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头的尽头-无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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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11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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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class="italics"]]
我见过一切,又未见点滴。

从我的小小锁孔中,我瞥见了多重的永恒。不同牌面,不同大小,来自同一幅牌的不同组合。矩形的镜头,记录了事实和可能的事实。

从一个侧面看事物是二维的。从四面八方看是三维。跨越时间和空间看是四维。我却从单一视角,看到了五个维度。 这是个悖论。一个真正的悖论。我的视野既有限又无限。

我即是问题。

我周围的黑暗中没有什么特别之物。只是一个旧焚化炉的残骸,其中填充着一种我们现在知道会对火产生剧烈反应的东西。它保存极好,而且悬浮在空中。实际上它也就仅此而已。残骸不是问题。房间也不是问题。几十年前我就已经知道如何解决那些。

问题在于那个蜷缩在墙边的地板上,被时间锁定的人。也就是我。如果我离开这个空间,我就会死。这里没有任何东西能保护我免遭那种命运,除了__待在这里__。

待在这里不是可选项。不是解决方案。

我才是解决方案。我是//常数//。我必须自己定义自己的值。

我拥有一切我可以获知的信息。是时候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个问题了。

事物总是趋向于最低能量状态。这就是熵的原理。对ADDC来说,与一位还未完全冻结的乘客一起被时间冻结是能量最低、最稳定的状态。为什么呢?

因为有五十年的时间,它的中央有一团巨大的反时间能量,在时间长河中逆行。基本上就像[[span class="ruby"]]超光速粒子[[span class="rt"]]Tachyon[[/span]][[/span]],但没那么[[span class="ruby"]]俗气[[span class="rt"]]tacky[[/span]][[/span]]。

这是否表明这团反时子来自未来?别想了。疯狂就在那里,也正是疯狂把我带到了这里。带到这地板上。一小团时子,抵抗着它那消失的邪恶分身的拉扯。

当球体消散在过去的时光中,残留的反时子渗透进了周围的环境,恰好以同样的速度抵消了时间的流逝。因此,一切静止了。除了我之外。

普适因果关系推动着它们,而它们同时以同样的速度反推回去。

任何东西都触不到任何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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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可以一连几天都这样,但有时她就是不想这样做。现在时间框架已经很明确了,不能操之过急。有些事情必须慢吞吞地做,以免引起过多注意。因此,她时不时会从高度专注状态中脱离出来,不再同时看着一切,而是安于类似人性的东西。

今天两者都有一点。

“我们有个推论,”Lillian告诉她。

Ilse点点头。

“我们觉得还有另一个。”

Ilse尽量不太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另一个像‘不羁者’一样的家伙?”生还者们逃出了最致命的那条死线,成功地让消失的兄弟之一重回现实。她一直在思考如何把剩下的消息告诉他们,现在看来她不必说了。

Lillian在点头。“混沌与秩序。阴与阳。硬币的两面。所以一切直到现在才合理,所以今年一切都在正面。而我们现在到了反面。”她咧嘴一笑,尽管这些比喻相当不祥。

“有道理,”Ilse说。

Lillian笑了。“我知道你不应该分享你的秘密,”她说。“也可能你是无法分享。但我还是要问:你知道什么能帮上忙的吗?”

她思索着。她有两个任务。一个来自时间异常部。一个来自Vivian Scout,更古老一些。

她深吸一口气。

她几乎能看见他隔着玻璃对她微笑。

她回以微笑。“那么,我们以前叫它‘档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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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可以倒流。那么我也可以。这样来解决问题其实很好;从问题入手,再向上追溯。

为了逃出去,我需要让ADDC进入更低能量、更稳定的状态。

我和Dougall的实验也是基于类似的思路。如果我们能绘制出ADDC中的反时子场,就能在受控环境中复制它,用时子抵消它,直到我们能可靠地达成平衡,然后对焚化炉本身进行真正的试验。把一个异时性球体送入过去来改变它,不过是一场附加行动。也是拉拢那个白痴的一种手段。

或许,还能纠正残酷的时间长河中的某些不公。

Dougall从未理解过实验结果。他只关注主要的失败,因为我想要他这样。他对我们所做的事情不够了解,无法看到我们失败的其他方面。

数据显示,反时子场始终在波动,一直在变化,以匹配和抵消时间的推进。要利用这一信息,你需要积累足够的信息来建立计算机模型,预测随时间发生的变化,并在精确的时间点上以精确刻度打开时子龙头,并确保它们以毫秒级的精度对变化做出实时反应。

这本身只是个小问题。然而结合其他的发现,它意味着我想做的事情完全不可能实现。

实验有一瞬间精确地测绘了ADDC。

但它无法测绘__我__。

我所占据的空间的测绘结果是叠了很多层的模糊。起初,我以为一定是Dougall撞到了设备,但不是。Dougall和我临时分开期间,我让Du的人做了第二次扫描,他们得到了同样的结果。测绘焚化炉是可能的。但做不到测绘焚化炉里的人。以我们发明的机器的分辨率和过滤能力是不可能的。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实验本身没有成功。你不能抹掉一个变量,然后假装等式仍然成立。

即使它__真的__成立,我也还是不知道要如何对抗回弹效应。我待在这里的时候,一直在给普适因果关系打着时间欠条,承诺逆时性能量最终会耗尽,岁月会从ADDC和我这里收回债务。我需要找到方法来加速这个过程,但又不能让宇宙在认定我们两不相欠之前就把我变成一堆灰尘。

就是因为我,所有这些路都走不通。

反过来说。我是缺失的元素,是未知数x,定义了一个__确实__成立的解法。为什么时间以一种看似随意的方式,如此体贴地没有使我也同样停滞?新的记忆会产生,新的神经突触会形成。我的关节能活动。我的眼睛能流泪。我的血液在流动……但我同时也是一个封闭系统,就像宇宙飞船一样。我的头发不会掉,如果我拔掉它,它会长回去。我不会失血过多或脱水,不管我或我所处的环境如何试图迫使我变成那样。为什么?__为什么?__

因为我有控制时间的力量。

因为我的力量超越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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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坏习惯。

最近这些年——很快就要满二十年了——Ilse开始拒绝咨询请求。当然不是所有的。只是那些她自己用不上的。但她的思维并没有冻结,而且人类明显是社会动物,这意味着她需要时不时见些新面孔。在Site-43工作的人很多,但她已经见过了他们的各种变体,老实说,这让她有点厌烦。

她经常与六个不同版本的William Wettle交流。如果她不能尽快换换口味,她就要开始尖叫了。

与Jay Everwood做笔友是一种应对方式。这位关注组织专家偶尔会造访43站,讨论全球范围内//giftschreiber//活动的抬头,他们在窗口相谈甚欢,在分别之后仍然保持着联系。每当数值爬得过高,疲惫的幽灵们手忙脚乱,或者Dougall的审查导致工作严重停顿时,她就会精神上暂歇一会,口述一封信给她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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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Jay,

不!其实我没有那种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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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了一眼悬浮的信封,又回头看向窗户。

[[div class="blockquote"]]
我移民时把大部分东西都留在了荷兰,也没有机会在这里收集很多东西。太忙了。工作太多了!
[[/div]]

她皱着眉头看着显示屏。它一直在给她句子末尾打感叹号。她真的显得那么急切吗?还是说Lilihammer在里面编了什么恶意程序,让她听起来像个激动的小孩?

[[div class="blockquote"]]
但我有我的纽扣。我想那是个古董。AAF-A破土动工那天,Vivian给我的。他告诉我这是为了带来好运,说它会让我们更紧密地联系在一起。我从没把它从我的实验袍上取下来过,我也已经很多年没有脱过实验袍了。
[[/div]]

脱掉实验袍太瘆人了。它总是会慢慢飘回她肩膀。如果她等得够久,它就会试着把自己穿回去。她已经科学地证明了这一点。

[[div class="blockquote"]]
不过,等我离开这里,我会有一些值得珍藏的东西。你的信——
[[/div]]

“——[[span class="ruby"]]//tering jantje//[[span class="rt"]]该死的[[/span]][[/span]],”她骂道,敲着玻璃直到设备删了那些字。接着她关掉了转录设备。“什么鬼。”

她客观地评估了这些感受。首先是惊讶。这很自然。这样的推测她几十年才会做一次,而且从来没有好结果。其次是内疚。这不怎么合理,但也很少会合理。排除了这些,还剩下什么呢?

