识到了更为恐怖的一点——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同事们，不管是副主管，都主管，还是高研，博士，乃至门口的保洁，楼下的保安，都只是“演员”罢了。配合自己的演出，并不占据任何戏份，只是维持自己世界的常态而已。

说到常态……

所以，这甚至不是真人秀。

自己是被收容了。

被收容在这个名为Site-CN-999的地方。

所以竞选站长是假的，演讲是假的，身边的人是假的，自己所知的消息是假的，但基金会是真的。

“他们真是厉害啊。”

Roger于是恐慌了。一种贯彻每一根神经的恐慌。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更不愿接受这个事实。但他立刻想到此时正有万千只眼睛注视着自己，自己不能表现得异常，不然可能下一刻就会有几十个全副武装的MTF冲进自己的办公室——现在应该叫自己的主要活动区域，把自己扣押起来，然后记忆删除，再放回来。所以他收起了脸上的惶恐，又挂上了自己的微笑。

看向窗外。黄浦江寂静，天与云与水，上下一白。

但它们都不属于自己。

它们属于常态，但不是自己的常态。

Roger长叹一声，他不明白为什么基金会要丧心病狂，收容自己，还偏偏是在自己功成名就之时。

但那都是假的，不对吗？

那些荣誉，职称，都是假的。

没有必要为虚无所牵挂了。

“哈哈哈！”Roger突然爆出了一阵狂笑，桌子被他拍的震天响。

基金会收容自己的原因，是因为他异于常人的智商！

是的，在现代科学已发展到如此完备的状态，即使有像爱因斯坦那样的惊世之才，也难以外露。但基金会慧眼识英才，发现了自己的智商已经高到空前绝后的地步，再加上自己高超的奇术，本应能大放异彩，可惜自己平日行事诡谲，基金会出于谨慎考虑只能放弃自己这个优质资源，但又不忍心像其它异常一样采用近乎囚禁的方式控制起来，而是给自己分配到了一个“站点”，这样不仅能有效利用我，还能有效牵制自己的行动！

Roger在痛苦中找到了一滴能使自己剧烈兴奋的神效剂。他止不住地大笑着。

至少，他的确被肯定了。

但是，现在当务之急，实在认清现实后，记住现实。

这封邮件，嗯……发不出去？哈。

写下来？基金会不傻。

刻下来？第二天就被保洁擦了。

Roger飞速计算了上万种可能性。最终，他决定采取一个最具艺术风格，也最具他的风格的方法。他从书架上取下了所有他能找到的基金会半月刊，把它们的封面裁成小块，再慢慢拼在一起。不多时，一张熟悉的脸就跃然纸上。

那是彩票的脸。完整的彩票的脸。他于周遭的虚无中为数不多所牵挂的一张脸。只是色彩极不均匀，线条极不平滑，但确实能看出来是彩票的脸，由万千色块、万千碎片世界所组成。

Roger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艺术品。当然，光是这些还不够，他决定用胶水粘一下，然后在背面写上一行字——

//**久梦不醒的艺术家**//

“谁？”又响起了敲门声。

Roger拉开门，是Wheelisk研究员，他的左手抱着一沓提案。

“站长，首先请让我代全体员工感谢您给我们恩赐的一天假期，我们不胜受恩感激。但还望您现在能忙里偷闲，帮忙看一下——”

“通过。”

“可是您还没——”

“如果我再也见不到你们，祝你们，全体基金会的员工，早安，午安，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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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ite-CN-999 一楼食堂//

“你听说了没，昨天半夜有个穷疯了的人把咱站网线拔了。”

“真的？我就说怎么早上发邮件没发出去。”

“是啊，我也是，所以副主管早上是亲自问的站长放假的事呢。”

“站长啥时候这么好了啊，要是每天他都能这样就好了。欸，他今天好像没来食堂。”

“别提了，那神人站规，他一来咱就没法好好吃饭了。”

“感觉站长，确实有点自恋。”

“就是的，但咱不能这么说。不过最近听人说站长老是梦到他竞选那天的景象，天天去解梦。”

“难绷。不过他也挺懒。倒也好，上回犯了事都忘了给我降职处理了。那门口保安他都多久没换了啊？”

“不知道。嘶，有点冷啊，今儿空调不暖和了？”

“不知道。没准站长交不起电费了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