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圣的永别

“遗传信息一致，它们是毫无异常的欧洲蜜蜂。” Kiryu博士从鼻梁上取下眼镜，轻轻地丢在了桌面上，不停地叹息。围绕它的调查，关于它的麻烦，一切事件的起源都来自于那份不经意间截获自MC&D有限公司的备忘录文件，更不用提它所带来的那一大摞烦琐的文书工作，结果到头来这就只是个普通的蜂箱？ “你确定？” Riven耸了耸肩，他是Kiryu最新任命的研究员助理。“总之实验室就是这么说的。话虽如此，他们倒也不是什么都没发现，蜂箱中好像有一些奇怪的物质。可能是超浓缩的蜂王浆之类的东西。它们看起来有点不同。是深红色的晶体状。” 博士心不在焉地晃荡着一瓶瓶装水给桌上的盆栽竹子浇灌着。“//那//又怎样？” “对于这件事我们还不清楚。蜂箱中这东西并不是不多，大概也就三小片左右吧，但是工作人员们发现每次工蜂们出动采集花蜜的时候，总会携带一小点这种东西。”Riven随手翻了翻手里拿着的几份文件。“还有，我们设置的摄像机也拍到了点有意思的东西。” “说吧，Riven。” “我们观察都一只鸟进入了蜂箱之中。一只工蜂用它的尾针对其发动了攻击，在它体内的刺被拔出后，这只工蜂开始啃食由其它的脚携带着的红色胶装物质。随后它停止了活动，然后，唔，我们把录像带快进了一下，几个小时过后才出现状况，它的身体开始缩小，到了最后就变成了那种小小的红色晶体，就像我们在蜂箱中找到的那种。另外一只工蜂拾起了这块晶体然后把它带走了。” 已经被倒空的瓶子被博士朝着回收垃圾箱随手一扔，然后目送着它一头扎在墙上后哐当一声坠入箱中。“让那边的人从蜂箱中稍稍取一点样本，等他们回来后我们就分析一下这东西。” > **实验对象：**D-1758 > **效果观察：**对象汇报道感觉十分困倦，在大约两分钟后对象陷入睡眠中。唤醒对象失败。在第三分钟的时候，对象被宣告死亡，死因至今未知。对象未表现出痛苦的迹象。 “也就是说蜜蜂们制造的是一种致命的止痛药。” Riven在嘴里念叨中，同时把这句话记录到了手中的记事板上。 “一种//未知的//致命止痛药。MC&D公司为什么会对这种东西感兴趣，我想已经很明显了。” Kiryu博士正忙着弄干净竹叶上的灰尘。 “不过为什么要这样？总的来说对一只将死的工蜂施行安乐死对于整个蜂群来说意义不大。并且死亡的蜜蜂也仅能变成一小块那种止痛药。这种东西的数量是没法增长的。” Kiryu博士透过桌上的竹叶间的缝隙凝视着他的助手。“我看过了录像日志。我看见了一只，也许是两只死掉的工蜂。但并非所有的蜜蜂最终都变成了那种物质。” Riven暂停了记录工作。“也就是说只有那只死于……” Kiryu点头道：“为守卫蜂箱而牺牲的那只。多么诗意啊，但又诡异而且不合理。毕竟，他们只是蜜蜂啊。” “不过那种有着止痛效果的物质还是相当有用的。假如我们能想到生产它的方法的话？我是说能够帮助那些身患绝症的人等等。” “人类已经拥有类似的强效药物了。” Riven放下了记事板。“但是那个被用于实验的D级人员，他之前患有严重的哮喘。当他服用了一小片那种红色晶体以后，一切的症状都消失了。在他睡去的时候，他的眼眸中已不再看得到恐惧，呼吸也开始变得平缓。您肯定无法想象一个人能够如他那样如此平静地走完最后一程的。” > 备忘录██ > //蜂箱中的采集的样本数仅为1，对该物质的取样数为2。对于实验个体的跟踪拍摄记录将予以保存。// “情况如何？” 失落地将自己的实验服随意一丢，搭在了他的转椅的靠背上，Kiryu博士将自己整个扔进了椅子里，用脚蹬着桌子一圈一圈，唉声叹气地转着。他的助手耐心地守候在一旁。 “对于那种物质我们总共采集了两份样品。其中一份来自工蜂随身所携带的，另一份这是通过刺激那只工蜂使用尾针而死所产生的。” Riven还在继续埋头记录。“接下来呢？” 博士用余光瞟了一眼助手。“两份样品的效果相同。一分钟内，D级人员开始叫喊。大概不到两分钟的时候，他开始拽他的手臂。两分半左右，对象开始哀嚎，好像在说他的手臂被生生扯断掉了。三分钟时，死掉了，他的表情僵硬，似乎苦难还在折磨着他。” Riven完全没有意识到一个同样的单词已经被他连续敲出了三次。他微微眯着眼，疯狂敲击着笔记本电脑上的删除键。“这算什么。送去实验室的样本真的是直接从那个蜂箱里面取出来的么？” “没错，至少我们的电子眼告诉我们是这样的。如果我们想要得到的晶体是能够产生有益效用的，我们就应该直接从蜂箱中取样，但这是不可能的，因为我们从中取出的第一个样本一直没有被这个族群中的其它蜜蜂所替代掉。” > 备忘录██ > //我申请延长对于所发现的蜂箱以及蜂群的进一步研究，直至这个族群的状况不再值得关注。-Kiryu博士// “所以这么久了，你们还是不能确定是不是搞错了点什么咯？”Kiryu博士为接下来要说的话开了一个简短的头，他刚从慵懒的下午幻想中被Riven踌躇的声音（以及桌案上成堆的文件）给拉了出来。 “我不觉得那些蜂群值得我们看的那么地严。你有没有注意到最近一段时间，蜂群的总数一直在下降？估计已经没多少时间供人类对他们进行观察了。” Kiryu将视线从桌上那张未完成的报告上移开，转而望向窗外。“你有没有考虑过，或许有人更希望毫无痛苦的逝去，甚于心无愧疚的永别？” “为什么不使用它们的止痛药来帮助人类？” 博士站了起来，望向那如溪流般洒进房间的金色阳光。“因为我们不配，蜜蜂们，它们远比我们更有资格。” Riven微微偏了偏头。“您这是认为蜜蜂跟人类一样具有自我意识？” “那是牺牲啊，Riven。所有的工蜂们都明白，明白它们的最终牺牲，换来了遭受着同样凄惨命运摧残的族人们的些许解脱，它们对此而感到欣慰。” 博士打开了窗户，看见一片刚刚坠落的秋叶飞掠过水泥铺成的地面。“真希望我们的世界也存在这种亘古不灭的誓约。” > 调查报告███ > 项目等级：缺失（异常物品） > //经过Kiryu博士的申请，蜂箱以及整个蜂群被转移至Site-██管辖范围内一个基金会所属的农场中。2级权限及以上人员需持有相关证明方可接触该项目；蜂群的数量统计每两周进行一次。// > > //附注：迁移之后蜂群所产的蜂蜜被证明不含有任何异常物质。// [[collapsible show="数月后：" hide="数月后："]] “博士，之后有去看过那些蜜蜂么？” “当然了，Riven。这可没什么好让人惊讶的。”Kiryu博士把围巾缠到了脖子上，用深沉的语调说出了那句话，这让他的助手这不知该作何感受——不是很悲伤，也不是很高兴，有一点希望，也有一丝倦怠。 “为什么不把那个蜂箱认定成一个误判？这样你就可以经常去看它们，与它们一起工作。这不正是你所打算的么，从它们身上学到点什么。” “不，我们从这些蜜蜂身上所应该学习的所有东西在实验室中都是不可能发现的。除此之外，它们现在在外面看上去可真可爱。”Kiryu博士正细细琢磨着桌上那一堆平装书。《坎特伯雷记闻》，John Donne的《冥想》，《贝奥武夫》。最后他选择的是《浮士德》的第一卷。 博士看书时，一旁的Riven心不在焉地开始拨弄着博士桌上的那盆竹子。“那个喷壶用来干嘛的？” “上次养的剑兰不是死掉了么，所以咯。” “我能去再看看那些蜜蜂么？” Mark Kiryu微微一笑：“那是自然，还有顺便麻烦你把我的草坪躺椅也一起带过去吧。” [[/collapsible]]