//希望。//

她写下等式,加上下划线,然后回去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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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比渴望我们的实验能成功。但实验没有成功的原因在我。不在Dougall。

我就像坏了一锅汤的苍蝇。

蜘蛛只是听到我这么想就开始饿了。

我独立于时间是我生存的关键。很久以前,在进焚化炉之前,我的衰老进程就已经出了问题。就像Wynn一样。不知道这是不是他发生事故的原因?

内心深处,我始终知道,这是我发生事故的原因。

所以我想测量自己,尽管我只能将就着测量我的棺材。我想看看我的脑袋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什么与燃烧的反时间产生了如此剧烈的反应。但现在我想我明白了。我过去有那么多次的暴露,当时我们甚至还不知道某些物质的存在,而在我点燃火柴祈祷的时候,它们就在我周围的空气中浮游……

反时子无法彻底浸透我,因为我已经浸透了时子。

当我们扫描ADDC时,我身上的重叠信号代表了不同个体的混淆,就像我的每一个可能的时空版本同时在被测量。我想,这是因为焚化炉已经脱离了时间,而我成为了我唯一的自己,横跨所有可能的现实。每一个焚化炉里的每一个Ilse都汇聚于我。这其中还有一层我试图忽略的含义:一切版本的我都被困在了这里。

就像有人曾告诉我,没有任何版本的我走出去过。

但情况变了。也许我没有变,但这一点我们并不完全确定。突破改变了一切。我现在真的__在__不止一个世界了。我真的看到它们了。可惜我不能再扫描焚化炉了,都怪Xyank插手……

……只不过焚化炉__有过__另一次扫描。我的记忆很模糊,因为我当时很不在状态,但Rivera不是让她的人又扫描了一次吗?他们不是到处指责我隐瞒事实吗?那是怎么回事?

如果我给Site-120发一封非常礼貌的邮件,不知是不是能看一看那次的数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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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不是该相信你受了脑损伤?”Xyank轻轻跺脚。“永久性的?这不符合我们对你处境的理解。”

她无视了他,专注于终端。他大概可以把它关掉,或者去看她在打什么字,但他明显觉得这是自降身段。

“你正在考虑解决的办法,不是吗?你瞒不住我。你在那里面谁也瞒不住。如果你以为你可以想到办法从这里出去——”

“什么?”她突然看向他,咧嘴一笑。“那你要做什么,Thad?杀了我?”她锤了锤胸口心脏处。“现在全都在我身上。”

他怒视着她。“什么在你身上?”

“你知道的。你大概一直知道。杀死我的唯一方法,就是让把我变成这样的东西,全部排出我的身体。如果那样的话,我做过的一切,依赖我的一切,都会退回原点。你不希望那样。”她笑了。“Thad,//你//也是循环的一部分吗?我是把你拉进了循环?还是把你变成了现在的你?”

他目光如炬。“你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你为什么害怕?”

她很确定,如果他能回答,就会说出来,而不是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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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鬼?

怪不得他们以为我在说谎。他们无法清晰扫描突破发生后的我,而现在连扫描ADDC都得不到有条理的反时子图像了。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不过,就数据来看,我的无法测绘换了一种形式。垃圾数据不一样了。我本体没有变化,那一定是多元宇宙的问题。

假设:突破前,ADDC处在最低能量、最稳定的状态。不仅在这条时间线上,它在一切时间线上都是恒定的。扫描结果是一切可能的我混成的一团浆糊。差别大到在不同位置做不同事情,甚至有过__不同接触__,但在起源上又足够一致,产生了一堆混杂的时子和反时子,无法分辨它们分别属于哪个我。

突破后,原本像一整块织锦的基准现实散开成一股股线,而我随之与各线的自己绑定。我们的身体没有任何差别,因为我们是由同一点分支形成的。我们做的一样,看的一样,想的一样。我们是一组匹配的组件。但对于全体时间线来说,这不对。它们是彼此独立的。如今,我在时间而非空间上分散。新的扫描只得到垃圾数据,是因为在这个现实的单一一个碎片里看不见完整的我。ADDC也一样。每个实例看似完全一致,但在亚分子级别已经产生了无可挽回的分歧。因为制造出死线的每一场突破都不一样。__正因如此__它们才制造出了死线。

我是对的,我不能简简单单走出这里。不能只走出一次。对任何一个世界来说,都有太多我了,弄不清哪个碎片属于哪个拼图。所有的我必须分别走出这里,又必须在精确的同一时刻。

而这是不可能的。

关键是,我觉得我总有一天会解决原本的问题。只要有合适的设备,准确识别我们世界的时间特征,就肯定有办法让原本的我走出去。也许再有几年我就能解决。但是这个新范式?

突破没有把我关进焚化炉,但__确实__把我困在了里面。

除非……

哦不。不。

对。

我有一次机会。只有一次。

如果我做错了,那我就出光了王牌。这次无与伦比的大好机会就会成为我遇到的最糟糕的事。

我无法改变过去。

但我将要改变当下。或者说,__我们__的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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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数学问题。

这是有史以来最复杂的数学方程式。需要成百上千小时的脑力劳动才能解决。也许甚至要成千上万。就算不是全部,这也会耗掉焚化炉内大部分的纸张。会用到DUAL核心。也许要好几个同台竞技。会用到倒塌高塔的阴影中徘徊的影子,那是某个她曾爱过的男人最后的遗迹,在他的本体论死亡螺旋上,他依然在伸出手想握住她的手。

还会用到一个终极谎言。因为她不能告诉所有人她到底在做什么。不能告诉他们这是如何实现的。他们不能知道她究竟将如何拯救自己,甚至哪天会拯救所有人。而那个告诉她不能让他们知道的男人,也是不能知道的人之一。

Vivian是正确的,沟通很重要。Wynn是正确的,转变拥有力量。

Dougall是正确的……大概在哪个方面吧。

而Ilse则是正要进入冲刺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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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kolsky在干某种荒唐的事。

这不算什么新闻。

她完成了她的那部分任务,其余什么也没想。不过是平平常常的一天里转眼而过的一件事。Ilse的目光集中在更虚浮的事物上。

钟。

“他们应该叫它Sokolsky大炮,”事成后,他得意地笑着。“一个虚构的设备,在一个玩笑里被提了出来,最后我们发现它有点太过真实。”

“嗯,”她回答。她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那听起来并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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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注意到突破警报响起,也绝对注意到了广播系统通报全设施将要炸毁。

她只是把这看作计划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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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基准线占用核心是小菜一碟。Du和他的人习惯了帮她跑计算,对于那些计算都是什么意思却几乎完全不懂。通过Udo把她的需求传递给反Dougall地下党就有些难了,他们必须把任务拆分,再提交给Dougall线Du——她真的得给第七个现实取个更好的名字——还得配上看似合理的理论依据。太空船线的核心有部分被拆解了,但她知道如何说服Elstrom把它装回可用状态。她甚至靠着有选择地解释丢失的一年里具体发生了什么,从D线的基金会那里成功谈到了资源。没什么会干扰大局的。没什么Xyank会反对的。她没有告诉他们她从Marion Wheeler那里获得的信息,他们不是觉得她死了,就是觉得她根本不存在。

蜘蛛也以它们的方式帮了忙。而在坍塌高塔的阴影中,还有东西在徘徊。有东西在凝聚自身。她告诉自己,是她的意志吸引着这些新生命的迹象。

“我会把你救出这里,”她向Wynn的碎片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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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每个世界都能教给她新东西,都能为她的逃脱提供独特资源,这会容易很多。

但不会像这样成就感十足。

相反,每条时间线都有各自的困难。她不能让主时间线的生还者察觉她有七重视角,还在多个事关重大的项目上与本应亡故的同事有合作。她很难找到足够的独处时间,不被发现地进行交流。她的朋友们往往会选择待在窗边聊他们自己,他们认为这是在帮忙,但这简直要把人逼疯。她不能永远掩住窗户,除非想让他们转而在背后议论她。

她对基石至关重要,他们无比害怕失去她,于是,每一个可能适用于她的实验都会经受细致到离谱的安全审查,而每一份来源不明的数据——比如她从主时间线的研究中得到的一切数据——都会遭到怀疑的审视,她必须为它们编造出处,而非只是自称在头脑里完成了计算。

蜘蛛合作得太好,好到难以适应单一个体的需求。而且所有东西都是蜘蛛构成的。

太空船-43稳定在了萧条的平衡中,但资源依旧稀缺,信任依旧低下。

在没有逆模因部的世界,基金会决定废除Site-43,原因是它结构严重受损,人员大幅减少,而且有种怀疑总是纠缠不休:虽然详情未知,但这场惨败发源于此,如果站点恢复运作,可能会让那一切卷土重来。她只能在缓慢的拆除作业期间乞求着借来资源和设备;Nascimbeni和他的骨干很同情她,但有一点很明确:如果她不能尽快出去,AAF-A将会成为她的坟墓。

而在Wynn自己的坟墓里,他本人正缓缓复生。他的鬼魂偶尔会晃晃悠悠地做些稀奇古怪的实验,顺带弄坏她的计划所需的工具。有些幽灵会坐下,像小孩子一样哭嚎。有些会喊妈妈。有些会喊Vivian。

目前它们全都没有固定形态。只有黄色噪点状的身体,上面带着黑色裂缝状的孔洞。它们的人格被抽走,以重构这破败下水道中的巫师。

最终她在Dougall眼皮子底下做实验的事快要瞒不下去了。很快就会有一场精彩的对质。

但重要的是……这行得通。计划行得通。//会行得通的//。还差一些问题没有解决,但她有自信,时机成熟时她自会有答案。

她现在只需要想出一个合理借口,掩盖计划的来源。

Sokolsky那疯狂行动的余波散去时,她找到了最合适的幌子来演出这虚假的//顿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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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ximilien Vroom很英俊。如果她或Lys把他带回家吃晚饭,她们的母亲一定会非常满意。Ilse本有其他计划,不过听他说话,听听快遗忘的乡音还是不错的。

哪怕这在她听来有点傻气。毕竟她已经听了一辈子清脆、带鼻音的北美口音。

Vroom替代了Veiksaar,她做了一些有问题的事,没人想讨论那个。她想知道现在是谁在对接Wynn。也许很快就会是她。

她本以为他是来修她的新语音控制器的。它经常接收到并不存在的回声,还会输出错误结果。她对这一点特别担心。但Vroom今天前来不只是为了发挥他的天赋。他还带来了消息。

这消息不怎么惊人,但她还是装出惊讶的样子。她早就知道这个转折会到来。

TAD追溯性批准了她的跨时间研究,而且给了她相关数据的无限制访问权。Xyank还授权Vroom为她安装一部直通他办公室的电话,在她看来,这纯属幽默之举。好似他想向她夸耀或展示权威时不是已经有一套定好的程序一样。

当然,她明白这真正的含义。这是一种承认。

Xyank知道她快准备好了。他想让她知道他知道。

能无视数据库与电话让她感到无比满足。

“嗯,”Vroom在说。“有什么我能[[span class="ruby"]]帮忙[[span class="rt"]]help you out[[/span]][[/span]]的,尽管说。”

她决定用他的话开点小玩笑。“[[span class="ruby"]]帮我出去[[span class="rt"]]help me out[[/span]][[/span]],”她复述。

他面色发白。“我是说……”

她安慰地一笑。“我随时可能帮自己出去。”她点点头,长久以来第一次,她不觉得是这在说服自己。这只是在陈述绝对的事实。“终归是要靠我自己。”

Vroom睁大双眼。“你解决了?”

“还没有,”她说谎。她希望成功之前不用再说太多谎言。“但有了这些新资源,我相信我的研究会进展迅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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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告诉他,时间既是粒子也是波。自我渗透,无限传播。她与Dougall早年间完成的实验收获了很多信息,比如那些波和粒子是如何穿透ADDC,如何穿透她的。她告诉他,她终于收集够了数据,不仅能复刻那效应——她和Dougall在2002年就没能做到——还能实现与之彻底相反的事。抵消停止的时间。恢复平衡。幸运的是,她所需的大多数设备已经在多年来的无关研究中制造出来了。

他当然买账。一点也没有怀疑这是欺诈。因为这些全都是真的,只有一个关键的方面例外。只有一处简单的省略。

即便如此,这还是一场令人满意的胜利。

但跟他说还只是排练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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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ugall寡不敌众。

她把提案发给了主管,知道它将会接受主席与部长们的评判。Lillihammer会站在她这边,Blank和Okorie也会。Nascimbeni、Ngo、Zaman和Wirth心地善良。Bremmel、Du与Sokolsky从不拒绝疯狂科学。Veiksaar出于错位的内疚也会支持她。

Elstrom、Ibanez和Mukami可能会对站点内发疯时间最久的人的提案持保留意见。Bradbury很记仇。Del Olmo似乎讨厌她。

但她能确定会投反对票只有Dougall一人。即便他说服了几个其他的人,结果也已成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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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笑着走向窗户,她思索着是不是有什么出了差错。

“恭喜!”他说,嘴部动作把假笑暴露无遗。Dougall怒不可遏。“你得到了你想要的。”

“你觉得我不配?”她试探着问道。她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主席与部长会派他来传达这个好消息,假如她没理解错他的来意的话。

“你参与了劳动,”他承认。“虽然只是脑力劳动。你也尝到苦头了。显然是时候让你回归社会了。”

胜利时不该无礼,但她不太能无视这句话。“如果我算是脱离了社会,”她告诉他,“你不觉得你对此要负一些责任吗?”

他不屑地一挥手。“我们的私人矛盾不作数。我怎么看你不重要。你会再次成为一颗明星。从这潭死水中升起。运气好的话,等你实施完了你的计划,我们这辈子都不用再见面了。”

她想对此感到难过。他们共事的几年里也有过愉快的时光。他们分享了秘密,也交换了希望。以及失望。但现在要难过已经太晚。从那时到现在,她经历了不知几辈子的时间。“那就再好不过了,”她同意。

他僵硬地点点头。“就是我说的。恭喜。”他顿了一下。“我知道你接下来需要的很多机器已经造好了。”

//啊哦。//

“你运气可真好,我的人能在百忙之中腾出时间,帮你一点一滴地造出你未来的逃脱机器。”

“Dougall,”她开口。她不知道要怎么说下去。

“忘了吧,”他皱着眉头活动下巴,仿佛在嚼石头。“都是过去了。从今天开始,我们要携手走完通向你未来的最后几步。”

她点头……

……接着停下。“我们?”

“没错,”他突然冷笑起来。“我负责在我们这边执行最后步骤。我告诉他们,你那些花里胡哨的设备都是在我许可下建造的。那是你送给我的告别礼物。”他的眼睛映着荧光灯的冷光。“除非你想要我告诉他们,你背着我们做了多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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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器准备好了。每一条时间线里,一样的机器以近似的程度做着大致相同的事情。当然操作者各不相同,但都是为了同一个结果。

当一连串世界上的各种专家面对着在他们看来只是半个、甚至只是碎片的计划而犹豫不决时,她曾一度想使用Xyank的红线电话。她知道他有办法平息质疑,而且他显然已经接受了她终于要走出来的事实……

但是不。不,即使是现在,即使到了最后关头,她也不会妥协。拉上Dougall已经很糟了,就算他无能到不会搞砸任何东西,因为他的专业方向与眼下的事情毫不相关。他会监视、纠缠、惹恼她的助手,挖苦她本人,但他无法反抗他的同事或老板。

//于是我走到了这里。我开始的地方。我一直待着的地方。//

从这里开始,靠着一点运气——不对。是靠着辛勤工作与聪明才智。靠着辛勤工作与聪明才智,往后她再也不会踏入这巨大的尘封墓穴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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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 class="timea"]]一切始于发射器轻柔的颤动。一束细光穿透玻璃,[[/span]]射入昏暗的焚化炉。不是那个Ilse最近刚刚拆解又重建的焚化炉,而是与它同名的房间。[[span class="timea"]]走廊里的荧光灯关着,[[/span]]而多亏她在房间里精心铺满了涂上油彩的纸,没有一丝环境光线能照到她身上。激光击中了她身前台钳夹住的镜子碎片,反射后穿出玻璃,[[span class="timea"]]击中另一边的接收器。[[/span]]每一个另一边。[[span class="timea"]]橙色光芒在围观的所有奠基者眼中舞动——包括那些并非向来如此的人——第一个读数正在记录。[[/span]]接着Ilse把镜子摆低,激光照在她锁骨之间,时钟开始走动……

[[span class="timeb"]]……而此刻,蛛群凝望着黄色闪电[[/span]]量度她的身形。[[span class="timeb"]]光束在它们的复眼中折射,虫群开始计算[[/span]],就像其他现实中的机器一样……

[[span class="timec"]]……而此刻,紫外激光透过窗户勾勒出一个长方体棱镜,拼凑出[[/span]]每一个ADDC[[span class="timec"]]混乱的拼贴画。Karen Elstrom眯着眼观察着,在[[/span]]Ilse[[span class="timec"]]即将逃向她静止的太空船的时刻,她最挂心的显然是她们达成的协议……[[/span]]

[[span class="timed"]]……而此刻,DUAL核心开始运行它最后的两个程序中的第一个,来辨认[[/span]]Ilse身份[[span class="timed"]]的本质。它从激光信号中筛选出有可能是[[/span]]她的共有印记[[span class="timed"]]的碎片,建立初步模拟,同时准备将信息传送至[[/span]]外部[[span class="timed"]]。实时预测曲线起初迟缓且不精确,随着与每次迭代和每个新读数集加入的数据反复比对,它的准确性逐渐提升。O5-8专程跨越边境前来见证这场实验。[[/span]]Ilse曾承诺给出答案——但这个承诺,只有一部分的她会兑现……

[[span class="timee"]]……而此刻,在荒凉的沙漠深处,一个酷似DUAL核心的机器正嗡嗡运转着,Wynn的倒塌巨碑延伸出来遮挡住它,既隔绝了污浊的空气,又躲开了仍然存活的生还者的目光,它运行起了它的终极程序。它吸收着ADDC笼子的数据,准备接收多元宇宙解密密钥。Wynn独自操控着所有机器,双手却紧攥在马甲口袋里。他仅凭意志力操纵着控制设备,但这次干预中再无其他本质促动能量。他终于领悟了:最后的障碍要靠[[/span]]她和她和其他每一个她自己来解决……

[[span class="timef"]]……而[[/span]][[span class="timex"]]此刻,最后的数据滚滚而来,Dougall假装知道那都是什么意思,尽管他根本不可能明白——因为[[/span]]Ilse[[span class="timex"]]在每个程序中植入了恶意代码,掩盖了组合过程及其惊人的实现方式。[[/span]]唯有[[span class="timee"]] Wynn知晓真相,因为他与时间及因果的关系早已扭曲,而且总要有人来启动连接程序。[[/span]]所有核心正同步旋转,彼此对话,执行相同的计算,跨越多元宇宙的边界进行比对。当Ilse将第一束激光从ADDC反射出去时,每台机器都获取了其他机器的坐标,利用2002年突破中成本较高、破坏较小且对Ilse的目的最具启发的一种效应,它们成功地相互定位。他们早已发现,通过操控核心的奥秘能源,可以使它在平行宇宙的对应体与它占据同一空间;经过微调与大量数学运算,可以使它们只以量子状态而非物理存在相连。融合的核心会将Ilse的身份碎片汇集到一起,确定其真实时间标记,并构想出每个碎片在ADDC当地版本中的终极轮廓……

[[span class="timep"]]……而此刻,构建[[/span]]每个房间及其囚徒在非同步状态下的[[span class="timep"]]精确反时子快照[[/span]],并确定它们需要以何种频率振动才能解开纠缠已成为可能。Ilse在七段独立的人生中同时冒着湮灭的危险搏这一次机会。她多希望Vivian能在这里见证自己纵身一跃。[[span class="timep"]]Jay身在马萨诸塞州——彵上司不会批准彵只为探望[[/span]]朋友[[span class="timep"]]和观看一场灯光秀而请假——不过Allan、Harry和Max就站在[[/span]]她的[[span class="timep"]]学位证书旁,努力掩饰着紧张。只有Allan做到了。Du像专家一样操作着控制台,将读数与[[/span]]她的预估[[span class="timep"]]对照,为最后一步做准备。他抬起头,还没等他露出微笑,[[/span]]她[[span class="timep"]]便已知道计划奏效了。“就等你一句话了,”他说……[[/span]]

……而此刻,她深吸一口气,点点头,说:“再见。”然后她将手掌按在玻璃中央的热点上,启动了无数项并行运作的程序……

[[span class="timea"]]……而此刻,Joanna Bremmel[[/span]]回应了Ilse最后一次在所有世界同时发布的指令,[[span class="timea"]]兴致勃勃地拨动了一个开关。就像她父亲一样,她热爱疯狂的科学,[[/span]]而在这一瞬间,Ilse热爱他们两人。[[span class="timea"]]在这个现实,同步机器向房间发射了一束纯金色光束;[[/span]]它穿过多元宇宙,闪烁着彩虹的各种颜色。[[span class="timea"]]机器的嗡鸣声即使隔着玻璃也清晰可闻,但还没有什么肉眼可见的变化发生……[[/span]]

[[span class="timeb"]]……而此刻,[[/span]]像其他世界中对应的操作者一样,[[span class="timeb"]]蜘蛛启动了它们的时子光束,一丝不苟地吻合上DUAL核心的模型。[[/span]]Ilse觉得她能听见[[span class="timeb"]]蜘蛛在远处的离心机里尖啸,啸声穿越[[/span]]空间中的空间[[span class="timeb"]],把它们的8进制数据分享给[[/span]]非蛛形纲设备……

[[span class="timec"]]……而此刻Elstrom饥肠辘辘地注视着火焰在窗口舞动。[[/span]]Ilse点燃了火种,重建的焚化炉轰鸣着再次启动……

[[span class="timed"]]……而此刻Nascimbeni忧伤的声音告诉[[/span]]她[[span class="timed"]]倒计时开始了……[[/span]]

[[span class="timee"]]……而此刻Wynn开怀大笑……[[/span]]

[[span class="timex"]]……而此刻Udo宣布终于可以解除同步了,Dougall问那究竟是什么意思,Udo说她其实也不知道,因为她就是不知道,[[/span]]Ilse走到窗前,嬉闹般地点击翻阅起Xyank的频道切换器,最后清点她将会抛下什么,她向[[span class="timex"]]呆头呆脑的前搭档[[/span]]眨了眨眼,然后按下最后一个隐形按钮,让[[span class="timex"]]他[[/span]]从她的大多数自我身边[[span class="timex"]]永远消失。[[/span]]在她这样做时,[[span class="timex"]]一声警报响起——[[/span]]

而[[span class="timea"]]此刻[[/span]][[span class="timeb"]]此刻[[/span]][[span class="timec"]]此刻[[/span]][[span class="timed"]]此刻[[/span]][[span class="timee"]]此刻[[/span]][[span class="timef"]]此刻?[[/span]]房间满溢五颜六色的光……

[[=image https://scp-sandbox-3.wdfiles.com/local--files/collab%3A69-terminal-terminal/OT_67_Reynders_Spectrum.jpg]]

//虚空中充满沙子与蜘蛛与建立在两块破碎地基上的一座塔,里面装满从未实现的梦和某种##white|消失之物##//

……然后光完全没有了颜色……

//随着七具尸体从火中跃出,落地复活,一个灵魂从七具躯体中剥离出来//

……接着她的视线清晰澄澈,现实也变得鲜明。

没有模糊,没有轮廓,没有重影。

此刻她知道[[span class="timep"]]她是最幸运的一个。[[/span]]

泪水从她脸上淌下,她穿过房间,走进她的简易平衡器。“来吧,”她粗声说,Du向她竖起了大拇指。

这束光是纯白色,暂时使她失明。视野恢复后,眼前的景象堪称恐怖。纸箱上的霉菌在发出荧光。她铅笔上的橡皮头开裂并弹了出来。她按下焚化炉上的一个按钮,用天花板上的白炽灯管临时组装的控制杆发出紫色光芒,升腾的烟雾汇聚在她头上悬挂的铬铁矿簇中,矿簇碎裂开来,火花洒在她身上。没击中她的火花还没落地就消失了。击中她的火花就像她不存在一样,直接穿透了她的身体,却没有出来。获取了她的多元宇宙读数的激光正在向DUAL核心输入时子水平,监测Ilse欠的时间债对她脆弱的身体有何影响,参考已完成的模拟和正在进行的读数,通过对着窗口的投影仪反馈精确的时间。这套代码耗费了她几个月的心血,而这一切只需不到一分钟就能完成。信号闪烁,Ilse再次按下按钮。

她感觉头发很干。空气中的湿气消失了,又突然卷土重来。她的纸变旧发霉,公式和涂鸦融化成鬼画符。窗缝灌浆剥落。地砖开裂。信号灯再次闪烁,Ilse锤了一下开关。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反时间孢子。彻底烂掉的天花板瓷砖开始掉落,露出了裂开的空管道和坑坑洼洼的结构托梁。灯泡不是破裂,就是爆炸。她桌椅上的锈迹只维持了片刻原样,然后开始起皱,吞噬了桌椅,又在地板上蔓延出一片红色。红色融化又凝固。巨大的咆哮声在空气中回荡,她畏缩起来,差点错过下一个信号,但她还是本能地按下按钮。Allan跑到窗边,像往常一样把手按在玻璃上,然后信号开始像频闪灯一样闪烁,她再次按下按钮,沐浴在闪烁的铬合金碎片中,就像很久以前,她被困在这里的初始。

然后,除了她之外所有还未倒下的东西,包括平衡器、钢铁、聚合物和塑料,都在一阵猛烈的烟雾中//消失//了,Ilse吸入了这股烟雾,弓着身体咳嗽,把手撑在瓦砾泥浆中,她听到//**咔嚓**//一声巨响和惊讶的叫声,就知道窗户上的玻璃裂开了。时子光束捕捉到了泛起的微粒云,闪闪发光的云团充满了整个房间……

……然后云团消失了,灰尘在她身边沉降。

Ilse的皮肤上满是汗水,还沾染着灰尘,她又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像是在等待她腾出注意力似的,唯一一件没有被渴望复仇的八十年岁月和长期压抑的熵瞬间摧毁的东西——她的信封——在此时//啪//的一声掉在了肮脏的地板上。

随后__门解了封,吱吱嘎嘎地打开了__,空气涌进来,把ADDC瓦解的内容物吹到她脸上,然后,她头顶上传来哐当一声巨响,通风口打开了,它们的盖子已经成了地上的金属碎片,随着一阵猛烈的真空冲刷,空气中的颗粒被吸得无影无踪。沉睡已久的风扇开始嗡嗡作响,Ilse的头发飘动起来,另一股贪婪的自然之力充满了房间,想要重新夺回自己的权力。

她又能看清楚了。她能看见窗户。

但她没有看它。

她再也不要从那扇窗户里往外看了。

她踉跄了一下。然后跌跌撞撞地走起来。

然后她跑了起来。

她停下来捡起信封,接着继续跑。

桌椅、箱子和八十年来笔记的灰尘随着她的脚步翻腾,她继续跑。

在曾经是门的封锁处的地板缝隙上,她感到撞上了什么东西。膝盖和前额传来阵阵疼痛,但她仍然不断跑着。

然后她穿过了最后的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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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 class="timea"]]圣贤从她的神庙中走出。[[/span]]

众神迎接她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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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 class="timeb"]]最后的坚守者加入虫群。[[/span]]

她再也不会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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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 class="timec"]]被放逐者自虚无中归来。[[/span]]

又多了一张嘴要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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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 class="timed"]]古物从她的坟墓中解放。[[/span]]

她是最后一个离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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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 class="timee"]]女监工踏入往生世界。[[/span]]

守护天使牵起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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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 class="timef"]]?????????[[/span]]

##white|未决之事终结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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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 class="timep"]] Ilse Reynders 走出了焚化炉。[[/span]]

//Ilse Reynders 走出了焚化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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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在门口的走廊里。她嘴唇颤抖。她泪眼朦胧。她听见了空气循环机的声音。她闻到了循环的空气。她感受到它吹过她的皮肤。她实验袍的褶皱被重力抚平了。她的头发也一样。她鼻子痒痒的。她肚子咕咕叫。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只往下流。她的眼镜起了雾,她摘下眼镜,它不再拽着她的手要回到脸上,她把它放进口袋,它就待在那里。她感觉喘不过气,于是吸了一口气。她开始//呼吸//。

她吸了一下鼻子。她在流鼻涕。

Allan走上前,递出一块手帕。

她扑到他身上,抓着他的背,脸埋进他胸口,哭得停不下来。Harry把一只手放到她肩上,她把他也拉了进来。两个男人尴尬地拥抱着她,尽量不去接触彼此,然后他们笑了。她听见他们在笑。她能听见笑声。真正地听见。没有阻隔。

于是她也笑了,同样没有阻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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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自1942年以来在她身上真正流逝的最初几分钟时间有多久是这样度过的。但最终她的泪水止住了,肌肉开始酸痛,于是她放开了他们。

“我,”她说,她又笑了起来。她向后仰头,让世界拥抱她。

[[=image https://scp-sandbox-3.wdfiles.com/local--files/collab%3A69-terminal-terminal/OT_67_The_Woman_Out_of_the_Incinerator.jpg]]

她笑到喉咙嘶哑,喉咙没有复原。

Allan点了点头。

“要隔离吗?”她组织起语言。

他摇摇头。

“警报解除,”Du说。他看着屏幕。他说出了自第二次世界大战至今,她听到的第一句清楚的话。“至少你可以自由去楼上。”

“至少,”她重复。她的世界扩展了千百倍。全新的大陆向她敞开大门,就像Billie Forsythe……

泪水再次盈满她的眼眶。

“Ilse?”Allan没有试图扶住她,这很对。她不想错过第一次重新真正摔倒的感觉。

她没有摔倒,但她确实伸出了手试图稳住自己。她的手掌和指尖一片光滑冰凉。“我是幸运的那个。”她轻声说。她到现在才意识到。“哦我的//天呐//。”

不在基石。不在蛛群。不在太空船。不在坟墓。不在高塔。

没有Dougall。

她的手向下滑,发出不寻常的嘎吱声。她看过去。

她的手按着那片玻璃。手掌压在窗户上。在黑暗的ADDC里,她看见自己的倒影在回望。

她凝视了一会儿倒影的眼睛,接着伸手一推,远离了窗户。

现在她可以看见Allan和Harry身后其余的走廊。她有好几十年没有见过了。走廊彻底变了。

他们没有动她能看见的部分,这部分还是她当初建造它时的模样。一份建筑文物。过去。而在前方,只有未来。

那边有一扇隔板门,她设计用来保护AAF-A其余部分以防它被事故波及的。门后是环绕地下室的环形走廊。门嘶的一声打开了,Max Vroom走出来。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不过她的注意力早就过载了。

他举手打招呼。他在笑。

她没有挥手回应,她相信他会理解的。

向他走去的途中,她抱了一下Du。他像荣获冠军一样接受了拥抱。

她走过去,Max屈起左臂伸向她。她勾住他的手,紧紧挽住,而另两个男人跟在他们身后。

Max领她跨过门,走向……

她失控了。

“我们没想挤死你。”他不好意思地解释,而她快把眼睛哭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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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te-43的每一样机器都能连续自动运行至少二十四小时。

此刻,它们显然都在自动运行。

她没有抱到所有人。但她确实不记得抱过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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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在吗?”

走路看前方是件好事,因为Max在端详她。她觉得她再也不会边走边沉思了。走上好几秒也不会撞墙,可以真正//走向什么地方//,这新鲜感永远不会消退。

“差不多,”Max咧嘴笑着。“几乎所有人都认识你,就算不认识,也绝对知道你是谁。”

他继续说,他们甚至从Site-232叫了几个特工来看管主设施和地面禁区,这样本地警卫就能来见证她的胜利时刻,还有AAG的几位访客在照看那两个还在运作的消解厂。他还说F-A草坪上会有一场烧烤会,因为全站人员同时放下活计的机会可不常见。她不一定要参加。Allan理解刚刚过去的几分钟对她的社交电池有多大的消耗,毕竟它长久以来都在最低充能下运作。

她听见了他说的一切,不过更关注身边的环境。一切都和她记忆里不一样了。走廊大多数还是原来的走向,但房间用途基本都变了。哪怕相比这里还是临时站点,只有F-A启用的时期,储藏室也多了很多,实验室则少了很多。理智上,她知道在她发生事故后,奥秘消解部的重心逐渐转移到了F-B至-D,但亲眼见到还是感觉很新奇。同样新奇的还有新的建筑材料和新的设备;连指示牌都令人流连。她突然意识到,就算在这几个地下层游荡一整年,可能也满足不了她的探索欲。

//而在这之外,还有一整个//[[span class="ruby"]]godverdomme[[span class="rt"]]该死[[/span]][[/span]]//的世界呢。//

这让她感到强烈的晕眩。然后是无法言说的哀伤。

她用观望永恒的狭窄视野,换来了一个完整的存在。

这不可能是不值得的事。

Max还在开心地东扯西扯着——她现在察觉到,他是今天下午分配给她的陪护——把她带到了F-A的地下一层。他们走了楼梯。她//热爱//楼梯。他提议过坐电梯,但是出于她不能告知他的原因,现在电梯让她脊背发凉。而且运动……!哦,运动//太美妙了//。

Forsythe博士已经在医务室等着了,她的女儿也在。Ilse见过Billie的各种样子,从天真的孩子,到阴郁的少年,再到焦躁的青年,也不止是一个她,而是各个不同成熟阶段的不同女人。这个她是护士。她们多数都是。

Helena在检查椅旁边放了一个托盘,托盘上有多支注射器。起初Ilse以为有人刚把它们拿出盒子,正要放进橱柜或抽屉。医生让她坐下,她照办了,这时她才反应过来注射器都是满的。

Helena肯定是注意到她睁大了眼,因为她笑了。“对,”她说。“你只错过了47针不同的疫苗。希望你不怕打针,因为接下来几周会有很多的针要打。”

“我不在意疼痛,”Ilse说。她顿住了。“为什么不今天全打了?”

Helena皱起眉头。“因为那会引起各种不良的免疫和组织应答?”

“你确定?”Ilse耸耸肩。“我们先开始,再看看会怎么样呗?”

“酷毙了,”Billie说。Ilse顶着她母亲愤怒的目光向她眨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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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针是流感疫苗。Helena让她等了十五分钟以观察状况,然后解开绷带和棉花,检查伤口。

没有伤口。针眼消失了。

用医务室TRI仪做的快速检测显示,Ilse的身体在给定时间内已经产生了足量抗体,不再对疫苗有反应。她的免疫系统尽管急需更新,但硬件条件比地球上所有其他人都要优秀。

“我想这是不是说……”Helena开口又住口。

“说什么?”Billie追问。

Ilse与医生意味深长地对视一眼。她们在想同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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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rsythe打完二十四针后停下了。Ilse可以明天再打剩下的。在那之前,通用强化剂会保护她不受飘在空中的新东西威胁,假如她真的需要保护的话。

“你也没有携带什么我们能检测到的远古狗屎,”Billie咧嘴一笑。“我看只要隔离六小时,你就可以走了。”

这六小时可能会像是一眨眼,也可能像是一辈子,取决于她会拿它和自己长久的监禁,还是和想要见到站点的急切心情做比较。然而她发现自己并不讨厌延迟。就连医务室对她来说都新鲜极了。

她问能不能独处一会儿,医生同意了。Max在外面等,她怀疑生还者也在不远处。

她听见很远的地方传来笑声。还有音乐。是烧烤会。她出去时他们还会在的。他们会等她,以免她想去。她可以加入他们。吃吃喝喝。甚至跳个舞。

她把脸埋进手中,哭啊哭啊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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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再哭泣时,Udo Okorie打开门走了进来。Ilse知道她拿着的东西是电话,尽管看起来不像。“有你的电话,”年轻的奇术师微笑着。

她带着更灿烂的笑容看着Ilse笨拙地把这块小长方体放到了耳边。“[[span class="ruby"]]//Hallo//[[span class="rt"]]你好[[/span]][[/span]]?”

“欢迎回家,”对面的声音说,这时Ilse感觉真真正正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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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直聊到隔离结束,还多聊了一会儿。然后Jay挂断电话去睡觉,Ilse接受Forsythe母女的第二次检查,检查完后她终于被释放了。Max进来接她,接着他们出发了。

他们安排她走一扇侧门离开F-A,因为大门开向停车场,大家已经在那里开派对了,如果她想悄悄溜走,从那里是不可能的。她向门把手伸出手去,Max依然在她身后。

她犹豫了。

“我做不到,”她说。

Max什么也没说。

她闭上眼。

她有很多选择。Vivian。Wynn。Allan。Udo。Harry。甚至Max,即使她认识他才短短几周。他们随便哪一个人都会告诉他,没有什么是她做不到的。

她也可以想象Dougall、或Xyank、或Falkirk。或Zwist。在怨恨的推动下走下去。为反抗而生。

她可以想象Lys。

然而,她想象的却是湖泊、树木、黄昏时的橙色天空。她从没有给予它们应有的关注,但不知为何,她依然无法忘记。

她打开门。

那湖,那树,那天空。

它们还在,仿佛亘古不变。

她知道自己看上去也也没有变。

而那,//那//会是最后的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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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感官全部过载。

风猎猎作响。空气湿润。松树、青草与湖水的芬芳。海鸥、蟋蟀、音乐与欢笑。火焰噼里啪啦,还飘来一丝烟味。还有天空,天空,//天空//,如此辽阔如此深邃,让她感觉自己会坠入其中,又希望自己能飞翔,她跪到地上,用手掌触摸青草。手指抚过一片片草叶。她抓起泥土,闻着气味。

她回头看向门。门还开着,小虫绕着灯嗡嗡飞着,但没有人影。没有人在看。

于是她趴到草地上,伸展四肢,滚了起来。

最终她仰面躺着,凝望一缕缕薄云染上或明或暗的红色橙色,这时她听见草地沙沙作响。她扭头看见有人靠近。一个男人,端着一个盘子。

她坐起来,他坐下来。理所当然,是Allan。他把盘子递给他。“来点烤串?”

她接过盘子。是纸盘。她讨厌纸盘的触感。她热爱这份厌恶。食物……

她认识这气味。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她还认识这气味。

“//这个//,”她微笑着把烤串举到嘴边。“叫//karbonade//。”

//哦,//他轻松地点点头,他的眼睛说,//我知道。//

她咬下一口。

感觉就像第一次坠入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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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吃着东西,他们坐着不出声——不算她偶尔因味觉满足而吸气或低语——听着狂欢的声音渐渐沉寂。

Allan看了一下表,接着看向北方。Ilse循着他的目光望去,刚好看见第一朵烟花在水面上绽放,白光明亮璀璨。随后是红,橙,绿,和彩虹的每一种颜色。接着,它像开始一样突兀地结束了。

“不想引起过多注意,”Allan轻声说。

她把盘子放到草地上,赞叹着重力的微调,然后牵起他的手捏了捏。

他向她微笑。“Ilse,我们无比欢迎你。”

“我现在要做什么?”她的声音没有回声,就这样传播出去……

“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也许你有个清单?”

他有点像在坏笑。他自己也知道。“Jay让我列过,”她同意。“我有些想法。但是……”

“不知道从哪里开始?”他猜测道。

听见他大声说出来,她才意识到并非如此。“其实我知道。呃……”她又回头看了一眼门。门关着,Max靠在上面。“我是没有隐私权吗……?”

“你有一切权利,”他轻柔地说。“我们长久以来阻止你享有的一切。但在你能全面享受之前,还有一些实际问题要解决。今晚,你需要一个影子。至于明天后天。我们拭目以待。”

她点点头。“我想在公园散个步,如果可以的话。”她嘴里泛起一股酸味,Allan马上递给她一张纸巾。

“当然可以。”她擦嘴时,他礼貌地移开视线。她的肚子在咕噜咕噜响。消化中。Forsythe会感兴趣的。

“你和Harry能带我走走吗?”她问。

他点点头。他明白她的意思。他站起来,一点也没有她想象中他这个年纪的人应有的艰难。也许Vivian不止与Wynn分享了那瓶水?

//Wynn。//他几乎在她的清单顶端。

仅次于Ly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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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 style="font-family: BauhausLTDemi; font-size: 120%;"]]##990011|**省立伊珀沃什公园##:加拿大,安大略省,兰布顿县**[[/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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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llan和Harry陪她坐在长椅上,直到太阳下山,她起身走回树林,两人留在原地。Max跟在她后面,周到地保持距离,她不介意。其实他让她想起了Effie的年轻男友。Lys一定会觉得他很英俊。

黑暗中有一个金属桶静候她。她把信封放进去,又拿回来打开。她几乎看不清这张剪报上的文字,但她不用看,她早就把文字熟记于心。

[[div class="blockquote"]]
**两次就学乖?**

星期二,本地企业家Stephen Lewis在女王公园早晨散步时遇见了竞争对手Daniel O'Leary,两人爆发了一场争吵。警方分开了两人,并严正教育他们不要再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散步。今天的事证明了,与宿敌不说话就安排好这种事有多么困难……(下转17页)
[[/div]]

毫无意义的一段文字。半个故事。她不知道结局如何,也不知道标题跟内容有什么关联。没有别人还留有这一期报纸的存档。据她所知,这是它曾被出版过的唯一证据。

她把纸和信封放进桶里。然后擦亮一根火柴,品味着磷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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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mage http://scp-wiki.wdfiles.com/local--files/the-b-b-decommission/Asterisk43.p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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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入焚化炉时,那张纸就已经很老了。它一瞬间就消失了。

她也很老了。她不会变年轻。但或许也不会变老。时间会证明一切。

此刻,随着一小簇烟消散在月光照亮的云间,她由衷地感觉非常年轻。

[[=image https://scp-sandbox-3.wdfiles.com/local--files/collab%3A69-terminal-terminal/OT_67_Reynders_Closure.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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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月31日
[[span style="font-family: BauhausLTDemi; font-size: 120%;"]]##990011|**Site-43##:加拿大,安大略省,兰布顿县**[[/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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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F-A和主设施都有宿舍,明天她会首次拜访地下的庞然大物。而今晚,她回到了她的旧房间。

门的一边,是陈旧但现代的走廊。另一边,是战争时期一个忙碌女人的朴素公寓。除了床品换过,一切都还是她离开时的样子。

她在床垫上躺下,一闭上眼,就知道自己能睡着。生理上,这已经成为可能。

她躺在黑暗中,倾听暖气与排风扇的嗡嗡声。机械演奏着催眠曲。

她的门锁上了。房间没有窗户。今晚,Max会住在隔壁。如果她需要什么,随时可以打电话呼叫他,除此之外,他不会打扰。没有人会。

将近八十年来第一次,Ilse Reynders真正独自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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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时后,她起床了。她离开房间,身上还穿着旧实验袍,裤子膝盖上还沾着草屑,她走回地下室。这里的一切也还是她离开时的样子。很快ADDC里会开展无数实验,不过他们会留给她来做。走廊里空空荡荡。

所以,除非看监控的人很晚还不睡,否则不会有人看见她走回焚化炉,关上门,在窗下蜷成一团,哭着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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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第一缕天光亮起前回到了宿舍,准备洗漱。她脱下旧实验袍,接着心血来潮看了一下洗手间;水龙头当然有水,于是她脱掉其他衣服走进水中。水温暖而清新,比她从窗口见过的一切——也许除了蜘蛛——都要陌生。

她在衣柜里找到了几套新衣服,基本是传统的衬衫和裤子,颜色朴素。不会惊吓到她古老的感官。她穿好衣服,凝视着镜中倒影,接着意识到哪里出了问题。

不只是因为她自从1942年就没有好好看过自己。

显然,公园里的光线还是不够暗,因为她的巩膜变绿了。

那么,她首先要去一楼的奥秘消解办公室。她在低价值物品存储柜里翻来翻去——期间Max努力不盯着她——直到找到了想找的东西:一个发灰的信封,里面有一份荒唐的小广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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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 class="ruby"]]希望[[span class="rt"]]Hope[[/span]][[/span]]的钻石**

著名宝石学家Herbert Hope诚挚邀请所有人观赏他的碳之奇迹收藏!本周末,一场展览将在肯辛顿市场举行,来自Zirconia[[footnote]]**译注:**实为“二氧化锆”之意,二氧化锆是人造钻石的主要原料。[[/footnote]]大型钻石矿的全新发现将在此自豪地完全展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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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这里没有别的东西要找了。是时候开启下一步了。

“你想怎么去?”Max问她。“坐地铁、开车还是走路?”

“我应该不能开车,”她回答。

他笑了起来。“我没说你应该开。”

“那就坐地铁吧。我还不想累着我的腿脚。今天有很多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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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铁幽闭又令人眩晕。在地底太深处,空间太狭小,又开得太快。到达R&E站后,她很高兴地下了车,走向Melissa Bradbury与Udo Okorie的迎接小组。

跟Bradbury拥抱感觉很奇怪。Ilse认识的Bradbury们当中,有一个对她怀着复杂的情感。当然,每一个她认识的Udo对她都很宝贵,所以抱起来又是另一种奇怪。

她们带她参观了实验室与办公室。每个房间都光洁明亮,地砖是白色,边角是弧形。R&E就像理想科学的天堂。每个与她擦肩的人都报以认识的微笑。

她感觉自己像个骗子。在别处,在那些被认为早已死去的世界里,其他Ilse正在受到各式各样的迎接。她们要承担她在焚化炉内所做之事的后果。而她不用。

//也许正因如此,你从来都不相信这里真的是基准线。在完美的世界里,他们知道应该怪你。//

宜居性与生命维持保障部的主色调是蓝色。导游们带她在外围走了一圈,走到一条少有人来往的长廊,墙上挂满人物肖像。她意识到面前的是什么,倒吸一口凉气。

这里并没有囊括所有在Site-43生活过的死者,但也有很多很多。有Izaak Okorie,他最后的信息还静候在她第二个宿舍中。有Martin Strauss,他像她一样一开始就在,不过她从未真正了解他。有一些她一眼认不出来的技术员与警卫。有突破遇难者。有Noè Nascimbeni,他的肖像下有花束,还是新鲜的。没有Edwin Falkirk。没有Dougall Deering。

Allan在走廊中央等候,那里……

Ilse双手捂上嘴巴。

那里是Vivian与Wynn,肩并肩。他们在一起,正如他们本该如此,他们之间只隔了细细的一截墙。

“我得跟他谈谈,”她轻声说。“我得去//见//他。”

“我不建议前往,”Allan喃喃地说。他试探着伸出手,她抓住他的手放到自己肩上。“但我相信考虑到现状,有些责任应该转移才比较合适。”

“意思是?”

她见过足够多次、足够多个他,认得出他最罕见的脆弱状态。“Vroom部长已同意将辞藻博士档案的管理权移交给你,同时Okorie博士准备好了放弃她职位的某些特定权力,//同样//移交给你。”Ilse困惑地看向他提及的两人,他们都点了点头。“我自作主张安排了这些让步,但你不是必须接受。从今往后,你将主宰自己的命运,Reynders博士。我今天只是发出一份邀请。”

“什么邀请?”她深吸一口气。

“我曾经问过你一次,现在我会再问一次。你是否愿意接替Rydderech博士,成为奥秘消解部的部长?你不必回答——”

他的手已经放在她肩上,于是她把手拉下来,用力握了握。接着,在Vivian与Wynn的见证下,她再次抱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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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在站点防护层下,目光越过无尽的峡谷,看向对面的工厂之城。她独自站在悬崖边。他们说从来没人能清楚瞥见那遥远王国的国王。大多数时候,那里看起来不会比一滩发光苔藓更清晰。

今天,灯光全亮着。一块凸起的岩石上,有一个可能是人的东西逆光而立,被衬得格外鲜明。

她举起一只手。

他举手回应。

然后摇了摇头。//还不到时候。//

她看不见。太远了。

但她还是知道。

接着她知道了//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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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耐心等待Alice Forth起草释放她离开收容的条款。她不能恢复在加拿大原本的平民身份。他们会制造一份新的身份证明,但那需要一段时间。她在大本德的房子——“我在哪儿有个什么?”——直到文件处理好才能进入。她可以在站点、兵营与公园内活动,打了一通电话后,DTA主管确认她可以接受全局主管的邀请,前往凯特角做客。有需要的话,她也可以乘坐基金会载具前往其他基金会设施,但除此之外,这段时间内她应该保持隐蔽。

一个一脸疲惫的女人闯进来,打断了这些警告,她向她们眨了眨眼,说她“来错时间了”,就唐突地离开了。Forth告诉她别担心。

所以她没担心。

她啜饮了一口咖啡,签好几份文件,接着就能离开了。她在AAF-A有一间办公室,在-B和-C也各有一间,她可以自行选择去何处开始她新的工作。她预约了今天晚些时候再次跟Jay通话。她将会跟生还者吃午饭,跟Max吃晚饭,她估计她会把他们都抱到尴尬得不得了。(她已经开始用“我可能会想要抱你”做自我介绍;目前只有Bremmel拒绝拥抱。但他拒绝的态度并不粗暴,他大概只是不希望把自己工程师外套上的奥秘污渍沾到她身上的古董上。)她跟人事的Zaman有一次会面,她计划找时间去树林里走走,她还计划走遍每一条她没走过的走廊,之后从头再来。一边用脚步丈量她的新牢房,一边期盼着丰富多彩到不敢想象的自由未来。

她可以随时开始这些计划。

然而她先去了洗手间。

长久以来第一次,Ilse Reynders跟上了地球上其他人的一部分节拍。

这是最让她开心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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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就不怎么愉快了。

今天她哭了很多次。她通过过量的拥抱把很多原本的熟人变成了朋友。她把头探进了每一扇可以打开的门。她尝了自助餐厅的食物。她喝了一瓶无糖汽水。她喝了好几种有糖汽水。她吃了一整袋薯片,然后洗了脸。她跟Jay说了各种一般人习以为常的事,在她口中,这些都成了大冒险,而她的朋友一点也没有借机取笑。

她回到主设施的宿舍——一处她从来未曾见过的空间——发现Thaddeus Xyank坐在她刚要开始当成是属于她的扶手椅上。

她坐到对面的沙发上。“你放过了我一整天。想必这需要很强的自制力。”

他耸耸肩。“不论何时到达,时间旅行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也不论何时出发。”

“也对。”她打了个哈欠,接着笑了起来。她没听过这声音有……她得想个新词来指代那段没打哈欠的漫长时间。“你能快一点吗?我很累。”

“欠太多觉了,”他冷笑。“一晚上是补不回一辈子的觉的。”

“这取决于你会如何度过今晚,”她以冷笑回应。

他理了理外套翻领。“Ilse——”

“叫我Reynders博士。”

“Reynders博士,”他顺畅地继续说。“我希望你理解,现在我们的小小协议已经终止。”

“哦,”她说,嘲弄着假装焦虑地睁大双眼。“哦不。”

“你拒绝了我的援助,”他说。“但这不代表你应该低估它的价值。我拥有你永远无法掌握的资源。我知道你字面意思无法知晓的事物。我见证过历史,有些优势一旦失去,就再也不能重来。总有一天你会需要援手,如果那时我无法帮助你,你会感到很后悔的。”

“行,”她点点头。“我会考虑的。”她突然又站了起来。“你知道我是怎么走出焚化炉的吗,Xyank?//靠。我。__自。己。__//你想阻碍。Dougall想阻碍。其他帮忙的人……”她笑了起来,尽管她的眉毛仍然试图在额头上互换位置。“他们帮忙是因为他们想要看到我成功。因为他们是我的朋友。因为他们//相信//我。我将会用我清醒的每分每秒报答他们,但我不后悔。我//永远不会//后悔。你知道一切,而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我还是做到了,我也会//继续//这样做。”

“对。”他站起来,抚平西装上的古旧褶皱。“对昨天来讲,那就够了。但是啊,Reynders博士,我//亲爱的//Reynders博士,//有太多明天了//。”

他绕过她走向门口,如她所料,他握住门把手,接着停下了。“你觉得我是你的敌人,”他回头告诉她,“但我不是。你的小演出恰恰证明我是对的。要解决下一个困境,你会需要相当多的帮助,假如你真的能解决的话。你的下一个对手可不会这么轻易认输。”

“让它们来吧,”她厉声说。

他第一次发出看似真诚的笑声。“是,”他同意。“你会的。”

然后他用力压下门把手,把手回弹前,他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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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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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躺在床上,怅然若失。

不再沉浸于反思。也不再深陷痛苦。她不再被时间遗弃。然而,还是有什么缺失了。有什么在她思绪深处久久不去。有什么在阻止她睡去,虽说她也不是很需要睡眠。今天傍晚,她做了一次体检,她已经能猜到他们会发现什么。如今,她拥有全世界的时间,甚至还不止。那么多个世界的时间。这便是她经受的磨难给予她的。这便是她长期监禁的报酬。

她有整整七百万美元存款,有一栋从没去过的房子,有一个在她从没去过的国家的朋友——彵很快会来拜访——还有一份职责要承担,有一位导师要拯救,她究竟//丢失//了什么,才会这样辗转反侧?

没有。什么也没有。她成了整体,也成了碎片。她长出分支,变成更多,而没有变弱。一个变成七个。单数变成复数。她们每一个都是完整的。

那又是为什么?

为什么她感觉自己的一部分依然独自逗留在那昏暗的焚化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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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90011|2031年##
++ 2月9日

[[span style="font-family: BauhausLTDemi; font-size: 120%;"]]##990011|**大湾##:加拿大,安大略省,兰布顿县,大本德**[[/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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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这个程度,Ilse还是很了解的。她们经历过。那是她们的整个人生。

但这么多还不够。

她们坐在舒适的椅子上,端详着面前漂亮榆木桌上整齐的一叠记录。几辈子的问题。答案却寥寥无几。

“[[span class="ruby"]]//Snotverdomme//[[span class="rt"]]他妈的[[/span]][[/span]],”她们向毫无助益的文件怒吼。“我讨厌悖论。”

多数档案和笔记是单色的,只不过有的白、有的发灰、有的泛黄。但有一张纸上布满愤怒的深色条纹,她把它抽出来,拿到光下。

> 在某处……她会找到它。也许会在过去,在历史中找到:在逝去之物中,那些消逝的美丽又高贵的事物,它们平静地死去,却美丽依旧。

她依然没有找到。一个世纪之后,半个世界之外,她仍然未能向终极真相更进一步。她在过去没有找到。她怀疑在当下也找不到。

Lys不知道。Vivian也不知道。他们已经去领取他们的奖励了。Ilse有自己的丰厚奖励,但不完整的感觉依然徘徊不散。这个故事太长太长,不收回所有伏笔的话恐怕难以完结。

她们必须深挖。这个她们还是知道的。不论挖向何处,最终都会向//下//。

Jay的手搭到她肩上,她习惯性地伸手抓住捏了捏。是时候上床了。是时候思考黑暗了。

他们穿过James睡觉的房间,他像他母亲一样不朽,但他并不因此感到困扰。他就只是如此存在。Ilse为此爱他。希望她能爱他,爱他们,直到永远。

[[=image https://scp-sandbox-3.wdfiles.com/local--files/collab%3A69-terminal-terminal/OT_67_Evereynders.jpg]]

不论她们要挖多远,都希望能有那盏明灯指引方向。不。她们//拒绝放手//。她们曾独自爬出过深渊。而有了所爱之人助力,她们可以再次做到。

但Ilse被养育成了虔诚的基督教徒,尽管这种信仰已经完全流失了。

所以她们知道在深渊的最深处潜伏的通常会是什么,也知道要怎样才能让他吐露他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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